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章天降冰雹
当人在高原抬头仰望,那浩瀚的宇宙万千华光,是无数宝石镶嵌其上。
如果人死之后,都会变成一颗星,或许这天尽头,便是另个世界吧。
夜幕的天如水洗般澄澈透明。
我躺倒在湖边的沙地上,四仰八叉的睡着。
躺累了,就起来喝酒,火上烤着金黄冒油的羊腿,营地的气氛和谐而松弛,没了几天针锋相对的波涛暗涌。
我默默点了根烟。
必须点根烟,不然就不应景了。
周树人的话怎么说来着?点一根烟,能显示主人公表面的沧桑和内心的复杂,揭示事物的发展及变化,体现人物多重性格,烘托极强的层次感,以动作代表语言,达到更深层次的精神沟通。
“呼。”我吐了个大烟圈。
鲁迅的话怎么说来着?主人公吐了个烟圈,其实烟圈就象征着人性的复杂和多变,局面越是诡谲,越是能体现当前焦急的环境,突出主人公犹豫不决的心理活动,为接下来的矛盾做好铺垫。
红衣喇嘛大感不解,问我:“这鲁迅和周树人到底是谁?”
我一本正经的瞎说八道:“这两个人,是近现代著名的文学家,说过很多有名的话。是精神的导师,文化领域的标杆。”
“噗。”林小萌那边乐出了声,多日郁结在心中的苦闷释放出来。
“丫头,你笑什么,我说正经的。”我不能让红衣喇嘛看出来我在忽悠他。
于是我板着脸道:“不要妨碍我给大师普及知识点。哦对了,大师要不要来一根?”
红衣喇嘛吃着糌粑,用素酒调和,舔了舔手指说道:“不喜欢红河这个牌子。”
我顿时肃然起敬:“大师也是性情中人?”
“呵呵,毕竟谁都年轻过。”红衣喇嘛笑了笑,跟着我瞎说八道,“抽烟就抽中华烟,一支中华赛神仙,你不知道?”
我对红衣喇嘛的印象大为改观
。
在人的固有印象里,觉得喇嘛应该是个很古板的行业。每天就是念经、修行、从事体力劳动等等,或者去隔壁村给人算个命,办理丧事超度之类。
总之,喇嘛在我心里,应该比较原始才对。
他们住在人迹罕至的深山,每天追求虚无缥缈的神佛,神神叨叨之余,不苟言笑,走路都一板一眼不会变通,神秘而不为人知。
直到我看见红衣喇嘛从衣服里,拿出漆皮都磨掉的翻盖手机打俄罗斯方块,我和林小萌还有徐宁都惊呆了。
与时俱进啊!
我又想,少林寺的和尚都开跑车了,人家藏地的喇嘛用下手机抽根烟,好像也没啥。
现在这个年代,传教也讲究信息化,在家就能烧香拜佛,不过香火钱还是照样收的。
诸戒定慧及淫怒痴,具是梵行,善男子善女人,一切障碍,即究竟觉。
豫才豫老爷子说得好啊,人类要是不进步,现在的人都应该光着屁股,身上穿着树叶住在山洞里。
想想,作为男人还是比较爽的。
如果人都光着屁股蛋坦诚相见,现代只有澡堂子才有如此盛况,而且男女还是分开的,现在的社会比起原始时代,居然还退步了!
接地气的喇嘛没什么不好,至少我们三个不会觉得拘束,能很愉快的和红衣喇嘛聊天。
喝了几口酒,话匣子打开,我醉眼朦胧,眼花耳热之后胸口涌出很多复杂情绪。
从内地赶往拉昂错,我们经历了不少,刚开始我很迷茫,现在得到青八子的线索,才让我有了目标继续坚持。
林小萌双手抱着膝盖,乖巧坐在篝火前,纤细的小手拍着调哼着歌,忽然灵巧地转头看我,对我好奇问道:“大白哥,你来藏地是为了什么?”
她给我的感觉,就像邻家小妹。
我想了想,大脑迟钝,吃力的说道:“我来藏地?我来嘛
是因为有人欠了我两百块钱,我要找他还钱。哈哈,对,他欠我两百块,我得要回来,哈哈哈。”
“两百块?”林小萌和徐宁面面相觑。
如果是两百块钱,眼下经历的和花费的,是几十倍之多,颇觉缘木求鱼了吧。
冒着生命危险就是为了讨债,周扒皮都没这恒心。看得出,林小萌和徐宁以后绝对不会找我借钱。
我瘫软靠在石头上,滚烫的火舌偶尔从我指尖的缝隙划过,就像消去的时间,永远抓不住。
我问红衣喇嘛:“上师能解吗?”
红衣喇嘛笑着念诵佛经,营地之中,数他最为平静:“彼非此,此非彼。一个是物,一个是人。缘起缘灭,弹指即挥去,前者过眼云烟,后者生死之交。它如朝雾聚散,他如心结难拆,自是不同。”
眼前似有泪水溢出,我闭上眼,仰望那根本不存在的天国,喃喃道:“是啊,自是不同,自是不同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人间未了因不同,大不同”
收拾了内心的糟糕情绪,我不愿在别人面前表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于是旁若无人问道:“那么,丫头,你来藏地又是为了什么呢?这一路,不比唐僧西天取经的危险少啊。”
林小萌慎重地想了很久:“本来我是跟随老师来的。可老师现在我觉得老师变了好多,不像以前那么文质彬彬,现在他态度很不耐烦,说几句便会失控,感觉像换了个人,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人是会变的。”我长叹声,遥遥对着天空敬了杯酒,“可酒不会变,喝点?”
徐宁替林小萌接过我的酒杯:“我来吧。说了你们的目的,该说我的了。我很早就发誓,要给自己压力,要让自己出名,我要拿藏学研究的珠峰奖!人这几十年,像露水很快就干了,我们无法给这片
曾经的天地留下任何痕迹。”
顿了顿,徐宁大声道:“可我,要让后人知道,我要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书册里。当以后的人翻开那些苍白的书页,就会知道,就会记得,曾经有个叫徐宁的人,为这片土地和文化做出过突出贡献!”
“你会成功的,敬你。”我理解徐宁的想法。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那些不可一世的帝王都灰飞烟灭了,他们的姓名留在人类的书册中,却无法定格在这片辽阔的天地,哪怕是尘埃上!
我大笑道:“有梦想的,都值得浮一大白!干了!”
人有了梦想,便学会了向往,那瞬间,我早已老化的心,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那个冲动冒失的自己身上,有种敢叫日月换新天的豪情。
喝多了,徐宁便问红衣喇嘛:“上师此行是为了什么?”
红衣喇嘛面色有些尴尬,闭眼念着佛经,没有作答。我打哈哈帮他敷衍过去,总不能说,是为了一个死了千年的魔女吧?
人家倒斗要么为了钱要么为了财,偏偏西派是为了古尸,这说起来也不上档次,不知道的,还以为地球的女人绝迹了。
我还真不信魔母活着。
格萨尔王的年代距今已过千年,殊不知沧海桑田,王朝兴灭,纵然那魔母有通天道行,也难掩时空岁月的衰老。
酒酣胸胆,我和徐宁他们肩挨着肩,并排躺在辽阔的荒原上,脑袋晕晕沉沉全是酒精味道,非常惬意躺在大地上伸懒腰。
天当被,地当床,颇有种豪情,顿觉那些烟消云散的帝王将相,不过如尘埃渺小罢了。
突然,我摸了摸脸颊,发现脸颊湿漉漉的,不由大着舌头问:“谁,谁他娘在我脸上撒尿,没长眼睛?”
徐宁甩了甩脑袋,打着酒嗝儿道:“没,没谁撒尿啊,这又不是厕所。”
“那我
脸上怎么湿漉漉的,还有水流下来。”
通常喝醉酒了觉得脸上有水,一般是栽在了小便池里。可高原上哪来的小便池,莫非有天使在我脑门盘旋?
红衣喇嘛抬头看天,顿时站起来,抖抖衣袍的尘埃,对我们喊道:“除了有人撒尿,还有一种情况!”
“是什么?”
“下雨了,快找地方躲雨!”红衣喇嘛喊了声,将背包顶在脑袋上,快步往帐篷方向跑去。
我撇撇嘴,还得道高僧呢,下点雨就这样大惊小怪,哪有世外高人的气质,便豪爽吼道:“敢同恶鬼争高下,不向霸王让寸分。同志们,要坦然面对任何困难,迎难而上,百折不挠,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一向话不多的徐宁,喝醉酒便开始捧我:“说得好!豪气!”
“是吗?咱们再喝一杯。”我大笑,男人淋点雨怕什么。
红衣喇嘛已经跑到帐篷门口,又朝我们喊道:“快找地方躲起来啊!”
“大师,下个雨而已,怕什么,又不是下的硫酸。”我笑着回应,丝毫没当回事。
谁知红衣喇嘛惊恐道:“你们是文盲吗?在高原上碰见大雨,这种季节,雨滴会在高空凝结成拳头大的冰雹!快点,冰雹落下来了,找地方躲啊!”
“什么?”我酒意全醒,怎么不早说啊。
不等我撒丫子逃跑,一坨冰雹就砸在我脸上。当即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就像遇见劫匪,被人敲了闷棍。
这下,我们全部都沸腾了起来。
我们生火煮饭的地方,离营地比较远。除了红衣喇嘛,眼下宛如得道高僧,淡定且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坐在帐篷念经,外头的我们全部开始狼奔豕突。
什么得道高僧啊,啊呸!
顾不得红衣喇嘛了,我们用手捂着脸,开始在冰雹下狂奔逃命。那些冰雹像子弹从天空扫下来,高原气候说下雨便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