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城

深夜的列车像一条冰冷的钢铁长龙，载着形形色色的人驶向b市。

顾野蜷缩在靠窗的座位上，身上还穿着那件沾着烟灰的破旧衣服。四周的乘客都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似乎嫌弃她邋遢的外表。她却毫不在意，专注地摆弄着手中那个草绳编织的结。

这是她从小就有的习惯。每当心里不安，就会编这种复杂的结。爷爷说，她刚被抱来时，小手里就紧紧攥着一个类似的结。

爷爷

想到这里，她的手指顿了顿。火光中老人最后的表情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那封沾血的信还在口袋里，她却一直没敢打开。

&34;您这是去b市吗？&34;邻座的中年妇女忍不住搭话，&34;看你年纪轻轻的，是去投亲还是&34;

顾野转过头，露出一个灿烂得近乎天真的笑容：&34;我去杀人。&34;

中年妇女脸色一变，慌忙起身换了座位。

车厢里响起几声压低的笑声。顾野继续摆弄她的草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爷爷说她太直来直去，在这个世界上容易吃亏。但她觉得，有时候表现得&34;疯疯癫癫&34;反而更安全。

就像现在，没人会把一个&34;神经病&34;和深山里那场大火联系起来。

列车穿过一片漆黑的隧道，她看着玻璃上倒映的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脏兮兮的脸，像个真正的野丫头。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亮，映着车厢的灯光，仿佛燃烧着某种执着的火焰。

突然，一阵刺鼻的古龙水味飘来。一个穿着廉价西装的男人晃悠着走到她面前：&34;小妹妹，一个人啊？要不要叔叔带你去&34;

话没说完，就看见顾野手里多了一把匕首，正漫不经心地削着指甲。那是她从小防身用的，刃口锋利得能轻易划断钢丝。

男人脸色一变，识趣地走开了。

顾野收起匕首，从口袋里摸出那张沾血的信。犹豫片刻，她还是小心地拆开了。

&34;小野：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了。原谅我的自私，把你留在身边这么多年。但现在，是时候让你知道真相了。

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夜，有人把你送到我的茅屋，请求我收留你。那人浑身是血，说有人要杀你。他给了我一笔钱和一个草编的结，说这能证明你的身份。

你姓顾，是b市顾家的血脉。至于具体身份，去找一个叫林济世的医生，他会告诉你真相。但记住，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自称是你亲人的人。

这些年，我一直在教你识药辨草，不是没有原因的。记住：毒从口入，祸从心生。我们&34;

后面的字迹被血迹浸染得模糊不清。顾野紧紧攥着信纸，指节发白。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爷爷要教她那么多识别药材的知识，为什么要逼她记住每一种草药的特性。

&34;毒从口入，祸从心生&34;她低声重复着这句话，若有所思。

火车驶入b市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巨大的广告牌在晨光中闪烁，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已经开始有了人气。顾野站在站前广场，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混杂着汽车尾气、煎包油香和各种化学品的味道，刺激得她直想打喷嚏。这就是城市的味道吗？她皱了皱鼻子，觉得还是山里的空气更好闻。

但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她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去找那个叫林济世的医生。

正思索间，一个小男孩撞到了她腿上。男孩慌忙道歉，转身跑开。顾野却眯起眼睛，伸手摸了摸口袋——钱不见了。

&34;有意思&34;她轻笑一声，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十分钟后，她拿着比原来多了一倍的钱回到广场。那个小偷现在估计还在后悔为什么要招惹一个&34;好欺负&34;的乡下丫头。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34;这位小姐，请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34;两个警察模样的人拦住了她。

顾野心里一紧。她哪来的身份证？深山里长大，连户口都没有。

&34;警察同志，&34;她故意带上几分乡音，&34;我身份证丢了，正要去补办&34;

&34;那就请跟我们走一趟吧。&34;其中一个警察说着，伸手就要来抓她的胳膊。

顾野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两个&34;警察&34;的手上没有枪茧，脚步也不够规整。她在山里经常和猎人打交道，对这些细节异常敏感。

这不是警察，是冒充的！

想到这里，她转身就跑。身后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在拥挤的人群中灵活穿梭，就像在山林间追逐野兔时那样。

但城市不是山林。她对这里的地形一无所知，很快就跑进了一条死胡同。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顾野握紧了匕首，背靠着墙壁。如果一定要拼命，她也不会认输。爷爷说过，她骨子里就带着一股子狠劲。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停在胡同口。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考究的年轻男人走了下来。他面容冷峻，眼神锐利，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压。

&34;商总&34;两个假警察明显认识他，脸色变得煞白。

年轻男人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34;滚。&34;

两人如蒙大赦，转身就跑。

顾野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却让那两个彪形大汉闻风丧胆。这种人，比那些假警察更危险。

男人转过头，深邃的眼睛落在她身上。那一瞬间，顾野感觉自己像被什么冰冷的东西锁定了。

&34;你就是顾野？&34;他开口，声音低沉好听，&34;上车吧，我带你去见林医生。&34;

顾野没有动。她死死盯着男人的眼睛：&34;你是谁？&34;

&34;商闻。&34;男人报出一个名字，&34;你爷爷的故交。&34;

一阵风吹过，卷起一片尘土。顾野眯起眼睛，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现在，她别无选择。

&34;如果你敢耍花样，&34;她晃了晃手里的匕首，&34;我保证会让你后悔。&34;

商闻看着她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34;放心，我对伤害你暂时没兴趣。&34;

顾野钻进车里，心跳如擂鼓。她知道，自己可能正在踏入一个更大的漩涡。但为了找出真相，为了查明爷爷的死因，她别无选择。

车子平稳地驶入车流，驶向这座城市更深处。顾野不知道的是，从她踏上这辆车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已经被卷入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博弈中。

而这个叫商闻的男人，将会成为她命运中最大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