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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读史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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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一见陛下,连她也顿时失了言语。玄色的冕服被鲜血染红,此时都已经凝固了。

“语嫣,快给陛下诊脉。剩下的人去准备膏药、被褥、汤水。”卢淑慎的下唇都已经被咬破了,她是其中唯一一个还能保持镇定的人。守在一旁替陛下擦拭的青盏已经吓得手脚发软,脸色惨白。

这种情况叫人如何冷静。陛下不就是如平日一般去上个早朝吗?出门前甚至还在撒娇说想吃酸梅汁啊,怎会如此。语嫣摸向叶黛暮的手腕,拼尽全力才不让自己的恐惧伤到陛下。脉搏跳得有些太快了。语嫣尽力去判断,然而慌乱的头脑还是令她一时察觉不出原因。

不可以。语嫣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这才稍微镇静一点。她仔细地诊脉。围着的众人都害怕得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打扰到她的诊断。

“陛下,恐怕是大怒大喜导致的。但是妾的医术并不高明,还是要请常太医来诊断才好。太医怎么还不来呢?“语嫣好不容易诊断出来了,却不自信。陛下的症状也太过严重了些,叫人不得不担忧啊。若是病症不对,下的药自然不对,恐还会加剧病情啊。“妾去催催。”

“不能去。快告诉姜瑛将军,将殿中所有人都拦住,如果任何人胆敢出这殿一步,视同刺客,就地格杀。另外,派人去寻谢公子,请他速速回来。”卢淑慎此时的表情已如深渊恶鬼一般狰狞。陛下的心血,决不能白费。卢淑慎咬牙,撑起了叶黛暮,猛掐她的人中。“陛下,陛下,醒醒。您必须要自己走出去。”

叶黛暮有了一些感觉,卢淑慎努力地唤她,直至她睁开双眼。“快去拿陛下的常服,就说是陛下喝水湿了衣裳要更换。拿熏香来。”卢淑慎见状立即替叶黛暮更衣,将沾了血迹的衣服递给青盏,说。“此物不能再被人看见。你速速销毁。”

“不可。卢大人,这等冕服皆记录在册,若是轻易损毁易会遭人生疑,恐生事端。”青盏终于镇静下来,细细思索,拿起浓茶泼了上去,遮掩衣裳的血迹,又揉做一团,抱在怀中。“妾会亲自洗净,若是还留有血渍,卢大人再想个法子毁去吧。”

“此计甚好。但切记不可让旁人知晓。”卢淑慎扶起叶黛暮,尽力支撑她,但又要装作并未使力,一时之间竟还出不去。叶黛暮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实在是一看便知其体虚。这可如何是好。还是青盏想了主意,取了胭脂粉黛相饰,这才堪堪掩饰过去。

叶黛暮仍然是头晕目眩,但她深知若是此时透露自己的弱势,今日早朝的一番激辩便全然白费了。她必须要自己走出去,这是一场战斗,她与自己的战斗,与这贼老天的战斗。御辇的帘子被掀开了,猛烈的日光刺得众人的眼睛不由落泪,除了叶黛暮。

此时不能视物大概也算是一项好处了。叶黛暮面不改色地在卢淑慎的搀扶之下,踩中轿凳,安全下了马车。这是第一个难关,卢淑慎情不自禁地轻嘘了一口气。但是叶黛暮没有松气。接下去的每一步都是一场炼狱,她双腿无力,此时全靠卢淑慎撑着才没滑倒在地。但是接下来的路只能她自己走。

叶黛暮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如此演技精湛,哪怕已经痛到心脏快停顿,也没有在脸上表现出半分。她走的每一步都如同行走在刀尖上一般。不由地自嘲,没有美人鱼的绝色美貌,如此矫情也是够了。如果能换,叶黛暮宁肯受刀剑之痛也不想要这种五脏六腑皆剧痛不止的内伤。

听音辨位,叶黛暮一直以为是江湖中的神技呢,没想都不过是为难之时练就的保命之道。现如今,她已经很熟稔了。只要听前方带路人的脚步,便能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叶黛暮忍不住笑,说不准自己这样也算是女侠了呢。这么一分神,似乎连疼痛也缓解了一二。

未来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起码去年这个时候,她绝猜不到现在的自己会如此的勇敢。她在柴房痛哭流涕,哀求姜瑛不要将自己杀死的那副蠢样子,至今也不能忘记半分。那时候她以为身披铠甲的姜瑛是徐婉清派来杀她的。而如今。

“恭迎陛下。”那是铠甲与地面碰撞的响声。

“将军请起。”叶黛暮伸手去扶他,不如说是他接过叶黛暮的手给了她一个支点,不叫她在半途便倒下。姜瑛装作有密保要禀告,一路凑在叶黛暮身边,实则是用披风遮挡,暗中支撑叶黛暮。

“陛下,还有几步便到了。”姜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叫叶黛暮不由地想到他曾对她说过的话。

我不是来杀您的,我从此刻起,我是您的护卫。

骗子!

叶黛暮忍笑。“骗子,将军这是在让我望梅止渴吗?将军的几步,够我走上很长一段路了。”

你不仅是我的护卫,你还是镇守我的绝世大将。

“陛下,看起来心情甚好。侍女为陛下准备了酸梅汁,已经拿去冰镇了。”姜瑛那冷冰冰的性子叫他讲出这几句话,真是难为他了。是怕她倒下吧。

拿萝卜吊驴子,好想法。

☆、第壹佰玖拾壹章 心病自有心药医

这大概是叶黛暮至今走过的最漫长的一段路。

明明平时走来不过是片刻,今日整整走了一刻钟。到了内殿,将门户紧闭之后,叶黛暮瞬间便向前仰去,眼见便要脸着地。一双手将她抱了起来,这个味道,是幼安。叶黛暮顿时放松,陷入了安稳的沉睡之中。

众人几乎是吓得目瞠口哆,差点以为叶黛暮昏死了,不少人都需要捂住自己的嘴,才没叫自己尖叫出声,坏了陛下的大事。语嫣明显也慌了,她不过擅长一点医术,这种病症她是从未遇过的。幸好这里还有谢璇在。谢璇立即一手抚脉,一手抱住叶黛暮,指挥起卢淑慎等人。

“莫慌,卢大人,此病并非凶险,只是维桢郁结在心,之前有暑气入体,今日恐怕大怒大喜,情绪波动,以至于气血上涌,使得燥气内侵腑脏,才会出现晕眩的症状。但是呕血倒是好事,不叫淤积体内。接下来只要静养便好。”

说的那么冷静,谢璇脸上却布满了焦虑的神色。他小心翼翼地将叶黛暮抱到寝殿,将她安置在床上,盖好被褥,仔细地检查室内是否有不妥之处。“不可用冰山,将窗户打开。近期不要点香。食物中不可有过热过寒之物,牛羊肉都不可用。还有维桢的衣服都被汗湿透,先帮她温水擦拭再更衣吧。”

卢淑慎一一安排下去。侍女们轻手轻脚地动作,整座大殿明明人数众多,却连一丝响声也听不到。姜瑛亲自带着千牛备身守在门外。事情安排妥当了。卢淑慎站起身来,见谢璇依然满面愁云,忍不住地追问。“公子不是断言陛下无碍,那为何公子依然不展愁眉?是不是陛下……”

“这次晕眩确实无碍。但是维桢的身体太虚了,既没有大病,不能大补,但是若长此以往,她是受不住的。”谢璇为难地说。若是有病那便治病,若是有伤那便疗伤,问题都不大,他不能治疗的可以让师父来治。但是问题是叶黛暮只是身体虚弱,且虚不受补。若是简单的补药,恐怕只会起反作用。

“怎会如此?陛下一直勤加练武,且饮食上都是妾与御膳房仔细考虑过的,绝不会偏失。陛下向来又爱吃食,怎么会如此虚弱?”卢淑慎不敢相信也是常理。

任谁与陛下相处都不会认为她身体虚弱不堪。陛下爱笑爱闹,从不为病痛所困。且她多次遇刺,与那贼人奋勇搏斗也未曾落败。岁末年祭之时,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过几个月便好了。昨日还笑闹不止,拦也拦不住。怎会今日便成了虚弱不堪?

难道……卢淑慎思索着,终于摸到了真相的边缘。她瞪大了双眼,不顾仪态用力抓住谢璇的手臂,失声道。“难道是陛下在入宫前旧伤未愈?”

谁都知道,长平成王就是个笑话,妻非妻,妾非妾。皇太后徐婉清在做王妃之时的恶行,这上京人人皆知。连巷子里不识字的老婆子都能说出几件,来哄骗自己哭闹不休的孙子。而陛下,可是在她的手里活了整整十六年。

且不提其他,宫里早就传遍了,姜瑛去接陛下之时,陛下躲在柴房之中,口口声声哀求他不要杀死自己。什么样的人会如此胆怯,哪怕风吹草动都会惊掉魂?只有时刻处在危险之中,完全失去安全之所的人才会如此。

她也曾亲眼所见,陛下身上有多少伤疤,层层叠叠,未曾好过,有些甚至于溃烂了。如今陛下这一身的好皮肤,都是她与众多侍女精心养护的。日日以精贵的膏药涂抹,时时看护着,才有现在的陛下。

卢淑慎背地里不知有多少次为陛下身上的旧伤痕落泪。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那些伤口可能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痊愈,真正的伤口还在陛下的体内。那是肉眼不能得见,扎进心里的伤口,至今还在流血啊。而她从未想过这一点。

谢璇没有反驳。他与叶黛暮相处这么久,自然不会错过她身体的健康问题。他早就发现叶黛暮身体虚弱,只是这状态并非是伤口带来的,而是心理。他督促叶黛暮习武,带她四处玩乐,都是为此。

叶黛暮的问题不是汤药可以解决的,若是她平安地生活下去,心情舒畅快活,足衣饱食,假以时日,她便能健康。可是,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她是这天下的君主,她面对的是狼顾虎视,连片刻的安宁也得不到。夜夜受刺客袭击,令她不能安睡。在岁末年祭之时,还受了如此之重的伤,恐怕几年之内,很难缓过来了。

“真乃毒妇!”卢淑慎咬牙切齿地骂道。她恨不能立时冲到徐婉清的面前撕破她的脸皮,将她抽骨扒皮。可是就算她能做到,也于事无补。陛下终究是……卢淑慎顿时失了全部的力气,松开谢璇的手臂,靠在柱子上方才没有倒地。

“只盼维桢能自己走出来了。此事,我等也派不上用场。”谢璇还想嘱咐几句,却听到一阵凄切的啜泣声。卢淑慎靠在柱子上,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泪流不止。

谢璇彻底沉默了。他只是站在那里,陪着她哭完。他不去安慰她,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不需要。而他那糟糕的心情,大抵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来。

叶黛暮不知这许多,她落入谢璇怀抱的那一刻,便认定自己安全了。此刻正陷入甜美的梦里。梦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哥哥没有为救她而死,母亲没有被人逼迫而死,她在那个被绿藤环绕的小院子里欢笑着长大了。到了她十六岁的时候自然该出嫁了。

红妆十里,喜庆的唢呐呜呜哒哒地吹着。她坐在摇晃的小轿子里,掀开一点门帘,偷看她那俊俏的郎君。白马似雪,红衣玉冠。那人侧过脸来。

叶黛暮从梦中醒来,坐了起来,乌丝滑落香肩,遮面。她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是梦啊……”

窗外天际蒙蒙亮,竹林拂风,蝉鸣不绝。又是崭新的一天。

☆、第壹佰玖拾贰章 女子书

章豆娘来夏宫已有一旬有余,平日里便是给侍女们上上课,闲暇之余可以四处游乐。今日本也与霁曦约好,做些豆腐。只是不知为什么过了约定的时候,她还未来。她思来想去,自觉是出了事情。但是她不过是女皇请来的教习,还未入女皇的帷帐,若是轻言善动,恐会惹祸上身。

突然门被敲响。豆娘下意识地抄起自己手边的擀面杖,藏在背后,这才走至门前询问。“何人敲门?”

“章教习,是我。”徐苏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章豆娘猛地松了口气,开了门。“你怎来了?今日不是休沐吗?”

“我、我……”徐苏英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才说出来。“昨日我听闻章教习要做豆腐,我就也想来学。不知道可不可以?若是不行,便当我没来过。”

“你的胆子也太小了。不过是豆腐而已,来就来了。”章豆娘也教过这娇滴滴的大小姐几日,在心里早就把她当是学生了,此刻也不打算推她回去。“今日便在我这里吃午饭吧。”

徐苏英开心得不得了,她几乎是蹦着进的屋。这在过去是绝对不敢想象的。行坐皆有规矩,更别提世家精心养大的千金了,连偏头的角度都是训练过的。徐苏英一直活在众人规定好的框框里。直到她被人陷害,彻底失去了价值。没有生育能力的她对于世家来说,已经是枚弃子了。

那些精心培养的闪光点,和一动一静皆要符合礼法的规矩,顿时失去了全部的意义。她不用再为别人活了。但也活不下去了。若不是不想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大概早就死了。不,恐怕她连为自己死的勇气也没有。如果没有陛下,她大概要在灰暗之中自怨自艾地过一生吧。

陛下,真是神奇的人。只要看她微笑,心底便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好像再大的困难,在陛下这里都不过是小事一桩。其实她应当是对陛下有恨意的,当初的的灾祸怎么想都与陛下有关吧。玉真郡主邀请她们去西山,天下最为尊贵的郡主身边应当是万无一失的。然而偏偏出了事情。无论怎么看,陛下都有重大嫌疑吧。

失去了孕儿育女的可能,徐苏英失去了她自出生以来便被谆谆教导的目标。她醒的那一瞬,便已经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母亲的哭泣声昼夜不歇,连哥哥都变成了完全的沉默。他们应该都对她失望了吧。她应该是恨那些造成这一切的凶手,包括陛下。

本该是这样的。

可是她却对陛下完全没有憎恶之意。她没办法厌恶陛下。在见过陛下之后,即便陛下是真的害她至如今的真凶,她可能都没有办法恨陛下了。更何况在和陛下相处之后,她坚信那不可能是陛下所为。因为陛下是如此的光明磊落,这样的人是不屑于此等阴谋诡计的。

而且越和陛下相处,她便越是感觉到,宇宙之浩瀚,自我之渺小。一切都豁然开朗起来。她失去了养育儿女,嫁为人妇的机会,然而她发现那并非是她想要的。不如说,在她失去了一切之后,才发现自己未曾拥有过任何东西,她的爱好,她的人生,甚至于她的自我。

名为徐苏英的人,大概从未存在过吧。

“你喜欢豆腐吗?”章豆娘见她在动作的时候一直傻笑,笑着问她。“好了,这豆子泡好了。将水滤过就好了。要小心,别让豆子掉出去了。”

“哦,好的。”徐苏英小心翼翼地扣住豆子倒水。这还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劳务活呢,在家中的时候,哪怕是做厨艺,也是侍女们准备好了相应的食材,她只要做其中最简单的步骤便好了。可是手指碰触豆子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令她不由地多停留了一会儿。

几粒豆子从指缝滚了出去,眼见便要落地了。一双青葱玉手伸了过来,将散落的豆子尽数握在了掌中。徐苏英抬头去看,立即喜笑颜开,道。“陛下。”

“在做什么?”叶黛暮笑颜盈盈地冲着她说。

“我们在做豆腐,陛下,可是闲暇。不若与我等同乐。”章豆娘回答道,这边还在磨那豆子。“姒儿,快把那筐沥干了的豆子都拿来。”

“好。”徐苏英赶忙将自己手里这一小盆的豆子倒进地上的筐里,伸手便想提起来。可惜她有些高估自己了,一个用劲,非但没有提起箩筐,反倒是将自己栽倒了。“啊呀。”

叶黛暮和章豆娘皆忍笑不止。徐苏英很是不好意思,爬起来,拍了拍土,还想试一试。章豆娘赶紧阻止她。“算了,算了,我来拿吧。我倒是忘了,这筐大概有二三十斤重的豆子,叫你这样娇滴滴的小娘子来提,确实为难了些。我来吧。万一手折了,可就不妙了。”言罢,章豆娘便想松了磨盘的绳子过来,却因那绳子绑得太紧,一时挣脱不开。

徐苏英不知怎的,被激起了好胜心,不甘心地想再试一次。这回她用上了吃奶的力气,那筐子才堪堪离地,她的气力便用尽了,筐子失了牵引便要倒地。就在此时,叶黛暮出手了,她一个使劲撑住了箩筐,顺势提起来,搬到了磨盘旁边,直看得徐苏英两眼发直。

“陛下,好勇武啊。”徐苏英掏出帕子,殷勤地上前擦了擦叶黛暮额角的汗珠。

“这也不算什么啦。你看豆娘,她开的店子,一日这种豆子得抬上几十上百筐,比我可厉害多了。”叶黛暮被夸得不好意思。她歇了好几日,在屋子里闲得发霉,只好读书,读得她都要反胃了。今日正好趁卢淑慎不在,她偷溜出来的。多亏了这几个月马步扎得好,她翻起墙来那是半点不费力气。

不过,也是驻守的徐景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放过她的,不然以她那笨拙的动作发出的动静,早被捉回去了。叶黛暮可不知,她还以为是自己选的地方好呢。

淑慎也太过小心了,不就中个暑嘛,非得压着她静养。谢璇都说没事了,她还非说自己吐血之后必定要好好修养。话说,吐血这种动作不是言情小说里可怜的女主的标配吗?身世凄凉,遭遇困苦,然后还遇到听不懂人话擅长误解的男主。吐一吐血可以舒缓身心,额,不是,应该是渲染一下悲惨的气氛,顺便让男主懊悔不已。

但是她吐血……总觉得可能是昨天的冰西瓜吃多了反胃,或者是早上的三鲜饺子里的鱼刺卡嗓子眼了?她身体这么健康,除了容易中暑那倒霉的部分以外,怎么可能有大病嘛。况且常太医又不是吃素的。她要真的病入膏肓了,人家也不会站在她这边,又不是等着坏人秋后算账的戏码。

总而言之,她才不管那么多,就想出来玩。

“你们是要做豆腐,那今天不是可以吃刚出炉的啦。我要吃凉拌的。要加香菜。”叶黛暮将众侍女的叮嘱抛之脑后,欢快地提要求。

“陛下,香菜食之有味,恐不太好吧。”这类会留下浓烈气味的东西对徐苏英这样的世家女来说,都是被严加禁止。

“什么?你没吃过香菜,啊呀,那真是可惜了。羊肉汤里撒一把香菜,那叫一个美味啊。如果你敢吃,下次我带你去北山居,不过现在这时候不好,等秋天。”叶黛暮毫不在意地说。

紧接着,叶黛暮安利起香菜来。“有味道也没什么关系吧。反正我也不打算出去宴客。豆腐柔软,酱汁浓郁,那脆生的香菜碎加在中间,一起吃进嘴里,每一口都叫你感受到何为蓬莱仙境。你一定要试一试。”

徐苏英被叶黛暮描绘得有些馋了。而叶黛暮早就被自己说得流口水了,一把用袖子擦了。“你这有香菜吗?豆娘。”

“还真没有,我想想,好像在庭院里有看到过,不若陛下去拔一些来吧。这样一定更鲜嫩。”章豆娘话才说一半,叶黛暮便拿着小剪子和菜篮子冲了出去。徐苏英犹豫了一下,还是提起裙角跟了上去。

“陛下,您认得吗?”徐苏英想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话来。她实在是太想和陛下搭话了,哪怕是闲聊也好啊。

“这个嘛,很简单的,我教你。还有很多好吃的野菜,我都认识。”叶黛暮兴致勃勃地对她说。“咦,这儿竟然还长了一点马兰,摘回去,做牢丸可是很好吃的。凉拌也不错。”

“陛下,您怎会知道这么多呀?”徐苏英惊讶地问。她可是一点也不认识,哪怕是上巳日去游春的时候,也是侍女们准备摘好,她挑一些样式好看的放在篮子里装样子的。若是叫她去摘,恐怕连旁边野草也会一起拔下来带回去吧。

“因为……”叶黛暮不由地想:为了活命。她若是不记得这些,便要饿死,还敢忘记半点吗?不过开始的时候,她也不比徐苏英好多少,她摘回去不少不能吃的,有些还有毒性。若不是喵喵替她分辨一二,想必如今坟上草也长得足够茂密了。但是话到嘴边,叶黛暮仍是说。“因为好吃呀。你看,这个若是和猪肝一起炒,加些黄酒,那叫一个香,保准你连舌头都一起吞进去不可。”

“听起来就很好吃。”徐苏英顺着叶黛暮的话往下说。陛下没有说出来的话,她知道。她在等陛下回答的时候,便察觉到了自己的愚蠢,还有残忍。但是既然陛下没有说出来,她也不会说。

叶黛暮见篮子里收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准备回去。徐苏英还愣在原地,她望着陛下的背影,那轻快的步伐和灿烂的微笑,陛下看起来甚似明媚的日光啊。可是陛下怎么能一点也不阴郁呢?若是换做她,要从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里走出来,恐怕费尽一生都不可能。

就好像她现在这样。失去了一切之后,发现自己从未拥有过。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她都迷失了。像她这般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女子,还有什么活头呢?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歇地说着什么,像是在抗议在挣扎在奋斗,但是她听不清,她也想不到,那声音能说些什么呢?

在这一刻,她终于忍不住冲着陛下问出来了。“陛下,女人究竟是为什么活着的?”

“你认为呢?”叶黛暮转过头来,温和地带着鼓励地目光望着她。

“是生儿育女吗?”她的声音颤抖得像要哭出来一般。

“当然不是。”叶黛暮斩钉截铁地回答。

“是管理丈夫的财产?”她被叶黛暮的回答平复下来了,像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一次,她不需要回答了。“当然不是。是为家族发扬光大奉献吗?不是的。我等生为女郎,为何要附庸他人而活,难道女子就不能心怀天下,舍生取义,为苍生而活吗?”

“也不是的。”叶黛暮平静地否认了。

徐苏英愣住了,喃喃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叶黛暮就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她,眼见她那双瞳眸里的光亮越来越强烈,像是春天的花朵绽放开了那一种生机勃勃。叶黛暮知道自己无需再说什么了。醉者无酒自醉,醒者无需多言。

“陛下,女子可为自己而活。”

“是的。”

若不为自己而活,岂不辜负了这人生?若是连自己也不能尽情尽心地对待,还管什么大义和真理。

“那么陛下呢,陛下为何而活?”徐苏英笑着凑了上去,问道。

“说什么傻话啊。”叶黛暮无语地说。“不要说得好像我不是女子一般,好吗?”

徐苏英吐了吐舌头,笑了起来。

谎话。陛下,说的那么平淡。可是陛下你依然为了天下苍生牺牲的那么多啊。天下苍生在陛下看来也是自己的一部分吗?这样的陛下,怎叫人不心生向往!天下之主,必是陛下。

“陛下,像我这样的人,也可以追随您吗?”不由自主地喃喃。

叶黛暮腾出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是不是傻?快清醒一下。走啦。”

☆、第壹佰玖拾叁章 蝉不知雪

“陛下!”

叶黛暮听了这声音,简直是寒毛耸立,牙齿打颤地回过头去。“淑、淑、淑慎,你怎么在这里?”

救命啊,淑慎的表情已经完全恶鬼化了,背景全是燃烧的火焰啊。叶黛暮那是吓得手里的豆腐都要扔掉了,幸好,她的本性克制住了这个动作。这可是刚做出来的豆腐啊,绝对要保住。

“妾回殿中的时候还在想,为什么众人皆慌张不已?原来陛下不在殿中好生休息,反倒在此啊。”卢淑慎带着可怕的笑容,一把抓住想逃走的叶黛暮的手臂。“陛下,豆腐好吃吗?”

“还、还没有吃……淑慎,你、你别生气啊。”叶黛暮已经吓得结巴了。卢淑慎的表情真的超级可怕啊。“我、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然后就是一场人间惨剧。叶黛暮都快被说哭了,卢淑慎也没有放过她。“陛下,也请考虑妾等的担忧吧。这个字不行,笔锋不足。这个字也不行,太过潦草了……”

对,没错,就是大家想的那样,卢淑慎罚叶黛暮写了检讨书,还是万字起步。叶黛暮想一口气写完,也不行,卢淑慎不同意。而且还非常严厉地将所有的字进行了单个审批,一张纸只要有一个字不合格,就要整张重写呢。这真的是血泪史啊。写完检讨之后,叶黛暮有三天提不起劲去练字。

写字实在是太令人讨厌了。

“陛下,到了习字的时间了。”卢淑慎跪坐在席边的时候,叶黛暮一脸不情愿地推脱。“我先去练武吧。今天还没有扎马步呢?”

卢淑慎无奈,但只好放她去了。叶黛暮好好地出了一身的热汗,去泡热水澡。今日泡的是草药,有一点药味,但是更多的是草香味。叶黛暮舒服得深叹一口气。虽然有点热,但是温温热热的感觉叫她有些困了。热气环绕,白烟袅袅,有些像仙境呢。

好困啊。

“陛下!”卢淑慎进来的时候,吓得差点七魂掉了三魂,陛下完全被泡在了热水里。她赶紧手忙脚乱地把陛下从汤里捞了出来。“陛下,陛下,您怎么样了?语嫣,快来。”

“怎么了?”语嫣急匆匆地冲进来,见到这一画面,顿时也吓得魂魄尽飞。赶紧给陛下做心肺复苏术。叶黛暮吐了几口水,咳嗽了几下。“陛下,醒了,以后绝对不会再让您一个人泡澡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叶黛暮不好意思地笑着,靠在柱子上大喘气。实在是惊悚一刻啊,差点就翘辫子了。没死在刀剑下,死在泡澡的时候,蠢得都没办法直视自己以后的谥号了。“以后不会了。”

虽然叶黛暮再三保证了,但是侍女们还是不肯放她一个人泡澡了。开始她坚持一个人泡澡,除了害羞之外,还有不肯轻易地相信她们吧。虽然现在还是很害羞啦,但是其他的步伐没什么关系了呢。

“你看,现在都没事了。”叶黛暮扶着柱子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却是太逞强,一下便要跌了回去。“哎哟,痛痛痛。”

结果便是屁股上多了两块淤青。这是一个惨烈的故事,不要笑。

“户部的运作问题多多,还是要这样改。”叶黛暮和谢璋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而且叶黛暮和谢璋吵过不算,上京那边还有一大堆人等着呢。这么想还真是麻烦,若是能够面对面交流才好,一次吵过,便算了。朝堂上的那群家伙根本派不上用场,尽会拖后腿。

叶黛暮恨得牙痒痒。就是想出了个免赋税的政策,说得那么好听,结果呢,敷衍到叫人气得跳脚。就是一只蜗牛也该爬到了的终点,这些家伙还在磨蹭。如果对方不能好好地做事,她只好动用手段了,哪怕是用鞭子抽,也要叫他们按她想要的方向前进。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要怎么做?”叶黛暮拄着下巴,发问。骂也骂过了,总不能真的拿把刀子架在他们脖子上吧。而且她的第二方案,给朝堂注入心血的方案,还是萌芽状态。现在要是想用这些嫩芽,就是毁了他们也派不上用场。

“陛下,莫急,这并非是一时之事。”老师也是难得地温柔啊。叶黛暮点头,继续翻阅典籍。无管任何时候,书都不够用啊,特别是在朝堂上互怼的时候。叶黛暮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和辩论大赛没有区别的朝堂真是惨不忍睹啊。不,更惨,每天都像是去菜市场和大妈砍价一般。

“书之蛀,晒日以除。”谢璋笑着安慰她,为她斟满茶。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叶黛暮有些心神不定。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但是这种预感不灵验吧,又不是占星师。叶黛暮捂着怦怦跳动的心脏,这样安慰自己。然而那夜的星象有些怪异。好不容易学会辨认星星的叶黛暮对着书,仔细地确认了很多遍。“幼安,这是岁星吧,这样算是异常了吧?”

“恩,你等等,我看看。”谢璇又是照例喝得醉醺醺的,眼睛朦胧地望着天空。“不,这是正常的星象,岁星入二宫,陛下,你这是要发大财啊。”

“这样吗?”叶黛暮照着书,又看了半天,想了想,她这种初学者肯定没有幼安这样深谙此道的人来得准吧。“那就当是这样吧。最近我缺钱缺得不行啊。如果能天上掉馅饼,我还是很开心的。”

“你缺钱吗?说起来最近有六博戏呢,要不要去?”谢璇晕乎乎地说,一只手搂住叶黛暮。“想要多少钱,你说,这个方面就很简单了。只要你……”

“要去,要去。你说的,你要负责帮我博点钱回来哦。等等,睡着了。真是拿你没办法。”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呢,谢璇喝醉留在她这里睡着了呢,往往都是自己翻窗回去的。不过,也不是第一次看他睡着了吧。叶黛暮戳了戳他的脸颊。好软啊。

只有睡着的时候这么温顺呢,醒着的时候不是高傲冷漠的贵公子,就是疯疯癫癫的酒鬼,要不是报复心超强的别扭鬼。可是每一张脸,她都喜欢得不得了。虽然很蠢。她吻了吻他的额头、脸颊、嘴角,最后是柔软的花心。

世界上最喜欢你了,幼安。

“公,是时候了。”

“还没到。还有一股东风可以借,就让我们借一借这汴州的东风吧。”

☆、第壹佰玖拾肆章 夏至将至

“陛下,歇一歇吧。”卢淑慎久违地端了一碗冰酪过来。自从上次叶黛暮晕眩之后,冰寒之物就都被彻底断掉了。这一回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一向强硬的卢淑慎居然破例了。

叶黛暮当然不会去提醒她,用了她最快地速度一口气将那不大的碗舀了个底朝天。得趁淑慎没有反悔之前吃完,不然吃了一半被端走,她一定会哭出来的。吃货的眼泪就是这么不值钱。

“说起来,明日是夏至呢。”叶黛暮吃完了,还咬着勺子很是舍不得。

奶黄色的,被雕刻成莲花的模样,上面点缀着绛红色的樱桃、紫色的葡萄,还撒了核桃碎,再淋一遍粉红的蔗糖浆,冰凉透心,酸甜可口。而且是用全天然的食材做的,奶味浓郁,比现代那种粗制滥造的冰激凌不知道好吃出多少倍。只这巴掌大的碗根本就不够吃啊。叶黛暮可怜巴巴地望向卢淑慎。

卢淑慎咳嗽两声,这一回就不纵容她了。“明日是夏至,陛下可以休沐几日了。陛下想吃什么?“

吃货大概是会被传染的病,本来只有叶黛暮一个人每天都念叨着膳食,现在变成了所有的侍女都念叨了,连卢淑慎都没有例外。叶黛暮很开心地回答。“想吃樱桃饆饠、冰西瓜、冰酪……”

“冰寒之物只能一小碗。”卢淑慎残忍地打破了叶黛暮满眼皆是冰的幻想。“不过,樱桃饆饠一类倒是可以。但是甜点可不能当正膳,陛下还有其他想吃的吗?”

“恩,不知道耶,感觉最近都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呢。”叶黛暮苦思冥想,还是没想出来。“那你们看着办吧。对了,上次那个小官……”

叶黛暮正说着,徐景茗从外面冲了进来,神色慌张。“陛下,陛下,臣要先行告退了。”

这没头没脑的,什么意思?叶黛暮一脸茫然地望着他。还是卢淑慎老道,平静地询问。“是徐将军家中有事吗?姜将军应当还在宫中,妾派人去唤他便好。”

“啊,对。”徐景茗急得脸都通红,就在和卢淑慎一问一答之间突生灵感,立时不顾其他,抱拳跪在了叶黛暮面前。“陛下,请陛下救救我妹妹。明日夏至,那妖妇以踏青宴为由要她回别院去,我父亲竟答应了。她心思歹毒,我恐到时候我可能会被她支走,到时妹妹便危险了。”

“那倒也是,深宅里的妇人会出些什么手段,确实难猜。”叶黛暮苦思,这种情况,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啊。皇太后向来是能用一棍子打死就算的事情绝不多说一句话。虽然在深宅子里被困了十来年,但是叶黛暮还真没有和别人阴谋相交的经验。她只能求助于卢淑慎等人了。

“要不,派个明白的机灵人去跟着徐娘子,即使那妖妇想出什么点子,也能避开来。”青盏是千金小姐出身,这些手段过去从母亲身上也是学了不少的。

“这也是个办法。只是那章姬人人交口陈赞,诗书礼乐样样出众。听闻只要是能与她见上一面,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都会为之倾倒。”青筠在仆从中的消息灵通。这个消息倒是让叶黛暮觉得棘手起来。一个人人交恶的家伙,和一个人人称赞的人相比,哪个做敌人更麻烦,一目了然。

“这倒是麻烦了。”连卢淑慎也皱起了眉头。“那么哪怕她是明着诬陷,可能也有许多人依照印象相信她的。这样的话,一两个侍女也是派不上用场的。”

叶黛暮这时倒是想起来,侍女在这个时代还不算人呢。若是到了举证辩白的时候,这些侍女的话那是不能算数的。只是派个侍女,并不能改变徐苏英的问题。这可麻烦了。说起来之前也有一回,为了徐苏英的事情开了一次小会议,结果证实了她并非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等等……

“不行!”叶黛暮话都没说出来,只是眼珠子转了那么一圈,众人便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主意了。卢淑慎立即按住了她的心思。“绝对不可以,陛下。您忘了自己易中暑吗?这么热的天,坐着马车外出,您这是又要叫妾等惶恐不安吗?绝对不行。”

不过,叶黛暮想要做的事情,还从来没有被侍女们阻拦成功过。“想去。好久没有出去玩了。想出去,在水榭玩,然后野餐。想去……”

这种祈求的眼神,卢淑慎等人看了,几乎是毫无抵抗地妥协了。

“好棒,我想要杏仁冻。还有,还有,可以带点东西去,我想要烤肉吃,啊,还有年糕。”叶黛暮一下子便兴奋起来,全然不像是要去帮忙,像是要去夏游。

“可是陛下,您要以什么身份去呢?”卢淑慎适时地泼了一盆冷水。

“额,说的也是。”叶黛暮愁眉苦脸地说。她不能掉马甲,但是呢,也不能以普通人的身份去,不然压不住人啊。想了想,叶黛暮灵机一动。“叫幼安一起去。这不管我说我是谁,他们都不会小看我了。”

嘿嘿,这叫‘虎’假‘狐’威。

谢璇那样的闲人自然是没有什么事情了,欣然答应了叶黛暮的邀请。“那倒是不错。不过,那章姬确实是个麻烦角色。”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你见过她?”叶黛暮趴在竹夫人身上,舒服地叹了口气。夏天还是要有这种清凉的用品才行啊,要是这种东西在现代也有,八成要卖疯了。额,好像有个差不多类型的东西,但是那叫等身抱枕,只能冬天用,可没这个夏天用的竹夫人好。

“传说,她有七分像那祸国妖姬——夏姬。”谢璇说的名字,叶黛暮有一点印象,但是这种故事,老师向来是不屑一顾的。亡国的妖女,老师倒是说了几个,但是就叶黛暮的性取向来说,一点也不用担心她会重蹈覆辙。

“夏姬?是齐国的美女吧。”叶黛暮回忆了半天,只记得这个。

“哦。你不是很神往穆戾帝吗?怎么会不知道?”谢璇反倒是惊讶了。叶黛暮好几次说起这位皇帝与他皇后的故事,十分向往的样子,他还以为她对穆戾帝的事迹肯定很熟稔。“你可知穆戾帝为何起兵反抗荒厉帝?”

“我记得是不堪荒厉帝的折磨吧。荒厉帝生性残酷,甚至连辅佐他上位的元蘅皇太后都被其斩杀。仅仅在位九年,朝臣便被杀了一半。”叶黛暮表示要是有一个人这么天天惦念着折磨她取乐,她大概也要奋起反抗,砍了脑袋还是轻的。“不过,说的不是那祸国妖姬夏姬吗?关穆戾帝什么事?”

☆、第壹佰玖拾伍章 历史永远比小说更精彩

“穆戾帝一生只有一位皇后,且再无第二名女子可入得他帐。这个你总还记得吧。”谢璇无奈地说。叶黛暮的记忆力大概只在吃的上面超凡脱俗,只要是尝过一遍就可以说出所有的配料。就因为这,街头无数的特色小吃都被她收进御膳房的菜谱里去了。有点可怜那位大厨,明明有世间最高等的厨艺技能,结果被委派去做百姓的普通小食。杀鸡焉用牛刀?

但是对于叶黛暮来说,每一餐都是无比珍贵的。她想吃的东西,不管是龙肝凤脑,还是小粟野菜,都无甚不同。食物不分贵贱,好吃才是王道啊。

“记得呀。”叶黛暮听了穆戾帝和南遥皇后相爱相守一生的故事,怎么可能会忘记。这样暴君,却有从一而终的爱情,比任何爱情小说都更传奇吧。明明杀人不眨眼,却为了南遥皇后的一句话,便放过了仇敌的儿子,自己最大的威胁者——东山公。“可是那夏姬是齐国人吧,关我魏国的皇帝什么事?”

“你不知道,夏姬与元蘅皇太后乃是故交,这妖姬把齐国祸祸得民不聊生,新上任的齐君将她赶了出去,她便来投靠元蘅皇太后了。”谢璇说到这里,挑了个眉。“然后你猜得到的。”

“哦,后来她要么去勾引荒厉帝,要么去勾引穆戾帝了。”叶黛暮面不改色地回答。这算什么不能说的桃色绯闻?比起现代的露肉的综艺都差远了。“不过,我猜八成是两个她都试过了。”

“这个嘛,算你对吧。不过,我猜你想不到,是荒厉帝将她收入后宫之后,派她去诱惑穆戾帝,伺机斩了这个他看不惯的对头。”历史故事真精彩,叶黛暮表示她看过的戏本子都不敢这么写。谢璇饮了一杯茶,接着说。“然后就反过来被穆戾帝斩杀了。”

“等等,你缺了最重要的关键啊。那夏姬是怎么死的?还有,她到底成功了没有?”叶黛暮表示不带这样跳集的,跳的还是高潮部分。

谢璇耸肩,摊开手,很是无赖地说。“客官,您又不付账,免费的也就到这了。”

这家伙,越来越变本加厉了。叶黛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把圈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到自己这边来。“你要贿赂是吧。”

“不,不,这是小的,劳作所得。”谢璇笑眯眯地望着叶黛暮。

叶黛暮气得牙痒痒。不就说个故事嘛,大不了不听了。可是还是心里痒痒的。叶黛暮无奈,刚想就范,突然脑子里亮光闪现。嘿嘿。她笑着凑了过去,然后一口咬在谢璇的耳朵骨上。

“啊啊,痛。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谢璇求饶了好半天,还许诺了一堆的不平等条约,叶黛暮才放过他。谢璇揉着耳朵,上面的牙齿印不要太深啊。“维桢,你属狗的吗?”

“不,属鸡哒。快说,不然我咬你啦。”叶黛暮笑嘻嘻地威胁道。

“真拿你没办法。荒厉帝派夏姬去引诱还是王爷的穆戾帝,那夏姬刚脱了一层外衣,穆戾帝就气急败坏地砸了杯子,一剑砍了这妖姬的脑袋。后来大概是想,反正要被杀了,不如反抗一把,就一口气冲到上京连荒厉帝的脑袋一起砍了。”谢璇也不敢再卖关子了,一口气说完。

“可是那夏姬不是号称天下第一美人吗?传闻英明神勇的齐帝一见她就酥了半边的骨头,不顾她是大臣的妻子,当场将她带回宫去了。这么好看,穆戾帝都不带犹豫的拒绝就算了,恼羞成怒算什么事啊?”叶黛暮不懂,这种时候就算是拒绝也不会生气吧,毕竟对方是个美人。

“那我就不知道。不过,当时在场的人被穆戾帝威胁:‘勿言与昭华。’”谢璇说完,便自顾自地吃起了荔枝。叶黛暮馋得连脑子都快动不了了,她今天的份都吃完了,要是还想吃……那除非从幼安这里偷拿啊。

“‘勿言与昭华。’昭华是南遥皇后的闺名吧。不要告诉南遥皇后,那就是说穆戾帝是害怕南遥皇后知道了这件事情会伤心,所以生气了。不过,气到连这等美人都容不下,看来他真的很爱南遥皇后啊。”叶黛暮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了,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就想趁谢璇不注意偷一个荔枝。

晶莹剔透的囊肉,饱满得好像连戳一下便会爆出甜汁一般,香甜的气息隔着半张案几都能闻到。叶黛暮回忆了一下,那简直就像是炸弹啊,一下便能将人带上极乐的天堂。想吃、想吃、想吃。

结果,谢璇就在她眼皮底下头也不抬地把一碟子荔枝吃了个干净。叶黛暮顿时眼泪也要掉下来了。“我的荔枝……”

“什么你的荔枝?你今天都吃一篓子了,再吃要反胃了,乖啊,不吃了。”谢璇将最后一个拿起来就要往嘴里塞,顺便没什么诚意地安慰道。“明日便能吃了,你且忍忍。”

“谢——幼——安!”叶黛暮馋得眼睛都绿了,她一个冲动就扑了过去,在谢璇惊讶的目光中快速地啃掉了他手指上剩下的半个。

“维桢,维桢,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把我的手指都吃进去了,不要咬啊!”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一个吃货引发的惨案……绝不是唯一一例~

坐在外出的马车上,叶黛暮仍然气鼓鼓地不肯理谢璇。谢璇讨好地掏出一个白里透红的桃子,一看就特别好吃的那种,比叶黛暮的拳头还大,气味香甜又清新。叶黛暮立刻很没骨气地原谅他了。叶黛暮等他削了皮,等不及切开取核,便抢过桃子,一口就咬了下去。汁水丰沛,甜滋滋的,最重要的是里面居然夹带了私货!

叶黛暮小心翼翼地换了个方向,避着青盏,接着吃。那桃子看上去甚是完整,其实里面的核早就用秘法取了出来,还往里面填了些冰酪呢。叶黛暮近期连冷食都被限量了,更何况是冰激凌这种东西。现在偷吃到一口也开心到不得了。其实吧,马车上的人都心知肚明,不过大家都哄着她呢,才装不知道的。

“小姐,到了。”坐在马车外面的绯柒掀开帘子,说。

好了,接下来,可是一场大战呢。不过……没有宅斗经验的她大概是这些人里最派不上用场的那一个。

☆、第壹佰玖拾陆章宅斗,难于上青天

在约好的地方,叶黛暮等人摆开了架势。这一次叶黛暮难得地多带了几个人出来。不过,老样子,淑慎还是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青盏熟练地指挥道。“好了,你们去把顶支起来,你们去把果子蔬菜拿出来,对了,徐将军说会打些野味来,把签子也拿出来。”

为了替徐苏英挡过这次劫难,顺便也是来参观一下那传说中有七分像夏姬的章姬。话说现在的美人没有姬字都被排除在外了吗?那她这种奇怪到罕见的名字该怎么办?

好吧,不管名字怎么该,她都不像是美人。顺便转过头去望了一眼谢璇,恩,洗眼睛,盛世美颜啊。

“陛下,您这样贪恋美色,是大忌啊。”谢璇笑着说。

叶黛暮点头,确实不妙啊。艾草青青,风仪闲畅,玉兰之华,有此等美人在旁相伴,谁会有心工作啊。

叶黛暮合上自己手中的竹扇,轻抵住谢璇的下巴,装作轻浮的模样,调笑道。“美人,说这话便是煞风景了。不若与朕做些有趣的事情。”

谢璇眼神一暗。“陛下……”

“水滚了,水滚了,快泡茶吧。”叶黛暮一见他那眼神便忍不住转移了话题。幼安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可怕,感觉要将自己拆骨入腹了一般。“今天想喝点不一样的,泡点白茶吧。”

“这倒是不错。”谢璇没有说破,若无其事地掩饰了过去。

但是叶黛暮仍然感觉他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像是在她的皮肤上点燃了火把一般,火辣辣的。

叶黛暮等人开始野炊。装偶遇也要装得自然一点嘛。叶黛暮全心全意地投入进了烧烤里。

谢璇见她连鬓角都沾了汗水,自己还不自知,无奈地拿起她的扇子给她扇风。真是羡煞旁人。

就在这个时候,衣着华丽的女子挽着手成群结队地走了过来。其中落单的正是此次的主角——徐苏英。

她虽是徐氏嫡女,却失去了被人家攀附的价值,这些个眼高手低、趋利避害的世家女自然不会轻易地去与她交好。徐苏英早就知道这次出游必定是这种结局,她来的很不情愿。

她在宫中与章豆娘等人玩得甚好,连青盏这些喜欢排外的姑娘都没有冷落她过。更不论陛下了。

陛下待人亲切不说,只要是陛下在的地方,从没有歧视和孤立这种事情发生。陛下真是有奇怪的感染力。徐苏英想到这里,不由地想笑。

徐妫婳却不开心了。虽说她抢到了徐苏英那未婚夫,可是那卢家的儿郎不仅不貌美,还无才名。若不是有个好姓,鬼才肯嫁他呢。

但是最初,抢到的时候,徐妫婳还是蛮开心的,因为徐苏英哭得几欲自尽,叫她十分的满足。但是现今看她又不伤心了,徐妫婳对这未婚夫的不满又翻回上来了。

“姐姐,怎么如此开心?有何事可乐,也说与妹妹吧。”徐妫婳深得章姬的教导,说起话来又柔又软,叫人不由地心生怜爱。

“无事。”徐苏英冷冰冰地说。她早就看透这个妹妹了,从前还被她哄骗过,如今便是傻子也该知道了。徐苏英其实也是个实在的软妹子,但比起徐妫婳表面装出来,却弱了不少。

两人走一个风格的路线,却硬生生地被对比成了正版和盗版的差别。就像如今,明明只是一句问答,却叫在场的世家女都不由地偏向了徐妫婳。

“骊儿,你又做什么要去碰她的冷面?因为她不能孕儿育女,还害得你不得不嫁给那个无颜男卢三郎,你被她连累的这么惨,还要去找她说话。别理她,我们走。”

这抢话的姑娘一看便知没什么脑子,说话咄咄逼人,拉着徐妫婳就往旁边走,却没看见她眼中的嫌恶。

剩下的世家女虽说知道这件事背后必有蹊跷,但是出于自身的考虑,她们不打算得罪徐妫婳。

徐苏英是可怜没错,但谁叫她没有一个疼爱她的爹呢,哥哥也不过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右奉宸卫,怎么想也不值得自己仗义执言。她们纷纷绕过徐苏英朝旁边走了。

徐苏英一个人站在那里,眼眶通红,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心中的那股不平之气叫她浑身战栗。可是马上,她便忘了这些事情。因为……“陛、维桢!你真的来了。”

“当然啦。你邀我来,我怎会不来呢。”叶黛暮笑嘻嘻地穿过众多的女子,毫不避讳他人的目光,挽住徐苏英的手,便拉着她往亭子走。“快来,快来,等你许久了。你兄长安山呢?”

“家兄去围猎了,我不能去,我只好先来了。”徐苏英对叶黛暮撒娇道。这在从前她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女子训,危难藏于心。不管多么苦楚都不能表现出来,这才是女子的典范。以往遇到这样的事情,徐苏英便只能把打碎的牙齿往肚子里咽,母亲听不得这些事,说给哥哥听也无济于事,她只能一个人承受。

但是现在她有陛下。“维桢,我好想你。害怕你有事来不了呢。家兄与我说你要来,我真是高兴坏了。”

“我说过要来的,便是要来的,这点信用还是有的。对了,他们去打猎,为什么女子不能去啊?我想看。”叶黛暮兴奋地不得了,想吃野味。烤兔肉,烤鹿肉、烤野猪肉……先让她咽会口水。

“那自然是因为围猎危险,女子怎可去那地方?不过,想必也是这位姑娘不知道吧。”徐妫婳那是明着嫌弃叶黛暮是乡巴佬,没上过台面啊。“不知姑娘贵姓?我怎没见过你。”

叶黛暮倒是没感觉这种轻飘飘的话语有什么,比这尖锐一百遍的话她都不知道被骂过多少回了。更何况,说几句闲话也不会弄不死她,有什么好担心的。叶黛暮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

徐苏英立即像被火点燃的炸药桶一般,火力十足。“骊儿,你怎可如此对客人说话?不说她为何发问,便是她要你那头珍珠簪花,难道你还不肯给?”

这话是有来历的。徐苏英当年会客时,一家的小姐甚是喜欢她头上那支母亲陪嫁带来的绿宝石簪花,和那徐妫婳串通一气演了一场好戏,将那簪花强取豪夺了。

最后,徐苏英那偏心眼到没边的老爹还这么说。“客人要的东西你怎能不给,这不是待客之道。别说是一支簪子,便是全部也得给我高高兴兴地送出去。”

徐苏英便是拿这话呛的徐妫婳。果然,徐妫婳立时辩白不出,气得脸都红了。

☆、第壹佰玖拾柒章 深宅套路深

不咬人的小白兔突然变成了吃人的大灰狼,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现在直面徐苏英的徐妫婳那是有了深切的感悟。她不敢相信那样一个被夺去夫婿也不敢反抗一句的家伙,现在为了这种小事,居然敢跟她呛声。怎么能不叫她恼羞成怒?

“姐姐说的是。只是我没有见过这位小姐,以为是……都是我不好,不该如此看低,只是不知小姐名讳为何?”前面一口一个姑娘,现在倒是变了。

不过,叶黛暮也没有感觉到她那语气里有一丁半点的尊敬之意。

“我名维桢。”叶黛暮毫不在意地直言相告。反正单凭个名字,谁猜得到是她呢。

“难道我等不配知你姓名?”徐妫婳突然提高了声音。叶黛暮立即猜到了她的意图,这是要引战啊。

果不其然,围过来的世家女几乎都站在徐妫婳这一边。一是她们不认识叶黛暮,觉得她没有背景,没有什么好攀附的;二,一个连姓名也不肯通报的人,不就是在看不起她们吗?

叶黛暮不禁感叹,这姑娘要是去现代干传销,那效绩一定妥妥的。叶黛暮在众人的围观中不为所动,这么点人连个锐器也不拿,想拿下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徐苏英却快被气炸了,快步挡在了叶黛暮前面。“汝等刁民,想做什么!”

这句话实在是太危险了,叶黛暮还没有出声掩饰。

谢璇走了过来。他那一张脸一露,便叫在场的女子包括徐苏英在内顿时忘了自己所在何处。老实说,就算是看惯了那张脸的叶黛暮偶尔还是会被迷得走神。

美色误人……这个词用的一点不差。

谢璇则是面不改色走近,对着叶黛暮说。“怎么去的这么久?东西都要烤糊了。”

叶黛暮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这可不是慢悠悠吵群架的时候,她的牡蛎、大虾、黄鱼、年糕、玉米、韭菜、豆腐干!叶黛暮干脆利落地一把抓住徐苏英的手,留下一句飞快地跑了。“我都说了我叫史维桢。不过是个名字,有名无名,还不都与尔等无关?”

“陛下,这样好吗?”冲出包围圈的徐苏英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她从没想过这种时候还有这种对策的?可是这算是不战而逃吗?会不会被她们误解更深?

徐苏英一肚子的问题,却被叶黛暮那欢乐啃食的模样给彻底打消了。算了,反正天塌下来,还有陛下呢。

“你想说啥?别问了,有什么好说的呢。快尝尝这个鹰爪虾可是绝对的美味,甜极了。”叶黛暮往她手里一塞,又迫不及待地拿起了一串大吃起来。

刚刚的那些不过是浮云,反正吵起来也没个结论,不就是你尊不尊敬我,我看不看得起你的问题,有什么好争的。有一只大虾重要吗?严肃脸。

徐苏英摇摇头,笑着问。“没有了。陛下,我看青盏还准备了绿豆汤,陛下要不要?”

“要要要。”叶黛暮头也不抬地回答。

另一边被遗忘在后面的谢璇对着一群羞涩又大胆的世家小姐,忍不住想扶额。

他和叶黛暮相处惯了,都忘了世上绝大多数的女子都是这个矫情又无聊的模样。刚刚不过是慢了一步,便被她们无声无息地围了起来。也不是不能甩掉,但是对一群娇小姐用武,大概会被维桢笑到明年吧。

“小女乃是徐家女。公子是哪家的?”徐妫婳一脸娇羞地问。剩下的女子皆是一脸愤慨,嫉妒于自己不是第一个搭话的人。

“公子,可是同游?”但是这徐妫婳已经不足为惧,毕竟她可是有未婚夫的人。

这么一想来,本来还羡慕她能嫁入卢家的世家小姐,也同情起她来了。还未有订家的女孩们争相与谢璇搭话。

这已经不是五百只鸭子来形容了,谢璇只觉得头昏脑涨,比他醉酒打赌去听鸣锣声还可怕。“不必,不必。我已有夫人了。”说完,趁着众人惊讶的时候便一溜烟跑了。

那可真真是落荒而逃。叶黛暮一手拿着烤串,一手拿着扇子扇风,看他如此狼狈的样子,笑得乐不可支,差点被噎住。谢璇吓得赶紧给她递水。“祖宗,你先咽下去再笑吧。食不言寝不语啊。”

“不,我就不。话说,你跟她们说什么了,我看她们都傻了。”叶黛暮一口气喝光绿豆汤,缓了缓,继续吃。谢璇无奈地接过扇子,替她扇风。

“恩……”很难得的谢璇犹豫了一下,然后十分自然地转移话题。“你的鸡翅烤好了,我再给你刷一层蜜汁吧。这样比较甜。”

叶黛暮凑了过去,非常确定他肯定说了什么很重要的话,因为他的耳朵红透了。

叶黛暮奸笑两下。“不要转移话题,你究竟说了什么?让我猜一下……”

她一边想,一边一口咬在他的手上的鸡翅,然后嘴上被烫出个泡。“烫烫烫!”

“小心。”谢璇刚刚走了神,不然也不至于让叶黛暮一口咬在这刚烤好的食物上了。“快喝点冰水。青盏,青盏,拿你家小姐惯用的药膏来。”

“什么?药膏!”青盏那边正忙呢,一听谢璇的话立即拿了药膏,便冲了过来。“小姐,您又哪里烫伤了?”

叶黛暮惯用的药膏有两种,一种是涂外伤的,另一种是涂烫伤的,而且后者比前者用的机会大多了。陛下这个急性子,一定又擅自去拿刚煮好的东西了。

青盏一边小心翼翼地替她上药,一边唠叨。“小姐,您怎能如此粗心?这也是第一回了,妾都说了多少遍,刚刚出锅的东西要等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豆腐……”叶黛暮又想起之前和豆娘做的豆腐了,刚出锅的豆腐,那简直是嫩滑多汁,没有任何地方好挑剔的,绝对是味蕾的盛宴。

人世间有如此多的好吃的,哪怕只是一块豆腐都有如此多的花样好做,更不论其他。“想吃。”

“小姐,小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下次再这样,妾也要一份检讨了。”青盏的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用检讨书威胁她了。不要啊qq

叶黛暮充分吸取了教训,乖乖地答应了。

被这么一打岔,谢璇猜到她会想不起来之前的事情,松了一口气。为了确保叶黛暮近期都想不起来这件事情,他提议道。“要不然我们去游湖吧。”

“好呀。”叶黛暮一口答应。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要离青盏远一点,免得被罚,那可是会死人哒。

徐苏英在一旁听他们两个的对话,忍俊不禁。陛下,实在是太可爱了。

因为他们是临时起意的,湖上的游船大多都被人订走了,剩下的都是些小船。叶黛暮也不在意,再豪华的大船还能比得过夜游的花船吗?

况且小船也有小船的趣味。只是不能坐下所有人,便只叶黛暮、谢璇、徐苏英,再一个青盏坐上去了。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额,清如水?”叶黛暮唱的不好不说,还忘词,叫一船的人几乎都要笑翻了。连那撑杆子的老船夫都笑得抹泪。

“这位小姐真是有趣啊。”老船夫捞起一个莲蓬,递给了叶黛暮,笑道。“老叟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活泼的。给,你尝尝,是不是清如水。”

叶黛暮一听是可以吃的,立即变咧嘴大笑,对那老翁说。“谢谢老先生。”

“不敢不敢,老叟这样的人怎当得先生二字。”老船夫连忙推辞。

叶黛暮没有坚持,笑着剥开莲蓬,分了一些给他。剩下的摊开来让众人来食。“真的,好甜。我还以为莲子会很硬呢?”

“小姐说的是晒干的莲子。”青盏笑着说。其实这些常识也是在她入宫之后才学会的。在那之前,便是没煮过的莲子她也不曾见过。如今说起这些事来,倒是头头是道了。不禁黯然神伤。

“哇,青盏,好苦,好苦。”叶黛暮没把莲心除去便吃了进去,刚开始入口为甜,现在吃到里面了,自然是苦的。

青盏赶紧奉水。叶黛暮一口气灌了下去,结果反而咂舌。“咦,水怎么也变成甜的了。好奇怪,感觉嘴里甜滋滋的,比刚刚舒服多了。”

“那是回味。莲子清凉回味甘甜,自然令人舒心。莲子的苦味对你也有好处,你还是乖乖地吃下去吧。”谢璇这么一说,本来在帮叶黛暮清除莲心的青盏立即停了下来。

“可是真的好苦啊。”叶黛暮一想到那味道整张脸便皱成了一团。

船上人都被她那搞怪的表情给逗笑了。

就在此时,一个刺耳的声音打断了这和乐融融的场景。“这不是姒儿姐姐吗?怎么坐了如此上不得台面的船?哦,是我不对,这么小,也是船吗?”

叶黛暮顺着声音望去,果不其然,靠近的那艘大船探出来的人,正是那不甘心放过她们的徐妫婳。说起来,人嫉妒的样子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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