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揭壁画瞬间
密室不大，四四方方，有棱有角。
底部有一个三米多高的大神龛，饰以金箔珠宝，富贵逼人，下镶玛瑙、砗磲、琥珀、水晶、珍珠、猫眼等宝石无数，以七层莲花台为基。
神龛顶部，更嵌了九枚拇指大夜明珠，用沉香木当梁，悬着五彩经幡。
左右有哼哈二将，都是金银铸造，半人多高。
龛前有香炉，为殷商西周之古物，大小两千多斤，鼎足压得地面开裂，角度倾斜几近翻倒。
神龛之上，依稀可见供了三个牌位，距离太远，认不出姓氏。
菜头见状，口水流到胸脯子，比见了初恋情人还心动：“菜爷就是说，玉祖仙那么大个倒斗之王，怎么可能没好宝贝。原来他把好东西，都用来弄这个神龛搞封建迷信。咱们，咱们今天必须好好批判一下！”
“奇怪，倒斗是不信鬼神的，玉祖仙为何倾家荡产，将毕生财富换了这个神龛？”我轻声道，怕搅扰密室中几十年的安宁。
“也许是为了赎罪，也许是为了平缓他心中的不安宁。无鬼神之惩，有人心之愧。无善恶之罚，有人心之私。”青八子冷不丁插一句，略有些嘲讽态度。
密室很像某个修炼场所，但那神龛的出现，委实不合时宜。心中疑窦丛生，老爸当年被送到九嶷山跟随玉祖仙，事情绝没那么单纯。
菜头踏步进去，左右看了看，忽尖叫道：“妈呀，遭贼了！”
我和青八子并肩冲入密室，我以为有机关，却见菜头满目萧然，有点老婆被人抢了地悲伤：“好东西让人捷足先登了！”
原来，密室之中，三面墙壁皆有壁画。但那些壁画，被人取走了。
墙壁上坑坑洼洼只剩一团团黑色痕迹，像强拆之后被火扫过，狼藉不堪，无法辨别
本来面目。
三面墙的壁画面积不小。
对方只取走一部分，剩余没带走的壁画，则用墨水加以涂抹销毁，令人无法辨认原样。
看上去，那些墙壁坑坑洼洼，像小煤窑熏过似的，一团团阴暗色彩覆盖其上，让人莫名有了冷意，像炸毛的猫难以保持平静。
“壁画，没了？”我盯着墙壁上无法辨认的墨迹，隐隐能从其中看出些鬼神线条，皆虚幻飘逸，阴阳糅杂。
菜头拍了拍大腿，痛心疾首道：“丫丫的，让人抢了先，把壁画给挖了。怪哩个咚，莫非壁画比神龛上的金银宝石还值钱？”
赵菜头是个务实的人。
他不会随便抒情，也没我那么多愁善感。在他眼里，所谓文物也好冥器也罢，都是金钱能够衡量的。
那些无价之宝，往往最不值钱，你说卖一块钱也好，卖两块钱也罢，都没个定数。
唯独神龛上镶嵌的宝石，论斤卖都够人吃十辈子。
捷足先登的人没动那些宝石，却将密室内的壁画销毁带走，总有些反常。
我道：“这些壁画，说不定藏着玉祖仙的秘密，可惜我们晚来了。”
菜头咧着嘴，露出黄灿灿大板牙：“不算白来，你瞧瞧那些宝石，多可人爱。咱们不如带点纪念品回去。”
我将手摸在被盗走壁画的坑洼上：“他们是怎么取走壁画的？”
直觉告诉我，这批壁画非常珍贵，隐藏着玉祖仙全部秘密，甚至所有谜团的来龙去脉，都曾在这间密室被人为创造！
青八子看了两眼，淡淡道：“后面是青石砖，不太可能有地仗层。密室中的壁画，可能也是从其它地方取下来，再被人带走。”
见壁画没了，我兴致缺缺，菜头给我介绍道：“其实挖壁画还不算啥技术活，菜
爷都能干，只不过古墓壁画艺术价值高，但盗出去基本没人买，除非有唐太宗昭陵六骏那种工艺，能卖个好价钱。”
“你怎么三句话不离钱。”
“好吧好吧，菜爷谈谈艺术。咱们国内墓葬，壁画出土不算少，但地下水常年泡着墓室，挖出来基本都粉了。就目前而言，最有价值的壁画神龛，当属敦煌酒泉那一代，汉唐为河西走廊咽喉，壁画和佛教题材的创作最多，以莫高窟为最，享誉世界。”
敦煌的莫高窟、藏经洞，我曾在各种报刊和美术杂志上见过不少，确实是极致的工艺品，其神态、技法、题材，在全世界都首屈一指。
密室中被破坏殆尽的壁画，隐隐有敦煌那边的风格，特别是颜料方面，全是用的矿物植物提取，只怕也是哪个古墓取出来保存在这。
青八子的态度谈不上多失望或高兴，他大部分保持看客的身份，好像仅仅是为了完成一个个任务，至于人物的喜怒哀乐，他都藏在心里。
“看来，秘密被带走了。”
菜头砸吧砸吧嘴，有点惋惜：“这里的壁画隐约能看出点，画得不比敦煌那边的差，可惜被人捷足先登。”
我国古代绘画史，在魏晋南北朝是一个分水岭。
魏晋以前，无论壁画还是人物画，都以大气肃穆，端庄方正为主。人物古拙，线条呆板，少几分灵韵。
顾恺之等魏晋大家改革画风，人物以神韵、姿态、眉宇传神，栩栩如生，壁画制作从那时变得尤为精美。
敦煌壁画大部分是魏晋以后产物，我看密室中那些残存的碎片，倒是有几分西北遗风。
“咱们还是务实点，挖几颗宝石带出去研究。”菜头跃跃欲试。
我好奇问他：“所谓壁画，就是画在墙壁上的涂
鸦，怎么能揭下来？”
菜头得意地挑起眉毛，老学究似的冲我点点手：“哎呀，你这个小同志问题提得好，壁画嘛，确实是画在墙上的，但把壁画揭下来，却不是啥难事，反正北派和西派都有这门手艺。你们南方地下水多，壁画埋个几十年都泡烂了，自然没有传承。”
西北地区干旱，壁画在石窟中保存千年仍色彩鲜艳，菜头讲，反正刘半仙肯定有挖壁画的手艺，关中地区土夫子，出师前也要学。
壁画和宣纸上的古画差不多。
宣纸能一层层揭下来，现在所谓唐代古画，外头都是重新装裱的，只有最里面的褐色画芯保存千年，仍然有纸的纤维性。
揭壁画，和重新装裱古画差不多，都讲究一层层撕开。古人制作壁画，通常都在地仗层上涂鸦，地仗层是能够切开的，就像豆腐上雕花，能一块块挖下来。
“揭壁画是门手艺活，菜爷跟你说道说道。”菜头说着，不忘瞥青八子几眼，大概意思就是，小样，虽然你打粽子厉害，专业性的倒斗问题，还不是菜爷有经验？
青八子颇为不屑，向菜头甩了几个刀眼，菜头自觉收回挑衅的眼神，对我说：“想盗壁画，工具无非是桃胶、宣纸、纱布、白蜡、吹风机。”
我啧了声，怎么还有吹风机啊：“你是切壁画还是搞美容美发，我怎么越听越不靠谱，两百块，菜头是不是胡咧咧的？”
“确实需要吹风机。”青八子明显比菜头权威：“壁画需要加热，蒸发泥土中的水气，才能将地仗层撕开。”
菜头撸起胳膊扎稳腰带，现场教学道：“你看看这些痕迹，盗走壁画的人，绝对是个老江湖，他是按古法取走了玉祖仙留下的线索，你看，这还有鸡蛋壳。
”
“鸡蛋壳？吃饭吗？”我实在想不通，好好的倒斗怎么变成美食厨房了。
难道倒斗的程序和验尸差不多，都是古人从厨房得到的灵感？
“老土了吧。”菜头炫耀知识的模样颇为欠抽：“鸡蛋的蛋清，可以形成保护膜，防止颜料因强光导致氧化，揭壁画的时候，先要拿刷子清理画面，再涂抹蛋清，喜欢的再抹点面粉。”
我听着有些饿了：“涂抹蛋清，涂抹面粉，然后呢？”
“然后用吹风机加热要揭开的部分，口味重点的，可以用烤箱，咱们把温度调到八十摄氏度左右，大概三分钟。”
我越听越觉得这他娘就是在做菜，但我没有证据，而且青八子也信誓旦旦的点头，说这就是古法揭壁画的程序。
以前没吹风机，都是用木炭加温。
菜头继续给我推荐这道“炭烤壁画”的北方菜系：“加热壁画之后，咱们把半融化的桃胶，均匀的刷在壁画表面，再铺上宣纸，再刷桃胶，再铺宣纸这样七八层以后，再用白蜡固定，纱布定型。”
“这不就是千层糕吗？”我听饿了。
桃胶是可以吃的，农村拿来烧肉，据说有美容养颜的功效。
其实揭壁画的程序，就像拿胶布粘在纸上。把胶布撕下来，因为胶布的黏性，纸也会牢牢贴在胶布上。
不过几百上千年的壁画非常脆弱，所以需要那么多程序。按菜头的说法，这是门精细的手艺活，可能要好几天才能完工。
用锋利的刀片将壁画一块块切割分离，再用桃胶宣纸纱布制作的泥板将壁画扯下来。
菜头说着，还有点遗憾的砸吧嘴，说他不是降魔丈士，没去过西北倒斗。
听闻民国时，一尺敦煌壁画，能卖几十个现大洋。
放如今，岂不是天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