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6章别离是开始
只要心之所向,陌上处处尽是花开如春。只待那人风尘仆仆,洗去铅华,从远方归来,卸下重担,回归山林。
“我愿意等下去!”
冬日的风很冷,我的声音很轻,幽静的山谷照样可以飘出去很远:“他说过,陌上花开,只当缓缓而归。或许需要很长的时间,或许要等很久,但我还有时间,我还年轻!”
“真是个固执的白痴啊。”南风自嘲笑了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身上有这股子牛都拉不回来的拗劲。”
我重新坐回去,靠在南风身上,和他分享那瓢江湖寄来的浊酒:“南风,你和菜头我都很感激,但有些时候,人总是要有点盼头,尽管是镜花水月。但他,但他应该不会骗我的,不会”
“无生色相俱成幻,有漏人天总悟非。看来你昏迷的时候,始终没听明白我在你耳边念叨的那些话。人生不在于长短,那些看得见却摸不到的梦幻泡影,才是最痛苦的!”
我深吸口气,强忍憋住眼眶的酸涩:“我现在倒羡慕菜头的没心没肺,可惜啊,我始终不是他,我只是我。南风,你的洒脱你的逍遥,我不懂,我只知道,陌上的花开了,他该回来了。今年,明年江湖不止是告别,应该有再次相见!”
“但愿你不会白等,傻小子。”南风摇摇头,并不看好。
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若无其事道:“行了,天色不晚了,回去吃饭。”
我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盘算是时候该回家报报平安。
南风早就不耐烦。
与其看我伤春悲秋,他说倒不如接着去环游世界,那些朴素的山山水水峡谷森林,比人心的沟沟坎坎犄角旮旯平和太多了。
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
我倒想和他来这么一场旅行,那山水风光,天为帐,地为床,星辰
如灯月如盘,不亚于梦蝶的至乐。
可惜我始终不能大彻大悟!
青八子那事,对我来说是个结,我自然不可能像南风那样甩甩手就可以随便离开。
南风是个自由自在的人。
他可以是南冥深渊的鲲鹏,他可以是泰山东阿的桂树,他可以是秋叶,可以是波流。
他的灵魂,他的心态,他的举止,在于不会为任何事纠结踟蹰。
他就像风,平和而激烈,熏熏然,豁豁然,无拘无束,任意妄为,放浪形骸。
我不好意思在菜头家白吃白喝了,便打算收拾东西回去。
其实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除了几件破衣服,还有青八子以前用过的东西。走的时候,我身上的行囊干瘪瘪的,手里倒是提了菜头送我的很多山货。
南风跟我一起出山,马上我们就要各奔东西。
青八子以前说过,人生就是在不断的聚散分离。
所以用不着沮丧,用不着悲伤,说不定下个转弯路口,大家又遇见了,也可能永远音信全无。
“跨国话费很贵,所以你没事不要给我打电话,发邮件就行。当然,如果有事可以找我,虽然我不一定会帮忙。”
飞机场走的时候,南风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他最讨厌那些拉拉扯扯的纠葛,朝我挥了挥手,拖着手提箱,不带云彩也不带康桥,阔步便消失在起起伏伏的人海:“走了啊,回见。”
“有需要记得联系我。”我朝他大喊,“记得报平安,回国的时候去我那,我随时招待你!”
“嗯,知道啦。”
说着,南风便被人潮冲散不见了。
我收拾了心里的失落,把菜头送我大包小包的山货放在角落,从衣兜掏出飞机票。
嗯,上午十点的飞机,现在是下午两点。等等,他娘的,什么情况!
我瞠目结舌,以为自己看错了。然后发现,他奶奶的大姨妈,还真
是上午的飞机,我这算迟到,哦不,是压根错过了航班!
“南风,你个兔崽子,走的时候还坑我一把!”我大喊,就不应该让他给我订飞机票。
手机传来南风发的短信:早上你自己赖床不起来,好在我提前改了时间,你自己想办法回去吧,拜拜。
“彼其娘之!”我气得差点没摔了手机,这小子不仅毒舌,还很阴险呐!
得,看来我得在当地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好长时间没联系稀粥了,我打了个电话过去问最近的情况,才知道这小子已经结婚了!
顿时,我心情更加不爽,毕竟一个已婚人士在光棍面前,总是有优越感,哪怕我是他老板。
“嘿嘿,老板,您看这”电话那边,传来稀粥贱兮兮的笑声,傻人有傻福,暗示我是不是该包个红包祝福他。
我没个好气:“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啊,你不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吗?土夫子面前结婚,你是欠挖啊。”
想暗示我发红包?房顶开窗,门也没有!我给你发谁发给我啊。
于是我顾左右而言其它,敷衍道:“最近天气转寒,全国有雨,要注意穿衣保暖,不要感冒啊。对了,最近雾霾厉害,出门记得戴口罩。好啦,就这样,有事等我回去再说。”
“不是,老板,我想请个假”
“啊,对了,你记得定时叫人去给我做卫生,还有,帮我看看院子里的树死了没有,要浇水施肥的。啊?啊!我这信号有点不好,先挂了诶,嘟嘟。”
我立刻把手机给关了,免得这兔崽子跑我面前倒苦水。
从大山里面回到现代都市,真有几分黄粱一梦,南柯太守的感慨。
飞机延误了航班,我只好在附近找了家旅馆住一宿,同时考虑自己回家后该干点什么。
菜头稀粥他们都跳进了婚姻的坟墓,我作为倒斗急先锋,是不是也
该用土把自己给埋了?
说起来,这十年真是荒唐,我确实该干点正事了。
我看了看相机里之前和青八子照的照片,考虑回家之前,恐怕要去西月斜街一趟。
没了青八子坐镇,那边肯定又要闹起来,我想金盆洗手,奈何形势所迫,只怕根本不可能了。
出了旅馆,我在附近的公园围着大明湖兜圈子,瞎转悠打发时间。
低头看着手机,我犹豫要不要和大白牙联系,如果把青八子的事告诉他们,胜蓝之杀了我的心都有,还是先瞒着吧。
噗通声。
我想事情想得出神,突然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我皮糙肉厚,倒是没什么事。那人被我撞得趔歪,蹲坐在地上捂着头,带着青春活泼的马尾辫晃了晃,显然摔得不轻。
是个女生,二十岁出头,白白净净,很有邻家女孩的乖巧可爱。
长得真有几分校花的底子。再加上那身打扮,让我想起以前读书的时候,谁都有那么一段狗血的青春往事。
“喂,你这个人没长眼睛吗?”那女生皱了皱眉,不满道:“太不绅士了,这路这么宽,你还不看着点。”
我自知理亏,赶紧赔笑脸,帮她把厚得像砖头的书捡起来:“姑娘,没事吧?实在抱歉,刚才走神了。”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对方见我认错,摆了摆手,没将刚才的磕碰放在心上。
那双眼睛很有灵气,水汪汪,干净得像澹然的湖水。
对方的模样虽然不至倾国倾城,但这股气质和书卷的年华着实出尘,不禁让我有些小旋妮。
谁料那女生一句话,险些没把我气死:“大叔,你没事吧?摔着没?”
“大,大叔?”我三魂升天,七魄下地,丫丫的,我就这么老吗?
摸了摸自己下巴邋遢的胡茬,再加上长期昏迷带来的营养不良,我这卖相可能确实差了
点,但也不至于是大叔吧?
这丫头是南风的亲戚?
我欲哭无泪,岁月果然是把杀猪的刀!
想当年,小爷也算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号称赛潘安压宋玉,活脱脱浊世佳公子比卫玠还帅的主,现在居然成老大叔了。
“姑娘,我没事。”我干笑几声,好吧,我现在的模样不像什么好人。
“小萌!”
后面有她的同学叫这个女生。
是两个男的。
前面那个趾高气扬,不可一世,身上名牌不少,看得出家境不错,有几分小白脸的本钱。后面的男生矮矮胖胖,满脸雀斑,像是个跟班。
“陈翔,你怎么来了。”那女生皱了皱眉,有点不太乐意。
那男生拍拍胸脯:“小萌,我来保护你啊,看看,没我在,多危险。这人是谁,把你给撞到了?”
对方拿手指着我鼻子,让我很不爽。
见对方如此没礼貌,我便想把他踢进旁边的大明湖。
搁在十五家档口,谁敢这么跟我说话,我保证他会被套上麻袋沉水库。
“张翔,不关你的事,你走开。”
“那不行,撞了人,不能这么便宜了他。”对方不依不饶,拦住我去路。
我一听便火了。
即使桂州不是我的地界,敢这么跟我讲话,道上真是没几个。从国外回来,我沾了身血气,脾气暴戾不少。
“都住手,怎么回事。”
公园的树林里,走出个老头,叫住那两个男生。
那老头颇有威严,应该是他们的老师。老头后面,还跟着个沉默寡言的青年,举止比这两个小王八蛋有礼貌。
嘶。我看了看,老头有点眼熟啊。
似乎似曾相识?
叫陈翔的男生走过去,恶人先告状:“老师,这家伙把小萌给撞了,态度还不好,我怀疑他故意耍流氓,这种中年男人我见多了。要不我和小马,把他送派出所去!”
我现在真有杀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