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无名氏
菜头这么说，对方明显是冲着密室的壁画来，神龛上的宝贝动都没动。
壁画没有线索，我们三个走到巨大的红木沉香神龛下站立。
抬头仰望神龛顶部，整个沉香木雕凿的宝顶犹如火焰山，凝固的祥云丹凤全是琉璃金银装饰而成，一串串玉珠垂成的珠帘，晃得人眼睛睁不开。
菜头缓缓伸出自己黑黢黢的手，五指摊开，掌心颤抖，温柔的像抚摸情人那样伸过去。
“喂！”我一拍他：“看归看，别乱动啊，说不定有机关。”
“咳咳。”菜头强行咳嗽几声，才把眼中那点看美女的光压住：“菜爷，菜爷能管住自己，不要你说。”
青八子扬了扬下巴，指着神龛顶部的供台：“有三个牌位，这里的壁画和宝器，好像都是供奉它们的。”
菜头惊讶：“别不是玉祖仙的祖宗吧？小白，你不磕一个？”
玉祖仙坑了我家族三代，我对他没啥好感，但他实实在在算我师祖。见菜头这么说，我不情愿的哆嗦几下，心里不爽之余，勉强弯腰拜了拜。
“师祖，弟子多有得罪，打扰您老人家的清净实非弟子所愿，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显灵也别作妖。待会出去了，我把这赵菜头干掉，当烤乳猪祭祀你。”
“啊呸，狗嘴吐不出象牙！”菜头大骂。
神龛有三米多高，很大。
顶部只供奉了三个牌位，不知是否有机关。我看向青八子，青八子会意，一脚踏在龛下的莲花台上借力跃上去，将顶部的蜘蛛网和灰尘扫开。
数十年尘封。
当一缕缕灰尘飘散，随着人的踏足而打破平静，那三块黑漆的牌位露出当中填金大字，一行行刺目的光印在眼中，我们三人的呼吸随之停住，愣愣瞪着上方。
“烤烤
”菜头不学无术，盯着那三个牌位，最中间的字最明显，等级要比左右两边都高些，材质都是阴沉木。
先圣之法，左昭右穆，中为祖。
昭为父，穆为子，此春秋之典，西周之礼，宗祠之道，儒家历代尊崇。
我举目看去，那神龛供奉的三个牌位，正是按昭穆格局，明显依照古礼祭祀。
只是不知祭的谁人，让菜头烤了半天。
“烤，烤”菜头结巴了好一阵，痛苦地抓了抓头皮，雪花头皮屑乱飞：“烤啥来着，那字菜爷不是不认字，这书法谁写的，太差了，鬼画桃符！”
“别拉不出屎怪茅坑。”我道。
菜头不服：“嘿，说着你认识似的，你给菜爷念念！”
我板着脸：“我也不太认识。”
“那你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我这是孔夫子进考场胸有成竹。”我拉了拉青八子的衣袖，指着那三个牌位：“你肯定认识，翻译翻译。”
“嗯。”
青八子是本百科全书，我不担心有问题能难到他。
“中间那个牌位，写的‘先考故张氏讳坚之神位’，左边写的‘先妣故杨氏讳回之神位’，最右边那个”
三个牌位，最右边那个最小最难认，青八子迟疑念出来：“只有三个字‘无名氏’。”
神牌的写法有很多规格。
考为父，妣为母。也就是说，中间那个神牌，是写给男性死者的，左边那个，是写给女性死者，唯独右边那个，牌位小且是用木头随便刻成。
上面仅“无名氏”三字，不知供奉谁人。
菜头嘀咕道：“说简单点，中间供奉的人，叫张坚，左边那个，叫杨回，右边那个叫无名氏。好嘛，一家三口计划生育，死了都不忘在阴曹地府响应号召。”
舜帝庙下的这座古墓地宫，确实是玉祖仙所留。
至少外面那十八盏人酥灯，涉及古滇国神巫秘法，绝非寻常土夫子能触及。
我不禁怀疑：“莫非玉祖仙本名叫张坚，白月妹本名叫杨回？”
菜头翻了个大大白眼：“你咋不说玉祖仙本名张坚强，白大当家本名杨回家？啊呸，这算人名？”
据我所知，玉祖仙和白月妹最后确实结了姻缘，不过二人好像没有圆房，白月妹就在墓中折了。
“这名字有些耳熟。”青八子好像想到什么，不敢确定。
我默念几声，没有丝毫印象：“据我所知，民国以来，南北两派有名有姓的土夫子，没有叫张坚、杨回的。”
不排除是玉祖仙的本名，但菜头说不像。
因为这个名字，菜头默念几声，也觉得非常熟悉，是那种隐隐约约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出处。
见青八子和菜头都是那模样，我也开动脑筋，却没那造化：“我实在想不出，这两个名字代表了谁。”
那个无名氏更不用说，天晓得是哪个倒霉鬼。
忽然，菜头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哎呀，菜爷晓得了！”
我捂耳朵，语气不善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告诉我，这两个人是你家亲戚。”
“不是，这个张坚，哎呀，你没看过封神榜吗？”菜头大彻大悟，边说边手舞足蹈，难怪这名字他听着耳熟却想不起是谁。
严格来说，这个名字代表的身份，不是人。
“玉皇大帝，玉皇大帝就叫张坚！”菜头兴奋说道。
我瞪着眼，伸手摸他脑袋：“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扯到玉皇大帝身上。”
菜头撇开我的手：“封神榜里，玉皇大帝就姓张，名字就叫张坚。哎呀，这个玉祖仙，真是够折腾人，没事在
密室拜玉帝玩，典型的封建残余思想。”
我半信半疑：“玉帝的说法，不是北宋以后的事吗？”
菜头道：“玉帝和昊天上帝其实是一个概念，不过传说昊天上帝姓刘，玉帝姓张，大家不是一个派系。”
“说说看。”
按理说玉祖仙那种人不太可能拜神，他自己就挖了不知多少墓，他才是他自己世界的神，别人不是。
“有种说法，最早的天帝姓刘，这个刘天帝不知道吃错什么药，想弄死凡间一个叫张坚的农夫。说不准啊，这个张坚是偷了刘天帝老婆的内衣，反正姓刘的就是要搞死他。但姓张的养了一只青鸾鸟，能未卜先知，每次帮他躲过追杀。”
“姓张的使坏，把姓刘的从天宫骗到凡间，趁着姓刘的不注意，盗走了天帝乘坐的白龙帝车，抢先回到天宫，霸占天庭，登基成了帝君。姓刘的回不去，只好留在凡间，江山和龙庭让姓张的篡位夺了去。”
菜头告诉我，这段民间传说有很明显的隐喻。
看似是两个人吃饱了撑的打架，其实是指谋朝篡位，姓张的抢先发动政变占领了宫廷，将皇帝位置给夺了过来。
菜头补充道：“张坚就是指的玉帝，至于为啥姓张不姓王，还有待考证，反正这玉祖仙搞封建迷信没跑。”
“没那么简单吧。”这间密室，是整个地下最深的空间，我不太信玉祖仙费那么大工夫，只是为了搞个祭祀场所。
也许，被盗走的壁画，才是所有问题的关键。
我问菜头；“那这个杨回又是谁？”
菜头舔了舔嘴唇，邪恶笑道：“姓张的婆娘叫杨回。”
“不对。”青八子猛的打断菜头，睁开眼，眼中已有几分明悟：“杨回指的是西王母，据说西王母的名字就叫杨回。那
么，最右边的无名氏，也许指的就是玉祖仙他自己！”
“菜爷没说错啊，玉帝的媳妇就是王母啊。”
“你那是西游记的说法。”我道。
玉帝和西王母，属于两个神话系统。玉帝的概念起源于昊天上帝，属于中原文明神话，早先指帝颛顼。而西王母拥有的神格，则明显是西北母系氏族。
只不过穆王以后，西王母国灭亡，其遗民东迁或逃到海外，各种神巫图谶被华夏文明所吸收。
“玉祖仙野心够大的，他把自己的牌位摆在上面，岂不是比天地还大？”菜头对玉祖仙这种死了还装腔作势的行为很不屑。
“擦胭脂抹粉进棺材，死要面子。”
我看了看这间密室，除了被盗走的壁画，周围并没有扰乱痕迹：“这里，还差一样东西。”
“什么？”菜头没发现差了什么。
“少了棺材。”我道：“从进来到现在，玉祖仙的尸体和棺木，都没有出现过。人死了肯定会有痕迹，他玉祖仙也不例外，区区神牌，其实是用来混淆视听的工具，咱们不能上当。”
我围着神龛转了几圈。
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我发现神龛之下的莲花台，有一处凹凸痕迹。看过金井玉囊术的我，肯定不会把它当做工匠粗心大意的豆腐渣工程。
伸手按过去，咔嚓声，地板下陷，神龛移位。
被神龛镇压的方砖下，塌出一方土窖。土窖之下，有一口红木箱子，四四方方，黄铜的镶花装饰已锈成土色，淡淡尸臭味从箱子内传出！
找到了！
我心中暗喜，忙不迭跳入坑中，打算开启木箱。
“停下！”青八子忽然极度严厉的叫住我，眼中一股阴暗杀意刺得我浑身发麻。
“怎么了？”刚才青八子夹杂死亡气息的声音着实吓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