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胡闹,朱学正
“胡闹。”老头瞪了陈翔一眼,“别人只是不小心,说了多少次,让你出门在外注意点,不要仗着家境欺负人。”
比家境,我还真不怕对方。
不过我实在不想跟两个小屁孩计较。
“老先生,你有些眼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通常这话,是男人泡女人时候的开场白。
老头扶了扶眼镜,恍然道:“哦,白泽!嘿,有些年头没见,怎么你来桂州了,莫非又是给老头子我捐文物来的?”
对方哈哈大笑,我也想起了对方的身份:“朱教授,真是久仰久仰。您玩笑了,我那点思想觉悟,可不如您这种专家高。”
对方是那个藏汉学专家,朱学正!
八卦天师墓那次,我从三牛寨返回,捡了个破了的青铜量斗,不值钱。当时路过省城,看见有家藏汉博物馆,我就进去把东西给捐了。
一来二去,我与他算是认识。
后来我去国家档案局查资料,还多亏他引荐。这人,是全国少数几个藏汉学专家,真材实料的老学者。
我对朱学正的印象挺不错。
他属于那种几十年前的学究人物。性格古板,做事略偏激,但为人耿直,也不占公家便宜,一辈子都扑在搞研究上,思想觉悟很高。
当然,我思想觉悟也不低,不然怎么会跑到博物馆捐赠文物呢?
在朱学正眼里,我属于三好青年,有思想有觉悟,品行正直为人和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捡到文物上交国家,拾金不昧作风优良,妥妥的有为青年。
“朱教授,真是好久不见!”我上去和朱学正握手,对有学问的人,我很尊敬。
“小白同志,莫非这次你来桂州,是看望老头子我?”朱学正笑着问我。
我道:“过来看看朋友,当然也少不了探望教授您。瞧,咱们
在这遇见了,不是缘分吗?”
“好好好,是缘分,我给你介绍。”
出现的四个男女,是朱学正比较出色的学生。
长得挺漂亮的女生叫林小萌。在考古系这种男人多女人少的专业,有这么个漂亮的女同学愿意干考古的脏活累活,着实罕见。
那个家境不错的人,叫陈翔,性格高傲,对着我淡淡哼了声,颇有敌意。
他后面的跟班叫马可,家里多半是卖菠萝的,马可波罗嘛。
朱学正最为倚重的,是他身后那个沉默寡言的青年。长得眉清目秀,有几分书卷气质,话不多,性格内向,叫徐宁。
我问道:“朱教授,看你们带着这么多资料,又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莫非是要出远门?”
朱学正没把我当外人,敢于把文物上交国家不中饱私囊的,都是有为青年:“啊,去远方搞实地考察,带他们亲自去领略一下,增加经验,开拓眼界。今天工作日,公园人不多,我就把他们带在这,讲讲外出考察的注意事项。”
朱学正是藏汉学专家,出去考察,目的地自然是藏地高原。
神秘的藏地,象雄文明,格萨尔王,莲花生,这些我隐隐听说过,不过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和朱学正攀谈几句,我才知道,他居然是冀州唐城朱家村的人!
唐城朱家村。
我大惊,难怪人生处处充满了缘分,兜了个大圈子,他竟然是朱家村的本地人!
几十年前,老爷子、洪天康二人,随高护国去冀州唐城,在唐城郊区的朱家村,意外发现了辽金古墓。
古墓葬着辽金王后徒单氏,随后引出了本始神书和传国玉玺!
我老爸也曾去探过那地方,险些丧命。
辽金古墓,是整个故事的开始,也是我家族三代走向不归路的。天啊,朱学
正居然是朱家村的人,莫非真是冥冥之中的指引?
二伯说过,辽金古墓是窖子帮伪造的,但我觉得不像。
伪造一个皇陵级别的地宫,那工程和动静太大了,根本不可能达到瞒天过海的效果。
何况就在村子里施工,如何保证隐秘。
于是我试探问道:“朱教授,你既然是唐城人,可听说过上世纪,你们那发掘了一座辽金时期的皇后墓?听人说墓主是徒单氏?”
朱学正点头:“确有此事。怎么,你居然知道?呵呵,现在的年轻人,对这些不感兴趣,你居然听说过,真是难得。”
提起辽金古墓,朱学正的语气变得兴奋。
他说,上世纪确实在朱家村的山坡,发掘到了一座辽金的墓葬群,墓主是徒单氏,也就是被海陵王杀死的嫡母。
墓中出土了大批陪葬品和金银。发掘年代,为六九计划前夕。+
朱学正小时候,曾看见那些考古队在古墓地宫作业。
从那时起,他就对考古产生了浓厚兴趣。后来他去大城市求学,但分数不够。
当时的考古系,算是冷门但门槛很高的专业。
藏汉学是考古专业的分支,比什么先秦、南北朝、隋唐这种科院分数要低很多。
阴差阳错,朱学正就报了藏汉学。
本来他对藏地文明不感兴趣。但去过藏地之后,他被那片澄澈的天宇和辽阔的苍原折服了。
经过几次考察发掘,他成了国内首屈一指的藏汉学专家,享誉国际,是非常权威的人物。
辽金古墓,算是他的“启蒙老师”。
我大骇。
听朱学正的语气,辽金古墓确有其事,并非窖子帮伪造的假陵。
要知道,考古的都是专业的,把文物拿去做碳14、地磁检测,都有专业的设备和流程。
如果东西是假的,不可
能瞒过那些专家。可听朱学正的语气,那座辽金古墓没有半点水分,大伯二伯说古墓是伪造的,岂不是子虚乌有?
二伯下落不明,大伯金盆洗手,我没办法求证这些,但心里的疑问却无限扩大。
朱学正就是朱家村出来的人,我便问了他当年考古的一些细节。
他的回答,与二伯给我讲述的大相径庭。
据他说,辽金古墓的南面金刚墙,确实发现了盗洞,但不存在盗墓贼的尸体,盗洞也没挖到主墓室。
可高护国确确实实,从主墓室取走了本始神书和传国玉玺。
这两样东西,都在我家摆着,到底是谁在中间的过程撒了谎?
如此大的出入,令我产生浓厚兴趣。
见我不断问辽金古墓的往事,朱学正不由好奇:“怎么,小伙子,你也是咱考古的同行?”
我干笑几声,心道你要知道我的行业,你不得拿刀砍死我啊,于是打哈哈道:“那啥,我属于自学成才,对历史这块感兴趣,家里的长辈以前也参与过类似的工作。”
“怪不得。那辽金古墓的学术价值、文物价值、史料价值,确实很高,要不是当年分数不够,我应该是古汉语专家,而不是藏汉学专家呢。”
陈翔对我有些看不顺眼,哼哼两声,不屑道:“就你这种外行,懂啥叫考古吗?问东问西,有什么用。”
“嘿。”
我心道,你还真是屎壳郎上马路,冒充进口小吉普。
小爷搞地下研究的时候,你还在尿炕呢!
在林小萌面前,我当然不能显得自己没本事,于是瞥了眼,冷冷道:“废话,你懂什么叫夯土什么叫熟土?分得清五花土三合土吗?知道怎么远观山近看水不?晓不晓得阴阳六爻、易经八卦?哪个叫周秦哪个叫汉唐?不懂就闭嘴。”
这种
富家子弟,一看就是拜在朱学正门下充门面混资历的,小爷是正儿八经自学成才、实践出真理,问得陈翔哑口无言。
林小萌很是好学,睁大水汪汪眼睛看我:“哇,白大叔,你真厉害,居然知道这么多。”
“咳咳,叫哥,我比你大不了几岁。”我强调道,小爷明明是翩翩美少年啊。
地下挖出的土,是大有学问。
黄土最次,沙土较好,黑泥土最贵。土聚成丘,是为玄黄龙血,山精所在。
陈翔朝我瞪着眼珠,怨恨地瞥了几眼,我不理他,继续和林小萌说道:“除了测土,这观山寻水摸龙脉,也是大有讲究。古人依风水之阴阳下葬入穴,即使今人不信,要想找古墓地宫,也需遵循前人旧例。”
朱学正若有深意的点点头,或许是没想到我居然有如此见识,这可不是普通人该有的。
似乎下了决心,朱学正把手往旁边隐秘的树林小亭子引了引:“贤契,随老头子我在旁边坐坐,如何?”
我还想找朱学正问问辽金古墓的详情,也不知道那古墓发掘出来后,有没有回填,便同意了:“求之不得,多谢教授。”
我二人在小亭子里坐下,公园人不算多,树林清幽静谧,是个谈事情的好去处。
朱学正略作斟酌,问我:“还记不记得你捐给博物馆的那个青铜量斗?”
量斗,是古代测水用的工具,像一个漏斗形状的容器。
我不疑有他,便道:“还记得些。怎么,那东西有问题吗?”
“不是。当年你把东西拿到博物馆,我便看出上面锈蚀的花纹,其实是某种奇异的鸟图腾,只是没办法确定朝代。后来我把锈蚀的地方剥离下来,发现量斗里面居然有夹层。两块锈迹斑斑的青铜里面,夹了一块陨铁铸造的薄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