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读史 (14)
们想怎么看便怎么看呗。脑袋长在他们脖子上,我又不能强行扭过去。但是喜欢的东西却要装作不喜欢,那自己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哦。小姑娘,你要知道人言可畏。”大娘说得语重心长。但是叶黛暮分明从她的表情里看到了对此的不屑。
“大娘不也这么以为吗?”叶黛暮笑眯眯地反驳。“人言可畏,那要看谁的言论了。若是自己心爱的人,那便很重要;若是那种从你家门前走过几次便要对你管头管脚的家伙,他的话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那你就不怕你的心上人看轻你?”大娘笑着看了一眼谢璇。
叶黛暮更是直白,转过头去笑着逼问他。“你看轻我不?”
“我哪敢。”谢璇顺从地回答。桌子底下,叶黛暮放在他大腿上要掐的手指慢慢地移开了,桌子上她给了他一个笑脸。谢璇松了口气。
“你看,他不敢。”叶黛暮得意洋洋地说。
那大娘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你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小姑娘,我家的特产要尝尝吗?不过,要到里面一点的桌子吃。”
“是臭豆腐吗!”只有在猜这种东西的时候,叶黛暮的思维转得飞快。
“是的。不过,我没想过,你知道这个。”大娘更是欣赏她了。叶黛暮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想干什么的了,脑子都已经被馋字给吞掉了。来这里这么久,只有臭豆腐她还没有吃到过,还以为这个时代或者说是这个地区没有呢。想起那配料里的蒜汁,叶黛暮的嘴里就分泌出了大量的唾液。等等。
“大娘,你家配料里有蒜汁吗?”虽然都是臭豆腐,但是说老实话天南海北的做法差得不是一丁半点,简直像是不同的菜肴。叶黛暮当然也吃过甜面酱做配料的,但是她更喜欢喜欢用蒜汁调配的那种,喜欢到已经要捂住嘴,才能不把喉咙里欣喜的尖叫吐露出来。
“当然有。小姑娘,很喜欢吃啊。”大娘快手快脚地开始炸臭豆腐了。若是不喜欢的人,这就是恶臭的地狱,但是对于叶黛暮来说,这是即将享用盛宴的预兆,是庆典开始前的雷鼓,没有比这更美妙的开场了。
“那当然啦。民以食为天。嘿嘿嘿……”叶黛暮傻笑着左右摇摆。突然想起来,转过头去看谢璇的表情。“你会吃不?如果你告诉我没有,你可以撤了。不然我担心等下你要强行让我失恋了。”
“很遗憾的告诉你,我吃过。”谢璇笑眯眯地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你这么说话,不会是担心我吃了你不够吧。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了我好呀。”
“哪有……”叶黛暮心虚。
☆、第壹佰陆拾伍章 乌托邦
时间不断流淌,将所见一切都毁去。今日所见之晨曦,他日所遇之晚霞。
然而就算是这样,叶黛暮还是要说:唯有美食是永恒的。如果在深夜里,寒风呼啸,没有灯光照亮,没有房子庇护,甚至都没有梦想可以去努力,人生该有如何的绝望。然而若是在这个时候,还有一碗热汤,撒上一点点葱花。人大概就会有巨大的勇气和毅力活下去。
“你说的真好。”说话的女人,正是豆腐店的老板娘,章白苏的母亲,赫赫有名的霞光山土匪头子,现在被大家称为“豆娘”。
“豆娘,你的豆腐若是煮在汤里,冬天的时候,绝对比什么利器都厉害。”叶黛暮就着小菜,已经喝了一壶的甜酒,虽然度数不高,但是也有了些许醉意。“想想看,漫天的大雪,外面冷得打个喷嚏都会结冰,你的面前却煮着一锅豆腐汤,咕咚咚地沸腾着热气……”
众人不由自主地咽口水。叶黛暮的描述简直是深入人心。最有趣的要数章白苏了。他明明还在质疑叶黛暮的身份,谁叫最初相遇的时候相互敌对。但是连他都忍不住沉浸在了叶黛暮的描述中。幸好,他还保留着一些理智。“你这种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怎么会理解这种感觉?”
可是这句问话里,已经失去了太多的怀疑。因为只有真实感受过的人,才可能明白,被寒冷和绝望包围时唯一救赎的感动。只会纸上谈兵,那些从没有感受过饥饿和穷苦的贵族是不会理解的。
叶黛暮扯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哦,大概是你对我的定位不够准确。”
她不仅仅是大小姐,她还是大魏至高无上的女皇,还是坐拥天下的君主,还是一个曾经饥饿了整整十年的庶女。人所应该要遇见的那些痛苦、悲哀、甚至是绝望,她都曾经历过。若不是这稚嫩的身体里,藏着一个意外的灵魂,大概早几年便在饥寒交加的夜晚跳井自尽了。
她活到现在,不过是凭着一股不甘心罢了。
“怎么?你的衣服和同伴难道不足以说明你身份高贵吗?”章白苏企图揭穿她的真面目,然而连他自己内心深处都留有为她辩白的思绪。这样一个珍惜食物的女孩,无论如何也不像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混蛋。
“怎么?难道手持菜刀的只可能是厨子?衣服只是衣服,人是人。你所见的不过是现在,你的眼睛难道可以看到过去和未来?你知道了我的名字,难道就可以了解我曾经历过什么吗?就像,我听过你母亲的故事,却依然看不透站在我面前的她。”叶黛暮自己掀掉了那薄薄的纸片,让真实的暴风雪席卷一切。
章白苏等人立即惊慌地站了起来,远处的几个人甚至都从怀里掏出了利器。叶黛暮却瞟也不瞟他们一眼,直直地望向豆娘。果然,被抓住了尾巴,这个女人依然不曾慌乱半分,她用平静的语气问。“你是谁?”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的名字。我是维桢。”叶黛暮笑着回答。这不是假话。但距离人们所能探知的真相又离得很远。就凭这一个字,他们绝猜不到叶黛暮的真实身份。
“那么维桢,你想做什么?”豆娘的手一直放在桌子下。谢璇的神经其实绷得紧紧的,叶黛暮可以放松,他不行。因为打一开始,他就注意到这个女人的形体不同寻常,肌肉的爆发力很强。若是拼一瞬间的战斗,谢璇必定要全神贯注才能抗击。当然这一点,才习武几个月的叶黛暮是绝对感知不出来的。
不过,叶黛暮的第六感十分的强。眼前的豆娘没有杀意,这是她能肯定的。“豆娘,我想要你帮我们一个忙。”
“什么忙?”已经退役多年的土匪头子还能干什么?豆娘压低了声音,这是攻击的前兆。她已经不做土匪了,带着儿子在这样的小巷子里生活,就是为了避开这些纷扰。再传奇的英雄都有落幕的一天,而她只有一个期望,不要在儿子的面前惨死便好。不管这个史维桢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她都会拒绝。
谢璇已经被激起了战意,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爬上了剑柄。叶黛暮却丝毫没有把这战意的威压放在眼里,她连死神的刀都不知道直面过几回,怎么会惧怕凡人的刀剑。她知道豆娘在怕什么,但事实上她想要豆娘做的,并不是一回事情。谁说土匪头子,只有武力可以征用的?
“不用担心。我不会叫你去杀烧抢掠。和你曾经从事的行业,大概没有什么相重合的地方。我只是想要你帮我。用你身为女人,却不甘心被命运主宰的那份抗争。”叶黛暮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站在她这边的帮手,不需要去做危险的事情,但是必须要不会被收买。
“你想做什么?”这个问话已经不如开始那般火药味十足了。谢璇也按住了自己的手指,没有动分毫。这个时候,出手便输了一盘的棋。
“你知道乌托邦吗?”叶黛暮彻底放松了。若是能听人说话,那便还有收拢的必要。她想要的是帮手,又不是无脑的打手,会打架杀人算什么,她有一支军队可以干这个。“大魏如今,已经站在了悬崖上。无论是你想要安静地死在床上,还是女皇想要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终老,那都已经不可能了。”
豆娘的眼睛立即收缩,那是极度的惊讶。“你为女皇办事?”
“是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为自己办事,没有逻辑错误啊。“我希望你也能站在女皇这边,为你自己的国家出一份力。”
“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豆娘仰天长啸。“我能为国家做什么?我不过是个卖豆腐的女人。国家什么时候会需要我这样的人去出力了。还不是叫我杀人?你是从皇宫出来的,是了,那地方吃人得紧。亏我还被你那些语言所迷惑。我告诉你,这个愚蠢的污秽的国家,早就无药可救了,根本就不值得我为它任何事。”
豆娘一把便掀翻了桌子,残羹、碗碟撒了一地。感觉不对的谢璇抱起叶黛暮便后撤,才避免了被汤汁酒水溅到的悲剧。但是现在谁也顾不上这些了。叶黛暮牢牢地盯着豆娘。豆娘的神情蕴含的是无尽的悲哀和失落。
豆娘施展了这一下,也不再去攻击他们。头也不回地说。“滚吧。”
☆、第壹佰陆拾陆章 阿鼻地狱
夏季的深夜并不冷,吹拂的风依然带着些许热度。夜市已经渐渐散了,独留有各家门前未燃尽灯火劈啪作响。叶黛暮被谢璇护在后面,她看不到豆娘的表情。只是空气沉重到叫她的心掉到胃袋了。
有些许不甘冒了上来。
就因为自己曾经遭遇的不幸,不由分说地责怪命运和社会,仿佛点上墨点的画纸就再也画不了唯美的画一般,叫人不由地火大。当怒气冲上头,谁都不能阻止叶黛暮说话了。她走到了谢璇的前面,仰起脸来盯着豆娘,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说这国家无药可救了吗?”
“是的。昏君、贪官、世家、强盗、天灾……这个国家早就烂透了。就算是女皇又怎么样?”叶黛暮敏锐地听出她这句话里说到女皇这个词时不同寻常的停顿。十五年前、女皇。再想了想豆娘的年纪,她曾在诚敏帝的时代生活过。
说到女皇,首先想到的便是开创女人继承王位的武景帝。她的时代生猛而凶悍,因为战争纷飞,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为了活下去而拼命生存,那是一个武力至上的时代。
然后是才华横溢的文惠帝。那时候才人辈出,群星闪耀,文惠帝治下的大魏是南北所有国家中最为强大的,明明很少出征,却不知怎么地被周围的国家崇尚。那是一个无论是怎么样的天赋都会被发掘,都会被人赞赏的时代。
诚敏帝在武力和才华上都不如前两位女皇,她的故事里往往是香艳的类型多过历史的进展。但是不可否认,凡是在那个时代生活过的人,都不由地怀念。女人也好,弱者也好,都能在社会上找到一席之地。她们可以努力地为自己的生活而奋斗,然后收获相等的幸福。那是一个快乐的,充满希望的时代。
比起武力、才华,还是希望更难得到。更令人痛苦的地方是,这个时代最终结束了。只要是人都会归于死亡,诚敏帝在位五十五年,在大魏的历史之中已经是在位时间很久的皇帝了。但是正如同天佑五十五年之后接下去的是常德元年,这位伟大女皇的时代终于还是结束了。
而代表希望的那个时代,也跟着结束了。
继位的平炀帝是个十足的小心眼,他不放过任何曾经得罪过他的人,哪怕是芝麻大的小事情也不可以。曾劝诫他不要干预宗室的大理寺被集体降薪;曾在诚敏帝的时代弹劾过他奢华作风的工部尚书被流放;曾在他路过的道路上没有打扫干净的侍女被斩首示众。
鲜血揭示了幸福已经逝去的真相,却叫沉溺在过去的人们难以接受。谁能够在日光之中行走过之后,满足于日光灯的照射呢?那样的温暖和内心的感动,是虚假的现实绝对不能替代的。也许平炀帝并非是完全的昏君,他的治国也不能说是一塌糊涂,但是在吃过最好的食物之后,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忍受食物中的瑕疵。
豆娘这样愤世嫉俗的人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对于其他人来说,这里是人间,但是对于这些曾经见过天堂的他们来说,这里不过是地狱。
没有未来的现实,确实是可怕的阿鼻地狱。
“女皇也不会怎么样。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做君主,只有绝望的子民,她又能做什么呢?”叶黛暮想到自己拼命地从山一般的卷轴里找资料,花上几个日夜地分析,最后却往往还是派不上用场。就好像她曾经做过的那些努力都不过是白费功夫。怎么可能不生气?
“难道百姓受到强盗和贪官污吏的迫害,都是百姓自己的错吗?朝廷的不作为难道都要归罪于百姓自己不够努力吗?”豆娘愤怒地喊道。难道她们曾经还不够努力吗?连命都豁出去了,可是结果呢?可笑。“如果真是这样要朝廷有何用?要这国家有何用?”
“你明白国家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叶黛暮已经冷静下来了。她面对的不是为了利益来和她扯皮的世家,也不是企图用刀剑砍杀她的刺客。她面对的是大魏的百姓。这是来自对国家无比失望的百姓的质问。“国在上,家在下。这并非是国家超脱于家庭。而是家构建国。何为国家,不过是千千万万认同一个信念的家组成的东西。”
豆娘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想要高声反驳,然而还是情不自禁地听叶黛暮说了下去。
“并非是朝廷凌驾于百姓之上,而是朝廷出自百姓的需要才会建立。如同你曾经组织过一支勇武的队伍,你是她们的头领,为她们指明方向,庇护她们。然而这不是因为你比她们更高贵,不过是你有这个能力,而她们需要有这样能力的你罢了。难道不是吗?”
是的。豆娘曾无数次地痛恨它的存在。可是她从来没有探究过它为什么存在。朝廷和国家好像是天地创始以来便存在了一样。可是若真是那样,又为什么
会改朝换代呢?她从没想过这类问题,直到叶黛暮点醒了她。
“百姓才是国家存在的原因、意义,和所有的价值。一个国家可以没有钱财,没有武器,甚至可以没有土地,却不能没有百姓。失去百姓的国家,才是真的亡国了。”叶黛暮放低了声音,她确实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说得太快,那会打断这些人追寻她的思路。“而你却说这个国家无药可医,要放弃它。这才是真的可笑。因为你放弃的是你自己。”
“不对。不对……若真如你所说,那么为什么还会有贪官污吏,为什么百姓的呼喊依然会被无视,为什么有世家和寒门之分!”豆娘在飞速思考之中,终于自以为抓住了叶黛暮逻辑的破绽。她高声地质问叶黛暮,却也是在质问内心深处松动了的自己。不要愚蠢了,她不过是女皇派来的说客,伶牙俐齿是常态。不要被迷惑了。
叶黛暮却笑了,因为她知道这代表豆娘已经开始认同她的理念了。“因为人总是愚蠢的,只看得到眼前的种族啊。”
☆、第壹佰陆拾柒章 地藏佛
叶黛暮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或是世间的真理应该如何,她就是坚持自我,不肯顺着周围的流水漂走。也许是有一些顽固不灵吧。
像她这样的人,就是在人人都发表同一个言论的时候格格不入地坚持做少数的反对派。看起来可笑,又吃力不讨好。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反驳对方,像心里装了一个没有关闭按钮的喇叭,吵杂不理智而且无法停止。
所以当这些人都表现得对国家失望透顶的时候,她的内心不由地开始反驳了。“难道不是吗?你看得到过去、现在,独独将未来排除在外。过去的悲惨,现在的妥协,那么在你心里未来是什么呢?”
不止是豆娘,在场所有人都不禁扣问了自己的内心。这是一个很难叫人不去想象答案的问题,哪怕他们曾经从未意识到这一点。还是豆娘第一个回答。“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还会有未来?”
“有。”叶黛暮斩钉截铁地回答,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只要活着,便有未来。”
然而说完这句话,叶黛暮忍不住陷入了悲伤之中。只有活人才有所谓的未来。而死亡带来的便是永恒的沉默。她的母亲哥哥若是活着,会有如何的未来呢?只是这样想而已,便有巨大的哀伤席卷而来。叶黛暮声音有些哽咽。“你曾有非常希望对方活下来,却还是没能如愿的吗?”
豆娘犹豫了一会,还是老实地说。“有。太多了。我的师父、师叔、我的妹妹……我的命都已经快要走完了,却依然对她们的死亡念念不忘。”
叶黛暮知道她已经从仇视的怒火中冷静下来了。“你却活下来了。你所有的未来也是她们的未来。而你死后,你儿子的未来便是你的未来。到后来,你的儿子死去,你的外孙、你的曾外孙……这个连绵不绝的家谱便是这个国家的未来。你若是放弃了这个国家,便也是放弃这些人所有的未来。我只想知道,你扪心自问,你为这些人的未来已经竭尽全力了吗?”
豆娘内心的声音已经开始尖叫呐喊,她知道她知道她知道。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反驳,只是那语气已经充满了自我怀疑和犹豫。“你要将我至于大公无私的高台,可是我不是这样高尚的人。那么我的未来呢?”
她还是问了这个问题,那是叶黛暮从一开始便在期待的问题。高尚的情怀当然可贵,然而人始终是自私的。星星的光芒是星星的,柴火的光芒却属于人。“你的未来有两种:一、做这豆腐店的老板娘,到死的那天还在想曾经可能的另一条路;二、这另一条路,便是跟我走,或许你会遭遇危险痛苦和离别,然而你将会成为别人的光。”
“千古留名吗?”这个词便能叫在场的所有人热血沸腾。豆娘也不能例外,但是她的声音依然很冷静。“可是这并不意味我一定要为女皇做事。她不过及笄,即使有心,也不过是世家的傀儡。更何况我要如何确定她是为了这天下苍生,而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很简单,没有你,她依然是皇帝,膏粱锦绣。而且我都已经在你面前,你看到我便能知道她了。”叶黛暮笑着说。
“你能代表女皇?”豆娘竟和她说笑。
“谁叫我们都年纪不大呢。”叶黛暮笑得不行。这也不是欺骗。“那么豆娘,你愿意跟我走吗?”
豆娘对着叶黛暮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我愿意。”
得到了一个有力的帮手,叶黛暮狠狠地松了口气。但是朝堂的变化叫叶黛暮气得快要吐血。“你竟然说要实施连坐之法!”
这些家伙简直是要将百姓逼上绝路。整个汴州都陷入混乱,每一郡县都有不少人加入黄巾党或是被挟持,这样的状况下实施一人犯错所有人都一起被判罪的法律,不是要断绝汴州百姓的生路,是什么?
可看看这些洋洋得意的官员们,竟然还认为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决定了,可以一绝后患,彻底消灭黄巾乱党。他们所谓的绝不放过一个,并非是有罪之人而是那些让他们拥有如今一切的百姓。世家的高高在上,已经高得过分了,已经将自己全然超脱于百姓。现在想起她与豆娘所说的那些,实在是可笑。
叶黛暮辩解几句,见自己的意见他们完全听不进去,反而认为自己是妇人之仁。仿佛将国家大义放在首位一般,要用少数人的不幸来换取绝大多数人的和平。望着他们惺惺作态的模样,叶黛暮几欲作呕。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么愚蠢。将百姓的安危置于不顾。难道他们以为自己吃的山珍海味,穿的绫罗绸缎,花的金银元宝都是凭空的掉下来的吗?他们自己说到底也不过是百姓中的一个,再大的权利都不会改变最根本的这一点。连她也不过是其中一个。
是的,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当然高过少数人的。但是她怎么也不认同用有罪的人的罪名处置无罪的人。国家大义,这不是所有的理由。他们大概只是想要无视。选择现在最轻松的那一条道路吧,他们看不到那些鲜血、尸骸还有哭泣的绝望。
他们洋洋得意于自己的权利和那璀璨的未来,然后完全忘记了这些都只存在于这个大魏还存在的未来。而当百姓都已经抛弃的国家。就算有朝堂有君王有大臣,那又如何,那一切都不过是虚妄。国家都根本不会再存在。他们手里的金山银山都会失去,如同他们超然的地位,再也找不回。最后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亡国奴又怎么会分世家与寒门呢?
“将我们写好的讯息传递给豆娘,让她想办法传开消息。这一次我们务必要给这些鼻孔朝天的家伙一些颜色看看!”
叶黛暮说完这句话接着去做别的事情了,她还有太多资料要查,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一刻都不能停息,脑袋好像爆炸一样,可是她就是停不下来。因为她知道她能做的还有更多。
这一刻她不禁的想到了那身处阿鼻地狱到佛陀。不是因为他想要世间清明,地狱无鬼。而是他觉得若是他不做到尽自己的全力,他也不过是这恶鬼中的其中一个罢了。
☆、第壹佰陆拾捌章 痛苦时请微笑
不只是现在还有未来,总有痛苦叫人绝望,然而活着的人仍然要活下去。
叶黛暮不忍心吵醒好不容易熟睡的青盏,独自望着夜幕。最讨厌的便是夜半三分却无法入眠的时候。她有太多的过去值得这一份沉默。她还没有哭泣,只是因为她还记得被所爱之人抚摸嘴角的感觉。他们必定希望她活在这世上开心快乐,而不是自怨自艾。
她会快乐的。她应该是快乐的。可是为什么此刻的她依然感到孤独寂寞?那是失去过往所有的一种失落感。她过去的十六年好像都在那一日。从姜瑛将她扶上马车送进皇宫的那一日起,她的过去被彻底斩断了。现在的她的快乐满足,似乎完全不能感染她内心仍然属于十六岁的那部分。
她仍然被过去的苦难和绝望所围绕,好像从未走出来一般。她有些难过,因为自己的软弱和愚蠢。她坐在那里,夜风有些凉意。
青盏睡在那里,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外套,眉宇微皱,像遇到了梦魇。叶黛暮轻轻地站了起来,小心地动作,不想吵醒任何人。她给青盏盖上薄被,即使是在炎热的夏夜也还是怕着凉的。
“陛下!”叶黛暮还是把青盏吵醒了。青盏立即站了起来,有些局促不安,但是等她看到叶黛暮赤裸着双脚站在那里,立即升起万分的勇气。“陛下,你怎么能赤脚站在这里,就算是夏天,地也是凉的。陛下又有宫寒之症,万一寒气入体,下次便糟糕了。”
叶黛暮挠了挠鼻子,没办法这种事情就是要听她们的。“好啦,我错了。别生气。”
青盏还不肯罢休,赶着叶黛暮回去床上,才停止谴责的目光。“陛下,你这样,妾会很难做的。卢大人一定会责罚的。望陛下体谅。”
话虽用了毕恭毕敬的语气,但是神色却完全不是这样,鼓起脸颊气呼呼的样子,有些任性的随意。叶黛暮盖上被子,忍不住被她逗笑了。
这些侍女们开始对她是假惺惺的恭谨,背地里是十分地厌恶她那突如其来的好运;然后是真的崇敬,将她真的当做一位君王服侍;现在,她们已经完全想不起了这其中巨大的鸿沟,微笑着站在她身边,生气地督促她,比起女皇,她们更像是对待一个朋友。
“好啦,我下次不敢了。”叶黛暮笑着回答。真是神奇,那份孤寂竟在青盏睁开眼那瞬间,便被驱散得一干二净了。明明两个人之间什么话也没有倾诉,只是眼神对视,只是嬉闹调侃,那些空白的黑暗,便在一瞬间被点亮了。如何去描述呢?就像是停止的电影画面,在那双眼睛忽闪地睁开时,开始流动了。
她突然便觉得睡意袭来,眼皮沉重,脑袋一沉便陷入了梦乡。难得的一场美梦啊。
早上起来的叶黛暮精神气爽,然而今天是一场大战。她已经等待许久,就为了今天早朝时给那些自以为是的傻子当头一棒。反正她最擅长的就是泼人冷水了。来吧,来战。
“陛下,连坐法势必要进行,否则黄巾之乱难以平复。”吏部徐尚书第一个站出来说话。汴州是徐家祖宅所在,还有许多的旁支在那里生活。想要镇压这样无端的动乱对于他们来说便是当务之急。
“臣附议。汴州乃我大魏的粮仓,若是再错过了夏初的播种,今岁秋收便无粮可以入库。加之现在开仓放粮,粮食储存不足,到了冬日再发生天灾,便会到了绝境。陛下,为了汴州的农耕,为了天下苍生,连坐法势要推行。”这个口口声声为了天下为了百姓的王尚书,其实心里想得最多的大概还是他自己的利益。因为粮仓乃是户部除了钱库之外最重要的筹码。
“陛下,黄巾乱党如野草丛生,斩断起茎叶,风吹便重生,只有连根拔起才能彻底消灭他们。”这个说话的叶黛暮不必去看也猜得到——兵部卢尚书。只有兵部才会在意这里面最小的利益,因为他们能得到的便是这骨头缝里剩下的东西了。这意味着骨头上的肉都已经被人瓜分完毕了。
如何能不可悲呢?这些家伙口中的乱党,是那些无路可走被逼上梁山的百姓。而对他们来说,这些百姓的性命已经化成了一块块肥肉,有利可图。他们还是人们吗?比起人,更像是恶狼吧。这些畜生!
“诸位口口声声说连坐之法乃是最优也是最后的选择,是吗?”叶黛暮沉寂很久,在众臣放松警惕的时候,才缓慢地说。“那么,有几个问题你们应该十分地清楚吧。”
众臣不由地感到危险。
“你们知道,汴州有多少人?”第一个抛出的问题,令户部尚书松了一口气,这实在是太简单了。大魏每隔几年都会进行人口普查,只是为了收人头税时特意设置的罢了。利益才是最大的动力。特别是在去年先帝敦诚帝登基后立即进行一次人口普查。,数据还十分的新颖。
但是叶黛暮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呢。没等他们回答第一个问题,她立即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你们知道,汴州的百姓之中,有多少人参加了黄巾乱党,而那些人又有多少的亲人,多少的邻居,多少的师友吗?”
☆、第壹佰陆拾玖章 原则
含元殿一片寂静。狂热和冲动在这一刻终于被扑面而来的冷水浇了个透心凉。他们想到的连坐之法,可以平定黄巾之乱,可以让汴州的农耕顺利地进行,可以保证大魏的粮仓和税赋。可是他们唯独想不到、看不到的是百姓。
“一条人命,值多少钱?”叶黛暮不由地讥笑。“你们算过吗?若是实行连坐之法,这大魏的粮仓、这汴州便空了一半,还都是青壮年。你们说能保障农耕,笑话!连人都没了,这田地谁来耕种?”
然而叶黛暮没有想到,现场竟然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有人站了出来。弯腰,抬头,平静地回答道。“陛下,还有人的。只要汴州能够平定下来,很快这些地方便会引来足够多的人耕种。反过来,若是汴州一直兵乱不断,即使还有人,田地也难以达到耕种的目的。”
无论如何,叶黛暮都不会妥协的。若是连人命都弃之不顾,她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底线不都是愚蠢至极吗?是啊,人总是会死的。对于人这个种族来说,从来都不是靠个体的超能取胜,而是靠延绵不绝的传承。今日的我也会死亡,明日的继承人也会死亡,这个帝国最终也会灭亡,但是对于人类的来说,不,甚至是对魏这个名字来说,绝不会消失的。
人总是这样不自量力的妄自菲薄,将自己视为世界的中心。将人类的伤春悲秋都当作自己人生的一部分,叶黛暮不能例外。或者说她格外地在意。人活在世上究竟是为什么呢?
难道只是为了受苦?叶黛暮不喜欢这个说法。那该有多么绝望啊。虽然她念佛经,危急关头总是情不自禁地祈求佛祖保佑,但是她依然不会以受难为乐。她是享乐主义,今宵有酒今宵醉。若真的人活着只为来受苦,她绝对不想活下去。她能够接受痛苦,忍受悲伤,拼命地在黑暗和死神的追逐下奔跑,就是因为她相信,在竭尽全力到达的目的地有她想要的幸福。
她所做的一切绝不是为了受苦这么愚蠢的原因。人活在这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如此思考着,叶黛暮便彻底冷静下来了。她需要做的是安静地倾听,找到他们逻辑上的漏洞,一举击溃他们。她绝不会允许他们草菅人命。至于她来这世上的原因……回去慢慢想吧。
“陛下,虽然牵涉之人甚是广泛,但是黄巾乱党不根除是绝不可行的。若是百姓之中藏有恶党,那叫官吏如何行事呢?若一旦不如他们的心意,便要举兵造反,那么岂不是要事事妥协。陛下,大魏是经不起这样的动乱的。”这位老臣说的话那是句句在理。
连叶黛暮也不由自主地跟上了他的思维。是的。任由他们去生动乱便事事妥协,他们自然会上瘾,因为这最轻松便捷。可是对于国家来说,这便是一场灾难了。因为一件事情不可能做得人人都满意。一块院子,若是左边的邻居多占一些,右边的邻居便会少占一些,如何能心平气和呢。
衙门判决左边的归还一些土地给右边,相互均衡。但是这个时候若是左边的邻居不同意,一个不高兴起兵造反一下,衙门为了平乱不得不妥协的话,那么公理何在?若是到时候右边的邻居也不高兴了要起兵造反,又该怎么办?
有些原则便是不能妥协的。一旦退后一步,便是万丈悬崖,万劫不复。
叶黛暮绞尽脑汁地思考这其中的破绽。她不能陷入这思维里去,若是原则不能放弃,那么无辜者的性命绝对是其中的首位。叶黛暮绝不肯妥协。那不是纸上记载的数据,也不是轻描淡写的一个概念,那是活生生的人命。他们有父母妻子孩子,还有老师朋友,甚至是他们去过的店家,都是真实存在的。那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只要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像针扎一般的痛。因为她的世界里曾拥有的两个人已经丧命了。就因为这些家伙无聊的阴谋诡计,就因为所谓的最优选择。那是人命,不是什么田里种的大白菜,拔出来再埋回去,一颗也不会少。
但是她得怎么反驳呢?叶黛暮想得头皮发胀。快想啊。这个时候还不发挥小宇宙,更待何时!叶黛暮不由地自嘲起来,连这种时候都会胡思乱想啊。这个时候要是能有碗绿豆汤就好了。食物……豆娘!
“是啊,你们说的不错。我认为很在理,无论如何,原则和底线是决不能丢弃的。”叶黛暮在众臣们露出缓和的表情时,毫不留情地给他们当头一棒。“可是其中最不能丢失的原则是不能罔顾百姓的性命。你们说的很好,要耕种、要粮食、要公理、要和平,这都没错。”
“那么陛下为何还是不同意呢?徐尚书已经言明,连坐之法所审判的是那些有连带责任的人,他们欺瞒朝廷包庇乱党,难道不是有罪吗?陛下,不可心软。为国之道,便是法。”刑部尚书终于出来了,在这场争夺利益的大赛之中只有他们置之度外。明明是刑部的事情,却叫其他五部都头脑发热冲锋陷阵,可笑可笑。
工部严尚书虽然已经是叶黛暮这边的人,但是叶黛暮不打算利用他做些什么。众矢之的,一个就够了。严尚书本就不擅长口舌之争,他只是擅长研制之事,说到唇枪舌剑就差远了。何况就是多了严尚书帮她说话,这件事情也不会因此向她这边妥协。
“因为人命重于一切。”叶黛暮淡然地回答。她的思绪开始清楚起来了,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放开来高谈阔论吧。“元狩元年,武景帝继位,大魏已失五州,仅余上京一地。这个时候,大魏的人口只有十万。武景帝在城墙上立碑,碑在人在,碑亡人亡,誓死不后退一步,才守住了上京。”
“陛下,想说明什么?”有大臣想打断叶黛暮,严尚书提前一步截下话,为叶黛暮铺垫。“那时大魏即将亡国,自然是不可失去任何一个百姓。现在大魏再如何,也是泱泱大国,只一个西京便驻守了三十万大军,只是几个有罪之人又算得上什么呢?”
此话真是诛心。
☆、第壹佰柒拾章 大魏之魂
严尚书,我小看你了。叶黛暮几乎是热泪盈眶了。说得太好了。一个国家从来都是嫌人少了,没有说嫌人多的。现在可是个土地广袤无垠的时代,荒废的土地哪里都有,不少村舍都荒废着呢。这是个人多力量大的时代。
“武景帝在那石碑上刻的字,我想在座的诸位大臣没有不知道的吧。”叶黛暮开始背诵,她的脑子飞速地运转,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民乃国本。民之所向,王之所向。”
“若伤吾魏民者,为吾魏敌,杀无赦。”众臣暗自也忍不住接了下去。那是上京最为明显的标识,竖立在城门口,只要入城便会看见。甚至有很多人都将这块石碑视作神佛来祭拜,祈求平安,十分灵验。还有一个传说,武景帝的武魂依然留在她终身守护的石碑上,只要是魏民来祭拜便能得到庇护。
武景帝是这大魏的守护神,哪怕是最看不起女人的扶南国人都承认这一点。那个女皇强悍得不似凡人,身为魏民荣耀于此,这是上天赐给大魏的女武神。
“特立此碑,以警后人。”叶黛暮念完了。这短短的一篇檄文,叫她念出悲壮的色彩,因为这是武景帝登基后打得第一场战,胜则大魏存,败则大魏亡。最后大魏的胜了,这块碑便从此便立在了这里。六百余年无论是内乱还是外敌都不曾毁去的这块石碑是大魏之魂。
“你们是要将这块石碑,弃之不顾吗?”叶黛暮的语气并不激烈,却比之前的话语更叫人生畏。这位年幼的女皇站在那高高的台阶上,看起来与之前完全不同,威严得闪烁着叫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最后还是叶黛暮胜利了。虽然是短暂的胜利。因为只要有足够利益驱使,这些噬骨的蛀虫还是会卷土重来的。在那之前,叶黛暮必须要找出彻底掌握权力的办法。希望老师能有什么办法吧。说到这里,春闱的第一轮应该结束了。不知道她收拢的那些学子有几个上榜的。
叶黛暮还没有询问卢淑慎,谢璇便笑嘻嘻地从梁上挂了下来。“嘿嘿,想知道春闱的结果,问我呀。不过贿赂的不够,我可不干。”
男神,你的形象呢?叶黛暮无语,眼前这个笑嘻嘻的傻少年与当初第一眼所见的男神可完全不像是一个人了。但是这大概就是恋爱的乐趣,叶黛暮抱住他倒挂的头,这边嘬一口这边嘬一口,把整张脸都吻了个遍。
谢璇下来的时候,一脸无奈,将她堵在椅子上。“你那不叫吻,叫啃一口猪头肉好下酒。”
叶黛暮有一些危机感,幼安的眼神实在是有些恐怖,仿若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神,调侃道。“好大一个猪头啊。”
“好胆量,你居然说我是猪头。”叶黛暮顿感不妙,但是来不及了。这个高度,她正好被谢璇吻个正着。那是和她孩子气的亲吻完全不同的动作,粗鲁地侵占,像是被狂风暴雨袭击了一般。她宛如一叶扁舟,在狂风巨浪之中找不到自己。那是完全的美好。
☆、第壹佰柒拾壹章 文昌星
收了足够的贿赂,谢璇终于满足了。他掏出一个名单递给叶黛暮。“喏,都在这里。”
叶黛暮几乎是抢过来的,激动地摊在桌子上看。“这个名字我记得,这个也是……我的天都昏了头,幼安快去把我架子上红色丝带绑着的名单拿来。这么对照岂不是快多了。”
谢璇笑眯眯地照办了。当时叶黛暮真是太激动了,居然错过了谢璇那标志性的笑法。等她千辛万苦终于对好了名单,一个一个数的时候,谢璇忍耐不住,笑着说。“一共三十四个。”
“三十八个呀。”叶黛暮咬着手指,郁闷地想难道要再数一遍,等等!叶黛暮立即想明白了,冲过去,踮起脚愤怒地揪住谢璇的衣襟。“你怎么知道是多少个的?其实你已经对过了?你个混蛋!”还她浪费的一个时辰的时间,还有痛到咯吱咯吱响的脖子。
“没有啊。就是你刚刚对的时候,我瞟了一眼。”谢璇笑眯眯地说,毫不在意自己此刻的形象。“是维桢你太逊了,才一百个名字,怎么会记不住呢?”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过目不忘啊。”叶黛暮斜眼瞥了他一下。“对了,怎么是三十七个?哪几个不对呀。我看名字对上了,难道是有相似的名字,我弄错了?”
谢璇拿起笔在她圈起的名单里点了点。“这几个人别算进去。”
“为什么?张瑕、孟清逸、刘祀德、高子宥,这四个人怎么了?我们没有得手?”叶黛暮也不是事事都能掌控的,现在的任务堆成了山,她能掌握个大概也就不错了。
“不,他们算是我们的人了。”其中的用词遣句叫人不安。谢璇继续在纸上写了个字。叶黛暮见那笔画增加,字渐渐构建清楚,不由地变了脸色。“长乐毅王的人!”
“恩。虽然我们是暗中行事,但只要是做过的事情,总是会留下痕迹的。被人发现我们的动向,这不足为奇。若是他们不往里面插钉子,我们倒是要害怕一下了。因为当敌人不在乎你的时候,往往是要开始失败的契机。我们还应该感到庆幸。”谢璇说的轻松,叶黛暮却硬生生地被这个字激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她在暗中活动的时候,敌人肯定也在活动。她总是忍不住将现在的情形代入到游戏里,每一个步骤都像是为了最后通关做的游戏操作,可是她已然忘了,这是无数个玩家的游戏,而且连boss都是在自行扩张地盘和实力。她进一步的时候,对方可能前进三步甚至更多。
不能再等下去了。叶黛暮一把抓住谢璇手臂。“幼安,我们需要一个可以商议事情不容易被发现,并且容易出入的地方作为据点。然后联系那些人。”
“维桢,你太慌了。首先第一点,鱼龙混杂的地方好找,但是人多就意味暴露的可能性也会很高。第二,那些人的忠诚和保密性如何,我们还不得而知,不可以暴露你是女皇这件事。”谢璇考虑得很周全。
叶黛暮赞同,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可是幼安啊,春闱的最后一轮是殿试,无论如何他们都会看到我的脸啊。总不可能和他们交流的时候,我把脸蒙起来吧。”
“维桢,你想多了。我问你能进殿试的能有几人?还有你记得我们当初是以什么借口接近他们的吗?”谢璇知道是自己之前透露的消息惊吓到她了。但是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冷静。
“我想想,殿试应该是前五十名,然后由我钦点状元、榜眼和探花,虽然是名义上的。”叶黛暮咬着指甲,仔细地思考。她不记得他们之前商量好怎么去笼络那些学子了。
幼安无奈,拽掉她的手,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奶酥。“不许啃手指。维桢,你这个样子要怎么信服这些人呢。慢慢想,别着急。”
好吧。叶黛暮嚼着嘴里的点心,被浓郁的奶香治愈了。“好像是世家霸占朝堂,寒门无法出头,这个理由吧。不过,大家还真是好骗,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上当了。”
“只要编得合理又美好,这些一心求证自己的学子们当然很容易就上当了。”谢璇毫不在意地说。越是单纯的人越是容易被三言两语哄得狂热起来。不过,后遗症也十分严重就是了,若是让他们觉得你辜负了他们的期待,后果便不是一个惨烈可以形容的了。
“你说的好恐怖。我有点压力了。”叶黛暮不住地咽口水。她可不觉得自己扛得起那么大的期待。她可是知道那些家伙一旦梦想破裂的话,会变成如何可怕的催命鬼。“怎么办?幼安,我该怎么办?”
谢璇失声笑了,还是个孩子啊。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担心,陛下。”慢慢长大就好了,有这样目标的你,一定会成为下一个庇护大魏的圣君。
叶黛暮靠在谢璇的胸膛上,想了想,接着说。“我想见见他们所有人,偷偷地去看一眼就好了。”
“好的。”谢璇没有问为什么,便点头同意。叶黛暮觉得他一定是猜到了自己的心思。这个男人明明小气又别扭,可是却好像有透视眼一般可以看到自己所思所想,比第二个自己更了解自己。
提问:在哪里可以偷看到所有的学子?
回答:城南的文昌祠。
“为什么大家都会去这个祠堂还愿?等等这不是寺庙的特权?”叶黛暮还一头雾水就被谢璇提了出去。“你飞慢点啦。我的发簪都要掉了。”
“哪一支,这个红玉的吗?”谢璇腾出一只手将她的头上所有的簪子都重新插了一遍,动作还十分的温柔,一点也没有伤到她。然后一边回答道。“很简单。我想珵文肯定给你讲过的,说不准还给你看过刻版。”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因为老师给我看的还蛮多的。印象里有夏宫的题字吧。等等,我有夏宫吗?”叶黛暮想到一个关键,如果有……那不是可以避暑吗!
☆、第壹佰柒拾贰章 光影
叶黛暮想偷看那些学子,当然不能光明正大,站在人群中也不行,那太显眼了。谢璇想了个好地方,带她从屋顶上溜进阁楼里,打开一个口子往下看。
“这地方怎么有一个这么便利的窗口呢?”叶黛暮开始还以为是谢璇为了方便特地开的,居然不是。谢璇表示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有了。
“而且,还有这个哦。”谢璇笑眯眯地从墙上拿下一个油灯点燃。“这里还有坐的地方。我想这里在建的时候就已经是某个人的秘密据点了。”
这个某人还真是好猜。“是文惠帝吧。这个文昌祠最开始就是为了募集大家的点子存在的,没想到,文惠帝还有这样的恶趣味。”不过她自己这个有十足恶趣味的人也不好说人家就是了。这也算是家族遗传病吗?
看向坏笑不止的谢璇,叶黛暮默默地否认了这一点。这应该算是传染病。“这个走过来的男人我有印象。是叫高子宥,啊,等等,你好像有说过他是奸细。”好不容易发现一个认识的,却是敌人,有点伤心。
“说是奸细,但其实也不过是长乐毅王笼络的人。说不准他在结识了维桢以后,立刻就会转变了阵营哦。”谢璇笑嘻嘻地安慰道。“好啦,别沮丧了。看那边,左边袍子上打了个补丁的男人,也是你名单上的人物哦,名为尧启。”
“你这么说,我好像有印象了。他好像是唯一一个从书馆开门到书馆关门都赖在里面的学子,一整天都只要喝水就行了。这么看他,真是瘦得过分。他是第几名来着?”叶黛暮对这个男人有点印象,可是名字完全没有印象了。
“没中榜。”谢璇这一句叫叶黛暮顿时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呢?他读书那么努力,就算没有在前几名也应该有……也是,这种事情也不光光是努力就可以的。可是他为什么会来还愿呢?”叶黛暮为他感到可惜,明明都已经那么竭尽全力了,却还是没有中榜。老天有时候真是不够公平。这么想,愤慨之情就涌了上来。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和我说说吧。”叶黛暮打定了主意。虽然她也做不到绝对的公平,但是若是她能做那个令他觉得命运没有完全抛弃他的人,她很乐意。
“尧启乃是汴州来的学子。之前汴州战乱,他的家人尽数死了。只剩他孤身一人。为了春闱,他变卖祖宅前来上京,却在半途上被恶仆所伤,财产尽失。”怎一个倒霉了得。叶黛暮都想替这个倒霉鬼念几卷经书去去晦气了。
但是那样同情的心思,在她看到他抬起的头的瞬间彻底消散了。他在笑,遭遇了这么多噩梦一般的事情,他居然还笑得出来。有点不可思议。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地打击,无论是谁都会心里难过吧,即使是勉强自己笑起来,也不会如此的发自内心。反正若是叶黛暮遇到同样的事情,她大概现在已经崩溃得嚎啕大哭了。
“他很乐观。有一点佩服他了。”叶黛暮更坚定了要将他收进自己阵营。“这样的人,即使是没有中榜,我也觉得他有足够的能力。幼安,你觉得呢?”
“是个不错的家伙。他读的几本农书都很有用,我建议将他派遣去汴州的据点。”谢璇这个提议一出,叶黛暮眼睛就亮了。以尧启的遭遇,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去帮助那些遭遇困难的汴州百姓,而他的乐观积极也一定会影响那些身处低谷的人。
“恩。要好好对他哦。”叶黛暮郑重地对谢璇说。
“好啦,你不要说的好像他才是你的人。我会嫉妒的哦。”谢璇越来越坦率了,叫叶黛暮有些不习惯。这个别扭鬼居然改了性子。好像就是从他去汴州回来开始的。他在汴州遇见了什么事情吗?叶黛暮侧过头去望着他,她似乎从没有注意到他的手上又多了很多的伤疤。
叶黛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问出口。若是他不愿意说,她就等待吧。叶黛暮笑着爬过去,吻了吻他。“好啦,别吃醋嘛。你才是我的人哦。”
“才没有吃醋。”谢璇抱住叶黛暮,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小心地调整姿势,让她舒舒服服地靠在那里坐着。“你这个坏心眼的小东西。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你都没有好好对待我。还在我面前说别的男人。”
叶黛暮在他怀里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这不叫吃醋叫什么?还是别扭鬼嘛。但是自己点的火,当然要自己熄灭啦。叶黛暮很上道地让他亲了个够。最后还是谢璇克制住了,将自己勉强剥离了叶黛暮的身上。
“说起来,是不是有些对不起他呢?若是他继续读书,三年后也许就会顺利中榜,然后成为朝廷的官吏,像他之前希望的一样,成为指引国家的光芒。现在即使他能解救汴州的百姓,最终也只能隐藏在光芒下的阴影。”叶黛暮犹豫地说。“若是将他送去汴州的据点,他肯定没时间看书了。今年都没有中榜,那样艰苦的条件下,可能性就更小了。”
虽然是在做好事,但是总让人觉得好像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世人多好名,可是我觉得他会理解的。作为指引者固然光芒四射,可是你觉得他是那种沽名钓誉的人吗?”谢璇这句话说到了叶黛暮的心里。“要不直接去问他吧,是想做名誉者,还是潜行者?”
叶黛暮下去的时候,顿了顿,抬起头来问谢璇。“那么你呢?你想做哪一种。”
“我想做丈夫。”谢璇悠悠地说着,吓得叶黛暮差点从楼梯上掉下去。这、这算是求婚吗?这也太随便了。叶黛暮想了一下,立刻就不开心了。女孩子就是脾气一上来,喜欢作天作地。就算叶黛暮喜欢谢璇,也绝对不要这么简单地答应他。哼!
谢璇也没有想过一蹴而就,他笑眯眯地捏了捏叶黛暮鼓起的脸颊。叶黛暮只不过是不小心瞥了他一眼,便被他的微笑所感染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面对如此盛世美颜,叶黛暮觉得自己把持不住多少时候了,想要拒绝他实在是太难了。
谁叫她,最喜欢幼安了呢。
☆、第壹佰柒拾叁章 夏宫
那个叫尧启的学子果然愿意去汴州。叶黛暮不由地松了口气,这种时候哪怕是多一个能用的人也好。她简直快要被接二连三的事情给压垮了,连喘气都是一种悲哀的沮丧感。特别是夏天到了。
叶黛暮向来有苦夏的症状,去年这个时候,她饿得头昏眼花,才勉强吃进了东西。卢淑慎和霁曦可是犯了大难,去年不知花费了多少多少心思,才堪堪让叶黛暮没有倒下,今年虽然多了御膳房可以商议,但是也不容乐观。这一天的早膳,陛下只吃了一半。
“陛下……”卢淑慎犹豫了片刻,想到大臣们还在含元殿等她,便又笑着说。“没什么,陛下午膳想吃什么呢?”
“我想想,啊,来不及了。下了朝再说吧。”匆忙忙的叶黛暮觉得这对话还真像是上班族和妻子的对话呀。叶黛暮没察觉到卢淑慎的异常,反而觉得很有趣。肚子虽然很饿,但是责任倒是填得饱饱的。不过被卢淑慎那么一问,叶黛暮的脑子里又开始滴溜溜地转动了。
午膳吃什么啊?叶黛暮迅速地过滤了一遍自己的食谱。不想吃烤肉,太油腻了;不想吃蔬菜,太寡淡了;不想吃主食,太噎得慌了……总而言之,不想吃饭。想起来前几年的夏天,她都饿得爬树啃树叶了。那时候,哪怕是半个馍馍,她都能满眼放光,啃得津津有味。
人就是这么不知足的种族啊。一旦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就开始不放在心上了。叶黛暮摸了摸自己身上薄纱制成的夏衣。这种薄如蝉翼的轻飘飘的服饰简直是治愈严酷夏天的良方,比现代的短袖短裤更舒适,还凉丝丝的。之前这种东西她连想都不敢想象。
如今想来,自己是怎么熬过那完全黑暗的时间呢?明明没有美食,没有华服,没有朋友,等等,有的——喵喵。她沮丧的时候来安慰她,她开心的时候可以分享快乐,她饥饿的时候还会给她带来食物。突然想起来,有一年夏天,喵喵不知道从谁家顺了小鱼干,她去小厨房偷拿了一点米,用藏起来的锅子煮了一锅米饭。什么都不放,白米饭就着咸香酥脆的小鱼干,那大概是人间的天堂。
想着想着,叶黛暮忍不住吸了吸口水。恩,决定了午膳要吃小鱼干。一旦被食物激励,叶黛暮那是马力十足,在朝堂上说话的声音也分外洪亮。
“陛下,想吃小鱼干。”卢淑慎为难地和霁曦商量这件事情。从古至今大概还没有那么好打发的皇帝吧,只要小鱼干这种连冷盘都算不上的食物便心满意足了,哎。“虽然陛下要的东西不合礼制,但是陛下的苦夏之症又开始了。她想要吃些什么,就按照她的意思去做吧。只是记得大寒之物千万不能让陛下任性了。去吧。”
霁曦点了点头,想想,还是接上一句。“卢大人,还是请常太医给陛下开几贴开胃的药吧。”
“恩。你说的有道理。青盏,去唤常太医来给陛下诊脉。”卢淑慎唤来青盏好生嘱咐一番。“如果常太医没有当值,就寻个别的理由,不要找别的太医。太医院目前还不能信任。”
青盏立即放了手上的活计就去了。众侍女们都忙碌起来,只有叶黛暮一个闲人在屋子里面晃悠晃悠地看书。今天的作业不是很多呢,叶黛暮打算留到晚一点的时候做,能拖则拖嘛。她就是个十足的懒货。而且最近事情太多,她都没有像这样懒洋洋地呆一会儿了。
什么都不想,就这么懒洋洋地呆着真是太好了。叶黛暮很享受这段美好的时光。这本随便拿来的书也十分有趣,说的是秋季的大山里有许多有趣的植物,不少还算是美味的山珍呢。看来作者也是一位好吃之人啊。叶黛暮对着里面的描述流口水,想吃。
虽然肚子饿得叽里咕噜地叫,菜色也是她自己点的,也许是只单单一个小鱼干太过寒酸了,御膳房上了整整一桌的海味。但是叶黛暮仍然没吃几口便停下来了。
卢淑慎很是紧张地劝诫。“陛下,再多吃几口吧。你看这虾球颜色十分鲜亮呢,滋味必定甚好。不然,这碧羹汤呢,用的是荷叶、莲子、鲜鱼丸子熬成的,您闻闻这香气,是不是有胃口一点了?”
叶黛暮摇了摇头。她吃不下,连气味都不想闻。青盏在一旁干着急,做菜她不会,劝诫还没轮到她,但是什么都不做那是绝对不行的。她灵机一动,找了几个小侍女去冰库取了一座冰山搬了过来,再叫几个人拿着大焦扇扇风,室内立即就凉快了许多。叶黛暮舒心得叹了一口气。“好凉快呀。”
“陛下,可是耐不住炎暑。”卢淑慎赞许地瞟了一眼青盏,被启发了,立即便提议道。“陛下,不如去夏宫避暑几日。夏宫位于山腰之上,甚是凉爽,还有大片的湖水可嬉戏。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叶黛暮听了,那是不止两只眼睛放光,那是满脸都在放光啊,高兴得让所有的侍女都不禁松了口气。不过,想去夏宫避暑,也并非简单之事。首先要把众臣都打包带走,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这些个大臣们都是惯会享受的世家出身,当然不会拒绝更舒服的办政地点啦。
之后便是各种打包,公务的卷轴,叶黛暮平时惯用的盥洗用品,华服常服,餐具茶具……叶黛暮口瞪目呆地望着忙碌的众人,情不自禁地问道。“咱们这是要搬家吗?”
卢淑慎一脸无奈地回答。“陛下,怎么会有如此的想法呢?”
真是由不得叶黛暮不这么想。这几个侍女疾步快走,明明手臂都细得好像要被风折断一般,却搬举着千金重的物品一点也不费劲。叶黛暮想去帮忙,然后无情地被拒绝了。卢淑慎端来一碟冰透了的西瓜,放在叶黛暮面前的茶案上。“陛下,这凉瓜用井水冰得透凉了,陛下食用一些吧。”
这西瓜翠绿底黑纹,红囊晶莹,被井水冰得凉丝丝,如今切开来,摆放在通透无一丝纹路的白盘子上,凉气四溢,仿佛看着连所有的感官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凉意。叶黛暮插起一小块,塞进嘴里,那汁水简直是沾上唇齿的一瞬间便溅了出来,甜得透心凉。
夏宫啊,好期待。叶黛暮笑得眼睛都弯弯了。
☆、第壹佰柒拾肆章 宫音延绵
叶黛暮坐在车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不是她不勤快,只是在马车上看书什么的实在是不可能。虽然马车已经行驶在最为平稳的御道上,而且马车的稳定技术也是最为先进的,但是想想看,在现代水泥路上开汽车都会有晃动感,何况是古代。叶黛暮坐了一天的马车,已经要把骨头给晃散了。
“陛下,可是困乏了?”卢淑慎正在煮新茶。嫩绿的叶片在沸水里舒展开来,连气息都染上了沁人心脾的绿色一般,令人舒爽。
“不,只是实在是无趣。”叶黛暮趴在玉枕上,百无聊赖地看她煮茶。不能看书,也不能写字,当然扎马步什么的除非她想被磕破牙齿否则还是不要尝试了。
“如此的话,陛下,不如来下棋吧。”卢淑慎忍笑道。这样的陛下,实在是太可爱了,像是撒娇的小猫咪。她不由地想要摸摸那颗小脑袋。不行,不行,这可是以下犯上。
卢淑慎忍得很辛苦,但是叶黛暮完全不能理解。她欢快地大叫一声,趴到卢淑慎的背上,蹭来蹭去。“淑慎你真好。快来快来。”
“陛下,成何体统。”嘴上虽说的是责备的话语,但是语气却宠溺得像用蜜糖要将她淹没了。卢淑慎立即擦干净手,让青筠唤来一个小侍女去取棋盘和棋子。马车的帘子一掀开,叶黛暮就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好热,对哦,现在是午后,炎夏的日头可不是唬人的。可是为什么这马车里面凉爽得仿若春秋呢?叶黛暮迷惑地想。她原来还以为马车这么大,却没留几个侍女在里面,是为了防止人多空气太热呢。这样看来并不是的。马车上一定有什么机关。
趁着棋盘还没来,叶黛暮开始欢快地探险。卢淑慎交代完别的事情,转过头一看,自家陛下撸起袖子一脸兴致勃勃地翻箱倒柜。“陛下,您这是想做什么?”
“淑慎,这里面有什么蹊跷的机关吗?为什么会这么凉快?别说,别说,我要自己发现。”叶黛暮最喜欢探险了。她制止了想告诉她真相的卢淑慎,一脸欢天喜地,没一会儿就把一间屋子大小马车全都翻了个遍,连铺在下面的草席都想掀开来探寻一番呢。
“陛下,陛下,没在下面呢。上面放了柜子,陛下您是掀不动的。小心……小心,陛下!”叶黛暮不甘心,还是用力去扯了扯,还是卢淑慎护了她一下,才没让头被没关紧的抽屉砸个正着。
叶黛暮赶紧查看卢淑慎的伤势。“都紫了。青筠,快去拿伤膏,还有冷水。等等,这种情况应该敷热的还是冷的?算了,还是先把语嫣叫来,看看该怎么处理?”
青筠匆忙地找人去了。卢淑慎哭笑不得地对着紧张兮兮的叶黛暮安慰道。“陛下,别紧张,不过是一些小伤罢了,不碍事的。”
“可是……都怪我,对不起淑慎。”叶黛暮总算不再乱动了,乖乖地贴着卢淑慎坐着。等外面一响起声音,叶黛暮立即跑去掀帘子,连小侍女的动作都没有她快。
语嫣看了看伤势,松了一口气。“陛下,卢大人无事,这点伤只需要冷敷即可。青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