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母女决裂
清月从御书房出来后，顺着鹅卵石路一蹦一跳的走着，宛如一只欢快的小鹿。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衣摆，清月微垂眼睑，凝视着腰间那略显陈旧的荷包，仿佛承载着岁月的痕迹。
她伸出那双白皙如玉的小手，在荷包边缘那微起的毛边处轻轻摩挲，随后抿了抿唇，转身，步履匆匆地朝华章殿的方向行去。
清月伫立在华章殿前，门口空无一人。
她低垂着头，心中忐忑不安，脚步在门槛前徘徊，双手紧握成拳，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清月殿下？您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颖果端着一盘水果站在半开着的门前，疑惑的问道。
“颖果姑姑。”清月恭敬地将双手交叠在腹前，向颖果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节。
“清月殿下，您这是折煞属下了。属下怎敢受您如此大礼。”
颖果急忙放下手中的果盘，小跑着上前，欲将清月扶起。
清月轻轻摇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颖果姑姑，您是母亲最信赖之人，阿月这一拜，您当之无愧。”
颖果看着清月那张稚嫩却坚定的脸庞，无奈地笑了笑。
“清月殿下，您……罢了，属下次次说不过您。
您是不是想念小姐了？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清月微微咬唇，那粉嫩的唇瓣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牙印：“我……我怕贸然打扰到母亲的清修。”
“清月殿下，小姐是您的母亲，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颖果看向清月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怜惜。
清月殿下在宫中任性肆意，却独独不敢对小姐露出任性的一面，生怕小姐犯了厌了，处处小心翼翼。
上一辈的纠葛，如同尘封的历史，与小辈又有何干系？
小姐心中明明装着对清月殿下的无尽挂念，却总是藏于心底，不愿显露半分。
而清月殿下，因误会而以为母亲不喜爱自己，这般错位的情感，实是令人唏嘘不已。
“颖果姑姑，母亲今日安好？”清月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关切，对颖果展露一个温柔的微笑。
“小姐今日还是和往常一样，在佛像前跪了许久。”颖果摇摇头，叹息一声。
“母亲的腿疾前几日才发作，如何能如此长跪？”
清月一听，脸上的关切迅速转变为焦虑，她急匆匆地绕过颖果，奔向华章殿内殿。
内殿之内，佛香缭绕，一位清瘦的身影静静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闭目诵经，仿佛与世隔绝。
清月见状，轻声呼唤：“母亲！”
清月在离身影三步处停住，撩起衣摆，跪在身影旁边，低着头，不敢直视那道身影。
她偶尔偷偷抬眼，用那最温柔的视线，小心翼翼地探寻母亲的容颜，仿佛生怕被察觉。
她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母亲，您又瘦了……六日未见，好想母亲抱抱我啊……
此刻，那位闭眸念经的美妇人，缓缓睁开了深邃的眸子，如古井般宁静。
她微微侧首，面无表情，但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却仿佛能洞察一切，静静地询问着清月的心事。
“母亲，阿月担忧您的身体，请您稍作歇息。”
清月规规矩矩跪在地上，双目中满是担忧。
美妇人轻轻摇头，声音柔和而坚定。
“清月，母亲心中自有分寸，你不必过于担忧。清月今日怎么来母亲这里了？”
“母亲，阿月多日不见母亲，甚是挂念。”清月看向皇后的眼神中满是孺慕。
“清月，现在见到我了，你该回去了，日后莫要再来华章殿了。”
皇后轻轻扭过头去，不再凝视清月，仿佛要将她隔绝在心头之外。
皇后低垂眼睑，那又长又密的睫毛如帘幕般，遮掩住了她内心的波澜。
她手中缓缓转动着佛珠，仿佛借此超脱尘世纷扰，与世无争。
清月，你身为长公主，应与我保持适当的距离，以免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远离我吧，做你潇洒肆意的长公主，而不是因与我过密，而引来朝臣的猜忌与不满。
这世间对女子本就充满偏见与不公，身为女子，你的人生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自你出生起，皇上便对你宠爱有加，使你置身于风口浪尖之上。
而我，作为你的母亲，更是让你承受了更多的非议与攻击。
我自知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对不起，阿月，母亲也是为了你好，原谅母亲的绝情。
“母亲？为何？我没有、没有来华章殿太过频繁。母亲，阿月很乖的，你别赶阿月走。”
清月听见皇后所说的话，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眼中甚至充满了泪水。
“母亲，阿月会更乖的，不要赶阿月走好不好？
您要是不喜欢阿月干涉您的生活，阿月便不做了，不说了。
阿月只要远远能看见您就够了，阿月不贪心的，阿月、阿月求您了，不要赶阿月走……”
清月不停的摇头，祈求皇后不要赶她走。
皇后阖上眼眸，不为所动，但捏住佛珠的手指已经发白。
“颖果！送长公主离开！”
颖果站在不远处，不忍地皱起眉头。
“小姐，清月殿下一片孺慕之情，您告诉殿下您现在的处……”
“颖果！你若再多嘴，你便跟着她吧，别再跟着我！”
皇后将手中的佛珠狠狠掷向地面，哐当一声，将颖果惊得一颤。
“小姐息怒！颖果这就送长公主离开。”
颖果看着面前不断向皇后磕头的清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清月殿下，属下送您离开。”
颖果轻轻扶起清月，带着几分坚决，半扶半携地将她带离华章殿。
“不！不要！母亲！放开我！我不要离开！”
清月声嘶力竭地呼喊，她的双手紧紧抓住颖果的衣袖，但终究还是被颖果坚定地扶着向外走去。
颖果站在华章殿的门槛外，望着跪在门前、泪水涟涟的清月，劝道。
“清月殿下，恕属下多言，小姐做得这些实际上其实是为了您将来能够走的更顺畅。
请您不要怨恨小姐，相信总有一天您会明白她的苦衷。今后，还请您不要再踏入华章殿了。”
小姐揭发沈家阴谋，尽管沈家所犯下的一切罪行与小姐无关。
但在朝臣的眼中，小姐依然被视为沈家的余孽，是待罪之身，被冠以不忠不孝、德行有失之名，不配再为皇后，更不配成为皇子、公主的母后。
殿下您身为长公主，位同太子，何等殊荣，朝臣不会允许您有这样一位母后。
若是您与小姐关系亲密，朝臣会将对沈家的怒火迁移到您身上，势必影响到您的未来。
更何况，史上杀母留子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清月静静地跪在华章殿的门前，泪水默默地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清月的双腿失去知觉，清月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华章殿门匾。
母亲，您为了我好，便要与我决裂，可是，您想过我的感受吗？
我不愿意！
我不愿意因为所谓的锦绣前程而远离自己的生身母亲，我不在乎长公主这个身份所带来的滔天权势、荣华富贵。
我只想和您一起平静安稳的生活，阿月只想要和母亲在一起。
颖果姑姑，您说的我都明白，哪怕我只有六岁，该懂得不该懂得我都知道。
我也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出口，我愿意装作无知稚童，不愿参与那些权谋算计。
哪怕我志不在此，可我身为长公主，生来便在局中，无法逃脱。
母亲啊，阿月会如您所愿的……
清月调整了下姿势，端端正正跪在华章殿门前，磕了一个响头，支起身体，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颖果站在角落看到清月离去，才转身回到内殿。
颖果弯腰轻声对皇后说道：“小姐，清月殿下离开了。”
皇后看似什么反应都没有，可转动佛珠的手还是顿了下。
“小姐，您明明关心清月殿下，为何不跟清月殿下说明白呢？清月殿下会理解您的，为何要如此决绝呢？”
颖果从桌子上端了一杯茶递给皇后。
“颖果，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给不了清月想要的母爱。
倒不如趁此机会，为她锦绣前程铺垫，没有我的拖累，她会走得更远更高。”
皇后端着茶杯，抿了一小口茶水，注视着茶叶在水中摇晃。
“颖果，清月自出生起便处于局中，她的命运不受自己的掌握。
她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只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皇上不会允许的。
帝王家本无情，单纯依靠皇上的宠爱本就不长远。
她只有尽快成长起来，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今后时机成熟了，便将咱们的势力都交给她吧。
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我能为她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还有，颖果，让人将我和清月决裂的消息传出去。”
“是，小姐。”
颖果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离开。
身在皇家不由己，清月殿下您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