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春日宴（上）
次日，天还未亮透，晨曦的微光才刚刚透过窗户的缝隙洒进屋内，苏珮珂便已起身。她深知今日宴会的重要性，丝毫不敢懈怠，轻手轻脚地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梳洗打扮。
今日，她并未打算在宴会上引人注目，毕竟她已有了自己的盘算。然而，最基本的礼节还是要严格遵守的。这是明华县主举办的宴会，身份尊贵的县主所设之宴，其中的分寸需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能显得太寒酸，失了苏府的体面，也不能过于奢华，从而盖过主人的风头。前世的苏珮珂，就是因为不懂得收敛锋芒，肆意张扬，这才在不经意间树敌无数，给自己和母亲带来了诸多麻烦。如今重生，她可不会再重蹈覆辙。
她细细思量后，吩咐丫鬟小红从衣橱里取出那套月白色的衣裙。那衣裙的料子是上乘的丝绸，触感柔软顺滑，如同婴儿的肌肤一般。月白色的裙摆上，用银线绣着若隐若现的暗纹，在光线的映照下，会泛出淡淡的光晕，宛如月光洒在静谧的湖面，低调而不失高雅。
接着，她又精心挑选了翡翠首饰来点缀。那翡翠色泽温润，绿得恰到好处，像是春天刚冒头的嫩叶，充满了生机。每一颗翡翠都被打磨得极为精致，镶嵌在首饰上，折射出柔和的光芒，与月白色的衣裙相互映衬，更显气质。
最后，苏珮珂又让小红给她在外面加了一件青色的披风。披风的颜色宛如山间翠竹，清新淡雅，上面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在领口和袖口处绣着简单的花纹，与里面的衣裙搭配起来，尽显低调之美，却又不失作为客人应有的体面。苏珮珂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她知道，今日的装扮既能让自己融入宴会，又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着。
清晨的阳光洒在苏府的庭院中，苏珮珂已收拾妥当，出门上了马车。然而，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苏婉君的身影。苏珮珂不禁心生疑惑，暗自思忖：这丫头不会是临时打退堂鼓了吧？她眉头微皱，随即吩咐身旁的小绿：“你去看看二小姐怎么还没出来，莫要误了时辰。”
话音刚落，就见苏婉君从府内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她身着一身粉色春装，那粉色犹如盛开的桃花般娇艳欲滴，衣料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仿佛流淌着的粉色云霞。再看她头上那一套金绞丝镶玉茉莉花样头面，更是璀璨夺目。金绞丝细如发丝，却坚韧无比，每一根都精心编织成复杂而华丽的图案，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宛如流淌着的金色溪流。那镶嵌其中的玉茉莉，温润剔透，恰似清晨带着露珠的花朵，娇艳而清新，散发着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苏婉君本就生得肌肤白皙如雪，在这身华丽装扮的映衬下，更是犹如仙女下凡一般。那耀眼的首饰将她衬托得贵气十足，仿佛她本就是生来就该享受这世间所有荣华富贵的天之骄女。周围的丫鬟婆子们看到她这副模样，都不禁看呆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都是惊叹与艳羡之色，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半晌都合不拢。就连那赶车的马夫，也被苏婉君的美貌和贵气所吸引，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目光紧紧地黏在她身上，一时竟有些失神。
苏珮珂看着苏婉君这副光彩照人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由衷地赞叹道：“妹妹这样打扮真是犹如仙女下凡，哪怕是那宫中的公主，也不过如此了。”
苏婉君听到姐姐的夸赞，心中得意极了，她高高地昂起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而迷人的微笑，说道：“姐姐过奖了，不过姐姐今日的打扮也太素净了些，这样出去参加宴会，可不要丢了我们苏府的脸面。”她的语气中虽带着几分关心，但更多的是一种炫耀和贬低。
苏珮珂却并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神色淡然地说道：“无妨，有妹妹在，我穿什么都会黯然失色的。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走吧，若是迟了，可就不好了。”说罢，她便先上了马车，苏婉君轻哼一声，也跟着上了马车，那马车缓缓启动，向着春日宴的方向驶去。
马车晃晃悠悠地前行，车内的氛围在寂静中透着几分微妙。苏珮珂轻轻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随意地放在一旁，然后缓缓靠在马车的内壁上。她微微闭上双眼，神色安然，似是在闭目养神，实则是在心中默默盘算着接下来在春日宴上的行动。
而另一边的苏婉君则坐得端端正正，腰背挺直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她的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裙摆，生怕有一丝褶皱破坏了自己精心准备的装扮。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身上穿着的不是一件衣裳，而是她全部的身家性命和通往荣华富贵的希望。
苏婉君偷偷瞥了一眼苏珮珂，见她歪在那里打瞌睡，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她在心中暗暗想道：哼，就算她是嫡女又怎样？瞧她这副懒散的样子，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我虽为庶女，但才情、样貌哪点比她差？她不过是占了个嫡出的名分罢了。若是我也是嫡女，定能在这京城贵女圈中如鱼得水，比她强上百倍千倍。
我今日定要在宴会上大放异彩，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苏婉君的不凡，让那些只看重嫡庶之分的人都对我刮目相看。想到这里，她的眼神愈发坚定，胸脯也不自觉地挺得更高了些。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车辙在道路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仿佛在诉说着这段旅途的漫长。终于，目的地到了，映入眼帘的是明华县主的郊外别院——永春园。
永春园，这可是御赐之地，每一寸土地都散发着尊贵的气息。踏入此地，仿若置身于人间仙境，处处是精心雕琢的景致。繁花似锦，五彩斑斓的花朵簇拥在一起，微风拂过，花朵轻轻摇曳，似在低声细语，诉说着这里的故事。绿树成荫，那繁茂的枝叶交织在一起，阳光透过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宛如梦幻般的画卷。园子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飞檐斗拱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辉，每一处建筑都彰显着皇家赏赐的威严与奢华。
明华县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有着非凡的经历。几年前，她与探花郎成婚，那本是一段被众人传颂的美好姻缘。当时，人们都称赞他们是天作之合，才子佳人的结合让无数人艳羡不已。探花郎才华横溢，相貌英俊，在殿试中脱颖而出，赢得了无数人的喝彩；明华县主身份尊贵，美丽动人，气质高雅如空谷幽兰。二人成婚之时，京城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他们祝福。
然而，命运却如同一只无情的手，轻易地撕开了这看似美好的表象。后来，明华县主竟发现这探花郎早在老家已有家室。那探花郎为了攀附权贵，搭上明华县主这棵大树，不惜泯灭人性，找人害死了自己的糟糠之妻。当真相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向明华县主时，她没有丝毫犹豫，悲愤交加之下，直接手起刀落，结束了那负心汉的性命。
此事震惊朝野，但最终皇帝也只是责骂几句，便让这件事不了了之。这其中缘由，便是明华县主的母亲是清平郡主，作为皇帝的亲侄女身份尊贵无比，其家族也是在朝廷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就连皇帝也要顾及几分。
明华县主生性豪爽，喜爱热闹，平日里最热衷于举办各类宴会。在她看来，宴会是人与人交流的最好方式，能让她结识更多有趣的灵魂。而永春园，这个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便成了她举办宴会的首选之地。大部分的宴会都在这里举行，每一次宴会都像是一场盛大的狂欢，吸引着京城的达官贵人、公子小姐们纷纷前来，在这里留下无数的欢声笑语和精彩故事。
此次出行，苏珮珂只带了小红一个丫鬟在身边伺候，小绿则留在马车上等候。苏珮珂带着小红与苏婉君朝着永春园的大门走去，还未靠近，便感受到一股威严的气势扑面而来。只见那一排护卫身姿挺拔如松，神情冷峻严肃，他们身着统一的服饰，手中的兵器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整齐地排列在大门两侧，宛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钢铁防线，令人望而生畏。
苏婉君何曾见过这般阵仗，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脚步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眼中满是惊恐之色。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慌慌张张地躲在苏珮珂身后，双手紧紧拽着苏珮珂的衣角，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只要一松手，就会被这威严的氛围吞噬。
来到正门，小红上前一步，从袖中拿出请帖，恭敬地递给侍卫。侍卫接过请帖，先是仔细地看了看，然后目光如炬地看向苏珮珂，又打量了一下苏婉君。只见苏珮珂神色从容淡定，举止优雅大方，而苏婉君虽有些胆怯，但那身华丽的装扮却也十分耀眼。一时间，侍卫竟有些分不清哪个是小姐，哪个是丫鬟。
而这请帖上只有一个名字，苏珮珂见状，微微抬起下巴，神色自若地开口道：“我是苏珮珂，这两位是我的贴身侍女。”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不卑不亢，在这威严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侍卫盯着她看了片刻，见她神色坚定，毫无慌乱之色，便点了点头，侧身放行。
苏珮珂看着苏婉君那副胆怯的模样，微微皱眉，低声说道：“不要给苏家丢脸，胆子大点，若因胆小错过了这难得的机会，可就白来了。挺起胸膛，莫要失了仪态。”
苏婉君听了她的话，心中有些犹豫，但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混进来，若是因为害怕而错失良机，那可太不值得了。于是，她暗暗咬了咬牙，心中涌起一股豁出去的劲儿。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挺起胸膛，大踏步地走在苏珮珂的前面，那姿态竟像是这里的主人一般，昂首挺胸，趾高气扬。
苏珮珂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不紧不慢地跟在苏婉君身后，朝着园子深处走去，那里已是热闹非凡，宴会的序幕即将拉开。
这园子苏珮珂前世来过两次，每一次都对这里的美景印象深刻。此地依山傍水，仿若世外桃源一般。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像是大地隆起的脊梁，山上树木郁郁葱葱，绿意盎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大自然奏响的美妙乐章。近处的湖水波光粼粼，清澈见底，阳光洒在湖面上，宛如无数颗璀璨的明珠在闪耀，湖中的鱼儿自由自在地游弋，时而跃出水面，溅起一串串晶莹的水花。
院子里更是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它们争奇斗艳，五彩斑斓。有娇艳欲滴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犹如华贵的裙摆，散发着雍容华贵的气息；有清新淡雅的兰花，那修长的叶片宛如绿色的丝带，花朵小巧玲珑，却香气扑鼻，似有若无的芬芳萦绕在鼻尖，给人一种高雅脱俗的感觉；还有那绚烂多彩的芍药，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在微风中翩翩起舞，美不胜收。
此时，公子小姐们都聚在一起，将明华县主围在中央。他们口中说着各种不重样的赞赏明华县主的话，那些话语如同蜜糖一般，甜得发腻。有的称赞县主的美貌：“县主今日真是如同仙子下凡，这世间竟有如此美丽之人，真是我等的福气，能一睹县主芳容。”
有的则夸赞县主的才情：“县主的才情举世无双，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县主都是样样精通，我等真是望尘莫及。”
还有的羡慕县主的尊贵身份：“县主身份尊贵，却如此平易近人，真是我等之楷模，能在县主的宴会上，真是三生有幸。”
苏婉君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期待，她微微弯下腰，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衣裙，确保没有一丝褶皱，又摸了摸头上的首饰，确认没有松动，然后深吸一口气，迈着轻盈的步伐向前走去。而苏珮珂则不动声色，趁着众人不注意，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去，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远远望去，明华县主身着一身粉色衣裙，那粉色如同天边最绚烂的晚霞，绚丽夺目却又不失柔和之美。衣裙上用金线绣着精美的花纹，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是将阳光都织进了衣裳里。她头上戴着一套红宝赤金头面，红宝石如血般鲜艳欲滴，每一颗都散发着迷人的光泽，与赤金相互映衬，更显尊贵无比。
而刚挤进去的苏婉君，这身打扮与县主竟有六七分相似。她本就年轻貌美，肌肤白皙如雪，在那粉色春装和金绞丝镶玉茉莉花样头面的衬托下，更是娇艳动人。相比之下，她比明华县主更年轻几分，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使得她在对比之下似乎更胜一筹。
只见正在说话的众人见到苏婉君后，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话语，原本热闹非凡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空气也变得有些沉闷，一种微妙的气氛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明华县主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前世就是同样的场景，苏珮珂深知这样的情况会惹得明华县主不高兴，而一旦县主不悦，自然有人会为了讨好县主，替她教训这个不懂事的人。最终，前世的自己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人使绊子推下水，并遇到了那个改变她一生的渣男史谦文。而这一世，她希望苏婉君也能经历一次这样的情况，尝尝被人针对的滋味。
明华县主看了苏婉君一眼，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问道：“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生得这样好？”在场的众人都对苏婉君不太熟悉，苏婉君身为庶女，以往每次去参加宴会，也都是和其他庶女们在一起，很少有机会与这些尊贵的嫡出小姐们接触。如今，来的都是身份尊贵的嫡女，自然没有人认识她。
苏婉君见明华县主这样问，受宠若惊，她的脸上顿时洋溢出激动的神色，忙不迭地回复道：“回县主，我是大理寺卿苏荣景家的二姑娘，苏婉君。”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既有紧张，又有抑制不住的兴奋。
明华县主在脑子里快速地搜索了一下，但对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敷衍地说道：“哦，婉君人如其名。”
然后，她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挥了挥手，说道：“大家别聚在这儿了，都散了吧，各自去玩吧。”她的语气虽然依旧温和，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冷漠，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