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读史 (15)
拿毛巾,青筠拿药膏来了吗?等等,先做冷敷吧。陛下,陛下,您别动。我来就好了。”
叶黛暮还在想是不是有冰块会更好。语嫣便打开了一个她刚刚寻找半天的机关,露出了一座膝盖那么高的冰山来,从上面砸下一些碎冰,放进水里,给卢淑慎做冷敷。
怪不得马车里这么凉快,原来是自带空调了。叶黛暮这时候才注意到后面上来的几个侍女,青盏、语嫣细微的地方都有汗珠。可是脸上那么容易流汗的地方并没有呢。
叶黛暮偷偷地观察了一阵,发现了真相。除了她的马车,其他的马车大抵是没有这么大的冰山的,也并不凉快。更别提她一有动静,大家都是在打太阳底下急匆匆地赶来,肯定出了不少汗,但是为了防止那些汗水和味道冒犯到陛下。这些侍女们在进来之前都好好地用随身的汗巾擦拭过了。那动作堪比时装t台后面换装的模特们,动作快得都有残影了。
虽然平时被唤作陛下,可是叶黛暮从来都没有自己与她们有多大不同的感觉。不只是因为现代的灵魂,还有她们给她带来的那份亲切感。因为她喜欢被平等对待,所以这些察言观色技能满分的女孩们非常灵敏的注意到了,在对待她时都特别注意和小心。
但是她对她们来说,还是那个陛下。所以在背后,她们做了更多的努力,既让她能享受到最高待遇,又不至于忐忑不安。而对叶黛暮来说,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总是随性地对待她们。如此的任性,真像个孩子。
她并非刻意地高高在上,却无意识地被捧到如今的位置。所谓的君王,大概都是这样被孤立的吧。她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是怎么想到,然而总觉得有些哀伤。像是被自己的族群驱赶了一般,那种寂寥得空旷感,无以复加。接下来的一路,她都沉默得有些过分了。
终于到了夏宫。烈焰一般的红霞将整个天空燃烧,明亮而忧伤,将视野里的一切都染就成了绯红。整座巍峨的夏宫,镶嵌在鲜翠欲滴的山腰上,像一块闪闪发光红宝石,美得惊人。连叶黛暮阴郁的心情都变得开朗起来。
这份欢快却只持续到她踏进宫门的那一瞬间。她正在观望四处的景致呢,不亏是文慧帝亲自设计的宫殿,真的处处是景,每一个角度所看到的都是不同的美好。她透过一个菱形的花窗瞧那后面种的芭蕉,正瞧得忘乎所以呢。一道寒气叫她浑身一个激灵,条件发射一般地向旁边一躲。
一柄利剑擦身而过的声响立即证实了她的猜测。
跟随在后面的侍女惊慌失措。青盏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了上去,挡在了叶黛暮前面。后面的侍女赶紧将盾牌扛了过去,齐齐地将叶黛暮护在了中间。那个瞬间,叶黛暮便觉得刚刚自己的想法,蠢得叫人看不下去。她本来就是君王,要被尊敬还想要被平等对待,如此多的要求还要叫这些女孩们如何行事呢?她们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更何况她们对她的感情也并非弄虚作假的啊。叶黛暮的嘴角忍不住得上扬。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可是正在被刺杀啊。
☆、第壹佰柒拾伍章 若无桃李,何报琼琚?
现在可不是想杂七杂八的事情的时候啊。叶黛暮深知自己这帮侍女虽然也跟着练了几天的武,但基本上不是人家的对手。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武力这种事向来都不是靠人数取胜的。
叶黛暮被围在里面看不到,但是听声音,有侍女受伤了,这让她更是焦虑不安。不能这样。“敌人有几个?可以的话,先分出几个人去通知姜将军。”
“额……陛下,不用担心,已经擒下刺客了。”青盏和众侍女有些尴尬地分开来,让叶黛暮看到刺客的真容。叶黛暮顿时便知道她们语气里的尴尬为什么了。因为刺客只有一个人,还是个只比叶黛暮的腰高那么一丁点的小侍女,拿的也不是叶黛暮误以为利剑,而是磨尖了的碎瓷片。
至于受伤的侍女,那是被这个满脸不平的小姑娘咬到了手臂。叶黛暮哭笑不得地先让被咬到的侍女去处理伤口了。但是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小刺客,倒是让叶黛暮犯了难。
“昏君,去死。昏君,呸!”那一口唾沫差点喷到了叶黛暮的裙角。侍女们立即厌恶地堵上了她的嘴。
“陛下,将她交予姜瑛将军即可。如此险恶之小人还有些伤陛下的眼。陛下,咱们走吧。”青盏委婉的劝道,因为叶黛暮一脸的兴趣,叫她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青盏想的没错,叶黛暮确实对这个刺客很感兴趣。不是因为年纪,而是她咒骂的话语。她还是头一回被人指着鼻子骂是昏君呢。不过,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叶黛暮示意姜瑛将她藏起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叶黛暮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郑重其事地对侍女们嘱咐道。“这件事情千万不要让淑慎知道哦。”
侍女们睁大了双眼,小心翼翼用眼睛示意叶黛暮。然而正讲得投入的叶黛暮一点也没有收到讯号。“如果淑慎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啦。还会保护过度,倒时候想出去玩就不可能了。淑慎就是喜欢小题……”
“陛下。”这短短的一声呼唤,叫叶黛暮差点吓掉了魂。
“淑、淑慎?”叶黛暮说话都磕巴了。刺客什么的完全都没有这个时候的淑慎看起来可怕呢。叶黛暮像个鹌鹑一般缩了起来,战战兢兢地听卢淑慎说教。
卢淑慎半口气也不喘地连续说了一个时辰,叶黛暮饿得前胸贴后背才被放过。“好饿哦。”叶黛暮撒娇了半天,才缓和她的脸色。
“那么陛下,午膳想吃什么呢?”卢淑慎见她终于有了一些精神,不似在长生殿那般无精打采的,也不由地松了口气。御膳房早就做好了准备,无论陛下想吃什么,都能立即端上呢。
叶黛暮想了想,还是说。“想吃小鱼干。”
“可是陛下,您上次也没有用多少呢。”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卢淑慎还是那样安排下去了。
“因为味道不对。”叶黛暮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吧,是她任性了,因为她期待太多,所以才在入口的时候感到失望吧。她想吃的,是喵喵曾给她带回来过的,那是如同夏天的烟火一般美妙的那种滋味。不过,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渴望啊。
这顿午饭叶黛暮吃得很多,但是很可惜,这一次的小鱼干,也不是叶黛暮想要的那一种。虽然御膳房和霁曦已经想尽办法模仿叶黛暮所描绘的那个味道了,但是仍然对叶黛暮来说还是差得远呢。不过,叶黛暮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执着,毕竟世界上好吃的东西那么多,怎么能再一棵树上吊死呢。
“想吃槐叶冷淘,还有卤牛肉。”被凉快的山风那么一吹,叶黛暮的胃口也起来了,她欢快地报菜名。卢淑慎和霁曦她们终于能松一口气了。之前不过入夏短短几周,陛下已经瘦了三四斤,希望在这夏宫她可以好好地养胖一些。
“好好好。”卢淑慎乐得合不拢嘴。
用完了午膳,叶黛暮又想起了那个小姑娘。虽说是刺客,但是感觉更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仲常,那孩子怎么样了?”
“您说的是那个刺客吗?我还没有来得及审问。陛下是想要亲自审问吗?”姜瑛说的很理所当然,完全没有因为对方年纪小便轻视她。在这个时代,哪怕是幼童犯罪也不能逃脱罪罚。
虽然知道,但是叶黛暮的内心还是咯噔一下。像是被一根软刺扎中了一般,有些刺痛。是圣母病又发作了吧。叶黛暮忍不住地想自嘲。人家想杀她,她还想为对方开脱,不是傻又是什么呢?哪有那么多情非得已啊。总不能因为对方看上去像个弱者,便同情她吧。
因为那样想的话,总觉得对不起自己,还有那些曾经被自己冷酷对待的刺客们。沾过血,杀过人的自己,假装什么善良啊。虽然愚蠢,但是还是想再去见见那孩子。她做过什么事情,令那孩子觉得自己昏庸到罪无可赦呢?昏君,可不是每个庸庸碌碌的皇帝都能得到的称号啊。
“陛下,怎么能亲自去审问这等贼人呢?”卢淑慎立即竖起了眉毛,瞪向姜瑛。不要随便带坏陛下。这等粗活,哪是一个君王该干的事情啊。
姜瑛冷冰冰地板着个脸,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卢淑慎的威胁似的。“若是陛下想见她,我去将她押来。只是陛下,您绝对不能靠得太近,以防她藏有暗器,误伤陛下。”
“恩。”叶黛暮点了点头。她还是有些警惕心的。若是到时候伤了自己,岂不是自作孽不可活?那真是太愚蠢了,叶黛暮还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虽然姜瑛并没有刻意严刑拷问,但是保护陛下的千牛备身们当然不可能对这等要伤害陛下的刺客温柔以待。那孩子被粗绳捆绑,拖曳过来的,手脚上都有磨破的伤口,还有碰撞的淤青,看上去有些许凄惨。但是叶黛暮已经强迫自己硬起心肠,绝对不肯轻易地善待自己的敌人。
投之桃李,报之以琼琚。若无桃李,何报琼琚?
☆、第壹佰柒拾陆章 朱门酒肉臭
那个年幼的刺客被拖进来的时候,疼得面目狰狞。可是在被拔下塞住嘴的棉布时,还是强硬得一声也不吭。叶黛暮都不禁要佩服起这个敌人了。虽然年幼,但是心性坚定,是常人难以匹及的。
没有等叶黛暮开口询问,那女孩先行叫骂起来。“昏君!你为何不去死呢?”
这句诅咒倒是来得没头没脑。众人都气愤至极,连姜瑛那般冷静的人都忍不住想要冲她拔刀了。叶黛暮自己倒是生不起气来,冷静地回答道。“还没到该死的时候,我是不会死的。”
那女孩明显被她的回答噎住了。她大概是没有想到叶黛暮不是和她对骂,而是如此平淡地回复她吧。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了,愣在那里。叶黛暮接着询问。“你是何人?为何想杀我?”
“你这昏君,有本事便杀了我,何必假惺惺地,恶心。”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倒是十分恶毒。叶黛暮见问不出什么,便转过头来问姜瑛。“有调查出她是什么人嘛?”
“她乃是这夏宫今岁新招入的侍女,名为紅霖,汴州人。”叶黛暮几乎是不用多想,便能揣测出一大段靠谱的剧情,就凭最后那一个“汴州人”。
听闻到汴州二字,紅霖果然激动起来,愤愤地大喊。“你这昏君,我们身处在地狱,你这样的人却可以这般逍遥自在。日日山珍海味,还因夏日炎热便能到这夏宫享乐。你难道一点都想不到百姓吗?我们如此凄惨,你却如此快活,难道不是昏君吗?”
说老实话,在紅霖质问她之前,她还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在百姓眼中会是这样的形象。她的日子过得奢华吗?叶黛暮仔细回忆了一下,应该算吧。和她之前过的生活比,确实豪华得不行。但是承认了这罪名……总觉得哪里不对。
叶黛暮还没有反驳呢。青盏便气愤地站了出来,大声反驳。“你怎能如此武断?陛下的辛苦,像你这样只会自怨自艾之人怎会理解?陛下节俭克制,从不沉溺享受。她没日没夜的工作,就为了你们能够变好一点。你这样完全无视了陛下的心血,一味地叫喊自己的哀痛,也不过是个厚脸皮的吸血虫罢了。”
紅霖大概是从未想过。她一心以为将汴州百姓抛诸脑外的女皇是名副其实的罪魁祸首。她拼上性命想要杀死的,也是那个不顾百姓死活的昏君。但是她从未想过,女皇其实并没有安于享受,也为汴州的百姓拼命地努力。
然而让一个人正视她的错误,几乎是像打碎一个人长好的骨头那般疼痛。紅霖咬牙,不想要轻易地承认女皇,固执地质问。“她是女皇,就算节俭又怎么样,还不是享受着我们一辈子都吃不到用不到的好东西。猫哭耗子假慈悲。”
青盏还没有回话。霁曦端着小鱼干,急匆匆地冲了进来。“陛下,陛下,您说的想吃的小鱼干是这个味道的吗?您尝尝。”
“什么!”叶黛暮激动得跳了起来,快步走过去,捏起一小条,塞进嘴里。香到极致了,炸得酥脆,连骨头都可以嚼碎,舌尖感受到的先是咸鲜之味,只是单单盐巴而已,便将鱼肉细嫩的滋味发挥到了极致,然后便是甘甜,回味无穷的甜味,咽下去之后许久,唾液里仍然充斥着海味的甜。“是这个,便是这个。你怎么做的?”
“也不是妾做的。”霁曦不好意思地否认了。“是谢公子,他听闻陛下想吃这个,便拿来了这个。妾尝了一口,味道与陛下所形容得十分相似,油而不腻,咸而鲜香,回味甘甜。所以特地赶来呈于陛下。”
“恩恩,对的,就是这个味道,真的很好吃。一闻这个味道,就想喝粥了怎么办?好饿啊。”叶黛暮捂着肚子,又馋兮兮地捏了一条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连指头上沾的一点盐味也没有放过,舔舐得一干二净。“有粥吗?我好饿哦,淑慎。”
“陛下。”卢淑慎又是严肃地教训了她一通。“陛下,这模样成何体统!君乃天德之标,一言一行皆为天下典范。施之以礼,行之以德。古有帝辛不就礼德,而失天下。陛下应当引以为戒。”
“我知道了。”叶黛暮正襟危坐,郑重地回答。
这一问一答,便叫这跪在地上红霖目瞪口呆。她从未想过一国之君也有被人说教的时候。也许在百姓的心里,君王便是无所不能,拥有天下最好的宫殿、华服、美食,可以随心所欲地活着。但是并非如此,即使是天子,也逃不脱规则。
卢淑慎这边才教训完她,转过头去,便唤侍女去御膳房要粥。虽然非时不食,但是陛下的身体健康远远重于这一切。叶黛暮知道她答应了,立即便喜笑开颜地撒起娇来。
“对了,我记得上次还在北山居拿了一些陈醋,不知道还有吗?总觉得这样的小鱼干配陈醋,一定很赞呢。”叶黛暮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好像好像一只撒娇要鱼吃的猫。
卢淑慎不由地变点头同意了,谁叫这是他们家的陛下呢。更何况夏季里食些醋对缓解苦夏症状也是好的。叶黛暮立即便开心地欢呼,像得到了什么珍宝那般,倒叫红霖看傻了眼。如此简单便满足了,仿佛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而不是坐拥天下的帝王。
叶黛暮可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只是一心想着可以吃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欢天喜地得像个孩子,完全忘了还在审问刺客的这件事情。最后还是姜瑛将她带走了。
“女皇她真的向来都是如此吗?”就算红霖再是痛恨那些骄奢淫逸的贵族,也不由得被这样的女皇所动摇了。因为这女皇实在是太简单太清楚,好像是一汪清泉,清澈见底,你可以看见水中的游鱼,也能看见反光的太阳。而一旦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丝缝隙,你忍不住去探寻的时候,你就会发现真相与你想象的相差甚远。
真相和真理差之毫里,失之千里。
☆、第壹佰柒拾柒章 所谓君子
刺客红霖一事被叶黛暮压下去了,被刺杀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没见百官放在心上。连她自己都有些不以为然,这一次还没有伤亡,只是一个小姑娘的意气用事罢了。不过,这件事也提醒了叶黛暮,侍女们有心保护她,但是武力值不匹配,若是一个弄不好,便是用血肉来填了。
叶黛暮是绝对不想发生那样的惨剧。得想个什么办法才行。现在每天督促她们和自己练武是一项,但是自己也就是个水货,如果能找个会武的老师……等等,不是有现成的嘛。叶黛暮猛地拍了一下脑袋。“豆娘。快快派人去把豆娘接来吧。”
章豆娘便是之前叶黛暮想招募人手意外的来的得力帮手呢。这女子可不简单,之前做过土匪头子逍遥自在了不知多少年,然后又金盆洗手,在上京最为杂乱的黑暗地带占据了一席之地。如今虽是个豆腐店的主家,但一般的地痞流氓、蛮横小吏那是绝不敢找她麻烦的。
叶黛暮先前没有想起来,现在想想豆娘不仅会武功,而且应该还会一些阵法和相应的应急之措,否则仅仅是一窝小小的山匪也不能在霞光山逍遥自在如此之久。说到阵法,叶黛暮也想起来姜瑛应该也会,毕竟作为一名将军若是只会武力蛮横,他也做不到如今的位置。这样想来,这一项,今天开始就可以实施了。
“维桢,你知道这里距上京有多少里地吗?就算是快马加鞭,一个来回我也需要一天的功夫,你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把我打发回去帮你办事,这也太简单了吧。”谢璇挑眉,摆明了不肯轻易妥协。
若是其他事还好办,这里有这么多千牛背身,随便派遣几个去便好了。只是豆娘这事又非同寻常。豆娘只认得她和谢璇两个人,若是派一个陌生的人去,恐她不信。叶黛暮只好站起来,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好幼安,你就受累,帮帮我吧。豆娘她只认你我,若是随便派人去恐会引起她的忧虑。幼安~”
若是声音也有糖度的话,这句撒娇的话语足够做樱桃毕罗上的蔗糖浆了。谢璇本来打定主意不给够足够的好处,他是绝不会轻易妥协的,可是一听到这句话,他的双脚忍不住就软啦,不知不觉便答应了她的要求。“真是拿你没办法,你个小没良心的。”
叶黛暮开始还想不起来,谢璇为什么会为这样讲她,后来想起来那小鱼干。霁曦说是幼安特地为她寻来的吧,否则那样特那样特定鱼干的味道恐怕是很难找到的。霁曦和御膳房讨论了几天也没有找到叶黛暮所描绘的那种味道。谢璇只是听人家传达恐怕下的功夫会更多吧。只是叶黛暮这样任性,想一出是一出的。他劳苦奔波了那么久,千辛万苦赶到了夏宫,就为了讨她欢心。结果被她一句话又给指使回去。这么想想,叶黛暮也觉得自己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回来再好好补偿他吧,叶黛暮下定决心。
然后卢淑慎就惊恐的发现她家陛下又想了一出大戏。“陛下,您在做什么呢?厨房油烟如此之重,怎是陛下这样尊贵的人可以来的地方。不、不行,绝对不可以。陛下,您休想。君子远厨庖,陛下绝对不能亲自下厨做菜。”
叶黛暮倒是有些不以为然地反驳道。“君子远厨庖,可是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女人啊。又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陛下……”卢淑慎还想劝诫。
叶黛暮却不如平日那般好说话,抬起头温和地反问她。“淑慎,为何君子远厨庖?”
“因为厨房多秽物,君子崇礼善德,不应入厨庖。”卢淑慎仔细想了想,接着回答道。“《孟子》有言: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我知,此乃出处。然,断章取义也。君子不忍杀生取食,则君子勿食肉即可。既食肉,何谓不入厨庖远生死?取生畏死,何为君子?”叶黛暮才不信这一套。难道不是亲自杀死,不是亲眼看到的死亡便不是死亡了吗?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仁假义。
可是即使是这份假仁假义也比真心实意的残忍要好得多。所以叶黛暮不否认《孟子》之意是好的。但人云亦云,只取的这最后一句,便叫她不屑一顾了。叶黛暮郑重地说道。“直面生死,坦荡荡即为君子。我虽为女子,却依然以此为傲。淑慎以为呢?”
卢淑慎低头行礼,微笑道。“陛下说的是。”
“而且我不会做肉食的。去给我拿一点莲子和荷叶来,我要做一碗消暑汤。”叶黛暮一把将她扶了起来,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但是卢淑慎她们仍然不敢让叶黛暮动菜刀。叶黛暮无奈,她哪有她们说的那么柔弱啊,别说拿刀子切菜,就是杀人……算了。叶黛暮妥协了。最终她就是动了动嘴皮子。
荷叶汤,做起来简单却十分的美味清凉,而且做得好,也可以营造非常美的微景观哦。首先洗干净荷叶,一部分用剪子小心地剪出可爱的形状,像拇指大小的睡莲一般十分精致小巧。莲子不要去心,莲心的苦味才是这汤中最为重要的调味。莲子、未剪过的荷叶加上冰糖,用清晨的湖心水熬煮,煮沸一会儿,放入红枣,再煮一会儿。最后便是过滤汤汁,只剩下清澈的部分,加入剪出形状的荷叶。为了美观,叶黛暮还放入熏制好的荷花,当然也是剪制成微小型的。用粗犷的陶器来盛,一湖璀璨的夏花之景便做好了。
只是这么看着便觉得暑气都消除了不少呢。叶黛暮先行尝了一小碗,味道十分的清新呢。不过,总觉得似乎差了一点什么。是什么呢?对了,是少了薄荷。但是叶黛暮得好好想想,要怎么说呢。好像薄荷是有古称的,但是她想不起来了,是叫藩荷,还是别的什么呢?最后叶黛暮只好形容了一番那个刺激的味道,霁曦立即便回答道。“是薄荷吧,也叫藩荷,陛下是在找这个味道吧。”
“对的。”原来薄荷就是俗称的。她虽然从名师而学,仍然是不折不扣的半文盲。叶黛暮忍不住自嘲。还是要多看书,否则连个食物的名字也不叫不上来,这也太逊了一些。
“不知道谢公子何时会回来呢?不若放入深井中冰得透凉,那滋味肯定更好。”青盏提议道。
☆、第壹佰柒拾捌章 金貂贳酒
赠君五花马,赠君千金裘,不若举酒共饮杯,一醉解千愁。
“恩,冰起来吧。对了,幼安喜欢饮酒,不若去酒窖里取些好酒冰镇起来,再准备一些可口的小菜下酒。啊,卤牛肉那个不错,剩下的你们看着办吧。”叶黛暮被自己文盲的程度深深地震惊了,现在就想回去书的海洋,补充一点精神食粮。
“谨遵君命。”霁曦笑着应了声,去准备了。
老师这几日还有些事情要做,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来。在那之前他布置了一系列的作业,还列了一个书单给叶黛暮,要她照着书单看了,写下评议才算完。算了算,再不抓紧就要来不及了。叶黛暮可不想再被老师教训了。她一手随意地抓着笔,一手拿起书读了起来。
这一本书名为《乙己占》,看起来就是普通的以天象来占卜的占星术。叶黛暮读了第一卷,只觉得槽点颇多。例如那一句“天垂象、见凶吉,圣人则之,天生变化,圣人效之。”,真是可笑,难道天下的变化都和星辰有关?
人就是习惯性地将自己的种族放在了世界的中心,真是愚蠢。与这大千世界相比,与浩瀚宇宙相比,人不过是蝼蚁罢了。人生人死,世界是不会因此动摇半分的。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叶黛暮看几句,便提笔吐槽了一番。但是等她继续看下去,就知道,骄傲自大的这个词大概适用的人还有她啊。脸都被打肿了。此书,自然是有古时人特有的迷信之说,但是还有许多是现代的很多人都没能意识到的超越时代的哲理。
“天之所命,必无禳避之理。上天所给予的命运,没有躲避的道理呀,只有直面的面对才有可能战胜。而这胜利,并不是战胜了命运,而是战胜了自己。某事在人,成事在天。惟有竭尽全力才有将自己的命运交与上天的权利。不够努力的人是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利的。
“这篇写的不错。”果然老师觉得她写《乙巳占》的评论颇有见地。但是,赞扬之后就是又一盆的冷水。“陛下,你看看剩下的这些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老师好可怕的样子。o(╯□╰)o叶黛暮战战兢兢地正襟危坐,在那里听老师的教训。窗子外面偷偷趴在那里看叶黛暮上课的谢璇笑嘻嘻地冲她做鬼脸。叶黛暮一眼便瞥见了他,气得就想冲出去打他一顿。这个小气的家伙哦。亏她想到还要给他做荷叶汤呢。哼,绝对不告诉他了。叶黛暮刚这么想的时候,谢璇举起她特意准备好的那个陶碗喝起了荷叶汤,还露出惬意的笑容。叶黛暮气得咬牙切齿。哼!
“啪。”注意到她走神的老师抄起手中的卷轴狠狠砸了叶黛暮的脑袋一下。“专心听讲,看你这狗爬字。这几天练得字呢,快把你的作业交出来,让我检查一下。”
“老师,你饶了我吧”叶黛暮完全没想到,十分心虚地缩了一下肩膀。
“难道你没有练?”老师的这一个眼神凶狠得让叶黛暮腿都软了。
“没,我哪敢呀?”叶黛暮苦兮兮地去把这几天练的字都给拿了出来。果然又是一阵的腥风血雨。为啥到了古代,还要这么苦逼的学生党。叶黛暮欲哭无泪地全部返工重写,到了吃晚膳的时候差点手腕都快断了。
谢璇还在一旁幸灾乐祸。“哟,维桢写得字还不错嘛,比六岁的儿童可好多啦。”
“哼。滚开。”叶黛暮气呼呼地推开他的脸。这家伙在气人方面的功夫可比他的武功高多啦。当然,小心眼的程度比这一切都要高。
“别生气啦。谢谢维桢给我煮的荷叶汤。非常好喝,很提神呢。对了,你见过豆娘没有?我带你去见她吧。”谢璇笑话够了,立刻厚着脸皮来讨好她。
叶黛暮还不想理他呢,但是说到豆娘,她又真的非常想去见她啊。她有好多事情想和豆娘商量呢,首先是侍女练武的事情,然后是阵法,还有就是豆娘当年做土匪头子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她对这一类的事情向来是非常有兴趣的。
“陛下,您真是个有趣的人。做皇帝怎么会对土匪感兴趣呢。”豆娘对于维桢便是女皇这件事情一点也不意外。破绽太多了,不仅是年龄,志向,还有说话的语气都透露出了真相。
“没人的时候别叫陛下啦,好,我维桢就好啦,这是老师给我起的字。说是陛下,其实也不过是个傀儡皇帝,你也不用在意那么多。说不准,都没有你当年当土匪头子的时候威风啊。”叶黛暮吐槽起自己来,从来都是不留情的。
“那好吧,维桢。”豆娘豪爽地答应了。她本来就不是矫揉造作之人。做了那么多年的土匪头子一个原则便是抢,又怎么会委婉呢。那样文绉绉的说话也是要了她的命还是这样相处起来更舒服。豆娘对于这样的女皇十分的满意,对叶黛暮找她商量的事情也就越发的上心。“练武这倒是简单。只要每天早上和傍晚抽出一段时间来练便足够应付一般的状况了。只是这阵法,我们当年用的都不过是利用有利的地形罢了。但是你要我讲怎样用阵法,可能我还真说不出来一二。不过,这件事我想你也不用担心,你身边的那位将军绝对精通此术。”
“豆娘,这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总不能是看脸吧。”叶黛暮也知道姜瑛确实是变换阵法的好手,但是这应该也不是通过看便能察觉得到的。
“这容易呀,你看这守卫夏宫的禁卫军布防颇有意境,便知他是阵法中的高手。就你这夏宫的守卫别看人少啊,一般的军队可是攻不下的。”豆娘笑着解释的。
在豆娘说之前,叶黛暮从未想过,即使只是小小的夏宫守卫也会有如此多的奥妙。但是这样的奥妙能被一个土匪头子看出来,也说明豆娘并非常人。
做土匪头子肯定比现在做豆腐店老板更有趣吧可是她为什么会放弃那样逍遥自在的生活呢?这其中大概是另一段故事了吧。叶黛暮升起了好奇心。“豆娘,你当初为什么会金盆洗手呢?”
豆娘突然地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陛下,是看上我家傻儿子才会找到我的吧?”
“是啊!”叶黛暮立刻觉得她好像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因为都聊的脸上露出了她从未见过哀痛的表情。
若是一个故事只在高潮的地方便结束那该多好。然而,人生从来都不是一段的故事,而是一整个。豆娘当然做了很多年,逍遥自在的土匪那个时候她快意恩仇,挥斥方遒,随心所欲的生活。而这段故事,直到豆娘遇见了一个书生。这当然不是一个好的爱情故事,然而,却依然是荡气回肠的人生。就算是遇见了渣男,无论曾经对他倾心与否,豆娘都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就此沉沦。她的人生本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绝不肯回去。后来她便金盆洗手到了上京,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故事虽然老套,但是依然令人感到沉闷苦涩。世上究竟是有钱人多,还是薄幸郎多呢?叶黛暮对于自己挑起了这件悲伤往事,感到非常的抱歉。然而她又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来。这有什么好安慰的呢,都已经过去了。然而这确实是一件灾难,不仅毁了豆娘的过去也毁了她的将来——也就是现在。不论曾经看起来多么美好的爱情都那么般配的伴侣,最终都会化成这一个结局吗?这让叶黛暮感到些许害怕。
“维桢还在说什么呢,快来。”谢璇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一脸兴奋地对他们喊,打断了这沉默的气氛,叫叶黛暮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叶黛暮任他拉着去了湖心的亭子里。谢璇邀功似的对她说。“快看!”
叶黛暮现在他视线抬头望去,那是一轮明月。深蓝色的夜空没有一丝乌云,广阔而寂寥,唯有一轮明月高悬空中。那像是广阔舞台上唯一的主角,美好、纯洁,引人夺目。这光芒又不像日一般刺眼,柔和而舒适。夏夜的风凉爽得惊人,更何况在这湖心亭当中,仿佛是冰镇过的美酒一般,已经足够让人醉了。
叶黛暮伸出手,捋了捋被狂风吹乱的头发,忍不住闭上眼睛惬意的感受这一刻的美妙。叶黛暮睁开眼睛,刚想与谢璇说些什么,突然发现,他已微醺,手里还捧着一个白玉酒盏。“你哪来的酒?”
“那不是你特意为我准备好的嘛。”谢璇笑眯眯的回答。
叶黛暮突然想起来,是自己下午下过的命令。但是后来她改变了主意,看来又是这个家伙自己偷偷溜进了酒窖拿来的吧。叶黛暮虽然已经不生气了,她还不想轻易的放过他,假装还在生气。“谁要你这种小心眼的家伙喝酒呀,叫你下午的时候对我的字幸灾乐祸。还我好酒,这可是八十年女儿红。”
“八十年的女儿红?八十年的陈醋吧!这算什么好酒,还喝了我好几坛梨花白呢。”谢璇赶紧把自己的酒盏里的喝了底掉,怕她来抢似的。
说老实话,叶黛暮还真有这个想法,可惜被他识破了。叶黛暮气得直跺脚,这会儿又是真的生气了。
“好啦,你们两个还是孩子吗?闹得那么欢。拿些酒菜来赏月吧。”豆娘赶紧来和稀泥。
“说的也是,如此好的月夜,还是不醉不休吧。”谢璇投降了。
“算啦,反正和你生气也没完了。我还是留点力气吃好吃的吧。绯柒去唤霁曦,把酒和小菜都端来吧。若是还有人没睡也唤来,一起开吧——赏月大会。”叶黛暮微笑着说。明明还没有喝酒她已经叫这风给熏得有些许醉意了。
时候还早,几乎也没有什么人歇下,被带来夏宫的侍女们的人几乎都到齐了。卢淑慎还把姜瑛和谢璋也唤了来。这湖心亭竟然也有一些挤不下的感觉。豆娘从未想过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之中,居然也能见到如此的景象,犹如凡间的夜市一般,与她每夜所见到的景象并无什么不同。而被人群包围着,笑的十分灿烂女皇陛下也如同一般的邻家少女一般天真烂漫。
“陛下来行酒令吧,否则,单单喝酒,也太过无趣啦。”谢璇这家伙就是多幺蛾子,但一刻也停不下来的熊孩子。可是叶黛暮,偏偏喜欢他这个样子,豪放不羁,肆意洒脱,像是浓墨重彩的油画。
不,不对。玉白兰的长袍,淡然雅致,正衬得这一无双公子的绝世容颜。这样的美景怎能是油画呢,自然是写意的水墨,波澜壮阔而又温和婉约。惟有亲眼所见才能明白其中的美妙。而这个人是属于她的,这一刻心里的悸动,似乎不仅属于这白月。
“好啊,来行酒令吧。”叶黛暮笑嘻嘻地回应。唯独那双含着一汪春水的眼睛暴露了她的心思。
众人围成一个圈坐下,霁曦自高奋勇的去击鼓。叶黛暮是第一个拿着花的,鼓声还没有响起来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只听鼓点不停地响著,叶黛暮却迟迟到不肯把花传给下一个人。而她下面那一个正是谢璇。
“你这家伙,我就猜到会这样。”谢璇一副认命的样子,倒叫叶黛暮放松了警惕。可是谢璇是那种容易认命的家伙吗?不可能的,就凭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他也决不会那么简单的就让叶黛暮得逞。
只听这时鼓点顿了一顿,是要停了。叶黛暮赶紧把花扔给了谢璇,可是她忘了谢璇的身手。在鼓声停止的那一瞬,花不知怎的又飞回来叶黛暮的怀中。叶黛暮完全懵住了。这是什么情况?该死的,这家伙又给她下套子。女人就是不讲理的种族。哪怕是她先起的坏念头也不肯吃任何一点儿亏。
看到谢璇冲她挑了挑眉,叶黛暮深知自己理亏,只好认命了。她先掷了那木桶的签,捡起来一看签文,立时感到不妙。这签文被人换过了,不是她熟悉的那一套,这可不妙。要是她连签文都读不懂,这酒令自然是行不成啦。虽然知道自己是个半文盲,但是将这赤裸裸的现实摆放在眼前,也是很伤人的。
算啦,反正在座的早就知道她的底细,丢人就丢人吧。叶黛暮鼓起勇气,低头一看。
只见那签文上写着:“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第壹佰柒拾玖章 何来绝对?
叶黛暮皱眉苦脸地思考了好一会儿。“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这应该是描绘花的,绿荷指的是荷叶,那么菡萏应当是指荷花了。要怎么对呢?她最不擅长这个了。等等,这个词,她好像背到过。对了,是那一句“金菡萏,玉芙蓉。绿绮对青锋。早汤先宿酒,晚食继朝饔。”
这么一背,叶黛暮有了一点感觉。她往四周张望,此处正是湖心亭,周围便是荷花池。她得找点灵感才行。碧绿的荷叶层层叠叠,清风拂过,几朵粉嫩花苞顺风摇曳,十分的惹人怜爱。月色明亮,点点洒在花朵上,仿若是情人的亲吻那般柔软。这确实是好一幅月夜荷花图。
可是这一刻在她心中,比这荷花更叫她心动的是,这群围着她笑的人。她有些恍惚。不知不觉她竟然已经拥有了这么多的可以爱的人。不对,是爱她的人。这么想,也许有些可笑。他们的身份不过是她的老师,她的将军,她的侍女。他们会爱她吗?可是这份疑问在这一刻,却被压制到了最底处,不想被提起半分。至少在这一刻,让她维持这妄想吧。
想被爱,想爱,不想作为孤独的那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她有些佩服起曾经的自己了。也不是,那时候,她还有喵喵在啊。哪怕是不会说话,他却依然是这世间的精灵吧,给予她最好的最不可替代的东西,那曾是她活下去的全部希望,那希望的名字大概就叫做——爱吧。
“满湖碧绿点粉荷,尽目风光难掩月。美酒佳景值千金,今宵可笑万古侯。”叶黛暮念完了自作的诗句,立即害羞得不敢抬头了。完了,完了,要被嘲笑了。
“陛下,此诗虽有许多不足,但是确实不算太惨不忍睹。”谢璇知道她的,第一个出声,也难得没有嘲讽她,反而安慰起她来。
“是啊,陛下。此诗写的确实不错呀,写出了陛下的心情,真情实意,便是最重要的。”侍女们也纷纷的安慰她。她们都是目睹陛下的成长的,从一开始连连对仗也不会,如今倒是好了许多。不过就这水平来说,也没有好多少就是了。
叶黛暮知道自己写的确实不怎么像样。但是被这样安慰也忍不住的松了一口气。就在这个时候,老师说话了。“陛下,抬起头来看着我。我问你作此诗时,你是想表达什么?”
“我只是觉得这一刻很美。月夜很美,荷花很美,酒也美。然后对我来说,最美的还是此刻你们和我在一起的这刹那时光。”叶黛暮努力地抬起头来,她不好意思,这番话说出来也太矫情了。可是她真的想让他们知道他们对她来说多么的重要。
她是大魏的女皇,可是对她来说大魏是什么呢?大魏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名词罢了。国家这个概念太过宏大了,那样子的沉重,对她来说仿佛是一座大山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要她为这样的大山去奋斗,去努力,去挣扎,显得有一些不自量力了吧。她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女皇,也不过是众生之中的一个。对着苍茫的天下来说,蝼蚁而已。她要有什么样的勇气才会去要自己拯救苍生呢?
不用想,她的脑子里便会浮现“做不到”这三个字。若是这大魏象征着人呢。大魏这个词象征着这些人,她所爱的人,她绝对不能失去的人。她会怎么做呢?毫无疑问,她会拼上自己的性命,用尽自己的所有去保护。大魏是她用尽一生都想要守护的珍宝。而这珍宝之中最璀璨的光芒,便是这些人的笑脸。做不到也要去做。
“陛下的这些心情我们都能知道,因为陛下做的事完完整整的表露出了陛下的心情。”老师对她笑了。他继续说:“陛下的诗做的不好没关系。可是,陛下你怎能不直视自己呢?无论你做出的是什么样的诗,无论多么糟糕,也不管别人如何评价,你自己一定要正视它。陛下治国也是如此。陛下,你不可能总是对的,也不可能永远做出正确的选择。若是有一天,陛下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导致了黎民涂炭,难道陛下就再也不能直视黎明苍生了吗?”
叶黛暮沉默了,她从没有想过,若是自己才是那个伤害百姓的罪魁祸首,该怎么办?她的人生也曾有太多的错误。她不觉得自己不会犯错。而她害怕的是自己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
“陛下在害怕什么?”老师一眼便能看破她的心思。此时他的语气已经十分温柔了,然而叶黛暮依然吓得颤抖。
叶黛暮深呼吸好几次,才镇定下来,开口说。“我害怕我没有勇气。我害怕我选择回避。我害怕真的犯错了。老师那样的未来,我真的不想去想象。可是我知道那样的未来是存在的。我不可能永远不犯错,也不可能永远都是正义的那一边。而到那一刻到来的时候,我是绝对不能如现在这样躲开的。”
“不是的。陛下,只要是人都会犯错的。而最重要的是你要去面对它,你要去纠正它。一时的错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永远不承认这错误。而且……”老师说到此处,笑了。“而且陛下,若是你一心为民,会有足够多的人推着你向着正确的那一边走的。还有陛下不要怀疑,你就是绝对的正义。”
“为什么?”叶黛暮不懂。明明老师刚才说的,她不可能永远都正确呀。那么她不可能永远站在绝对的正义那一边。何况,从来都没有绝对的正义?一方的利益必然会伤害另一方。天秤的两边,一边沉重,另一边便会翘起。“老师,这世上怎么会有绝对的正义呢?”
“不!陛下对于您来说,当然存在着绝对的正义。”老师再次重复这句话的时候,叶黛暮立刻便明白了。老师所说的绝对正义,不是对其他人也不是对所有的人,更不是对世间的大道,只是对她一个人存在的。
叶黛暮不由地疑惑。“可是老师,若是我的正义伤害了天下呢?”
☆、第壹佰捌拾章 狐鸣鱼书之乱
“陛下这世上的正义都是相对而言的。而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有属于他的绝对正义。不必纠结于此。”老师这样解释了之后,叶黛暮却依然耿耿于怀。
月夜确实很美,然而她的心里还是装了事情,睡不着。今夜的酒喝得够多了,叶黛暮醉得有些晕乎乎,依靠在栏杆上。她还是不能理解,还是想要想一个明白。
“陛下,你在想什么?”谢璇笑嘻嘻地从窗外翻了进来,还是老样子,手里拿着一壶酒。
叶黛暮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壶,对着嘴灌了进去。嘴里立刻被一股甘甜的蜜汁灌满了,结果不是她想的酒,而是蜜糖。“你这家伙喝的竟然,不是酒。明天是要下红雨了吗?”
“陛下,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呀?”谢璇笑着抱怨,抱住她的腰,将她举了起来。
“嘿,什么人?还不就是个大酒鬼。”叶黛暮嘴硬,但是谢璇一动她就晃得厉害。“啊啊啊,不许动。你个混蛋,小心眼。我就说你两句怎么了,你要报复我。啊,救命!”
“维桢,你胖了不少啊。”谢璇又闹了她一阵,才把她放下来。这句话说完,就被叶黛暮一阵好挠。“胖了,还不许人说啊。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我还在想,老师说的话。我也觉得自己钻牛角尖了。但是,我就是没办法释怀。”叶黛暮揪着谢璇的衣带子不肯放。还是忍不住想叹气。
谢璇忍不住笑了,他摸了摸叶黛暮的脑袋。“你也知道自己在钻牛角尖,那干嘛还要自己为难自己呢。这样吧。我问你个问题,你就知道了。”
“好,你问。”叶黛暮抬起头去看他。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比皎洁的明月更加夺人瞩目,叫她一瞬之间恍惚不知自己。不管看多少次,还是会被迷惑啊。
谢璇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继续说。“如果有一个人,具有天下之大才,才貌俊俏。”
“那他爱不爱喝酒呀?”叶黛暮以为他说的是自己,笑着打趣。
“别打岔。他不爱喝酒,不会武功,也不喜欢享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身先士卒。这样一个人……”谢轩说到一半,被叶黛暮打断了。“这种人存在吗?”
“别管这个,管他成不成,在,我就打个比方。如果有这样一个人,不是他死,便是我死,你愿意谁活下来?”谢璇的话像根箭笔直地射在了叶黛暮心上。
这个问题曾经真实地摆在了她的面前,那个时候天平的另一边放的不是另一个才华横溢的人,而是整个天下。那时她是怎么选择的呢?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边,谢璇所在的这一边。因为在她的心上,他重于一切。这便是绝对的公平,对她而言的。
她确实钻了牛角尖。叶黛暮终于舒展了眉宇,笑了起来。“好啦,不聊这个了。你今日怎么喝起了蜜糖?”
“你是不是傻?这是给你准备的。”谢璇早就猜到了她会夺走他的酒壶。“怎么样了,醉酒好些了吗?”
“好多了。你要喝吗?”叶黛暮见他摇头,便开心得将壶里的蜜糖全部喝了个一干二净。“这个好甜。与我之前喝过的,闻起来都不太像。你从哪里找了这么好的蜜?”
谢璇没说,笑着将手藏在了袖子里。叶黛暮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还笑嘻嘻的问他还有没有。谢璇弹了弹她的额头。“你这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叶黛暮捂着受伤的额头,委屈地说。“你干嘛呀?”
谢璇笑着翻窗跑了。叶黛暮赶紧趴在窗上,外面只有连绵不绝的绿竹林,哪还看得到半个人影啊。
“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好一个潇洒不羁的大侠。”叶黛暮情不自禁的感慨道。
虽然喝了蜜糖,但是卢淑慎还是为她准备了醒酒汤药。叶黛暮苦着脸,一饮而尽。这这东西太难喝了,又苦又涩,难以下咽,简直比黑暗料理还要黑呀。喝完赶紧塞了一枚蜜饯甜甜口,叶黛暮见卢淑慎也两颊微红,知她也饮了不少。“淑慎,你也喝一些醒酒汤吧。我看你也喝了不少酒,晚上睡觉之时可别贪凉开了窗户不关。”
“谢陛下关心,妾知道了。”卢淑慎笑着应了,留下青盏,行礼告退了。青盏为她熄灯,点了安神香之后,温柔地给叶黛暮捏了捏被角,才坐回榻上守夜。
又是三更。叶黛暮搂着眼睛,完全睁不开来,想睡觉啊。昨天喝太多酒了,现在宿醉头好痛。叶黛暮靠在软枕上,哪怕是呼吸也会感觉太阳穴的青筋疼得突起。“啊,我以后绝对不干,这样的蠢事了。”
“陛下,先饮了这碗汤吧。青盏快给陛下揉一会儿。这可怎么办?”卢淑慎也没想到酒量还不错的叶黛暮昨夜居然真的喝醉了。可是行动说话都与平时无异啊。卢淑慎很是自责。
叶黛暮只好反过来去安慰她。“无碍,无碍。昨日我已经将公务都处理的差不多了。近来应该也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发生?我只要稍微静坐一会儿便好了。”
不过,醉酒的症状,等她上了朝也没有什么改善。但是为了女皇的威严,她只好硬撑了。幸好,今日也是谈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但是刚这么想,叶黛暮就迎来当头一棒。
“陛下,汴州如今流传了一个童谣:’赤乐、赤乐,阴山上,西出日头,东无月。‘说这场旱灾,乃是……乃是陛下失德造成的。”这位大臣禀报的战战巍巍,他的品级不高,虽也是世家出身,但是与那些理直气壮和叶黛暮对着干的人还是有些区别的。
叶黛暮听了,那叫一个头疼。恐怕这一次,不是人家陷害的了。最好的实例便是,来刺杀的红霖。其次是现在百官也没有以前那般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勇气了,大抵就是年末岁祭那次,她杀人沾血的模样令人产生恐惧了吧。也不想想,那次她不提剑,他们谁也活不到最后。算了,别想那么多,还是先考虑眼前的困难吧。
头痛啊。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安静地宿醉一会呢?
☆、第壹佰捌拾壹章 君以天下为责
流言蜚语,看起来好似是没有什么,既不会割下肉,也不会放血。可是偏偏致命。本以为是无关紧要的一句闲言碎语罢了,却被风吹得越演越烈,直至引火上身。八卦一下也不会死人的这种想法,最终却真的葬送了人的性命。
叶黛暮深知这一点。之前不还有一次,汴州因为世家之间的斗争导致流民四起,最后却要归罪于她,就因为流言说是女皇失德。当皇帝的,简直就是背锅侠,哪里有锅哪有她。这一次更是要命。上次她还可以推脱说她没有参与政事,这一次可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了。
“老师,这该怎么办?”叶黛暮撑着下巴,怨念地说。“为什么还是我的错啊?我都已经好好地干活了。也没有胡乱决策,他们现在还能好好的,难道我的努力一点用也没派上?什么嘛。”
谢璋照例先给了她,厉声道。“维桢,正坐。如此坐姿,像什么样子。”
叶黛暮吓了一跳,立即摆正了姿势,正襟危坐。“是。”
“还有,刚刚那怨言。”谢璋严厉地教训道,半点情面也不留。“维桢,你乃大魏之君,大魏兴便是你之光辉,大魏衰便是你之罪责。不需理由。只因为你坐的是这天下人叩拜的王座。身为君王,你责无旁贷。瞧瞧你的模样,如此怨妇之态,做与谁看?收起你的抱怨。老老实实地找缘由。”
“可是,老师……”叶黛暮还想狡辩。
“没有可是。”谢璋也意识到了自己语气里的僵硬,顿了顿,放轻了声音,继续劝诫道。“维桢,认为自己委屈了吗?”
叶黛暮不太敢说话了,但是她也不想说谎。于是她点了点头。谢璋欣慰于她的坦诚,但是还是要硬着心肠继续教训她。“维桢,如果你觉得自己委屈,那么那些因此失去土地,失去家人,甚至是失去性命的百姓,该如何委屈呢?你只是好好地为此努力了,却被人无视成果而感到了失望。然而维桢,你知道吗?那些孤苦无依的百姓就是拼上自己的所有去努力,却还是眼睁睁地失去自己的全部。你懂那种绝望吗?”
懂。叶黛暮知道,是自己耍小性子了。她所做的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却要求别人对她怀抱千万倍的感谢。她抱怨百姓无视她的努力,可是她自己还不是一样无视了百姓的苦难。最可笑的是,她不是不懂他们的心情啊。那种拼命追逐,拼命想要守护,拼尽了全力最终却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被命运夺走的绝望,她怎么会不懂?
心脏都要因为剧烈的哀伤而停止跳动了。叶黛暮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抬起头望向谢璋,才没叫自己眼眶里的泪珠滚落下来。她想到哥哥和娘了。她失去她们的时候,也是靠着对皇太后的恨意,才没有咽下那口气。而对于恨不了老天的百姓来说,诅咒她这个无用的女皇,大概是最让他们解恨的方法了吧。
百姓没有错啊。她确实什么也没做到啊,既没有给他们带去足够的食物,也没有保护好他们的家人。她只会一味地埋怨,为什么是她来担任这职责?为什么是她来做这个倒霉的女皇?百姓,才更应该质问吧。她那愚蠢的自怨自艾的坏习惯,还是没有改啊。
“维桢,别哭。这并非只是你一人之过。”谢璋从侍女那取了湿润的巾帕,擦了擦她的眼角。“若是你一个人便能做到所有的事情,那么要大臣,要朝堂,要我这个老师有何用呢?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了,必须想个对策才行。此时,便是谋士们出谋划策的时候了,陛下。”
叶黛暮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但是,维桢你自己也要想啊。”谢璋赶紧补充道。“还有练字,练武,读书,写观后感……对了,听闻最近仲常在给你讲阵法,也要写几篇小策给我。哦,还有,你的侍女,我不管。但是你自己要知道,不能放松了,最好人人都要去学一点东西防身才好。还有,还有……”
叶黛暮听了,立即比早上宿醉还要晕乎乎。怎么事情越变越多了?救命啊。等老师下了课,谢璇来找她玩的时候,便看到了两眼冒金星,一边扎马步,一边练字的叶黛暮了。“哟,挺有自觉的嘛。我都没来,就扎上马步了。不过,你怎么还一边练字,肌肉会拉伤的。”
“啊,什么……啊啊啊,抽筋了,抽筋了。快,幼安,救我。”果不其然,一张大字还没有写完,叶黛暮的手臂和大腿一起抽筋了。谢璇一脸无奈,赶紧抱起她,高喊。“卢大人,卢大人,你家陛下抽筋了。”
“什么?什么?”卢淑慎一听见,便迅速地从门外冲了进来,差点被门槛绊倒了。她一见叶黛暮被谢璇抱在怀里揉腿,立即横眉怒目。但是一想到陛下抽筋了,赶紧无视了这刺眼的一幕,唤语嫣前来。语嫣检查了一下,赶紧让小侍女取了药膏,交于青盏进行按摩。
真是好一阵的兵荒马乱。不抽筋的叶黛暮不再贪图省力,老老实实地一项一项做。谢璇见她专心致志地练字,也不好打搅她。好吧,主要是卢淑慎的目光实在是太刺了。他不敢去闹叶黛暮,便自己去书架上取书来看。叶黛暮练好字,看见的便是那一幅青袍公子沉浸于书的岁月静好的画面。
叶黛暮没去打扰他,而是自己也去取了一本书来,轻轻地坐在了他旁边,一起看书。这样悠闲的时光,真是难得。就让她稍微放松一下吧。
“维桢,维桢。”谢璇轻轻地唤她。叶黛暮搂着眼睛,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糟了,我还有很多小策没有做呢。不对,还是先来扎马步。否则到明天就要腰酸背痛了。啊,也不对,最重要的是童谣那件事情。幼安,你知道汴州童谣之事吗?”
“你是说童谣吗?我想想。哪一首?小孩子的流行实在是太快了。毕竟他们很容易厌倦。”谢璇还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这并非是他的消息不够灵通,而是筛选消息之时有轻重之分,他并非事事都能了如指掌。
“我想想。”叶黛暮那时正头痛的要命,现在回忆起来还是要一点功夫的。“好像是:’赤乐、赤乐,阴山下,西出日头,东无月。‘早朝的时侯被报上来了,说是百姓认为我失德于天,老天才会降下如此灾祸。”
“额……维桢,他们肯定在胡说八道。”谢璇嗤笑,那群蠢货又在指鹿为马了。
☆、第壹佰捌拾贰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什么意思?”叶黛暮一听,立即便来了精神。她知道谢璇不会无的放矢,必定是有根据的。眼睛亮晶晶地望向他,叫谢璇手有些痒,想摸。
“很简单,这个童谣……是我编的。而且有些走音了。原版应该’赤乐、赤乐,萤扇下,惜处日头,冬舞乐。‘才对。”谢璇隐瞒了一部分真相,便是这童谣原是他在汴州,思念叶黛暮所做的。但是叫他亲口说出来,还是转不过那个弯。
叶黛暮开始没听出来,但是后来,光看谢璇那红通通的耳根也能猜到真相了吧。叶黛暮捂嘴偷笑。她才不说破,这个梗留着可以嘲笑他好多时候啊。“不过,这童谣是什么意思呢?”叶黛暮一脸正经地问。
“恩……没什么意思。对了,你还没有扎马步吧。还有很多小策没做吧。这样吧,我帮你。你一边扎马步,一边我来念书,你可以先打个腹稿。怎么样?你不想明天还被珵文骂吧。”谢璇很是生硬地转移话题。
叶黛暮也不拆穿他,难得看谢璇羞红脸呢。她笑着答应了。因为这两天被骂得够多了,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再被教训了。现在,就先把私人恩怨放在一边吧。
“什么?你的意思是这童谣其实是误传?”谢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惊到了。“快将童谣的原版与我写下来。音字不同,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等叶黛暮写完,谢璋便立即陷入了思考之中,完全顾及不上叶黛暮了。叶黛暮只好自己拿出书,读了起来。昨夜谢璇为她读的书确实很不错。男人温柔的声音低哑而磁性,像是乐器共鸣箱发出来的,十分好听。只是有许多字词,不亲眼去看,是不知道准确的字形的,特别是对于叶黛暮这样的半文盲来说。
“维桢,今日的课便不上了。你回去自己好好练字、读书。写的小策我先带回去了,明日为你讲解。卢大人,幼安在何处,烦请您帮我唤他一声。我有要事与他商议。”谢璋就这么匆匆忙忙地走了,顺带把无所事事的谢璇也给捎带走了。叶黛暮一下子便清闲了。
读书,练字,身边没了那个叽叽喳喳的声音,还真有些不习惯。叶黛暮用了午膳,对着一摞的书简,真是升不起半点乐趣来。“淑慎,淑慎,豆娘现在是还在给青盏她们上课吗?在哪里?我也想去看看。”
“章娘子她们在偏殿呢。妾带陛下去吧。”卢淑慎笑着说。她早就看出陛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夏季的午后最是闷热了,叶黛暮不过是出了正殿,沿着走廊往几步外的偏殿去罢了,便出了一身的大汗。进了偏殿,因为有冰山在,扑面而来的凉气瞬间便叫叶黛暮清凉下来了。“哇,好舒服啊。别管我哦。你们今天上什么课?”
众侍女行过礼,在叶黛暮的示意下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青盏站起来,兴致勃勃地给叶黛暮准备了软垫。“今日说的是如何根据地形将自己隐藏起来。章娘子说的十分有趣呢。”
霁曦笑嘻嘻地端了茶来。叶黛暮接过来,便闻到了酸甜味。“是酸梅汤?好喝。”
叶黛暮一饮而尽,还欢快地要再来一杯。这个时候,语嫣拿了干毛巾赶了过来。“不行,不行,陛下从外面进来,全是汗,必然沾了暑气,不能贪凉。陛下,还是先将汗擦干。不能再喝冷饮了,快去给陛下准备温茶。”
语嫣反应很快,但是也有些晚了。叶黛暮的嘴唇明显有些变紫了,只不过是一会儿,叶黛暮便头晕眼花,连坐也坐不住了。青盏赶紧上前扶住她,但是叶黛暮完全无力,靠着她,便滑了下去,瘫倒在地。
“陛下——!”
随着侍女们的惊呼,她的眼前便被完全的黑暗笼罩了。
“快让开,把陛下抬到通风的地方。快去把冰山搬走。谁去拿藿香正气丸?”语嫣的声音带有一些慌乱。叶黛暮感觉到有人抬起了她躺着的垫子,晃悠悠地移动。风吹了一会儿,闷住的胸口慢慢地舒服了一些。但是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她只能听音辨位。
咚咚咚,脚步急促。一个温热的杯盏贴在了她的嘴唇边,刺鼻的气味叫她忍不住抿紧了嘴唇,然后她听见霁曦说。“陛下,这是藿香正气水,您喝上一些便会好了。”
好吧,叶黛暮勉为其难地顺着被子喝了一口,那味道实在是可怕。但是效果非常显著,只喝了几口,叶黛暮便不头晕了,眼前也渐渐见了亮光,只是还有些模糊。“好多了。我没事了。别担心了。”
这么一遭之后,跟随叶黛暮的侍女们都开始学起了简单的医术,特别是中了暑气之后的辨别和处理方法。还有更是人人都随身携带了藿香正气丸,以备不时之需。叶黛暮本人更是被严令禁止不许单独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