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逛行宫
正值酷暑,皇帝和太后以及摄政王早已将办公地搬到了避暑行宫。
湖光山色,水波涟漪;仙气飘渺,水镜悬空。烟云散开,月光乍泄,湖面上晶莹剔透的冰莲随之绽放,水汽充沛;清风拂晓,凉爽宜人。
冰莲湖蜿蜒贯穿行宫南北,北衔后宫,南接前朝。
御书房里,中央的熏炉白烟蜿蜒,盘旋消散,留下长久檀香;灯架上烛光摇曳,把书房照得明亮,一道修长的身影透过梨花木圆光罩忽明忽灭。
祁时身着一袭白色锦袍,金丝玉冠束将那墨色长发高高竖起;腰间系有白玉腰带,袖口处金丝沧海龙腾图汹涌澎湃;烛光在这俊美的脸庞上交相辉映,揉碎了他眼眸中的光点。
祁时十分忙碌。只见他那修长白皙的玉手捏着一枚皇帝专属印章,右手随意地摊开墨香奏折,随意看了一眼便框框地就往上盖章,然后丢到一旁。
反正他只负责通过,里面的决策他从来都不能左右。
尽管他是个空有名头没有实权的皇帝,但是那些需要通过的奏折依旧堆积如山。
眼看着太监又抱来一堆,祁时忍不住地翻了翻白眼,直接瘫坐在龙椅上。
一旁的严公公见状,立即向前规劝:“陛下,这些奏折太后娘娘和摄政王还等着要呢。”
祁时的肚子此时传来一阵响声,他幽怨地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继续流水线地工作。
他也就敢摆烂一下,若是他批改不完这些奏折,他就不能吃饭。
为了更好地控制他,太后和摄政王不允许他修炼,也没有人教他。他一介凡夫俗子,不会辟谷,不吃饭是会饿死的。
当皇帝真累,没有权力,还要帮太后和摄政王打白工。
另一边,在屋顶上晒饱了的祁云,夜生活也才刚刚开始。
她首先逛了一遍行宫,确认了这是一处避暑行宫,模样倒是与记忆中的没什么变化;然后她又逛了一遍,将这里暗卫的位置、士兵的交接时间都记了下来;最后她再逛了一遍,将每个寝殿里住了什么人都查探了一番。
一连逛了三圈,祁云心中确认了几件事。
一,霁帝早就没了,皇帝都换了好几届,并且这届皇帝被架空了实权;
二,这个行宫里的最高修为也就化神初期,她可以在行宫里横着走;
三,行宫里灯火最亮的有两处:御书房和摄政王所住的养清殿。
太后非常注重养生,早睡,她住的宜华殿最黑,不想去。
祁云选择夜里轮流在御书房和养清殿里待着,方便她视察一下他们的工作情况,以及蹭一蹭灯火。
她先跑去了比较近的养清殿,随手掐了一个隐身术,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边走时还边想着,等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只是躺了一千多年的棺材,自己家就被别人占了,害得她有家不能进。
荒谬!
轻风拂过,守在养清殿门口的守卫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他皱起了眉头,转头向自己身边的同事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另一个守卫吸了吸鼻子,他也闻到了。二人互对了一眼,赶紧屏住呼吸。
不好!
以他们多年的丰富经验来看,许是太后想要对摄政王下手了!
二人迅速握紧刀柄,双眼炯炯有神地扫射身边的每个地方。
漆黑的夜里,假山树影,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他们便杯弓蛇影,一惊又一惊,眼睛瞪得酸涩难受。
最后二人都忍不住眨着眼睛,神情有些麻木恍惚,精神衰竭。无他,纯累的。
殿内,烛火晃悠悠的,祁霆还在忙碌地批阅奏折,时不时召见一下幕僚,商议行事,可谓是兢兢业业。
祁云对此满意地点了点头。虽说这个摄政王的行事作风逾矩了,但他的工作态度还是值得肯定的。
祁云走到祁霆的旁边,想要凑过去看他批改的奏折。
只见祁霆突然捂住鼻子暴起,抄起茶杯便冲到香炉边上往里泼水。一旁候着的宫女太监吓了一跳,就连外面的守卫也被惊动,冲了进来。
祁云:?
一惊一乍的,吓她一跳。
祁霆刚刚正在批阅奏折,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陌生的香味,以为香炉里放了不该放的东西,赶紧拿茶水浇灭了。
“有人要害本王!来人,寻太医来验一验这香炉里放了什么!”祁霆一脸暴怒地指向香炉。
“查!给我查!”
”是!”
宽公公赶忙去召见太医了,慎刑司的刘总管闻讯也赶了过来。
祁霆没有回到案桌,而是坐在了殿内右侧的座椅上。
刘总管召来了一堆经手香炉的人,而另一边,太医也将香炉里的成分全部搞清楚了。
陈太医斟酌了一下言辞:“回王爷,香炉里放的是今年新呈上来的龙涎香,并未发现有其他问题。”
他心中捏了一把汗,又道:“但是龙涎香具有安神定志、缓解精神紧张的功效。王爷每日都在为大炎的国事忙碌,若是闻到了淡淡的异香,便是这新呈上来的龙涎香起了作用。”
见摄政王的脸色有所缓和,陈太医赶紧跪下:“摄政王为大炎国事操劳,实乃大炎幸事,微臣恳请摄政王保重身体。”
刘总管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赶忙跟着陈太医一起拍起祁霆的马屁。
祁霆原本紧绷的神经有所缓解,冲他们挥了挥手。
陈太医和刘总管赶紧行礼告退。
等走到了殿外,陈太医才擦了擦虚汗。
刘总管给陈太医竖起来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陈太医虚虚点头。毕竟他在皇宫里也混了许久,懂的都懂。领导说有问题,即便是你没查出什么,也要说有。你说没有,那一定是你的工作有问题,是要掉脑袋的!
祁云看明白了,摄政王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以前她的贴身宫女也曾跟她提起过,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
也不怪她忽略了,其实每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独特的气味,但自己的嗅觉是闻不到的。因为自己的鼻子闻多了,适应了,便会将这些味道自动过滤掉。
祁云掐诀将自己的气息都隐藏掉,心里默默地补充道:果然人不能睡太久,会变笨。
祁霆休息了一会儿,便又回到了案桌前,打开新奏折,祁云顺势凑了过去。
【江州大雨数月,渭河决堤,瘟疫爆发,灾祸连连,请求朝廷支援。】
祁霆面无表情地拿起毛笔,蘸了蘸朱批,洋洋洒洒地在上边写道:
【从国库拨款银钱五千两,中品灵石一万,派遣工部郎中前往赈灾。】
祁云看了直皱眉头。
江州她有印象,地广人多,还没有兴修水利工程之前,每年夏季不是洪涝就是大旱,需要花费大量的银钱、灵石以及人力,就祁霆所拨的这点物资是远远不够的。若是再经过地方官员的层层剥削,最终落到实处的不会有多少。以前她派遣官员的时候,还会另派人去互相监督,以保证工程质量。
这个祁霆是个贪财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今日从她那顺走了一万上品灵石还嫌少,一到朝廷拨款时却如此小气,不顾大局,想来在他和太后的治理下,国库也并不充盈。
此人还重权,听不得别人的谏言。刚刚若不是那个太医见机行事,说不定现在已经人头落地。
最重要的一点,他没有同理心。百姓受难,他却能面不改色地独裁,也未召集众臣商议,无凭无据,甚至没有去深入了解。
总而言之,不是什么当皇帝的料。
祁云此时恨不得给这后生来上几拳,揉成球然后一脚踹开。
占着坑位不拉屎,不仁不义,大奸大恶,不愧是祁钰的后代。
她赶紧用神识查探了剩下的奏折,越看越是心惊。
若将大炎交到这帮人的手中,过不了多久,民不聊生,国将不国!
祁云深深地看了一眼祁霆,临走前控制了他手头上的笔,一把糊到了他的脸上。
养清殿内瞬间鸡飞狗跳。祁云悠闲地踏出养清殿,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
御书房里,祁时的肚子叫了一遍又一遍,一旁站着的严公公不为所动。
太后娘娘今早吩咐过了,陛下若没有批完奏折,便不准吃饭。
今日的奏折比往日多了些,祁时麻木地盖着章。
他今早不小心打翻了太后的一盏茶壶,这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二话不说就发起了脾气。
大家都说他是虞太后生的,他对此嗤之以鼻。
试问天下有哪位母亲像虞太后这样奇葩?对宫里的太监都比对他好。
小时候他想要母妃抱,结果她一脸嫌弃地躲开了;敬的茶烫了些,便会把茶泼到他身上;他考了好成绩向她分享时,这女人只会让他滚远点别烦她……
小时候被厌恶,还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一个人偷偷地躲在角落里哭,然后在虞太后面前一副逆来顺受、乖乖听话的样子;后来发现那个女人还是厌恶他,他就明白了,这是个纯恨人,单纯有病,见不得他好。
作为一个既要听太后的话,又要听摄政王话的傀儡皇帝,祁时从小便学会了察言观色。
如若这两个操控者发生了分歧,那就先让这两位吵明白了,他再乖乖行事。不过那些莫名其妙的惩罚他是躲不过的,毕竟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癫,癫子是不会跟你讲道理的。
肚子还在咕咕咕地叫。
祁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突然抓起印章就一把往外扔,把一旁的严公公吓着了。
刚进门的祁云也被吓了一跳。
冰魄白玉石质地的印章一路滚到了她的脚下,紧接着,她便目睹了一代皇帝发疯的场景。
“传膳!”
祁时对着严公公冷声命令。
严公公开口道:“陛下,太后娘娘吩咐……”
一把奏折飞了过来,差点糊到了他的脸上。
幸好他已是金丹初期的修士,身体本能地躲开了。
严公公正要开口训诫,只见祁时直接转头冲着另一个太监喊道:
“严莫合以下犯上!将这人带下去,朕明日不想再看见他!”
喜公公是摄政王的人。他不像严莫合那样浮躁,是个沉稳的,不会无缘无故训诫祁时。
即便平日里严公公再怎么跋扈,只要不触及他,他就会在一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不会主动去咬严公公,以免惹得一身臭。
对方主子既然命令了不让皇帝用膳,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不能跳出来指责。跳出来便是逾矩,会让对方钻空子,错的是自己,还会连累背后的主子。若是这话从皇帝口中说出,那便不一样了,他们是站稳了脚跟的,出事由皇帝顶着。
喜公公探究地看了一眼这位年轻的帝王,不过也没说什么,恭敬地对着祁时行了个礼:
“陛下息怒,奴才这就让人传膳。”
“来人,把严公公带下去!”
他先是对着外面候着的传膳太监喊传膳,紧接着便让人用束仙绳将严公公捆绑起来,带下去。
严公公愤怒地挣扎着:“喜福庆!你知道我是太后的人你还敢动我,你就不怕太后拿你问罪。”
喜公公红唇白面,怡然自得:“严公公慎言。”
“你我皆是陛下身边之人,严公公怎说自己是太后娘娘的人呢?阳奉阴违,不知己主,按照宫规,可是要杀头的!”
严公公这才惨白了脸,他不断地挣扎道:“陛下,你不能杀我!太后娘娘不会放过你的!”
“这样一个奴才放在朕的身边,想必母后知道后也会站在朕这一边的。”祁时衣衫有些散乱,一脸淡然地走到茶桌上给自己斟了一盏茶,“喜公公,不如将严莫合交由太后处置吧。”
“是。”
喜公公领命,挥手便让侍卫将严公公送去宜华殿。
其实喜公公早就想把严莫合赶走了。这严莫合素来趾高气昂,仗着有太后作靠山便无法无天。不过是有几分姿色,花言巧语得到了太后的赏识,跳梁小丑罢了。连他都敢顶撞,倒不如让太后重新换一个带点脑子的人,省得他天天跟傻子一起共事。
祁??围观群众??云在一旁看得那是津津有味,恨不得掏出瓜子嗑起来。
不过她没有带瓜子。
祁云撇了撇嘴,开始释放神识检查案桌上的奏折。
即使早有预料,但心底还是充满了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