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七月，盛夏。
海城连着下了三天的雨，气温却不见降低，闷热潮湿的环境让人觉得烦躁。
刚考完最后一门的阮今歌和室友陈小雅同撑着一把伞回宿舍，走到半路上却被人拦了下来。
原本因为考完而带来的一丝愉悦在这一刻被消磨殆尽。
“那个，是阮今歌吗？”
那人还弯腰朝雨伞里看了一下，确认无误才开口：“我是计算机系的顾博言，我喜欢你很久了，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阮今歌伞也没抬，冷冷道：“抱歉同学，我不喜欢你，再见。”
说完，阮今歌也不管对方的反应，拉着陈小雅快步离开了。
对于阮今歌拒绝表白时的干脆利落，陈小雅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从大一军训开始，这样的场面每个月都会上演一次。
只是刚开始的时候，阮今歌还会顾及别人的心情，说一些安慰的话。
但这给了一些男人继续追求的信心，误以为阮今歌只是害羞不好意思答应而已。
久而久之，阮今歌面对陌生男人的表白就养成了这种不近人情的模样。
“你小子现在面对男人的表白，跟我面对外卖小哥一样冷漠。”
“我这不是冷漠，”阮今歌笑了一下，“是节约双方时间。”
陈小雅对着阮今歌翻了个白眼，道：“那节约下来的时间能不能去东门吃个麻辣烫？”
阮今歌摇头，拒绝道：“昨晚荒牧在live house的直播我没看，我现在要回去找视频看。”
荒牧乐队是五个海大学生组成的乐队，因为曲风太过复古，像上个世纪的老歌，在学校和网络上都吸引了不少关注。
乐队的成员是她们同校的校友。
其中鼓手江寻周和主唱周楚，男帅女美，还吸引了不少CP粉，阮今歌就是其中之一。
“除了磕CP，你还有点别的娱乐方式吗？”
陈小雅放在她后背的手逐渐捏紧。
“放假回家了有，在学校里没有，”阮今歌耸耸肩：“你知道的，我有点社恐。”
阮今歌不太爱出门，基本上是能待在床上就不坐在桌前，能待在宿舍就不出门。
陈小雅也习惯了，甚至她问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陈小雅没好气道：“把有点去掉，我都快怀疑你是不是有社交障碍了。”
阮今歌嘿嘿一笑，懒得花时间为自己辩驳。
她现在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宿舍，
磕CP！！！
刚进宿舍门，阮今歌就把手里的雨伞往卫生间的洗手池上一扔，丝毫不考虑它还在滴水，转身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了自己的床上，把平板拿了下来。
熟练地点进荒牧乐队的微博主页，打开了周楚昨晚新上传，她还没来得及看的视频。
不知道看到哪个地方，阮今歌惊呼出声：“呜呜呜......他俩这个对视太甜了！”
陈小雅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阮今歌这个找糖能力不亚于在清炒时蔬里找肉末，她见识过有多离谱，所以她磕不到一点。
“不出去的话，我点外卖了哈？”
“OK，那我也点。”
其他两个室友还没回来，陈小雅不愿意一个人出门，只能刷刷手机等外卖送过来。
点开学校的论坛，一条投票帖子被顶到了最上面：
谁是你心目中的海大校花？
推到最前排的只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周楚，一张是阮今歌。
周楚的照片是一张写真，她站在阳光下，伸出手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
阳光，树荫，生命力。
大家觉得，这才是青春校园女主角的模样。
而阮今歌的照片，是在大一那年军训时，放在公众号里的抓拍。无论是清晰度还是那个时候的穿着打扮，都跟周楚这张照片比不了。
很明显，阮今歌是第二。
对这个结果陈小雅表示质疑，虽然说周楚长得是很漂亮，大眼睛甜妹，但她们今歌不比她差啊！
论坛评选的机制是，每投一票都要填写投票理由，不得少于十个字。
陈小雅刷起下面的每个人的投票理由，试图找到周楚比阮今歌漂亮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其他人看都不用看，就周楚和阮今歌还可以battle一下。”
——“周楚和阮今歌不是一种类型的，好难选。”
——“我是乐队粉，我选周楚。”
——“阮今歌看着就不好接近，我爱甜妹。”
——“有幸见过一次阮今歌拒绝别人表白，太冷了！”
——“但你们不觉得阮今歌高冷的气质很迷人吗？得不到的才是白月光。”
——“见过周楚弹钢琴，只能说是视觉盛宴。”
——“阮是高岭之花，我追了她一年，到现在连她的微信号都没有，但我还是喜欢，太漂亮了。”
高冷？
陈小雅回头看了眼阮今歌，难以置信地打开了百度，在搜索框里输入了“高冷”四个字。
看着百度给的答案，陈小雅喃喃道：“这我也没理解错啊......”
“你看这张图，”阮今歌把平板伸过来给陈小雅看，“他俩没在谈恋爱我是不信的。”
平板上是论坛“楚言不寻”CP帖子里最近发的一张图，里面周楚在对着观众唱歌，而旁边的江寻周在看她。
说是给陈小雅看，但阮今歌就根本不在乎她的反馈，甚至她还没有看清楚，平板就被阮今歌收了回去。
阮今歌拿着平板评论。
边打字还一边小声地念了出来：“这俩要不是真的，我倒立洗头！”
陈小雅：“？？？”
她都在论坛里发这种评论了，大家为什么说出阮今歌高冷这么离谱的话呢？
陈小雅实在不服，给阮今歌投了一票，并评论道：
“你们看看她磕CP时流口水的样子，真的不高冷啊喂！”
“你在看什么呢？”阮今歌余光瞟到陈小雅的手机屏幕，似乎是看见了周楚的照片。
“喏，校花投票，”陈小雅将手机递过去，为阮今歌打抱不平，“这放出来的照片没有你本人一半好看，周楚她胜之不武啊！”
陈小雅在说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进去，她只看见了那张周楚的照片。
“呜呜呜，女儿好甜！”
“好伟大的一张脸啊，这么一看，江寻周配她还差点。”
陈小雅：“？？？”
得，合着我成没有眼力见的脑残粉了呗？
“少磕点吧，”陈小雅放弃了，叹了口气：“你的脑子就是这么磕坏的。”
“你根本不懂。”阮今歌摇摇头，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你这个投票的链接发给我。”
陈小雅转发了链接，随口问了一句：“你给谁投？”
“周楚。”阮今歌回答。
“......”她就知道。
阮今歌也刷起了校花评选的投票理由，大部分都在专注自己的投票结果，阐述自己的审美。
只有一个叫seek river前天的评论，试图引战。
——“周楚丑。”
点开他的投票结果，下面有一行小字：他投给了第二名，阮今歌。
三秒钟后，501宿舍传来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阮今歌大喊，“又是他！我要骂死他！”
陈小雅闻声站起来，背着手走到阮今歌身后。
看见那个熟悉的ID，陈小雅习以为常地感叹一句：“又是这个找河啊？他又拆你CP了？”
“不止，他还说周楚丑，把票投给我了！”阮今歌跟他颇有渊源。
论坛里，楚言不寻的帖子热度很高，不仅仅是因为CP粉的建楼，还有一些唱反调的人也会在里面发言。
而这个ID叫“seek river”的人，就是帖子里最大的黑粉头子。
点进他的主页里，阮今歌还看见了他刚刚回复的帖子。
正好是回复的她刚才评论的那句“这俩要不是真的，我倒立洗头。”。
他回复，
“假的，江寻周看不上。”
阮今歌点进他的头像，私聊：【加个Q？】
对方很快发来一串数字。
阮今歌熟练地打开□□，切换成自己的小号，然后搜索好友。
加上好友的那一刻，阮今歌就开骂了。
【楚言不寻是真的】：你是不是有病？
【楚言不寻是真的】：你都不磕楚言不寻，干嘛要在帖子里说话呢？
【楚言不寻是真的】：这么闲去找两份兼职做吧你！
【楚言不寻是真的】：而且，周楚最美，OK？
没过两分钟，手机震动。
对方发来了消息。
【seek river】：？
【seek river】：实话实说而已。
【seek river】：你该去检查一下眼睛了。
去你大爷的实话实说，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
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说她瞎？
阮今歌手速飞快。
【楚言不寻是真的】：知道你肠子直，但你也不能张嘴就拉吧/微笑/微笑
对方估计气得不行，隔了很久才发来消息。
【seek river】：不信算了。
这一次大战对家，阮今歌全胜。
阮今歌靠在椅子上升了个懒腰，“不磕就不磕呗，跑CP帖子里来找存在感！没有眼力见的人都给我滚！”
“骂爽了？”陈小雅回头问她：“暑假的志愿者活动你报名了吗？”
“这次我没时间，你等会儿问问薇薇吧，”阮今歌解释道：“我妈幼儿园有个老师离职了，还没招到人，我明天开始要去帮她顶班。”
阮今歌妈妈是一家私立幼儿园的院长，暑假私立幼儿园相当于托儿所，正是忙的时候，走了一个老师整个幼儿园都忙得不可开交。
陈小雅问阮今歌：“薇薇要去电视台实习，没时间，那我一个人也不想报名了，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幼儿园帮忙啊？”
“可以啊,但我们这种去帮忙的工资不高哦。”
“没事，我就是喜欢小孩子。”
-
“现在呢？还喜欢小孩吗？”
看着拉裤子的小朋友，阮今歌幸灾乐祸地问。
陈小雅捏紧拳头，咬牙切齿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们这月薪一万都还有老师要离职了。”
阮今歌轻拍她的肩膀，“你带其他小朋友去玩吧，我带这个去洗一下。”
“敦敦走，阮老师带你去换个裤子。”
给他洗完手换完裤子之后，阮今歌蹲在小男孩的面前，耐心地教育道：“以后拉臭臭不能再拉到裤子里了哦，要跟其他小朋友一样，去小马桶上拉哦。”
江敦言把头一歪，表情倔强：“不要，我不要在小马桶上拉臭臭。”
阮今歌蹲在地上，将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坐着，双手圈住他，柔声问道：“为什么呀？可是其他小朋友都是在马桶上拉臭臭的呀。”
江敦言听不进去，不管阮今歌说什么，他的回答都是否定的。
问原因，得到的也只是沉默。
阮今歌见来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不可以，”阮今歌严厉道：“不在小马桶上拉那你以后就不要在幼儿园拉臭臭了！”
“我就不要在小马桶上拉！”
江敦言小脸涨得通红，对着阮今歌吼道。
阮今歌被吓了一跳，看来这个孩子软硬不吃，只能放弃，等晚上他家长来了之后再沟通，毕竟江敦言已经四岁了，再不自己去马桶上上厕所就说不过去了。
阮今歌为了跟江敦言的家长沟通，硬是等到了最后。
下午五点，幼儿园的小朋友陆陆续续被接走了，陈小雅也回家了，最后只留下江敦言和阮今歌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阮今歌看时间不对，在家长通讯录里找到了江敦言妈妈的电话。
第一次拨过去，没有人接。
“敦敦，你还记得家里其他人的电话吗？”阮今歌蹲下身来，眼睛看着江敦言。
江敦言开口：“我记得警察叔叔的电话！”
“......”
阮今歌配合着笑了两声，“那不用了，警察叔叔的电话我也记得。”
手机震动，是江敦言妈妈回拨了过来。
阮今歌接起电话：“您好，我是敦敦的幼儿园老师。”
“抱歉，”对方的声音干脆，将情况说明清楚，“家里保姆出事了，需要麻烦你陪敦敦再等一下，我会叫他哥哥去接他。”
“好的。”
电话挂断之后，江敦言吸了吸鼻子。
“我恨死吴奶奶了，到现在还不来接我。”
阮今歌就坐在他旁边，夕阳的光线落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轮廓。
“妈妈刚刚跟我说吴奶奶出事了，”阮今歌默默江敦言的头，安慰道：“我们再等一等，她说哥哥等会儿就来接你了。”
“好耶！”一听到哥哥等会儿会来，江敦言脸上的难过一扫而空，高兴得差点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