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春日宴（下）
苏婉君此时仍沉浸在自己方才的经历中无法自拔，她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自己走到人前的画面，每一个细节都如同最甜美的梦境。尤其是明华县主那一句夸奖，宛如天籁之音在她耳边回响，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踏上了成功的阶梯。她满心欢喜地幻想着接下来的场景：那些原本围绕在明华县主身边的公子小姐们，都将目光投向自己，纷纷围过来，眼中满是羡慕与赞赏。他们会热情地与自己交谈，迫不及待地想要和自己结交，自己的名字也将在京城的贵胄圈子里迅速传开，成为众人热议的对象，从此名满京城。
苏珮珂将苏婉君的表情和心思尽收眼底，她心里暗自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凑到苏婉君跟前，带着一脸看似真诚的笑容说道：“妹妹恭喜你了，我就知道，以妹妹你的样貌才情，今日定会在这宴会上大放异彩。”苏婉君微微转过头，轻瞥了一眼苏珮珂，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和轻蔑，她没有说话，只是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那副高傲的模样仿佛已经把自己当成了高高在上的嫡女。
苏珮珂并不在意她的态度，依旧满脸笑意，赶紧接着说：“我看明华县主她们都去了那河边，你也快过去吧。如今县主如此看中你，没准一会儿还有什么赏赐呢。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妹妹可不要错过了。”
苏婉君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她歪着头想了想，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说道：“姐姐还是留在这里喝茶吧，就别往前凑了，不然一会要是展示才艺，姐姐你什么都不会，免得丢人现眼。”
苏珮珂心中冷笑，面上却装作有些羞愧的样子，说道：“我知道的，妹妹说得对。我让小红跟着你，你身边没个伺候的丫鬟，在那些公子小姐面前，免得叫人轻看了去。”苏婉君看了小红一眼，眼中满是嫌弃，但还是恩了一声，便迫不及待地转身朝着河边走去，那背影仿佛一只急于展示自己美丽羽毛的孔雀。
苏珮珂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不紧不慢地走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优雅地拿起一块精致的点心放入口中，轻轻咀嚼着，又端起一杯香茗，细细品味。她神色悠然，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实则是在坐等好戏开场，她知道，苏婉君即将面临的，可不会是她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此时，旁人都如同被花蜜吸引的蝴蝶一般，簇拥着明华县主往河边走去，喧闹声渐行渐远。只有苏珮珂一人，在这稍显静谧的角落悠哉悠哉地坐着，旁若无人地品尝着桌上的美食，轻啜着香茗，仿佛这春日宴中所有的繁华与纷扰都与她无关。
不远处，一个男子的目光被苏珮珂吸引，他静静地看着这个女子，眼中满是好奇与趣味。只见苏珮珂身着月白色的衣裙，那颜色素雅纯净，如同山间的初雪，又因翡翠首饰的点缀和青色披风的搭配，显得端庄而不失华贵，丝毫没有寒酸之感。她那小巧精致的脸庞宛如精美的瓷器，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盈盈一握间尽显柔美，整个人就像一幅出自大师之手的绝美画卷，散发着一种令人着迷的魅力。不知不觉中，男子竟被吸引着走到了她的面前，带着一丝欣赏的口吻说道：“姑娘好雅兴。”
苏珮珂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到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心中猛地一震，缓缓抬头看去，果然是他——史谦文。苏珮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千方百计想要避开，却还是在这里遇到了他。她的心中瞬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恨意如汹涌的潮水在眼底翻涌。她赶忙闭上双眼，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她深知此时绝不能让眼底的恨意暴露出来，否则一切计划都将功亏一篑。同时，她也在纳闷，这家伙怎么没在河边呢？他不在河边，那自己精心安排的计划可怎么进行下去？
等她再次睁开双眼时，嘴角已经挂上了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她轻声说道：“公子怎的没去河边？那里景色甚美，有繁花似锦，有绿水环绕，还有微风轻拂，如此美景不去欣赏，倒是可惜了呢。”
史谦文看着苏珮珂，只觉得她的声音犹如山间清泉，清脆悦耳，动听至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苏珮珂，嘴角含笑说道：“有姑娘在此相伴，那再美的风景与姑娘相比，也稍显逊色了。”他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讨好之意，那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倾慕之情，若是一般女子见了，或许会心动不已。
苏珮珂听到他这般油腻的话语，心中一阵恶寒，暗自腹诽：这人如此油腻，我前世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呢？真是瞎了眼。她知道不能在此处久留，得赶紧想个办法脱身，于是她眼珠一转，说道：“我正好想去河边，不知公子能否一同前往？”
史谦文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说道：“荣幸之至。”说着，他便微微弯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苏珮珂见状，赶忙起身，莲步轻移，走在前面。她的步伐看似轻盈缓慢，实则心中焦急万分，她必须要在苏婉君落水之前赶到河边，不然史谦文不在场，还怎么上演那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呢？她一边走，一边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苏珮珂和史谦文还未走到河边，一阵嘈杂声便隐隐传来，那声音如同汹涌的潮水，打破了春日宴原本的和谐氛围。苏珮珂心中一紧，她知道，大概是苏婉君落水了，一切正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着。她不敢有丝毫耽搁，赶紧加快脚步，朝着河边疾奔而去。她的裙摆随风飘动，仿佛是一只急切的飞鸟，向着目的地飞驰。
当她赶到河边时，只见苏婉君正在水里拼命地扑腾着。她的粉色春装早已被水浸湿，紧紧地贴在身上，狼狈不堪。她的头发也散乱开来，在水中如同水草一般飘荡。她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块手帕，那手帕像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随着她的挣扎在水面上起伏。
苏珮珂心中冷笑，这苏婉君，还真是自不量力，以为凭着和明华县主相似的装扮就能出尽风头，却不知已经触怒了县主。不过，现在可没工夫看她笑话，得赶紧让史谦文下水救人，不然要是侍卫赶来把人救了，可就全乱套了。
苏珮珂急忙转身，看向身旁的史谦文，眼中瞬间流落出乞求之意，那眼神楚楚可怜，仿佛一只受伤的小鹿。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急切地说道：“公子，可否帮忙将她救上来？她是我的妹妹啊。求求公子了，再晚可就来不及了。”她的眼神中满是担忧和无助，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史谦文看着苏珮珂那副模样，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融化了。他连连点头，毫不犹豫地说道：“好，你且放心，我马上下去救人。”说罢，他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噗通”一声，水花溅起，在阳光下形成一道美丽的弧线。
苏珮珂看着史谦文跳入水中，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深知这河水冰冷刺骨，要是自己不小心也掉下去，可就麻烦了。想到这里，她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远离河岸。她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水中的动静，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对计划顺利进行的欣慰，也有对苏婉君的冷漠。
没过多久，就见史谦文搂着苏婉君朝着岸边游来。上岸后，苏婉君早已没了刚才的趾高气扬，她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狼狈至极。而史谦文，就如前世一样，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轻轻地罩在苏婉君身上，遮住了她那若隐若现的玲珑身段。他的动作轻柔而绅士，仿佛苏婉君是一件珍贵的瓷器，需要他细心呵护。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看着这一幕，窃窃私语。苏珮珂站在人群之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苏婉君哭得梨花带雨，那晶莹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从她泛红的眼眶中滚落，划过她那还带着水渍的脸颊。她紧紧抓住史谦文给她披上的外衣，身体因恐惧和寒冷而微微颤抖，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此时，苏珮珂知道，是时候该自己出场了。
她匆忙地拨开人群，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一边跑向苏婉君，一边大声说道：“妹妹，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你有没有受伤啊？”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满是担忧，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毫不知情。
旁人或许不认识苏婉君，可对于苏珮珂这个有着“草包”名声的小姐，却是无人不知。一时间，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苏珮珂吗？这个是她妹妹？那不就是庶出吗？”一位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小姐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地说道。
“是啊，明华县主向来最瞧不上庶出的，怎么会让她也混进来了？这可真是奇怪。”旁边一位手持折扇的公子附和道。
“你瞧瞧这苏婉君和苏珮珂这身装扮就知道了，哪有庶女打扮得比嫡女还华丽的。这不是故意来抢风头吗？”一位身着淡紫色罗裙的夫人撇了撇嘴，眼中满是不屑。
“说不定是那苏大人宠妾灭妻呢。这在咱们京城，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可不是嘛，听说她们苏府就是那姨娘管家呢。这庶女怕是要骑到嫡女头上了。”
这些窃窃私语就像一阵风，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不一会儿，便惊动了不远处的明华县主。明华县主微微皱眉，带着身边的丫鬟缓缓走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悦，显然是对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场面感到不满。
明华县主迈着优雅的步伐走来，她身姿挺拔，仪态万千，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站定后，她微微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苏婉君，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随后语气冷淡地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苏珮珂见状，赶忙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后，恭敬地回答道：“回县主的话，这女子是我的庶妹。今日家父吩咐我带她一同前来，原意是让她当做我的侍女，也好跟着我见见世面。只是这妹妹平日里都是姨娘在管教，到底是没学过什么规矩。她许是看到这河边热闹非凡，一时贪玩，没经得住诱惑就跑了过来，却不想竟不小心掉进了河里。多亏了这位伯爵府的二公子出手相救，这才保住了性命。都是我疏忽，没看好妹妹，还请县主恕罪。”苏珮珂的声音不卑不亢，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明了，言辞恳切又得体，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明华县主听后，目光转移到苏珮珂身上，细细打量起来。她只觉得这姑娘今日的表现与传闻中的大相径庭。以往听闻苏珮珂是个草包，可如今看来，眼前的她言语得体，大方端庄，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和那草包形象实在是相差甚远。沉吟片刻后，明华县主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快带她回去吧。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回去告诉苏大人，以后莫要再放出来丢人现眼了。”
苏珮珂再次恭敬地行礼，口中说道：“是。”随后，她便走到苏婉君身边，伸手扶起还在微微颤抖的苏婉君，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苏婉君此时早已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任由苏珮珂搀扶着，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回府的道路上，车内的氛围显得有些沉闷，一路无话。苏珮珂端坐在马车的一侧，神色一脸严肃，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仿佛在思索着什么重大的事情。然而，在她看似凝重的外表下，内心实则乐开了花。她的心中像是有一只欢快的小鸟在跳跃，喜悦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在心底泛滥。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为今日计划的成功而欢呼，那股得意劲儿几乎要从她的眼神中溢出来，但她还是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情绪表露在外，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她呢。
马车缓缓在苏府门口停稳，车夫恭敬地放下踏板。苏珮珂和苏婉君二人先后下了马车。苏婉君面色还有些苍白，头发也略显凌乱，她一心只想赶紧回自己院子好好收拾一番，抬脚刚要迈进府门。
就在这时，苏珮珂突然提高声音大喊道：“快来人啊！”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在府门上空回荡。不一会儿，几个小厮和丫鬟匆忙赶来，垂首站在一旁。苏珮珂有条不紊地吩咐道：“你们几个，快去二小姐的院子通知下人，让他们赶紧准备热水，二小姐不慎落了水，要尽快沐浴驱寒。再派个人去厨房，告诉他们熬些浓浓的姜汤给二小姐送去，一定要把寒气都驱散了。还有，去请个郎中到二小姐院子里，二小姐落了水，可别落下什么病根。”
苏珮珂这一番吩咐，声音洪亮清晰，周围的下人都听得真切。于是，这件事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府中传开了，全府的下人都知道了二小姐落水这一事儿。当然，这样的消息自然也很快传到了苏荣景和柳姨娘那里。
苏荣景正在书房中处理公务，眉头微皱，似是被手中的事务困扰。这时，管家匆匆忙忙地跑来，在书房外焦急地喊道：“大人，大人，不好了！”苏荣景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惊扰，眉头皱得更深了，不悦地说道：“何事如此慌张？成何体统！”管家连忙走进书房，喘着粗气说道：“大人，二小姐落水了！是大小姐带二小姐去参加明华县主的春日宴，回来的时候就成这样了，大小姐已经吩咐人去请郎中了。”
苏荣景一听，手中的毛笔“啪”地一声掉落在地，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什么？婉君落水了？怎么回事？可有大碍？”管家战战兢兢地回答：“小的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只知道大小姐让准备热水、姜汤，还叫了郎中，想必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苏荣景猛地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快去看看！”他的心中满是担忧，毕竟苏婉君是他宠爱的女儿，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怎能不心急如焚。
而在柳姨娘的院子里，她正悠闲地修剪着花枝，哼着小曲儿，心情格外舒畅。贴身丫鬟芸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喊道：“姨娘，不好了！二小姐落水了！”
柳姨娘手中的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说什么？婉君落水了？这是怎么回事？快说！”
芸儿哆哆嗦嗦地把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柳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咬牙切齿地说道：“一定是苏珮珂那个小贱蹄子搞的鬼！哼，等我查清楚，定不饶她！”说罢，她急匆匆地往苏婉君的院子赶去，一路上心急如焚，裙摆都被扯歪了也顾不上。
而苏珮珂呢，她交代完这些后，便迫不及待地朝着母亲的院子快步走去。她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脚下生风，恨不得立刻就见到母亲，把今天在春日宴上发生的这一系列“精彩”之事分享给母亲，她觉得这可真是大快人心的好消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