第 38 章
第38章第38章
见春的出现是几人都不曾预料到的。
只是这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无渡看着见春,见春却看着桑容,而桑容缩在无渡怀中,弱弱地扯着无渡的袈裟袍,试图让他看着自己。这场面的氛围就很微妙了。
微妙是很微妙,但这不妨碍崔九兆抄着剑飞上台去,关切地看着崔琼玉。
崔九兆扶着崔琼玉,“你没事吧?”
崔琼玉摇头,眼睛却望向台下的谢只南,“没事。”相比被抓来见生坊,崔琼玉更是对谢只南有些说不出的惧怕之意。
不知道为什么,这三年来的感觉愈发强烈。哪怕是没有见面,也会在梦里看见她。
惧怕、厌恶、嫉妒、羡慕,皆是对谢只南一个人的。见她看着谢只南,崔九兆解释道:“这是三年前离开门派的同门,现在正巧碰上了。三年不见,记忆有些模糊了,但你说巧不巧,今儿个这么一碰上,你和那谢只南长得还真有些像。”
崔琼玉脸色又苍白一分,皮笑肉不笑道:“是么。”忽然感觉这么说不好,崔九兆改了口:“还是有区别的,好看的姑娘都是长得像的,我带你下去。”下台前,崔琼玉扫了一眼缩在无渡怀中的桑容。桑容似乎感受到周围各种各样的目光,她鼓起勇气探出一双眼睛,发现自己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审视,又颤抖着缩了回去。
无渡被这凡人少女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微生劲神情古怪地看着无渡,抵着剑就坐在了还未被掀翻的椅凳上,他对着一起坐下的微生银说:“这和尚,是不是太过蠢笨了些?”
微生银却说:“我看他精得很。这场面,我还是头一回见,当真是有趣得紧。”
谢只南也是这样认为的。
有趣得紧。
谢只南朝见春眼前晃了晃手,等她终于将视线转来时,说:“在下谢七,听闻你很厉害,是县夷城无恶不作的妖,而我来此,就是为了寻你比试的。”
见春笑叹一声:“小女修,我是很厉害,可我哪里无恶不作了呢?”
这话把谢只南给噎住了。
那熊精只说见春恶,却没有说她哪里恶。
见春又道:“今日你们砸了我的拍卖坊,让我的生意做不成,恶的该是你们吧。”
崔九兆反驳道:“你在山林设下雾障,骗得那些误入之人走进,将人分成两等,卖相不好便送给你手底下的妖吃掉,卖相好就抓来到这拍卖坊里做当物拍卖,这算什么?”
见春“扑哧”笑出声,微摇着头,“你这小郎,说出口的话真是好没道理,弱肉强食,这是他们自己要闯进来的,到了这就得守我这的规矩,哪里算得上恶不恶的?“她看向谢只南,指着她旁边的晏听霁,道:“小女修,你不也杀了我手下两名妖仆,还放任这小郎杀了我的禁生娘么?”这话倒是无错。
“要我说,”见春摊开手,扫过众人,“你们比我还恶。”
见春这张嘴是厉害的,一下便将崔九兆说得哑口无言。不过。
却也是错的。
谢只南摇头,说:“你这话也是没道理的,他们不杀我,我又怎么会想杀他们?还有,刚才那些妖物都是你放出来的吧,如果不是你中途变卦,也许此刻我应该是寻到出路带他们杀出去了。”
见春真是越发喜欢这小女修了。
一见面就喜欢,没来由的。
见春轻哼了一声,语调松快,“好吧好吧,那就算我倒霉。不过,我刚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她伸出秀气的一根指,指向还在被桑容抱着不放的无渡道:“是这位小师傅说要带走这个可怜兮兮的小姑娘,叫价一千万两灵石,你们拿的虽然是八启的石牌,可这八启怕是四条蹄子剁下来也不够赔的,让我不计较,你们总得把钱给我。…就让他来给!”
无渡茫然地眨着眼,仿佛还未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微生劲难得好声好气解释给他听,“她说,要你留在这以身相许!”
无渡..?!”
无渡终于使出力气推开身上的桑容,桑容愣愣地倒在地上,手心摩擦着地面,火辣辣的热意,惹得她那双泛红的水目变得更楚楚可怜了几分。
他无暇顾及皱成一团的袈裟,双掌合十,微躬着身子,“这位女檀越,在下乃是出家人,早已看破红尘,还请檀起…
见春实在没忍住,捧着肚子笑弯了腰,“你这小师傅,我何时说要你以身相许了?我要你留在这见生坊打杂,什么时候还清钱了,什么时候再走吧。不过,你若是想还俗,我也可以哦。”
无渡被这媚态十足的眼神逗红了脸,他低垂下头,不敢看她,“如此,在下愿意。愿意打杂还钱。”还特地加了一句。
毕竞方才谢只南问了一圈,都是没钱的。
举这石牌也是以为那黑猪精能付得起,谁想才叫到一百万他就快要再世投胎去了。
在场其他人都不是很明白无渡为何要揽下这个永远不可能还清的债务,见生坊都是妖物,他一个凡人,干活干到死都不可能还清。
桑容连连拽住无渡的袍角,摇头泣道:“不不,我家里有钱,可以替你还了,你不要留在这,好不好?带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吧,好不好?”
无渡犹豫地看了看桑容,"…
这其中利弊,只要略微分析下来,便能知晓。无渡只是个凡人,他还有很多事未做成。临行前方丈对他的嘱托,婆罗寺中人对他的期望,他是承载着所有人的期许走出婆罗寺的。捧着这颗未完全的佛心,无渡要一直走下去。
他要在外行善事,救善人。
不能因为这样一件事就将自己的一生给搭进去。所以他犹豫了。
微生劲乐了,“这也不是完全纯善嘛。喂!和尚,你是不是跟这姑娘认识?她怎么从头到尾只揪着你一个人,还要替你还钱,还是你救过她的命?”
无渡摇头:“在下与这位姑娘素不相识,从未谋面。”僵持许久,谢只南倒是有些累了,她坐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晏听霁握着好久,他默默坐到旁侧去,像是也浑然不觉两只久久相牵的手,只一同看着这出精彩的闹戏。
见春忽地笑了,也不为难,道:“可以,三口日后将钱送到见生坊,人我留下,如果没有,他就继续在这给我打杂。”
桑容抓着那皱巴巴的袍角,神情宛若一只誓死抵抗后仍不屈服的小兽,她坚定地冲着见春喊道:“好!”这场戏便也到此为止了。
无渡暂时被押在见生坊里,见春挥挥手,留下一句话,便带着那被扯住的无渡消失在原地。
“小女修,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可不跟你打架!下次来,我希望你是来寻我玩的!我这好看的男狐很多哦!”晏听霁:?
两名引路女不知从何处悄然出现,似乎是从哪条木缝中爬出,连个影子都没有,就这么乍得跳了出来。她们将几人从见生坊带出,走到雾障外时,天边已然翻着鱼肚白。
将人带出后,引路女便赫然消失在了原地。连句话也没留下。
桑容又开始啜泣起来,先是对着崔九兆哭道:“都怪我,不然他也不会被扣下。”
崔九兆摆手道:“你把钱给了就好了,哭什么?”然后她又对着微生劲哭:“我是不是很没用?”微生劲唇角微勾,温润道:“可能?”
桑容不哭了。
她忍着泪,语气肯定。
“我会回去拿钱来救他的!”
微生银戳戳微生劲,“她为什么不问我?”微生劲摇头,“她也没问谢只南和晏听霁啊。”谢只南肯定了桑容的话,朝她勾勾手,“过来。”桑容那副坚韧的神情顿时蔫了下去,像是被电流击过一般,她的身子蓦地颤抖,瞧着是十分抗拒的样子,尤其是看见她身旁的晏听霁。
不过再看到谢只南那张逐渐冷下的唇角时,她只好抖着筛糠一样的身子挪了过去。
“怎,怎么了?”
谢只南踏上越翎,揪着桑容的衣领子就带了上去。“带你走啊。”
她才不管什么和尚,见春不跟她打架,这趟总得带点什么东西回去。
那桑丘老头说了,找回他的女儿,有好东西。晏听霁怔然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心温度仍存,他面色瞬地阴暗下去,旋即跟上。
看得其余几人连喊都忘了喊。
崔九兆:“他怎么这么吓人了?”
微生劲无语,问崔琼玉:“牵洙草找到了吗?”崔琼玉点头,手里幻化出一株灵草来,谁知这草才刚到手,就变作了一片黄叶。
就说是地上捡的都不为过。
众人愕然。
崔琼玉喃喃道:“怎么会这林祥……
崔九兆安慰道:“灵草没这么好找,不用自责,等等,那桑容给带走了!”
大
谢只南将人拎鸡崽子似地拎到桑府,进府就看见老了五十岁的桑丘坐在地上垂头丧气,旁边还坐着几个同样耷拉着脑袋的少年,桑容急切地远离谢只南,小跑过去,喊道:“阿爹!我回来了!”
桑丘打了个激灵,看着完好无损的桑容时,登时老泪纵横。
其余几个少年应当是桑丘的几个儿子,看见桑容时也欢喜若狂,起身接人。
一家人齐齐抱头痛哭着。
谢只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忽地垂下的手被用力攥住,她侧身去看,对上那双满含怨色的琥珀色眼。
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着,谢只南不满地皱着眉。“你做什么?”
晏听霁呵笑一声,垂下长睫掩盖住那失落情绪,“你总是这样。”
谢只南还想开口时,桑丘那处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他走来,拜道:“多谢二位搭救之恩啊!我桑丘定然不会亏待二位的!”
同时,响起的还有才分开不久的崔九兆几人的声音。“桑丘!你女儿被我们的师妹救走了!我们...”声音戛然而止,留下谢只南和迎面走来的几人面面相觑着。
谢只南平淡地望了眼桑丘所在之地,他神情僵硬,又见桑容瑟瑟躲在几名少年身后,探着一颗脑袋。看来这老头找得不止一方人啊。
现在不得不怀疑。
那被扣留在见生坊的无渡和尚,也是这桑丘找来的救兵。
桑丘"哈哈”笑了两声,试图缓解尴尬。
手上的力度已经超出谢只南承受范围,她暗暗“嘶”了一声,尝试抽出手,却是无用功,抬起那双盈斥着怒气的乌眸恶狠狠地看着那恍若未闻的晏听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