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宅往事
老宅的前院不算大，五十来个平方，再前面是一道约摸两米高的砌坎，砌坎下是一方水田，水稻早已收割完毕，浸泡在田水里的稻茬又生出了些许小苗，上面鼓着些小小的青色稻粒，它们极力想留一下一些后代。
乱竹和杂木长得太多，罗阳从砌坎边上开始斫倒杂木和竹子根，长得笔直的竹子顺便修掉枝丫，以便留给大伯家搭菜架。
一上午时间很快过去，乱糟糟的前院也被罗阳砍平了，没了碍眼的竹林灌木，站在大门往远处看，视野豁然开朗起来，展目望去，一弯弯梯田连绵直接到山脚。昨日见到的水泥路从山脚的某处绕出来，又拐入了另外一个山窝里。隔着山脚河流的对面，依然是群山起伏，此刻望过去，可以见到对面的山顶依然笼罩在云雾中，真是个“望山跑死马”，“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
有用的竹子罗阳已经捆好堆在大伯堆放木柴的那里，无用的杂木和野竹野草他就堆起了高高一堆在院里，料想几日的秋日暴晒应该能付之一炬肥沃院子的土壤了。
做完这些，罗阳进屋啃了点吃食，打开了老宅每间房子的窗子，用笤帚刷着各处的蛛网和灰尘。
“一个，两个……四个……九个……”
一共11个房间的老宅子，罗阳发现了13个老鼠洞，每个都足以钻下清晨看见的那只大老鼠，难怪它跑得那么快。
扫完所有的房间，罗阳锁好门，带着手机往村里走去。
这些年来为了配合县里的旅游规划，老鸦村不少泥路都铺上了石板台阶，崭新的青石板两侧散落着破旧的农村老屋，显得极不协调，沿着台阶走就能直接到村里了，那里才有商店卖东西。
这一路没有见到多少人，到了商店那里，才有几个大婶年岁的妇人在那门口扎堆聊天，有的手里还抱着婴儿。
罗阳的出现让这些长期留守的妇人来了兴致。
“靓仔，你是来旅游的吗？”一个染着紫色头发的大婶问。
罗阳内心：“我还真是来旅游的”，于是笑着答道“是啊”，抬脚进了店里“有老鼠夹吗？”
一个中年颓废大叔瘫在柜台后面的竹躺椅上“要多大的？”
罗阳比划了一下老鼠站立的高度，“三十多公分的老鼠吧”
“那只能用最大号的了，5块一个”
“来十五个”
“75块”
“蜡烛、白纸、胶棒、打火机、手电筒、雨靴、开山刀、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啥的都有吗？”罗阳喋喋报了一堆。
颓废大叔“哎你说慢点，等等，还是你自己进来吧，要啥自己选好，说那么多我记不住”，说着站了起来，把躺椅扒拉到一边，让罗阳自己进来选东西。
在门口闲聊的几个大婶已经跟了进来，看见罗阳在买东西，有些好奇。
“你不是住在村里的招待所吗？”另一个背着婴儿的大婶说。
“没有，我住在下面的村边，老罗家”，罗阳可不想说住在自己家。
“老罗家？”一个抱着娃正在来回晃悠哄睡的大婶插嘴“那个外乡人老罗？”
“嗯？”罗阳有些诧异“他不是你们村的吗？”
紫发大婶道“是我们村的啊，不过他们都住在村下，你怎么会住在他家的？是他家朋友还是被他婆娘骗过去的？”
“是朋友介绍的啦”罗阳发觉这些婆娘的话有些消息
背着婴儿的大婶忙道“那我劝你还是赶紧换个地方，住到村上来，听说他家边上那房子闹鬼，你一个外地人住在附近，咦……”，妇人不知道想到了啥，使劲抖了抖脑袋，也不做声了。
“对，对，对，可别住在那边了，来村里，我家的有几间房子也做成了招待所，你来算你一晚30，包晚饭的话35，吃的都是原生态的”，哄孩子的大婶说道。
罗阳笑了笑“不碍事的，老罗他们夫妻不就是住在那里吗，也没看见有啥事啊”
“咋就没事了，你没看见老罗都老成啥样了，听说是被吸了阳气……你一个外地小年轻，万一出了事，你家里可就遭殃了……”背婴儿大婶见罗阳不以为意的样子，恨铁不成钢。
见几个妇人如此好言相劝，罗阳只得“额，好吧，我先把买的东西送下去，傍晚了换个地方住”
哄娃大婶立马道“记得来我家啊，村东头那个最大的柿子树下面的那个人家，包晚饭35，早点来，晚了可就没饭了。”
罗阳拎着满满一大袋子东西离开了商店，又在颓废大叔极度不情愿的情况下加了6块钱让他扛一袋大米跟着送到大伯家门口。
颓废大叔扛着大米，跟着罗阳沿着石板路往村下走， “小伙子，你真住老罗家？”
“真的啊”
大叔声音里满是不信“那你买这么多吃用的干嘛，老罗家自己就有”
“我是朋友介绍来的，肯定也要买点东西给他们嘛，毕竟在他们家吃住又不要掏钱”
“那你买这么多最大号老鼠夹干嘛？”大叔问“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听说他家隔壁闹鬼，你是来鬼屋探险的？你这样的小伙子我看见好多了”大叔一副我都知道的神色。
“大叔你也知道那里闹鬼？”
颓废大叔道：“我们村里谁不知道啊，我给你说道说道……”
大概30年前，老罗那时候还是大罗，刚从他家祖宅分家新起了房子。他家隔壁那房子是他爹和爷爷辈一起造祖宅。
听我爷爷说，当初老罗的爷爷是从外乡逃难来的，来的时候就带着老罗的爹，那时候他爹饿的快死了，村里的地主老爷们良心好，赏了老罗爹和爷爷吃的。
然后老罗爹和爷爷就在村里留了下来，不过他们是外乡人，来路不明，老爷们就只许他们在村脚搭棚子住，帮着老爷们砍砍山里的木柴，干点杂活啥的。
等到老罗爹大了该娶媳妇了，村里老爷说话了，外乡人不能娶村里的姑娘，想讨媳妇得自己去外面讨。
有了老爷的话，老罗爹在村里就只能打光棍了，不过地主老爷还是心善，把他们搭棚住的那块地赏给他们父子俩了。
于是老罗爹和老罗爷爷靠着在山里日常干活捡些没人要的木头啥的，愣是把房子搭起来了。
后来建国了，地主老爷带着钱财和老婆孩子全部跑了，村里开始分地主家的山林田地，老罗爹和爷爷给地主老爷干了一辈子活，死活不肯让人碰地主老爷的家产。
于是就被打倒批斗了。在批斗的时候，还有别的村没来得及跑的地主老爷的一家人。
老罗爹也不知怎地跟另外一个村的地主老爷的闺女好上了。等他们改造结束，老罗爹也娶上了媳妇。
再后来啊，生了老罗和他弟弟小罗。不过他们以前成分有问题，所以现在村里还是习惯叫他们外乡人，毕竟我们村里就他们一家姓罗的。
“啊，扯远了”，颓废大叔把罗家历史说了大半，发现不对，忙回归正题：
“大概30年前，那时候大罗已经分户出去了，他爹跟着小罗一家住，小罗生了一女一儿。
大概是冬至吧，我记得。忽然有一队人出现，把小罗抓走了，本来村里人还想帮着拦一下，但是那些人带着枪啊。
但是当时大罗正巧带着孩子在县城医院看病，直接在医院就被抓走了。
等小罗被拖走后过了几天，老罗的爹四处打听，好像是大小罗犯了什么事，老罗把家里老本全部都卖出去了，才把他们从什么地方捞了出来。
然后那天带着小罗夫妻、一对孙儿女搭着拖拉机从县城回来，谁想那天大雨，山体滑坡，他们搭的那拖拉机被滚落的巨石砸中，一车人死了二十多个，小罗家儿子后来送去抢救，据说是抢救回来了，但是从次再没回来过。
自那以后，小罗家的祖宅就荒废了。房子里只摆着死去几个人的牌位。
再到后来，那房子就开始经常闹鬼，大白天都阴森森的，还经常噗通噗通地响声。
据在附近干农活的人说，有好些人在大白天瞧见从他们家老宅房顶窗洞里冒出个黑黢黢的人头往外看，眼睛冒光，瘆人的很……还有打野菜的小孩看见他们家房檐梁上绕着胳膊粗的黑蛇……反正到处是诡异与不详…”
颓废大叔好像想到了什么，看看已经到老罗家，道：“我劝你还是去村里住个招待所，不要住这里或者去鬼屋探险啥的，万一撞鬼了那就玩完了。”
说罢，放下大米，快步沿着石板街跑上村去。
看着大叔远去，罗阳心下暗忖：“鬼吗？不就是只大老鼠么？三十多公分的话，还真像个脑袋那么大。”
作为一个无信仰之人，罗阳是从来不相信什么鬼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