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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读史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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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晓

但是首先,她得从这该死的困境挣脱出来。雪被她的体温融化,却又再次被寒冷凝固起来,直接将她冻在了冰里。别说是站起来,她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叶黛暮用尽了力气,手脚也没有一丝感觉,只有背上被暗器扎伤的地方,疼得要死。更糟糕的状况来了。那没有被拦截住的刺客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

完了。有比瓮中捉鳖更容易的事吗?有,雪里捉叶黛暮。这他么简直是手到擒来,连大气都不用大喘一下的。叶黛暮现在后悔得要死。刚刚她为了减轻负重,连重鹰都扔下了。现在她手上连可以抵挡一击的利器也没有。等等,还有一样。她收好自己的舌头,咬住自己的一只手的袖子,颤颤巍巍地将另一只手伸到自己背部,摸索着握住那暗镖的柄。

一声闷响。利落地将那暗镖拔了下来,捏在手心里,望着雪地上倒映的那个影子。一步,两步,三步……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叶黛暮忍着自己恐惧的寒颤,她攥紧了手中的利器,甚至都被刺出血来,也没有动一下。叶黛暮知道她现在想得事情很疯狂,但是这大概是她唯一想得到的办法了。她只有一次机会。来吧。

就在刺客蹲下身想确认她的死亡的时候,叶黛暮转身狠狠地将那暗镖扎进他的喉咙,鲜血喷了她一脸。但是还不够,暗镖太小,她的力气又不够大。那歹徒连喉咙都被扎了个血窟窿,竟然还举起剑刺向她。如此近的距离,就是武林高手都难以逃脱,何况叶黛暮呢。不行,刺中了一定会死的。叶黛暮伸手就去抓那剑身,那是她平生所有的最快的速度。

血混杂在了一起,一滴一滴地融化了冰雪。

刺客带着热气的尸体终于跌落在洁白的雪地里,睁大了双眸,令人恐惧。可是叶黛暮已经感觉不到了。她不知道害怕,不知道冷,也不知道疼痛。她像行尸走肉一般跌跌撞撞地向着既定的方向走去,深雪下一根断裂的枯枝或者是一块不大的石头绊了她一下,她重重地摔在了雪里。

血还是在温热得流淌,她的眼前终于黑了。叶黛暮感到自己已经流失了大部分的温度。死亡的镰刀勾着她的脚脖子想将她拉入地狱去,交由那阎王审判。叶黛暮挣扎了两下,也没能站起来。她捂着脸,想哭,眼泪却被冻在了眼眶里。为什么她要这么惨烈啊!这现代的狗血片也不带这么演的。想着,想着,她的思绪又不由自主地飘到了谢璇那里去。

好想见他。好想再去一次北山居。羊肉片成纸一样的薄片,落入翻滚的羊骨炖煮出来的高汤里,配上老豆腐、茼蒿,菌菇,咕咚咕咚地冒着热气。先吃一大口沾了绝密酱汁的羊肉,再咬一口吸饱汤汁的老豆腐,喝上一口温热的羊羔酒。啊~那叫一个惬意。

眼前似乎一点一点浮现出那冒着白气的铜锅的实体来了。叶黛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不行。她还没吃够呢,怎么能轻易狗带。凭着这么个想象,叶黛暮竟然爬了出去。

只是现在眼前什么也看不到。狂风呼啸着将她的长发吹舞,她仿若是迷失在冰雪里的幽魂,苍茫地行走着。声音已经消失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如果自己能再聪慧一些,如果再能干一些,如果……可是没有那么多如果。只有她这个不够聪明,不够漂亮,甚至不够冷血的笨蛋现代人。那些在深渊里祈求希望的人,可以依靠的只有她这么一个傻子了。她不能放弃。她身上背着的不止是她自己的命,还有那三千五百条人命。恩,还有羊肉火锅。

往前走,再往前走,哪怕是快一步也好,哪怕是尸体也好,得叫援军知道他们在这里。如果还能有人活下来的话。叶黛暮不知道方向,她现在就是个盲人,只能摸索着自己倒下的痕迹,再顺着那方向走去。害怕自己迷失方向,她用脚丈量。

没有比黑暗叫人更恐慌的事情了,因为什么也看不到。可是叶黛暮却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害怕了。她的脑海里什么也没想,只是拼命地向前方走去。因为这世上也没有什么比拯救别人,更给人带来勇气。为了自己活命,人可以割弃一切,用尽全部的力量。但是若是为了所爱的人活命,人可以打破命运和常识,拥有连神明也无法阻止的力量。

她大概是爱上这个国家了,这个被她拥有,也拥有她,名为魏的国家。

“暮暮。”拼命伸出的双手终于被一个温暖接住了。然后她落入了一个安全的港湾——幼安的怀抱。“暮暮,你怎么样了?不可以闭上眼睛,不可以睡。太医!”

“我……”叶黛暮想要自嘲,她这是半瞎了,不是要睡觉,这么痛谁睡得着啊。但是张口的瞬间,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里被鲜血堵塞了,连沙哑的嗓音也发不出来。她拼命地咳嗽,鲜血喷了出来,惊起一片的喊叫声。她牢牢揪住谢璇的衣服。“救……救……救他们。他们在……那里。”

叶黛暮拼命地想指出方向,可是身体不听使唤了。她激动地再次呕血。谢璇赶紧安抚她。“我知道了。已经救下送你来的千牛备身了。山上也已经派人过去了。”

叶黛暮吐血不止。谢璇赶紧将那被救下来的小将唤了过来。“快、快说话。”

“陛下,陛下!陛下这是怎么了?”辰祀紧张得不得了,都怪他,若是他选择将陛下保护在阵队里,也许耗尽他们全部,陛下也不会受一点伤害。

“好了,闭嘴。快去把太医给我绑过来。”谢璇恶狠狠地驱逐他。叶黛暮浑身都是血,比辰祀他们看起来更惨烈,因为她没有穿铠甲。以防万一想要保护她的,结果反而被她自己扔掉了。叶黛暮发誓,以后绝对不干这种蠢事了,哪怕什么都不拿,也要握紧重鹰。

废话,要是有重鹰在,那刺客早就被当时狗急跳墙的自己砍了脑袋。哪至于后面跟个死狗一样,用尽身体阻挡搏斗,才把对方拖得流血而亡。

“暮暮,暮暮,不许睡。我在这里呢。我发誓以后绝不离开你半步了。暮暮,你不能睡。醒醒。”谢璇害怕极了,他的声音有着从未听过的颤抖。

叶黛暮知道没事了,那恼人的困意一下子侵袭上来,真的差点便要坚持不住了。直到谢璇为了提起她的精神,哭着开玩笑。“暮暮,你不能睡啊。营地里煮了现打的野鹿,你现在睡了可就没得吃了。野鹿肉那叫一个美味。已经片成薄片,放在高汤里那么一涮,再沾这桥山独有的酱油……”

“吸溜……我想吃。”

营地里立时爆发了一阵庆幸的欢呼声。

☆、第壹佰壹拾壹章 我大吃货帝国可不是说假的

叶黛暮被绷带包成了粽子,手上脚上都打了石膏,她说怎么每走一步都觉得疼呢,原来是骨折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麻烦的是她身体冻伤了。嘤嘤嘤,冻伤了不能吃火锅了,不能吃羊肉了。谢璇这个混蛋,说好了给她吃鹿肉火锅的,现在连个毛也没看见……额,这个好像冤枉他了,那鹿肉没吃到是真的,但是鹿皮已经做成毯子盖在身上了。

“偶想吃火锅,羊肉!嘤嘤嘤……”叶黛暮干嚎着假哭。但是在场的人谁也拿她没办法。卢淑慎还伤着过不来。谢璇那是出了名的软耳朵,要不是太医扯着他,恐怕他早就偷渡给叶黛暮了。

“陛下,妾煮了牛乳粥,陛下可要喝。”最后还是霁曦想了主意,转移了话题。叶黛暮哭丧着的脸,在牛乳粥入口的瞬间便融化了,接着喜笑颜开地大吃了起来。陛下,也就是这点好,哄起来真是容易。

喝了半碗粥,精力不济的叶黛暮又歪着脑袋睡着了。谢璇笑着帮她躺平。真是苦了她了。出了这大帐,和乐融融的气氛顿时消失无踪。叶黛暮一直呆在台风眼的中心,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周围早就掀起了狂风巨浪。这次已经不仅仅是刺杀,而是一场明目张胆的谋逆。

虽然谢璇与姜瑛带来足够的援军,山上驻守的千牛备身还是伤亡巨大。官吏中也有不少人受伤,但是丧命的也就少数。因为千牛备身一直都竭尽全力将他们保护在队伍最中央。徐景茗的双眼都红了,整整三天不肯去睡觉,执意要去山上收集死去千牛备身的尸体。他不甘心,不甘心极了。他一手带出来的兄弟们,就这么被活活地耗尽了力气和血泪,被埋在谁也不知道,无人祭拜的山野里。

最后还是姜瑛把他按在了床榻上。“休息。”

“我休息,我怎么敢休息。我怎么敢闭上眼睛,难道那些死不瞑目的兄弟们不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责问吗?”徐景茗挣扎着,却还是不敌姜瑛,毕竟他已经血战一天一夜之后整整三天没有休息过。

“睡觉,不然,等你累死了去和他们亲自解释吧。”姜瑛和谢璇待久了,也沾染了他的毒舌。徐景茗最后只好睡着了。姜瑛派了一个人守着他,辰祀自告奋勇地去了。

而更重要的戏码还在后面。那群大官小吏们主演的年度大戏还没上演呢。也许在生死关头,他们还能够齐心协力共同进退,但是到了如今,便成了各怀鬼胎,相互扯皮推诿起来。“若不是你兵部,怎么会让陛下遭此危险!”

“关我兵部何事?还不是你们户部严查不清?”

“先不提这些。刑部这样多的犯人,你们难道还查不出一个线索?”

“怎么你们礼部就可以置之度外了吗?若不是你们安排的岁末年祭出了差池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吏部难道不担责任?若不是你们任人不清,怎么会导致队伍里出现奸细?”

“工部若是有足够的技术,怎么会导致通讯不佳?”

吵成一团,几个尚书带头打,连鞋子都掉了。不说这一帮是朝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任谁看了都觉得是街上的泼皮在打架吧。两位阁老,柳阁老在逃跑的时候崴了腿,现在躺在床上动弹不了。文阁老向来就只和稀泥,他坐在角落里,端着个茶杯乐呵呵地看着他们。

“这些人是如何混进防卫严密的桥山,查立刻查。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禁卫军必定有奸细。”叶黛暮不在,谢璇和姜瑛商量起来。那些朝臣是靠不住的,必须要他们自己来做了。

“但是现在我们人手不足。幼安你可有办法?”姜瑛手下的千牛备身已经全都调度起来了,一个当十个用,连姜瑛自己也不得半点空闲,这一会功夫是硬抽出来的。

“我也许可以找到一些人。但是可靠度不高。最可靠的人手我已经派去汴州的据点了,此时也抽不出来。”谢璇也很伤脑筋。可靠的人手可不是路边的野草随便撸一把就有,得花时间和精力去了解对方所有的底细。有把柄在手里的人也许可以控制,但是不能肯定对方会尽心尽力,而且有反水的危险。

只有过命的交情,加上知根知底的人才能够用。这一次汴州的事情已经把谢璇十年里搜集到的人全部用尽了。若是要还要在从江湖里找人,那就不够可靠了。人到用时方恨少。他这一点感慨要是被叶黛暮知道,一定会举双手表赞同。她穷的就剩下钱了。

“霁曦,我想吃饭。”叶黛暮喝了三天的粥,现在看到粥就想皱眉头。“我要吃白米饭啦。我不要喝粥。”

“陛下,不要任性了。”霁曦笑眯眯地接了一句,叶黛暮立即就老实了。“卢大人的伤已经好得可以行走了。陛下是想劳烦她给陛下喂食吗?”

叶黛暮委屈地咬着勺子。霁曦这姑娘也学坏了,都会拿卢淑慎来压她了。“那我要喝鱼粥。”

“不行。陛下身上的伤口还没好,发物都不能吃呢。”霁曦看叶黛暮实在是被打击得太严重,笑着安慰她。“那我为陛下做金乳酥如何?”

“好。我还想吃杏仁。”叶黛暮立刻得寸进尺。霁曦偷笑着答应了,陛下真是好糊弄。不过,等伤口结疤大概陛下想吃的东西会更多吧。到那时头疼的人就该是卢大人了。

吃过东西,叶黛暮的精神好了一些。躺在床上实在无聊,叶黛暮对来看的谢璇撒娇说。“我好无聊啊,谢璇,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没。好吧,骗你的。我想想。来玩游戏吧。”谢璇笑着说。其实此刻有着诸多事务正等着他去处理,但是他的面上却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来玩吧。不过,玩什么呢?”叶黛暮欢快地问。不过,她现在连手指也动不了,吃粥都是侍女们一口一口喂的,现在能玩什么游戏。要是他说玩捉迷藏什么的,她肯定拼着再骨折一次,也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覆射吧。”谢璇一眼就看穿她的心理。这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恩,可是怎么藏呢?”叶黛暮气呼呼地说。“要是说你替我藏的话,我真的要打你了。”

“不用藏,你心里想着答案就好了。”谢璇用棉布沾了沾温水,擦拭她有些干裂的嘴唇。“不管你在那里藏了什么,我都会知道。”

温柔的声音,仿佛在她耳边私语,叫她一阵羞恼。“好像你会读心术一样,哼。”

谢璇这一次真的贴在她的耳边,笑着呢喃。“我不是会读心术。我只是读得懂你罢了。”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动听的情话吗?没有,绝对没有。叶黛暮用她羞得绯红的脸颊,怦然跳动的心脏保证。

☆、第壹佰壹拾贰章 有心下棋,无心落子

“好啦。你猜吧。”叶黛暮笑了。

谢璇假装苦思了半天,看叶黛暮偷笑的模样,捏了捏她的鼻子,爽快地回答。“是我。”

叶黛暮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紧紧地瞪着他。“你怎么猜到的?”

“此时,除了我,你还能想到什么别的东西吗?”若不是叶黛暮现在算是无手状态,她必然要捂着脸,把自己彻底藏起来。怎么可以说得这么直接,她的少女心要爆炸了。

“我不玩了。”叶黛暮尽显娇羞之态,鸵鸟状地闭上了眼睛。她的心跳已经快得超过了秒针,跳得太快了,叫她有些承受不了。“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谢璇体贴地捏了捏她的被角,擦拭她额头上的薄汗,吻了吻她的鬓角。“好的。我这就走。你好好睡吧。”

香气,有一股莲花绽放时的香气,萦绕在她的发间。他依然走远,然而那唇的柔软似乎还留在她的额头。这个家伙太轻浮了。叶黛暮气嘟嘟地鼓起了脸颊,像个粉色的河豚。突然想到他也许曾经这样轻薄过其他姑娘,丰满的,漂亮的,纤细的……以他豪迈不羁的态度,这样的过去大概是不可能避免的。

想到这里,叶黛暮不由地被沮丧的情绪占据。像他那样的翩翩公子,既会吟诗起舞,又貌美有钱,就是没有那个心思,大概也会被姑娘们盯着不放吧。说不准他连侍妾都有一打了。等等,若是如此,他还来撩自己的话……叶黛暮咬牙切齿地发誓,她一定会让他知道地狱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可是若真的如此。她放得下他吗?她不敢肯定。但是哪怕那痛苦比现在多千万倍,她都会忍受的。因为她相信自己更无法接受他是个负心人这一点。应该不会那么消极吧。如果他真是这样的人,淑慎肯定会阻止她的。可是,在古代只要没有正妻都还算单身吧,也许古代女人不在意,她在乎!

呃,等等,她想到关键的一点了。她是个女皇啊,她要娶的男人,没错,对方是被娶的。因为她的后代必然要姓叶,如武景帝、文惠帝、诚敏帝一般。只有她的后代才是这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谢璇必然是不能讨小老婆的。哈哈哈……她这么又哭又笑地演了一场独角戏。

霁曦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陛下那一脸纠结。“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叶黛暮被她那么一问,反应过来,有点奇怪地回答。

“是嘛。”既然是宫女子,哪怕看起来是一派天真的傻白甜,也不会真的傻到看不懂人的脸色。那种傻乎乎直白的家伙,早就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吃掉了。霁曦虽然不如青盏她们机灵,但是察言观色这种基础技能她还是有的。若是陛下不愿意直接说,作为侍女自然要悄悄查明,为陛下解忧。

霁曦将情况报与卢淑慎。“卢大人,您看这会是什么缘由?”

“虽说不该妄议陛下之事。但是……看起来是与那谢家公子有关。”卢淑慎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陛下心有所属。对方或不是良人,但是若是敢负我们陛下,定教他……”

“剥皮抽筋!”

“五马分尸!”

“碎尸万段!”

……

谢璇不由地打了个冷颤。这群女人,真是一个赛一个心狠手辣。若不是他偶然路过,也不知晓她们在谋划些什么,只是这用语,叫他不禁毛骨悚然。脚步忍不住一顿,立即加快地走了过去,还是等会再来吧。

缓慢的行军花了比来时多出一倍的时间,才终于看到上京那巍峨的城墙。等到这个时候,叶黛暮也已经好了不少,起码不需要被包成木乃伊的形状了。不过,吃的东西还是老样子,光是汤汤水水,连个甜点都是数着指头给的。

姜瑛望了望路程,驱马上前来,在马车边轻声禀报道。“陛下,前面已是上京了。前来迎接的百姓等候多时。还请陛下做好准备。”

卢淑慎小心地再次为她整理衣冠,细细嘱咐道。“陛下,这是陛下第一次与百姓会面。陛下,不必紧张,他们只会低着头跪在道路两侧,没人敢直面天颜的。陛下不用害怕。妾等都会服侍在身旁的,若是有何需要,吩咐一声便好。”

“恩。”叶黛暮懒散地靠在乱枕上,回答道。若是如今的她还会被这种小事所恐吓,那她身上的这些伤可真是白受了。三尺大刀在眼前都吓不住她,何况不过是一群乌压压的脑后勺。“我想吃梅花糕,淑慎。”

“不行,陛下,今天已经用过了。若是吃得太多,与陛下目前的身体有碍。”卢淑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叶黛暮叹了口气,就知道是这样。霁曦还有可能被她软磨硬泡地磨下来,淑慎的话,就是把铁棒磨成针也不可能打动她的原则。

就在快要到城墙的时候,礼部尚书崔信修却上前阻拦。若不是那马车行驶得缓慢,恐怕也要伤及一二。不必叶黛暮出面,卢淑慎就掀开门帘,仰起下巴,冲他冷冷一笑。“崔尚书真是好胆量,行驶中的御驾也敢阻拦,难道是有何苦衷,非要告御状不可吗?”

“卢大人不必如此。身为礼部尚书,自然有职责在身,哪怕是被万马践踏,也有坚持的原则。”崔尚书挥袖,冲着马车里的叶黛暮高声谏言。“陛下,臣礼部尚书崔信修,有要事禀报!请陛下听臣一言。”

叶黛暮冲着青盏点了点头。青盏慢慢地走出去,靠近卢淑慎的耳边,轻言几句,让陛下摆足了架子。卢淑慎对他说。“陛下有旨,请尚。就算陛下等得了,也不能叫期待已久的百姓久候。”

崔尚书装模作样地高声说道。“陛下乃是一国之主,大魏的皇帝。但是连陛下如此尊贵的身躯都受到了伤害,对于百姓而言,这是如何恐慌的事情啊。臣谏言,请陛下示人以安,以抚天下百姓之心。”

呵呵。叶黛暮真想把他叫进来,然后喷他一脸血。马丹,说的如此大义凌然,不过就是想说家丑不可外扬嘛。想叫她藏在马车里不出去是吧。做梦。她又不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丑闻,何必要掩人耳目。何况她又不是伤在脸上,只是双手上有些许没能愈合的伤痕罢了。

忘恩负义的家伙,他以为这伤痕是怎么来的?是她无缘无故自己割的吗?是她玩弄玉器首饰划伤的吗?是她被正义凌然的臣子谏言误伤的吗?不是,不是,都不是。而是为了他们这群傻子一样的人,与那些要害人性命的歹徒搏斗时留下的,是她不屈服于恶党,是她曾英勇抗争,是她曾爱护臣下的勋章。

就为了他想要粉饰太平,她就不得不委曲求全吗?

呸,凭什么!

☆、第壹佰壹拾叁章 歌之以泪

叶黛暮现在大概是明白了那些奉献自己最终却落人埋怨的人心情了。比如在火场将人救了出来,人家还要抱怨说没有将她的存折带出来的消防员。不过,叶黛暮也有自知之明,她是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怀啦。她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自己活命罢了。

不过呢,人就是这样。虽然并不是要求回报,但是被自己救了的人如此对待,还是叫人火大。这礼部尚书已经不是老古板了,已经是不通人意,不近人情。叶黛暮咳嗽了两声,让霁曦将自己扶了起来。卢淑慎和青盏站在两边,小心翼翼地拉起了门帘。叶黛暮缓慢地走了出去。

就让她来,好好地给他看看这现实吧。

“咳咳,崔尚书,为何有此言论?”叶黛暮嗓子沙哑,每说一句话,便会咳嗽起来。哪怕是说话,胸口都会拉扯到伤口。叶黛暮却一点也不表现出来。这个时候示弱,那才是傻到家了。就是河豚也会在遇敌的时候鼓吹自己的庞大。

“陛下已经受伤了。还请慎重行事。古语云,帝为国尊,应以身作则。若是让百姓看到陛下如此虚弱之态,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请陛下藏身而避。这是为了大魏的尊严,为了黎明百姓着想。”冠名堂皇的大话,叶黛暮听得已经够多了。然而这一次最让她感受到无耻两个字。

“以身作则。好一个以身作则。”叶黛暮面无表情地让姜瑛把六部官员都叫了来,连腿瘸的柳阁老都让人把马车驾过来了。众人渐渐地围过来。崔尚书虽然不会胆怯,但也被气氛所感染,略微地紧张起来了。“既然崔尚书冒万马来踏的危险,向朕提出这宝贵的谏言。我想不该让大人的一番好意,隐在暗处,不为人知。”

你想要谏言是吧。我就给你个青史留名的机会。叶黛暮已经被气疯了,虽说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完全不想等到之后再慢慢报复了。也许是被这几天的汤汤水水搞得她完全没了耐心。这仇若不当场报了,叶黛暮就吞不下这口气。“朕倒要问问你,朕这身伤,如何难登大雅之堂,如何对不起这天下百姓,如何是我大魏之耻?”

崔尚书立即想辩解,然而叶黛暮不想给他任何机会。“朕活得堂堂正正,不愧对天地祖宗。朕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是光明正大的。朕不曾负于百姓,又为何要躲着他们!”

“陛下,虽是如此。但是人言可畏,陛下,三寸之舌可葬天下啊!”崔尚书抑扬顿挫地解释道。

“是啊,就比如崔尚书这根舌头。”叶黛暮捂住自己的嘴,咳嗽得如同要将自己的肺咳出来一般。卢淑慎赶紧轻抚她的背,嘱咐侍女们。“霁曦,快去给陛下拿温水调些蜜汁。青盏,快去拿药膏来。帕子,帕子呢!”

众侍女们都被调动起来,匆忙的脚步几次打断了崔尚书开口。侍女们哪怕是好脾气的霁曦都想狠狠啐他一口,陛下的伤都没好,他竟然忘恩负义至此,白瞎了他那礼部尚书的名头。这番局面就是故意的。将叶黛暮的伤势展现在众官面前,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陛下曾付出了什么。

“无碍。”叶黛暮面无表情,连眉宇都不曾皱过。她挥退了担忧不已的淑慎,扶着御辇上的栏杆,继续说道。“只是些皮外伤罢了。又不是会要了朕的命。朕也觉得奇怪啊,刺客的刀剑都杀不死朕,几句闲话便会要了朕的命吗?要命的是那无关紧要的小人语,还是你这堂堂礼部尚书,给朕戴上的枷锁?”

“臣、臣不敢。”崔尚书曾敢接这顶要命的大帽子。他忍不住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接着说道。“陛下,怎可随意给臣扣这罪名。臣是想要不损陛下的威名。无论如何,请陛下三思。”

几个傻子跟着附议。叶黛暮瞧都不瞧这些小蚂蚁一眼。这些家伙不值得她回话。叶黛暮不由地想吐槽,自己已经成为如此傲慢的家伙了啊。但是要把这些墙头草也当做敌人,那她不得累死啊。首先要干掉的就是这个家伙。叶黛暮牢牢地盯着崔信修,眼睛也不曾眨一下。

“要朕三思。朕做错了什么吗?朕为了保命举起剑抵抗是错误的?那是不是有人将刀架在朕脖子上,朕也要乖乖去死是吗。”叶黛暮冷笑着反问。

“自然不是。”崔尚书脸上的汗更多了。

“那朕的伤怎么会见不得人。朕活得堂堂正正,既不惧刀剑来袭,就不惧人言。若是他们有话说,那也便是心藏恶鬼,即使是西方释迦摩尼也会被污蔑吧。”叶黛暮咳嗽了两声,笑着说下去。“朕说是天子,不过是个凡人。既会生,终会死。食五谷,见五色。若是你们谁能跳出这个循环,我倒要佩服你们了。”

“活着的人必然会受非议。然,人活一世,怎能受人言所制?”叶黛暮大笑。“我便是我,他说也罢,不说也罢。我都是这大魏的女皇。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这女子之躯。但是我告诉你们,我叶黛暮既然坐上了这皇位,就没想着活着离开。我就是死,也死在这大魏最尊贵的位置上。”

“听好了。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朕才是这大魏的主人。”叶黛暮宣告完毕,不要人搀扶,便径直回了马车里。

卢淑慎跟侍女们立即将门帘放了下来,遵循着顺序,沉默地进去了。姜瑛将众官送回了马车上,崔尚书话也说不出来了。柳阁老躺在马车上,对着坐上来的文阁老,笑道。“这陛下,也有些陛下的样子了。”

“你倒是舒服。”文阁老不客气地夺了他手中的茶,一口气饮了下去。“陛下,是个什么样子?难道你曾经正眼去看过?还不是将她看作是孩子。你如今有何打算?”

“只问,有些狡猾啊。长安,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呢?”柳阁老当然知道,他这阁老是如何来的。若是不是先皇为了革新,特意点了他做这阁老,这光会埋头做事的文度怎么可能到得了这个位置。而如今的陛下,正是先皇的掌中宝,心头肉,继承所爱之人血脉的女儿。

“你既已知道,又何必多此一举。”他在先皇去世之后,仍然死皮赖脸地占据这阁老的位置,就是为给现今的陛下做垫脚石、登天梯。他,文长安,生则衔枚,死则结草,终要报敦诚帝的知遇之恩。

☆、第壹佰壹拾肆章 元年

大魏自开国皇帝伍恒帝起的传统,岁末年祭后,从上京的城门而入,让久候多时的百姓看看新帝的风采。当然也有很多皇帝没有经历过这传统,没有别的原因,因为短命。比如叶黛暮那倒霉老爹。敦诚帝在位才三个月。

叶黛暮忍不住算了算,她已经在位半年了,比老爹久得多。可是这半年来,她连一件事情也没能做成,甚至都没有摸到权利的边缘。这么说来她爹比她好太多,不仅掌握了王座,而且还雷厉风行地换了一个自己的阁老。仅凭这一个阁老,便足以做成许多事情。要是,要是这阁老可以为她所用的话。叶黛暮顿时精神了。

马车随着她的沉思,慢慢地向前行驶,车轴发出咯咯地响声。穿过高大的城门,黑暗渐渐隐去,露出繁华上京的冰山一角。楼阁亭林,花团锦簇,雕栏玉砌,数不胜数。一步一景,一眼一梦境。这便是大魏的国都,经历整整六百多年的岁月,每一处都散发着叫人惊叹的美,令人迷恋,令人不舍。

“陛下。”卢淑慎轻声提醒。

四周的窗户被打开了,帘子轻轻地拉起,冬日的光温暖地照射进来。叶黛暮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睛,好舒服的光芒啊。这就是活着的感觉。

突然,司仪尖声喊道。“陛下驾到!”

然后叶黛暮听到了如同山洪暴发一般,排山倒海而来的应和。“恭迎陛下。陛下万福。天佑我大魏!天佑我陛下!恭迎陛下……”

洪亮得像是雷霆在这白日里炸开来了,叫叶黛暮震惊。百姓跪倒在路边,将叶黛暮所能见的极限全部填满,他们叩拜于此,为她庆贺。虽然心里知道,这些人绝不是心甘情愿地跪拜于她。她既无政绩,又无德操。百姓凭什么臣服她?就凭她是女皇,可笑至极。

可是就算神智清明的人,也会沉浸于这万人朝拜,虚构出来的假象。任谁都会有虚荣心,叶黛暮也不会例外。即使她曾经历两世,此时的心智也不过是个不大的孩子。连她都不由地被蛊惑了。这一刻仿佛她便是掌握天下的那个人。

胸的伤口突然痛起来。叶黛暮忍着,连嘴角都不曾抽动过半分。没有人看着,可是她知道。心上的狂喜终于退去了。她的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她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傀儡皇帝。

这些人拜的,不是她叶黛暮,是象征着权利和财富的王座罢了,她就算坐在这里,受这叩拜,也还是那个躲在柴房里饱一顿饥一顿,没有人在乎,没有人记得的庶女。心头有些发凉,突然地忐忑不安起来。她握紧了自己手腕上的佛珠,今日的是金刚菩提,七瓣麒麟纹,坚硬无比。

叶黛暮解下了那佛珠,用力地念了起来,佛纹深深地刺进了她的肉里,疼得要命。她却停不下来,因为在排山倒海的喊声里,唯有这疼痛是真实的。

在远处,远到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概影的角楼里。楼顶上坐了两个男人,中间是满地开封的陈酒。抱着坛子猛灌的人是谢璇。他已经满面通红,酒气熏天,连说话都已经不经过大脑了。“看,威风吧,那是我的女人。”

“滚。还轮不到你来炫耀。那是我妹妹。”戴着面具的男人狠狠地砸了谢璇一下,夺过最后一坛酒大喝了起来。他也已经醉了,醉到想不起今夕。“那么小的一个团子,连坐也坐不稳,如今出落得这么好了。却要被你这头猪给拱了,真是可惜了……”

“哼,我就是猪,你这哥哥也得认了。谁叫你不敢自己去见她的?”谢璇笑眯眯地搂住他的肩膀,哥俩好地凑近了,继续说。“说起来,你能活着也是万中有幸。那万丈的高崖,你说滚就滚下去了。换成任何一个人,早就死无全尸了。你竟然安然无恙,当年你传讯与我。可叫我吃了一大惊呢。”

“摔断全身所有的骨头,十几年不能动半根手指。你管那叫安然无恙,要不要我给你安然无恙一次试试?”杏眼一横,媚意横生,便叫人骨头都要松了一半。谢璇不由地一愣。那双眼睛和维桢的一模一样。只是她还是稚气满满,像个完全的孩子。

谢璇愣了许久,才接下了话。“不用了。谢谢。不过,你也是厉害啊,我观你的武艺并未退步啊。何来的神医?竟能如此妙手回春。”

“荟娘确实是个好医生。”哀愁的气氛顿时挥散一空。

“荟娘?居然是个姑娘,看来元卿艳福不浅啊。”谢璇挤兑道。

“艳福倒是艳福,至于姑娘吗……”叶元卿笑着喝下酒,却被一个长棍狠狠地打了几下。他回过头去,笑得更加灿烂了。“荟娘你来了!”

“滚。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饮了多少酒?混蛋,要将我的成果糟蹋成什么样子。给我滚下来,不许喝了。”虽被叫作荟娘,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身形纤细,着白衣若鹤,仙气逼人。

这边的嬉笑怒骂,叶黛暮是半点也不知道。她现在,哀嚎连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啊……啊……疼……疼。不要了,不要,好痛哦。淑慎,救命,救我啊。”

“陛下,且忍忍。这伤若是不及时换药,恐怕会恶化。”卢淑慎说着温柔的话语,手上的功夫却一点也没有弱下来,狠狠地压着叶黛暮。语嫣率领几个懂医术的侍女为叶黛暮换药,但是那绷带被撕扯开来的时候,真的宛如自己的皮肤被撕裂一般。

叶黛暮哭得气也要喘不上来了。受伤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疼啊。果然医生才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终级boss。花了整整一个时辰叶黛暮全身的绷带才更换完毕,叶黛暮都痛晕过去好几遍。叶黛暮发誓以后她绝对不要这么蠢了。

想到第二天的早朝,叶黛暮还未落干的泪又要流起来了。当皇帝当到她这个惨样,也是少见。就在叶黛暮顾影自怜的时候,卢淑慎听了侍女的禀告,上前在叶黛暮耳边轻语。

“陛下,工部严尚书求见。”

☆、第壹佰壹拾伍章 投诚

叶黛暮在等的时候,已经将脑子里所有的资料都调出来。严尚书是寒门子弟,通过春闱进入朝局,从小吏做起,兢兢业业几十年,终于在年过五十的岁数,当上了工部尚书。可以说是一个不怎么会做人,但是还蛮会做事的老实人。但是这个老实人找她干嘛?总不能是告御状吧。

事实证明这个脑洞是不科学的。而且老实人不一定真老实,恩,这个要等以后叶黛暮才会发现了。叶黛暮正冠以待,望着严尚书三步一顿郑重无比地向她下跪叩拜。“臣工部尚书严绰行拜见陛下。”

“请起。严尚书来此,是有何要事?”叶黛暮毫不避讳地打量对方。他必定是有所图谋,只是不知道他所图的是有利于她,还是有害于她了。

“臣想向陛下谏言。”严尚书一字一顿地说了下去。“请陛下,降罪于臣。”

“为何?”叶黛暮语气冷淡,其实她的内心激动不已。这个走向,他,他是要归顺于她。想想自己也是可怜,一国之主,竟然会为自己的大臣效忠自己而感到激动万分。

“因为臣一意孤行,修建了堤坝。导致汴州大旱朝廷无银赈灾,臣罪无可恕。请陛下降罪。”严尚书说的句句在理,叶黛暮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他如今这么说,便是将自己送到她手上。任君处置。若是之前,她肯定是要判他降级。但是他如今已经投靠于她,那么对于在朝堂上难得的助力,叶黛暮是不会轻易让他倒下的。

“修建堤坝的提议确实是由你提出的,也确实导致国库空虚。但是在判决之前,我先问你。第一,你是出于什么理由上奏请求修建堤坝?”哪怕对方已经诚心想投靠自己,但是叶黛暮需要肯定,这个人不是什么丧心病狂,没有原则的家伙。如果他真是这样的人,哪怕是送上门来倒贴,叶黛暮也不要。

她是缺人缺得要命没错,但是也不至于要这种拖后腿的猪队友。否则等哪一天被他卖了,她都不知道。

“介于去年洪水泛滥,导致青州、雍州一带灾民四起,臣想,若是有一道堤坝抵挡,不知可以救活多少百姓。但是臣一意孤行,反而害了百姓。臣羞愧难当啊。”说着,严尚书竟然眼眶通红。他究竟是演技超群,还是心系百姓?叶黛暮心里质疑,但没有表现在脸上。

是真是假,就让她来试一试吧。叶黛暮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你调度户部的税银进行修建时,预算是如何做的?户部王尚书可有说些什么?”这就是她最痛恨的地方,预算的规划表居然没有到她手里就被批准了,总觉得其中阴谋满满。

“预算是工部先做出修建计划,用什么料子,从何修起,需要多少役夫。然后再由户部算出需要多少银子。但是最终用了多少,臣其实也不清楚,最终的记录也未到臣手中。但是臣有工部的修建记录,陛下若是需要,臣便拿来。”这倒是个好主意。看来修建堤坝,这严尚书并没有贪多少油水。是不是清官不知道,起码不是个大贪官了。叶黛暮松了口气。

“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为此次岁末年祭谋逆的主使会是谁?”叶黛暮紧紧地盯着他,不放过任何的表情变化和小动作。

严尚书一丝犹豫也没有,大声回答道。“回禀陛下,臣不知道。臣不擅长此道,即使臣亲眼所见刺客,也难探究出一二。只是臣搜集了一些落在冬宫的武器,刃锐利不可挡,非凡间工艺可做到。”

虽没有指明凶手是谁,但是叶黛暮已从这句话里得出了结论。能拿到宫中才有的锻炼技巧,只有宗室才可以。而且要养出如此多的死士,一般的宗室可没有那么多的闲钱。长乐毅王……叶黛暮咬着手指,愤恨地想。若真是他,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但若是如此便断定的话,可能会放过真相。叶黛暮接受了严尚书的投诚,却彻底睡不着了。长乐毅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叶黛暮登基时,他没有来。因为他是东山公的后代。神凤九年,荒厉帝被不满其暴政的穆戾帝斩杀,帝位旁落。穆戾帝封荒厉帝之子为东山公。

穆戾帝的帝位来路不正,东山公才是当初正统的王位继承人。若不是当年东山公曾有恩于穆戾帝一生挚爱的皇后,这个软弱可欺,没什么主见的东宫太子早就死无全尸了。皇后为东山公求情,才叫他活到了最后。更可笑的是东山公长寿,活到八十九岁,比穆戾帝活得还要久。

说来也奇怪,一生杀戮,心狠手辣,以至于死后谥号也不够文雅的穆戾帝偏偏只听一个女人的话。这个女人便是他的发妻,也是他一生唯一的妻子。像是一个传奇迤逦的浪漫爱情故事。穆戾帝被打断了腿,驱逐到乡下,遇见了一个不在乎他的身份,不在乎他的外貌,只爱他本身的女子。

危难中的夫妻,往往在富裕之后相互离心成为一对怨偶。然而穆戾帝与他的妻子不同,他们相爱,至死不曾分离。穆戾帝贫贱时只有一个妻子,登基为帝后,拒绝了众臣扩张后宫的建议,也只守着她一个人。正纪二十四年,皇后去世,穆戾帝伤心欲绝,悲痛而亡。这是一个叫所有女子向往的爱情故事。

“穆戾帝真的只有这一个妻子吗?”叶黛暮在听老师讲课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出来。谢璋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没有回答她。后来,她去问了卢淑慎,淑慎犹豫了半天,就在叶黛暮等得快睡着的时候,她才回答。

“陛下认为呢?”卢淑慎试了试温度,才将安神茶递给她。

“最起码也有三分吧。”他一定爱过她,才会在她死后,痛苦难忍,至死方休。

叶黛暮在睡前,又想到那失去了王位的东山公,真的如传闻中的柔弱不堪吗?不,不可能的。血统里存在的东西,绝对是不可扭转的,比如身为女人也不轻易妥协的她自己。

☆、第壹佰壹拾陆章 又是一年燕归时

叶黛暮想着东山公的事情睡着,果不其然又做了一夜的噩梦。这一回,她被一大帮手持菜刀,穿着古怪衣服的男女追杀。她上天入地就为了甩掉他们,但是死活也甩不掉。“淑慎!”

“陛下,陛下,怎么了?您怎么了?青盏,快去唤太医。霁曦,去煮些安神茶。语嫣来看看,陛下这是怎么了?”卢淑慎掀开帘子,一见陛下满头大汗,赶紧唤了侍女们。

“陛下梦魇了。”语嫣熟练地替她把脉,下了个初步的定义。

卢淑慎拧干了毛巾,擦了擦叶黛暮额头上的汗珠。“陛下莫怕,淑慎在这里。陛下莫怕,淑慎在这里呢。”

叶黛暮虚弱地睁开了眼睛,惊吓未定地一把抓住卢淑慎的手腕,紧紧抱住她的腰。但是开口,却还是把梦境隐瞒了一半。“淑慎,我害怕。我梦见自己什么都没得吃,只能吃草,还要跟别人抢。我不要吃草,我想吃肉……”

一开始听叶黛暮说,卢淑慎还有心情安慰她,到后面便是苦笑不得了。陛下也真是的,还像个孩子一样,看来只是想撒娇呢。卢淑慎先为叶黛暮递上一杯安神茶。“陛下,先喝些安神茶。妾会吩咐霁曦煮些好消化的东西,陛下只能少少地吃一些,否则不利于陛下的身体。”

霁曦听了吩咐,煮了一小碗的牛奶粥。叶黛暮盯着那粥,口水都要掉下来了。她的手还没好全,这一次仍是侍女小心翼翼地喂她的。叶黛暮一口吞了,还来不及下咽,便张嘴想喝下一口,足足一个小馋猫的样子。侍女们偷偷地捂嘴笑了起来。这个时候的陛下,十分的有生活气息,不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圣人,像是、像是邻家的小妹妹。

喝了粥,卢淑慎让叶黛暮坐了一会儿,才扶她躺下。“睡吧,陛下。淑慎会在此,陪伴陛下的。别怕,陛下,你看那房梁上的人是谁?”

“是幼安吗?”叶黛暮透着层层的纱帘,根本看不清,但是她下意识地回答。

“当然是谢公子,除了他,妾不会允许任何人躲在那里的。”卢淑慎捏了捏被角,温柔地说。她不喜欢谢璇,非常的不喜欢。这个浪子,即使出身高贵,才华横溢,也配不上她万中无一的陛下。可是此刻,只有这个人可以安抚陛下惶恐不安的心情。只有他是万分可靠的。连她自己也做不到这一点。

生平第一次,恨自己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家。若是她也能跨马横刀,扛剑杀敌的话,陛下也许会更安心一些吧。她从未有过这般的无力感,连当年嫡母压迫于她,她都能游刃有余地抵挡回去。然而她那女子的小聪慧在陛下这里,却派不上用场。她恨。

一双温暖的手裹住了她。那是陛下。卢淑慎抬起头,望向叶黛暮。陛下在笑。

“我知道的。有淑慎在,肯定没事了。”叶黛暮特地用了俏皮的语气说道。“因为我的淑慎能扛盾,能举剑。你在的地方,我肯定是安全的。”

卢淑慎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这就是她的陛下,这是她认定的君主,这是天赐给大魏的明君。

叶黛暮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一次,她没有做噩梦。因为每当那黑暗侵袭而来的时候,就有一股香气将它们驱散了。天亮了,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将叶黛暮惊醒了。她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枕在卢淑慎的手臂上睡了一晚上。“淑慎,你的手臂肯定麻了。你怎么这么傻?我给你揉揉。”

“无碍的,陛下。过一会儿便好了。”虽然卢淑慎这般说了,眉宇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叶黛暮强压着她,让青盏按摩了,才放她走。

许是岁末年祭时,叶黛暮的表现太过出众。这一日的早朝,众臣鸦雀无声,不敢轻易开口。叶黛暮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她在这些目中无人的家伙中也算是有了一点威信了。但是呢,这么一点东西,也要靠她用命去换,实在是太可笑了。她要的,根本不是他们的尊敬。

“今日,不提其他。先说这汴州吧。”叶黛暮在一片沉默中开口了。她已经想了许久,今日终于可以办到了。这是她欠那些百姓的。她身为帝王,却无法给他们安饱,也无法为他们主持公道。但是这一切,也许从她举起剑反抗那一刻,便已经改变了。

“陛下,汴州之乱,臣提议,开仓放粮。”吏部徐尚书居然第一个站了出来。

一时之间,阴谋诡计涌上了叶黛暮的脑海。这家伙又是在动些什么歪脑筋。但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不管他是好意,还是恶意,她都得利用起来。只要能派得上用场,她都要用。

“准允。此事,应由户部王尚书来安排。王尚书可有异议?”叶黛暮冷静地说。

“臣没有异议。”王尚书犹豫了片刻,还是领命了。

这一日的朝议,史无前例的顺利,顺利得叶黛暮都要流泪了。但是下了朝,进了老师的教室,叶黛暮又被骂得狗血淋头。谢璋撸起袖子,点着这当今最尊贵的额头,破口大骂。“你……你……你真是胆大妄为,居然就这么轻易地下了决定。你怎么不先看看奏折?若是开仓放粮的时机和量把握不对,你知道会造成多少动乱吗?你知道到那时候,会有多少百姓,要死于此吗?”

“就因为你图这一时之快,草草下论。维桢,你要知道,这不是过家家,若是失败一次,可以重新来过无数遍。这是天下,大魏现时的天下,早就经不住任何一次失败了。平炀帝十五年,宣齐帝五年,敦诚帝三月,不停地更换君主,灾荒四起,百姓已经受不住了。”

叶黛暮被谢璋说得血色全失,刚刚的洋洋得意已经全部冷静下来了。老师是对的,她只是想要推动政务处理的速度,只想到了自己快要碰到了权力的手柄,只想到了过去的不甘与痛恨。她还没有弄清楚这计策可能导致的后果,便草草地下了令。

一国之君,岂是那么好当的呢?

叶黛暮还没将老师的话消化完毕,又一件事到了她的眼前。

“春闱?是什么?”

☆、第壹佰壹拾柒章 我大概是个假皇帝

“春闱是什么意思?”叶黛暮指着那两个字,歪着脑袋问。她大概是个假皇帝,真文盲。一篇奏疏看下来,起码要半个时辰,如果有个别蠢货为了彰显自己的文采用了生僻的字眼和词汇的话,叶黛暮就得花上一个时辰。而且卢淑慎她们这一帮侍女还得随时待命,为她解答。

“春闱便是春夏季时为朝堂选取人才而举行的会试。这可是陛下的大好机会呢。”卢淑慎笑着解释,然后立刻就吩咐侍女们将书房里所有有关的典籍文献全部找出来,等会供给陛下阅览参考。刚好一个侍女端上一盘杏仁糕,卢淑慎立即放到了叶黛暮的手边,好叫她取用。

但是那个字不是应该念gui吗?叶黛暮仔细想了想,额,好像是自己一直都写错字了。这文盲的帽子,老师还真没扣错。春闱啊,那一定是一场盛况。如果能多找几个靠得住的人,那倒是不错。怕只怕,朝里的狐狸们给她打太极。“那流程是如何的?”恩,这点心真好吃啊。叶黛暮又拿了一个含进了嘴里。

“一个是学馆出身的学子,从学馆层层选拔,送往尚书省受试者,为生徒;另一种则是不经学馆推荐,先考州县的解试,及第之后前往尚书省应试者,为乡贡。尚书省的应试由吏部主持,在每年的春夏季进行,但也不是每一年都会举行的。”卢淑慎说到这里。叶黛暮就想起了去年,去年她老爹就差不多在这个时候驾崩的,没有皇帝在位,自然也不会有春闱了。

这么看来,她对天下士子还是蛮重要的嘛。看,没了她,连上进的机会也要没有了。但是呢,吏部尚书是徐徐劭源,徐家的掌权人。要是指望他,不如指望鱼会自己上岸。说起来,他上次提议的开仓放粮,确实解了燃眉之急。叶黛暮送往汴州的钱粮都已经要消耗一空了。

“说起来,户部的奏疏呢?”开仓放粮的计划书,她必须要好好地检查一下,万一这些老狐狸给她下了套子,那可就糟糕了。要是这杏仁糕能变成金子就好了,不过真是金子,也被她吃得差不多了。

“没有送来。”卢淑慎检查了三遍,也没有找到。这是不可能的。叶黛暮突然想起,那份被人截下来的简报,那两个侍从不知怎么样了。事情太多,她都快把这个忘得一干二净了。这奏疏总不会被人接下来了吧。

叶黛暮立即招来姜瑛。“仲常,快,将这议政殿给我围起来。一个人都不许离开,一一排查,看有没有人将奏疏偷出去了。”

“这,不会吧,陛下,怎么会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青盏忍不住惊叹道。被卢淑慎一瞪,青盏赶紧捂着嘴,深知自己犯了大忌。虽然陛下脾气好,但是身为侍候的人绝对要守着雷池不能轻动一步。

“臣谨遵君命。”姜瑛二话不说,立即照办了。

整座大殿被团团围住,任何人都走不掉了。自然也有那等桀骜不驯的人叫嚷起来,仗着自己背后的势力,还想如以往一般,不将女皇放在眼里。但是经历了冬宫一役,千牛备身早就被这英勇无畏的女皇所折服了。千牛备身们手握腰间长刀,冷脸看着那些刺头,便叫他们顿时鸦雀无声了。

叶黛暮摸了摸下巴,奸笑起来,这世上大概也只有武力是最好用的了。好了,现在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了,先得将这宫里的蛀虫一一拔掉才行。“搜。”

没出叶黛暮所料,果然没能搜到。一个面容尖酸刻薄的老侍从站了出来,阴阳怪气地说道。“虽然奴婢卑微低下,但是也是有为人的尊严的。陛下怎能将我等逼迫到如此地步!”

叶黛暮瞥了他一眼,却没有搭话。青盏站了出来,笑着说。“这位老人家说话,可有偏事实。陛下怎么轻视你等了?只是这殿里丢了贵重的东西,总要找个明白。否则清白的人要被这贼子小人给玷污了名声,岂不是更糟糕。何况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既然没有做下错事,老人家又何必担心呢?”

那老侍从,还没能反驳。就被卢淑慎的斥责打断了。“住嘴,青盏。陛下面前岂有你说话的份!”

“妾知罪,妾自去领罚。”青盏一点也不沮丧地说。

老侍从被说得无言。这是常理,在陛下面前,他们这样的人又岂能出声质疑。若是要论,他也是要论罪的。只是这宫里的人早就已经习惯了,没有人制约的日子,如今一下子还翻转不过来。现在也该好好地找准自己的位置了。

奏折一定还在殿内。叶黛暮开动脑筋,想了想,若她是这犯人,会如何行事呢?“陛下,奏折应当还藏在殿内的某个地方,我们是不是再仔细地搜查一遍。”青盏果然聪明。

叶黛暮点头。“准允。”然而就在得到消息,那奏疏就被藏在了横梁之上,在没有凳子,没有桌子的房间内居然能放在那么高的地方,这内奸必定会武艺。叶黛暮刚想下令找出可疑的人选时,腹中突然绞痛起来。

“太医!太医!”卢淑慎深深感到惊慌。腹痛突如其来必定有因。这么多年来的宫斗经验,她怎么会错过关键的点。难道是那点心!“快把那点心拿来检验一下,是不是有毒?还有茶水,所有今天陛下入口的东西都拿去检验一下。”

侍女们都慌乱起来。最后还是卢淑慎先镇静下来,一一吩咐下去。来诊断陛下的仍然是常太医。“陛下中毒了。这是我曾经给陛下诊断过的那种慢性毒,但是剂量仍然不多。恐怕对方还没来得及……”

“那点心里可有毒?”卢淑慎立刻转身问语嫣。

“回卢大人,并无。”语嫣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检查过了。陛下吃的东西入口前必定是再三检查过的,试毒之人不少于三人,而且必定要留存一份以备后查。现在全都派上了用场。

“器具上呢?”卢淑慎几乎要被这现状逼得发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陛下中毒。她已经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可是总不能叫陛下从此餐风露宿吧。所有的东西几乎都被人刮了一层,都没有毒。陛下身上的毒到底是怎么来的!

最奇怪的地方是,这些毒都是慢性毒,已经是微乎其微的了。别说会致死,甚至都不足以令人产生反应。可陛下偏偏反应激烈到令人以为她中了致命的剧毒。可是陛下的反应是做不得假的。她连被刀剑砍伤那般的疼痛都没有如此反应激烈,若不是疼到了极致,她不会如此。

☆、第壹佰壹拾捌章 处置

“陛下,会不会还中了别的毒?”卢淑慎提出一个可怕的猜想。若不是如此,那便是陛下的体质有着与众不同的地方。后者比前者危险更大,那意味着她的身体比常人更容易遭受伤害。

常太医并没有否决这个猜想,但是以目前的状况,还无法确定。“陛下,在岁末年祭中受伤严重,也许还有些后遗症需要慢慢调养。如若真有这样效用的毒,那么如我这般的也没有见识过。必须要找更擅长此道的人,比如谢璇,谢公子。他的师叔湛兮道人擅炼丹药,对于毒术十分的擅长。”

“姜瑛将军请立刻派人将谢公子找来。”卢淑慎毫不在乎自己之前的敌对意识,只要陛下没事,她就是向他低头又如何。“常太医,那现在解毒的话会不会对待会的判断产生什么影响?”

“这医术之妙在于变化之道。”常太医不敢担保。人乃是万物之灵,医术便是探求人之大道,道无上道,穷尽一生也难究其全部。他虽是太医,但确不擅长毒术。他曾在老师面前发誓,此生绝不会做危害人性命之事,自然也不会去研究毒术。

他们探讨半天,叶黛暮一句也没听到,在床上不停地翻滚起来,周围所有的声音和印象全部都被放慢了。腹中的绞痛,简直像是有人拿了一把刀子在肚子里搅动一般,更可恨的是,她连拼尽全力抵抗的可能也没有。“救命……救我……疼……淑慎……”

这个疼法,莫名其妙的熟悉啊。叶黛暮在榻上滚成虫子,拼命地散发思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上次好像也有过这么疼吧。是例假!叶黛暮感觉自己所有的抵抗都被清空了。马丹,一个月来一次的话,她真要疯了。上次来例假之后,她喝了不少的苦药来调和自己的宫寒之症。最郁闷的部分来了,好不容易好一点,她又在岁末年祭里狠狠地冻伤了一次。

哇靠,世界末日都不是这个死法啊!

“疼、疼、疼啊——!”叶黛暮觉得自己基本上和屠宰场里要被宰杀的猪没什么区别,都嗷嗷叫得厉害。这个剧烈的疼痛,直到谢璇来了之后才有改善。

“你们先把毒解了啊。”谢璇真是对这帮人无语了。投鼠忌器到这个地步,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同情这帮傻子了。“我诊过脉了,陛下身上只有这一种毒,但是她的脉象有些奇怪。可能是之前有毒在,常太医没有注意到。只不过,这种卦象,我从来没有诊过。”

“哦。这脉象是女子来葵水了。谢公子不曾诊过吗?”常太医再一次诊断过后,说。

“你不能要求一个跟道士和僧侣学医术的人诊断过女子的脉。”谢璇很光棍地说。在人生的前二十年,他甚至连一个女子的手都不曾摸过,没错,虽然看起来放荡不堪,其实他是个倒霉的大魔法师。说完,他用手轻柔地温暖叶黛暮的腹部,终于将她稍微安静了下来。“维桢,维桢,我来了。”

“幼安。我好痛哦,把我的肚子拿走,割掉,我不要这么痛。”叶黛暮哭得一塌糊涂,像个任性至极的小孩子,把自己的头埋在他的怀里,拼命地撒娇。

“小傻瓜。”谢璇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肚子拿掉以后,吃饭怎么办?你不吃牛肉啦,不吃火锅啦,美酒和甜点呢?统统都不要了?”

“要吃。想吃火锅,想吃甜点,我好想吃哦。”叶黛暮立即觉得自己的口水都要满溢出来了,肚子好像一瞬间就没那么痛了。可是,她的冻伤还没好全,别说火锅啊,她好多固体的食物都不能吃。今天的杏仁糕简直是上天恩赐的。她趁着卢淑慎没注意,多吃了几口。

没想到这么快就遭报应了。贪嘴要不得啊。但是叶黛暮总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死在口腹之欲上。解过那毒,叶黛暮被包裹严实,加热了炭火,手里捧着一个温暖的杯子,里面盛了半杯子姜汤。小口小口地喝着,从喉咙到胃袋都火辣辣的,但是不可辩解,她确实好过多了。

“殿中的奸细可有找到。”叶黛暮好过一些,理智便又回来了。反正无事可做,她便开始思考起如何整顿宫务了。现在最重要的议政殿和长生殿一定要牢牢把握住。

“关于这个,陛下。”卢淑慎有些犹豫,她实在是不知道从何处说起。那议政殿简直被钉子扎成了渔网,漏得不像话。侍候的人有七十八个,其中有问题的就超过一半。其实,长生殿也是如此。真要研究起来,连卢淑慎自己也不能免于清白,因为她的姓氏。

“说吧。没关系。”叶黛暮早就做好准备了。这一点也不稀奇。她老爹撒手得太快,而她又太没有威信了,就算原来是纯白的,现在为了生存也不得不染上深黑。不过,她可不打算把所有可疑的人都打入死牢,要是那样,她就无人无用了。而且也很难寻觅到可靠的人选。

因为若是有可靠的人,她宁愿自己去烧饭洗衣服,也不想浪费这些人在这种细小的地方。好钢用在刀刃上。反正她是个现代人,从来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没人侍奉也不会饿死。就是她不太会煮饭啊,特别是现代的地灶,她实在是掌握不了火候。

“若是没有做错事情,背景可疑也不用去管他们。只有做出行为的时候,惩治他们就好了。其他时候,只要本职工作做得好,就放过他们。长生殿也是一般。就算是奸细也没关系。”叶黛暮在卢淑慎犹豫的神情中,坚定地说。“更何况,淑慎,你不是说过吗?我是天赐的明君,如果他们眼睛没瞎就该投诚于我不是吗?”

说到最后,叶黛暮和卢淑慎忍不住相视而笑。就在两个人决定了这一宫之人的安排的时候,青盏脚步匆匆,神色慌乱不堪地冲了进来。这种无礼之极的举动,令叶黛暮严阵以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不然这姑娘绝不敢在卢淑慎在的时候这么干。“怎么了?”

青盏忍不住上牙与下牙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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