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读史 (32)
眼的家伙的小心眼的程度可是不能小瞧的。回想一下和他的事情,全是血泪史啊。
“我觉得你上月买的翡翠白玉很不错,就奉上以平息维桢的怒气吧。否则等幼安回来,啧啧。”一众人等皆是看好戏的落井下石。然后叶黛暮就毫不费工夫的得到了价值万金的翡翠白玉。
“话说,幼安什么时候回来啊?没他好无聊啊。最近都没有什么事。”酒足饭饱之后,众人七倒八歪地倒在软塌上,懒洋洋地聊天打发时间。
“可是乐馆最近出了不少好曲子,再去听一遍吧。”白元韶也赞同这个提议。反正也没别的事情好做。
“啊。”叶黛暮不太开心地反对。“我听不懂啊。而且好看的女人我又不能做什么?有没有更刺激一点的游戏哦。难得出来玩,大概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有空闲了。”
“这样啊。你还挺忙的。”不少人都很认同叶黛暮的说法,他们这帮人去乐馆听曲子不如说是看热闹。“不去也好。横波虽然美,但是入手也麻烦。”
叶黛暮这个时候突然灵光一现。“对了,去赛马吧。”
“赛马?有什么有趣的?”白元韶兴致缺缺。他不大会骑马,是个标准的弱鸡。
“赛马不有趣,赌马总有趣了吧。”叶黛暮说完,不少人都眼睛一亮。这个确实很有趣哦。反正这群纨绔就是钱傻人多。
“不错耶,赌马。走吧。谁家的马场现在还开着?”马场现在几乎都被叶黛暮征用了,当然是以女皇的名义。
“不可能的,现在是战时,别说是马场了,就是马也没有了啊。女皇简直是有病,哪有这样将别人家里的马都强制征集的,简直强盗。”很好,叶黛暮记住他了。等着瞧。
“嘘,别说傻话了。只能放弃了。”公子哥也不是什么神仙,要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到,哪还有那些正经人什么事情早这个国家早就被这群傻子给搞垮了。
“诶,不就正是因为不被允许,如果做了才好玩嘛。反正谁家也不会真的把全部的马都拿去支援吧。又不是傻子,干嘛要为国家鞠躬尽瘁,反正我家老头子说就算换一个姓,我们也还是世家。”真是不负责任的任性的小孩子才会随便说的话呢。
不过,这一点叶黛暮还是理解的。她要不是皇帝,也绝不会在乎这种腐朽的国家。不过,她比较倒霉,坐了最惨烈的那个位置。所以屁股决定脑袋,她还是要好好地报复一下这些家伙。
恩,报复说的太严重了,应该是小小的恶作剧。
“我家的。”叶黛暮欢快地举手。“来玩吧。我家的马还有在呢。不过,没有比子义家的好就是了。用来赌马应该还可以吧。”
“好。”然后众人拉开了惨遭碾压的序幕。
叶黛暮完美的将众人身上和藏起来的私房钱全部吃了个干净,完美到众人起疑。“你作弊了吧。维桢。”
“我说没有,你们大概也不会信,那这样好了,换个别的你们觉得我没有可能作弊的来赌呗。”叶黛暮巧妙地转移话题。反正吞掉的赌金她是绝对不会还的,抱歉啦。
众人一阵苦思,最后还是看了地上的蜗牛,白元韶灵感一现。“那来赌这个吧。蜗牛你总不可能作弊了。”
很好。叶黛暮松了一口气,要是他们纠缠不休,她就只能暴力破除啦。还是不想真的和他们闹翻。“赌就赌,给你们看看我万胜之王的名头不是浪得虚名的吧。”
“呸,我看你和幼安是耍滑头的狗男女还差不多啊。”被唾弃的叶黛暮吐了吐舌头,完全不在意。这还算是美称。毕竟能和幼安齐名,那可了不得呢。
“来嘛,来嘛,怕什么,大不了我以后补你们个好机会,可以俯视你们老爹的高台看他们出糗的机会如何?”叶黛暮这个赌注,倒是真的实现了。
☆、第叁佰贰拾贰章 前往最后唯一的道路
“维桢,你也太邪乎了吧。我不信,你一定做了什么手脚。”哪怕只是个赌注,输不起的也大有人在。比如这一个就大喊大叫着。
“谁能在蜗牛身上做手脚啊,你不是喝了酒而是往脑子里灌了酒吗?晃一晃,让我听个响吧。”白元韶臭着脸吐槽道。
叶黛暮默默地吐了吐舌头。其实呢,她做了手脚,抱歉。因为这类动物……喜食盐巴,若是在前方撒上盐的话,嘿嘿嘿,就有奇特的效果了。不过,在等待的时候,还是心脏砰砰跳呢。
“今天好有趣的说。”叶黛暮笑嘻嘻地说,看他们脸色还是那么不好,只好忍痛将自家别院的酒窖开放。“拿吧,先说好,我只数到十,超过这个数,还敢动我的酒,我就……我就告诉幼安啦。”
众人早就兴奋地摩拳擦掌了。其实呢,大伙输也不是输一次两次了,摆这个脸色不过是想诳叶黛暮点什么东西罢了。若是幼安在这里,他们是绝对不敢做得这么明目张胆的,不过毕竟幼安不在嘛。
“好啊,都是骗子。算了。我要数了啊。”叶黛暮捂上眼睛,不敢看,她的宝贝收藏啊,就这么没了。
“啊啊啊,等一下,十下也太少了吧。起码要二十下。”
“十、九、八、七……”叶黛暮才不理他呢,快点数完,最好这帮傻子站着没动,来不及动她的酒最好了。叶黛暮想得很好,等睁开眼睛,差点没把她气吐血。“你们这群混蛋,居然拿布,太过分了!”
众人赶紧撤。“是你说的。我们可没有像你那么赖皮啊。快跑,她拔剑了。”
恩,虽然心里是快要拔剑了,但是叶黛暮怎么可能真的这么干嘛。不过是一两坛子酒罢了,不过是七八坛子上好的佳酿罢了,不过是她珍藏了很久打算慢慢喝的绝品罢了。
“陛下。”最后还是辰祀拉住了她气急败坏要握剑的手。“陛下,陛下,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卢大人要着急了。再说,陛下您还是赚了不少的。”
“赚个鬼啊,这帮混蛋把我九十九年的女儿红抢走了,强盗!这可找也找不到呢。我还是从幼安那里抢的。”叶黛暮简直要快要气得跳起来了,别说拔剑了,她都有抄起砖头的念头了。
“可是陛下,您光今天一天就挣了三十万金啊。这帮富家子弟真是富得流油啊。”辰祀在开始的时候被他们这种豪掷千金,用来做这种轻浮又无聊的赌注,实在是叫人气得牙痒痒。起码他赚一辈子的八成也达不到这么一个庞大的数字。
真的有一个瞬间,叫他起了嫉妒心。
“三十万金,有这么多吗?”叶黛暮也被吓了一跳,她是知道这群纨绔钱多人傻,但是开始玩之后她就完全不记得其他的东西了,只顾着自己高兴就好了呢。完了,幸好事前就做了一点点的预防,否则她绝对会搞砸的。
突然觉得这样不靠谱的人做了女皇,大魏还真是有一点可怜。虽然这个人是她自己就是了。
这些家伙真是有钱啊,叶黛暮不由地感慨。坐拥天下的皇帝没有世家纨绔有钱,这算是怎样辛辣的讽刺啊。不过是几个纨绔就有这么多钱,那么,作为本体的世家得有多么庞大的家产啊。有一点心动……怪不得大家都喜欢瓜分土豪。
等一下。叶黛暮突然灵光一现,有些一个猜测在她心中隐隐地浮现了出来。
“辰祀,那些家伙有到过马厩吗?”叶黛暮问了一句。
“恩,有啊,怎么了,陛下。”辰祀还摸不清头脑,继续劝道。“陛下,我们还是快走吧。卢大人一定等着急了。”
“好。”叶黛暮苦笑道。
亏她还自诩是聪明,其实呢,大家都已经猜到了她的真实身份吗?或者说是,幼安告诉他们的?但是不可否认,叶黛暮的马脚已经被识破了。然而在刚才,叶黛暮居然连半点怀疑也没有。
不,不,也许只是她的怀疑呢。她的直觉一向来都不够可靠呢,特别是会受她那疑神疑鬼的个性所困扰。算了,不管他们猜到没猜到,她都已经来不及去询问了。现在更重要的事情还在等着她呢。
娱乐的时间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压力超大的地狱时间。
“陛下,您真是太任性了。宫外那么危险,若是真的发生什么,我们便是国家的罪人了。”卢大人的脸色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过叶黛暮还是坚持住了。因为要是再不让她喘口气,她就要发疯了啦。“不要在意那么多了。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嘛。以后都不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了嘛。你别生气了。”
“我怎能不生气。陛下您……”卢淑慎抬起头来看的时候,才发现叶黛暮的脸色实在难看得有些过分了。“陛下,您看起来有些憔悴啊。语嫣,快去唤太医。”
“没有吧。就是今天吹的风有些多呢。”叶黛暮扶着额头笑着说。“应该是没关系的啦。不要叫太医,现在是非常时刻,若是让别人知道我生病了。恐生事端。对了,长乐毅王到哪里了?还剩多少兵?”
“陛下,您怎么还长乐毅王的,反贼不配享有我大魏的封号和荣誉。”卢淑慎纠正道。
“好啦。我知道啦。叶庭宴是吧。那反贼到哪里了?”叶黛暮觉得自己的头有点重,但是这份沉重又不是十分的难受,故而她没有察觉到异样,只以为自己是玩了一日有些疲累罢了。“兵力还剩多少。”
“多亏陛下的扰兵政策,从雍州至居庸关一路,掉队的、引诱的、袭击的,差不多还剩下十三万人马。虽然长乐毅王……啊,连我也说错了。”两个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这个时候还能这么自在,也就这两个女人了吧。
长乐毅王叶庭宴的军队已经行至居庸关,离上京不过五日的行程。这几乎是将刀子抵在了叶黛暮的脖子上。可是这两人一点紧张感也没有地笑着,叫人有些奇怪。
“恩,很好。罚你今天多吃一碗饭。”笑闹够了,叶黛暮接着说正经事。“十三万啊,还有些多了,比预计的。不过也已经做的很好了呢。在居庸关打下一万人,做得到吗?”
“陛下,秦朗将军立下军誓,可以为陛下歼灭一半人马。”卢淑慎肃穆地回答。
“七万嘛。真是夸下海口了。不过,以居庸关的地形可能性还是有的。加上从雍州来的追兵在后面追杀,趁着天黑,兵法娴熟的老将,也许……”
两个人早就算计好了,这一路上所有的埋伏和陷阱都是有预谋的。
☆、第叁佰贰拾叁章 闲暇之中的幸福
在居庸关和上京之间的道路,有些像狭窄的口袋,口袋两边被城镇收紧了,一头是居庸关,一头是上京。这是武恒帝时代选择此处作为首都的原因。被武景帝戏称为“关门打狗”式地形。
这也是多少年来,大魏许多的皇帝柔弱不堪,根本不会骑马,将国家的土地丢了大半还能继续维持国家的真正原因。叶黛暮觉得自己也不至于比不上连骑马也不会的家伙吧。
“在居庸关之前打下一半。那么就简单多了。但是问题在于撤退。若是在撤退的时候没有准备好,要是失了秦朗将军那般的人物,也算是失败了。上京虽然易守难攻,但是目前也只抽得出十万人马来防守,再多,兖州那边便吃不消了。”
叶黛暮说完,轮到卢淑慎了。“不过,陛下放心,地道已经挖好了。若是有个万一,立时便能返回上京。也多亏了陛下的拖延计策。这一年来骚扰的雍州,没有任何出兵试探的机会。”
“不要再提我的黑历史了。如果没有姜瑛在,我那么蠢的计谋怎么可能实现呢?还有你们。这么残破的国家,也多亏你们维护了。”叶黛暮握住她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了,现在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时间。我们得继续说。”
“我从世家那里得到了三十万金,这一笔钱,稍微地缓解我们的窘迫吧。”叶黛暮笑着说。
卢淑慎吓了一跳。“三十万金,陛下您哪来的这么多?”
“别管这么多了。有就好了。”叶黛暮敷衍过去。要是被发现自己只是溜出去玩了的话,大概会死的,被卢淑慎教训死的。这个时候就是要转移话题啊。“对了。西台的判断,应当拿兖州怎么样?”
“诸公的商讨了一番,最后决定打完初雪的这一战,无论输赢都议和。若是赢了,大魏有了筹码可以压低北国的条件;若是输了,大不了付他们百万担。总之一定要在春日到来之前结束,否则,来年的春耕便无法展开。”
“去岁粮仓还有多少留着?”叶黛暮问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抱希望的问题。战乱之时,想要有什么余粮,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是叶黛暮还是抱着一丝奢望。那里可是兖州啊。土地丰饶,雨水充沛,人力充足,几乎是农民的乐土。
只要没有人祸,哪怕天灾不断,连平炀帝时代的饥荒都没叫这片土地贫瘠到饿死人命。年年粮仓都是满的。只要没有战争。
卢淑慎正襟危坐,直视叶黛暮,郑重到连声音都染上了可怕的寒霜。“没有,陛下,一粒也没有了。”
“是嘛。”叶黛暮一点也不意外这个答案。她心底的叹息却接连不断地继续下去。“‘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那么如今,又要饿死多少百姓呢?”
“陛下。”卢淑慎怜惜地将她搂进怀里。
“淑慎啊,我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样的感受。胃里好像有火烧一般,将所有的感官都烧毁,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没办法想。可是什么也得不到。”叶黛暮捂住自己的眼睛。“现在我每吃一口米饭的时候,都会由衷地感动。是不是愚蠢啊?”
“不会。陛下很温柔。正是因为陛下知道食物的珍贵才会这般爱惜百姓啊。”卢淑慎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手掌的温度和空气的微凉,呈现了完全不同的感触。
叶黛暮闭上眼睛,感受这片刻的时光赋予她的幸福。是啊,哪怕明天有人打着杀死昏君的旗号砍下她的脑袋,哪怕从今以后的史书都不会好好地记载她的故事,如今的她已经足够幸福了吧。
“淑慎,我曾经说过很多大话啊。要给百姓理想的充满希望的未来,但是现在看起来,只是叫大家能吃饱饭,都是一个奢望啊。”叶黛暮又想起自己曾经轻易许下的诺言了。
那些如今回想起来,便叫人羞愧难当的愚蠢的宣言。盛世的明君吗?叶黛暮不由地质疑,像她这般愚蠢无能的家伙,真的能够做得到吗?
“可是我相信陛下可以啊。”卢淑慎坚定地说道。“我们都坚信陛下会带领我们前往的未来,是前所未有的盛世。陛下,不过是一时的难关,终会度过的。”
“可是淑慎,我没有自信。”只有在面对卢淑慎的时候,叶黛暮会如此的坦率。有的时候,她觉得那似乎不是其他人,似乎就是在面对她自己一般,坦诚到连一丝的遮掩都不需要。
“哦,难道陛下看不到吗?”卢淑慎望着她的眼神,温柔得如同月下的泉水。“那么就由我来告诉您吧。我看到的盛世。大家不会饿肚子了,因为陛下不会征收超过大家负重的税赋,与民修养生息。”
叶黛暮听到这里,不由地发笑了。“难道我什么都不做,大家就能吃饱饭了?”
“修养生息并非那么简单的事情。但是对于现在的陛下来说,这些都是在战争之后需要做的事。我还没说完哦。陛下,不喜欢女子只附庸对吧。我也不喜欢。我知道未来里,女子不会再如此如同牲畜一般被买卖,被轻视,被丢弃。”
叶黛暮轻轻地握住卢淑慎的手。“我喜欢这个未来。”
“而且人人都能有一展宏图的机会。陛下还承诺叫我当第一个女相呢。可不许忘记哦。”
“不会忘记的。”
在叶黛暮和卢淑慎的聊天中,她那有些动摇有些胆怯的心终于又坚定起来了。这已经不仅仅是内在的自己,是更好的,自己更渴望成为的人啊。
叶黛暮就着这一片皎洁的月光望着那张温柔的脸。她伸手抱住卢淑慎,拥抱住这柔软。
“外面有些冷呢。啊,抱歉。”青盏进来的很随意,惊慌失措地退了出去。她站在门外,说道。“万分抱歉啊,陛下。我是想今天这么冷,该给陛下多点一个炉子。”
叶黛暮不好意思极了。“没事呀。你进来吧。真的蛮冷的呢。”
卢淑慎捂嘴笑。陛下明明炽热到像火烧。叶黛暮捂住自己发红的耳朵,实在是不好意思自己居然做了这么小孩子气的动作。
青盏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忍笑着进来点了炉子。“陛下,说不准今明两天就要下初雪了。今年冬天可比往年冷多了啊。”
“恩恩,是这样呢。”叶黛暮其实半点也没听到,耳朵还红得惊人呢。陛下难得地不好意思了。众侍女借着泡茶什么的活,偷偷地来观摩害羞的陛下呢。
☆、第叁佰贰拾肆章 前行永远是孤独
叶黛暮抱着手炉,窝在软榻上,抱怨说。“怎么这么冷啊?还没有下雪呢。这冷的都出不来毯子了。”
“陛下,是您太怕冷了。”卢淑慎做完今天的功课,浑身冒着热气,穿着单衣,笑着给叶黛暮斟茶。“来喝些红糖姜汤,陛下。”
“搞不懂啊。明明大家都打同一套拳的说。为什么你们打完就暖和了?只有我,还是好冷哦。”叶黛暮四肢冰凉。这一点在习武之前就很明显困扰叶黛暮,原因大抵是宫寒体弱。按常理来说,她习武之后会好很多。
但是去年冬天叶黛暮在桥山上倒霉地受了严重的冻伤。虽然剑伤、骨折很快就好了,但是侵入体内的寒冬可不是那么容易驱散的。
叶黛暮放下手炉,握住姜茶的杯子,小小地吸了一口,不由地感叹。“好温暖啊。辣。”
卢淑慎看陛下被姜茶辣得吐舌头,偷笑。
喝了满满的一杯姜茶,叶黛暮出了一身的热汗,抱着软枕,半眯着眼睛望着窗外。还是老样子的乌云密布,其实也已经好几天了,不过,没有下雨。恐怕是在酝酿些什么恐怖的风暴吧。
树叶被笼罩在黑暗之中,显现出叫人不安的阴影。狂风将窗子敲打得啪啪作响,像是不速之客,凶恶地再威胁屋子里的人似的。叶黛暮撑着下巴,注视着这一片不够明亮的天空。
她想的既不是天下,也不是近日来困扰她的兵事。她想的是过去。那一段被黑暗和孤寂扣得死死的日子。也有过吧,这么灰暗的天空,好几日不曾下雨,冷得连柴火也划不着,空气也似冻住了一般。
饥饿和寒冷挽着死神的手臂,坐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她在愚蠢浑浊的人世间挣扎。
外面是欢声笑语,她却衣衫褴褛,躺在泥潭上,像是祭坛上的牲畜一般,苟延残喘。那个时候她怎么能想象到还会有今天呢?
曾无数次想过死亡。但是她太胆小了。她不敢。哪怕知道死亡是怎么回事,哪怕明白对于那时的自己来说活着的痛苦远超过死亡。可是她就是做不到。
大概是因为她是个笨蛋吧,固执到无药可救的笨蛋。今后也会一直做这样的笨蛋就好了。不管什么样的困境,都不想死,因为只要活着总有一刻会遇上现在的。
叶黛暮对着窗外笑,心生喜悦地说道。
“下雪了。”
“是初雪!”众侍女兴奋地欢呼起来。有几个年纪小一些的侍女,趁着工作的闲暇,便跑到院子里玩闹起来。叶黛暮也很理解,她也想出去玩啊。但是太冷了,她受不了。只能眼馋。
叶黛暮眼巴巴地望着外面,从一点点的白雪,积攒到了一定的厚度,将视野所见都裹上一层糖霜。看起来好好吃啊。“好想出去玩啊。”
“陛下,现在不行哦。”卢淑慎笑着阻止道。
叶黛暮虽然知道自己这么做,大概就真的要不好了,但是呢,她就是想要闹一闹卢淑慎,就地打滚撒泼。“不要,不要嘛,我想玩,我想玩雪啦……”
卢淑慎扶额。历史上曾有过如此任性的孩子气的陛下吗?大抵是没有了。她家独一无二的陛下啊。就是让人拿她没办法。可是又有谁不会对如此的陛下妥协呢?“真是拿您没办法。但是不许出去。我叫她们拿些雪人,冰雕来给陛下解闷吧。”
叶黛暮欢呼地跳了起来。
正在此时,大门被粗鲁地撞开,侍女们几乎要尖叫地拔刀了。是姜瑛,他满头大汗,面色惨白,犹如一只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用凄惨和惊悚刺激得过份沙哑的嗓音说道。“陛下,居庸关被攻破了。”
“怎么会?”叶黛暮直接从软榻上摔了下去。一片寂静之中,只听得她脚骨再次碎裂的声音。
“不好,是陛下上次崴了的那只脚。”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其他的事情,众侍女连同姜瑛一下子手忙脚乱地唤太医,替叶黛暮诊治。常太医简直是被众人架着进来的。
叶黛暮那是连抓住姜瑛想继续问后续都来不及,就被镇压了。“先告诉我啊,秦朗怎么样了?军队呢?还剩下多少!痛痛痛痛……”
“不好,陛下骨裂了,需打上石膏,起码两三个月不能再动。”常太医笑眯眯地给叶黛暮打石膏。说老实话,他服侍了这么多代的帝王,这还是他派上用场最多的一位呢。
“常太医是在笑吧。”
“是啊。”
众人紧张和恐惧的心情都在这一刻被这无声地笑意所破解了。
姜瑛脸色也稍微地缓和了,他冷静下来,重新组织了语言对叶黛暮说道。“回禀陛下,秦朗将军应当无碍,城头没有点燃危险的信号。”
叶黛暮松了一口气。秦朗与她约定,若是不能退到安全的地方,便冒死点燃城头的狼烟,示警叶黛暮。若是狼烟被点燃,就意味着居庸关并非是被她们战略让出的,而是被敌人强攻下来的。那便是绝对的危险。
而没有点燃狼烟,也就意味着暂时的成功和安全。
“接下来只要等他们通过居庸关之后,再将此处夺回来了。”叶黛暮等人设想得很好。先在关卡处削弱敌人的战斗力,再夺回居庸关,最好是在中间的时候便夺回来,能将敌人的队伍就此斩成两半。
不过,这个想法,连不通兵法的叶黛暮都知道有多少天真了。敌人有十三万,就算这两天秦朗和后面追击的士兵能够削弱一成,这还是最夸张的想法。那还有十二万。
想要以居庸关五万人去对抗这么大的数额,痴人说梦。叶黛暮还没有那么愚蠢。“能在他们通过以后夺回来就可以了。后续的追兵大概多久能到?”
“最近的雍州军三万人,大抵一天以后就会到了。他们一直追在叛贼后面。五万加上三万,八万人,应该足够将居庸关夺回来了。若是叛贼留下超过八万的人马,那对于我们来说更好。在上京城外便能将他们全部歼灭。”姜瑛的思路清晰。
叶黛暮勉强跟上。“意思是大概没有关系了。对了,那你这么慌张是为什么?”
若是只是按照计划出现的意料之中的状况,姜瑛不应当这么慌张啊。一定还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姜瑛立即说了下去。“上京城内有些许异动。我怀疑有叛军混进来了。”
☆、第叁佰贰拾伍章 三重奏
“那可麻烦了。”说老实话叶黛暮一点也不意外。就算没有长乐毅王这股叛军,这城里大抵也没有对她友好多少。贼人要多少有多少,不管是真的想杀她的,还是想要借此获利的。
“但是混在守军之中,可不是陛下一句麻烦就能解决的。”青盏仔细地思考起来。“要是在攻城战,士兵别说想要反叛,就是偷奸耍滑也做不到。毕竟攻势猛烈,若不尽全力必定会被后头的人所伤。但是在守城战里,哪怕是一颗螺丝钉也是十分重要的。”
“你说的对。若是不能分辨出来,那么在守城的关键时刻,可能会发生异变。那是致命的错误。”卢淑慎也陷入了苦思之中。因为这个领域对于在座的侍女来说都太过遥远了。
“不止如此,若是混在上京的百姓当中也不得了。但是我想除了奸细,恐怕没有人会选择舍弃自己的家人,选择这一条不归路。毕竟若是叛军入境,他们也很难保全自己的家人。”青筠说到这里,给了叶黛暮灵感。
“这就好分辨了。若是本地人士,那嫌疑便小了,应该从中可以分辨出一二吧。只要把最危险的部分剔除,杀鸡给猴看,我就不信还有多少人敢继续干。毕竟滔天富贵也要有命才能享受。”叶黛暮定下基调,剩下的事情便是由底下的人去做了。
紧张了一日,做完大量工作的叶黛暮终于到了就寝的时候。可是偏偏到了这个时候,她一点睡意也没有。简直就跟当年的高考之前一样,明明已经很疲倦了,却还是没有办法闭上眼睛。
算了。叶黛暮小心地坐了起来。在不打扰任何人的情况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思考起问题来。想要投靠长乐毅王的人,肯定存在。不只是百姓。还有世家。
哎,想到这里,叶黛暮忍不住叹息,但又怕被那些孩子听见,惊扰她们休息。都已经快天亮了,这些孩子白天努力工作,晚上起码得好好睡一觉才好。否则她会觉得自己是剥削的叶扒皮。
再胡思乱想一会应该就能睡着了吧。叶黛暮继续思考关于世家的事情。
首先,是谢家。谢家大抵是不会做这么蠢的举动,当年的荒厉帝可是做了不少得罪谢家的事情,想必谢晋安对东山公的后裔长乐毅王应该也没有什么好感。
毕竟这些世家都是对自己祖先尊敬到无以复加,怎么可能容忍那些侮辱过他们的人存在呢。问题是所有的世家都有这方面的困扰。要是以此推论,那几乎所有的世家都可以摆脱嫌疑了。
也就是说不能这么推论吧。叶黛暮挠了挠有些痒的侧脸。这个逻辑脆弱得不堪一击。但是还不得不用这么堪忧的智商去思考,叶黛暮觉得自己才是最有嫌疑的那一个,简直是给对方送大礼包。
但是有什么办法可以牵制这些世家,叫他们不要去做那该死的带路者呢?
“陛下,怎么还没睡?”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叫叶黛暮吓了一跳。但是她随即反应过来了。是卢淑慎。
“没,马上就要睡了。淑慎,你怎么来了?”叶黛暮笑着回应。
“我来看看陛下。这帮丫头真是的,居然连一个醒着的也没有。”卢淑慎铁青着脸,转身就想去教训那帮玩忽职守的侍女们,被叶黛暮拦下来了。
“好啦,好啦。我刚刚都睡着了的,她们才睡的,别骂她们了。”叶黛暮赶紧顺毛。
“陛下,您怎么能这样说呢?就算您睡着了,她们也该有一两个醒着警惕啊。您别说其他什么的,您自己说的各人有各人的职责。您的职责是治国,那么她们的职责就是侍奉您,不过是在夜里醒着,也没叫她们上阵杀敌。怎么就做不到呢?”
卢淑慎对自己严苛,对别人更是丝毫不妥协。她除了生气那些小侍女们玩忽职守,更是生气纵容她们的陛下。叶黛暮开始还不以为然,直到她说。
“陛下,您不可能承担所有的事情。独自前行是孤独的,但是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有人从旁协助。若是您自以为温柔,将其他人的职责都承担了,那么最终那些人只会成为您的累赘,不可能追随您的脚步了。”
卢淑慎是对的。不过,有一件事她没说中。叶黛暮低头认错。“对不起,淑慎。我错了。但是淑慎有一件事你没说中,我不可能把其他人的职责承担了。我没有那么厉害,做不到的。”
“比起他们需要我,其实更多的时候,是我需要他们吧。”叶黛暮笑着说。
“陛下,真是的。”
叶黛暮在卢淑慎温和地训斥中躺平,继续睡。说是这么说啊,但是叶黛暮努力了几分钟,还是没睡着。再这样下去,又会是一夜不眠。叶黛暮苦恼地抱着枕头翻来覆去。
再不好好休息,她绝对会撑不住的。但是谁来告诉她怎么睡得着啊?救命。叶黛暮翻来覆去一夜,都没能睡上片刻,最后没法子,又在脑海里思考该怎么做了。皇帝短命真是不说假的。
叶黛暮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神经衰弱了。等到第二天要上早朝,叶黛暮拖着个沉重的脑袋,在皇位上艰难地硬撑着,听下面人的报告。
这个时候,哪怕是嗓音尖锐一点,也会叫叶黛暮头疼。啊,真是难受极了。叶黛暮觉得有八百的麻雀在脑子里叫,真是分分钟想吃烤麻雀啊。想把下面不服管教的墙头草们都烤到八分熟,最好是不会说话的那一种就好。
好不容易熬到退朝。叶黛暮的脑子已经和浆糊没有差别了。
“糟糕,陛下,您伤风了。快去唤太医。”卢淑慎只看了一眼她的脸色,便惊慌失措地尖叫出声。脸都烧红了,一上手摸,将卢淑慎的手掌心给烫到了。“不好,温度很高。青盏,快去冰窖。”
叶黛暮这时才发觉自己已经烧得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她缩在被子里,额头上敷着湿毛巾,十分的困。好不容易眯上眼,还没有睡熟,外头便传来了惊呼。
“有刺客!”
糟糕。
☆、第叁佰贰拾陆章 噩梦
对于叶黛暮来说,大概这也算是日常了。不过是刺客嘛。但是出现在这个时刻恐怕不是善茬。攻势猛烈到坐在殿内都有些不安。这对叶黛暮来说有些反常了。
她心脏跳得太快了。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不,不对,可能是发烧的关系吧。感觉心悸得厉害。叶黛暮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手去拿墙壁上的帝姬。
眼前一片模糊,她烧得太厉害了。连路也走不直还想要拔剑吗?卢淑慎扶住她晃动的身影。“陛下,不行,您都烧得不行了。快去端药来。”
叶黛暮抓住她的手,坚决地说。“不要。如果吃了药,我会睡着的。而且外面太危险了。不要出去。”
“可是,陛下……好好好,我答应您。陛下,先回去睡一会吧。”卢淑慎拗不过陛下,扶着她去了床上,重新绞了湿帕子,敷在她的额头。温度还很烫手。还是要为陛下端药吃下才好。
“不许去。”已经烧糊涂的叶黛暮依然准确地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许去,谁都不许离开我身边。”
“陛下……”卢淑慎情不自禁地叹息。
不许去。不许离开我。
喵喵……母亲……哥哥……
好黑啊,有谁在吗?什么也没有,谁都不在。她又是一个人了吗?好痛,好像要窒息一般。这痛楚,比刀子刺进肉里,被冰雪埋葬,被湖水淹没,比这世上所有的苦痛都更煎熬。
她最惧怕的不过是此刻吧。
独身一人,被孤寂的黑暗淹没。
谁来,谁来救救她!
“陛下,陛下!”卢淑慎惊慌极了。陛下身上的汗将被褥湿透了。别说用手去试探她的温度,就是用眼睛看也知道,因为陛下的脸已经如同初生的太阳一般,红得都要滴血了。
“不行。卢大人,再不拿药来,陛下恐怕会撑不住的。”语嫣都急得坐不住了。可是偏偏陛下的药吃完了,后续的药方刚刚更改,还没有送来啊。也就是说,若是要为陛下取药,必须要穿过战场才行。
在座的这些侍女刚刚开始练武不久,连以压倒性人数也不能胜过刺客,更何况是如此危险的行为怎么可能成功呢。叶黛暮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说到底她们都是一类人。叶黛暮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可以拼上性命的人,喜欢她追随她的这群姑娘又怎么可能不是这样的傻瓜呢?
“不行。必须得去取药才行。”卢淑慎挽起袖子,将裙角扎起来,拔出剑,检查了一下,没问题。“由我从角门去,只消一炷香的功夫,我就能回来了。在那之前,若是陛下醒来,你们就说我在。”
众侍女齐齐阻止她。“不可以,卢大人,若是被陛下知道,她一定会生气的。而且这里缺了您不可以。”
“还是我去吧。”“不行,你会的正巧是陛下急需的,失去你,陛下也会为难的。还是我去。”“你们都太弱了,还是我去。”
争吵个不停。最后还是卢淑慎靠着威严镇压她们,亲自出马。青盏紧张极了,若是卢淑慎在这里出事,接下来的一堆事情就完全没有办法解决了。
首先便是,她是陛下最信赖,最不能缺少的人;其次,她的能力也是众人之中最好的,若是连她都不能成功取药,那么剩下的人大抵也做不到了,只能等到外面的刺客退去,才能去取药。可是到那时,也不知道陛下会怎么样。
不管是哪一种原因,她们都不能这样让卢淑慎一个人前往。“还是我跟您一起去吧。若是有敌人,我还能拖延一二。”青盏也学着将裙角扎起来,拔出剑。
“我也去。我跑得比较快,也能派上用场吧。”青筠举手,同时将自己身上的盾牌扔掉。“如果拿到药,第一时间回来会比较好吧。”
“我也去。”“我也去。”……
现场一时之间又吵成一团。卢淑慎收剑,剑鞘发出的脆响,让众人安静了下来。“安静下来。会吵到陛下的。难怪陛下说女人简直就是麻雀?真是的,要是被陛下听到就麻烦大了。好吧。就青筠跟我去。人太多的,会太醒目的。”
众人不甘心,但是听见里面陛下痛苦的呻吟,也只能乖乖地闭嘴。
殿外的砍杀声已经像热水一般沸腾了,可见已经进入白热化的阶段。卢淑慎小心地挪到了侧窗,仔细地观望之后,才爬了出去。
紧接着的是青筠,不过她的动作比卢淑慎更娴熟,她是平头百姓出身,这等闹腾的翻窗爬树还是熟悉的。只不过,她的剑术不及卢淑慎。两个人没有拔出剑,而是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走。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不是和敌人对峙,而是要尽快取得药。这是在和时间竞赛。陛下,一定要挺住啊。卢淑慎擦了一把额角的汗水,踩在石头上,准备爬墙。翻过这墙,再穿过一截巷子就能到达太医院了。
而在卢淑慎和青筠走后不久,叶黛暮挣扎着睁开了眼睛。但是她眼前依然是模糊的黑暗。“喵喵……喵喵,你在哪里?又天黑了吗?现在是冬天?不对,好温暖,是夏天吗?”
突然她四处探索地手,摸到了不属于毛茸茸的,属于人类皮肤的触感。
“谁!”她紧张地大叫出来,恐惧地将自己的身体缩成了一团。“是谁在那里?”
“陛下,您怎么了?陛下!”服侍在一旁的语嫣几乎要被她的行为吓掉了魂。这不符合常态的样子,太像是炸了毛的野兽。语嫣赶紧安抚道。“陛下,陛下,是我,是语嫣啊。”
“什么?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叶黛暮已经烧糊涂了,她拼命地呼喊。“喵喵,喵喵,喵喵……”
然后不管是谁去劝说,安抚她,都被躲开了。执着于想要轻抚叶黛暮的人都被抓伤了。真的像极了野兽。众人都不由地心悸。
“陛下,这是怎么了?”即使是想要喂陛下喝些温水的霁曦都被推开了。她从没有见过,如此胆怯的凶狠的陛下,而且完全不记得她们,甚至她的眼瞳里都没有倒映出任何人的影子。
“不好,陛下已经烧过头了。”语嫣拼着被叶黛暮抓伤,强硬地替她诊脉。“脉象跳得太快了。还有冰吗?不能再叫陛下这样下去了。去煮一点安神茶,还有点安神香。所有人都离这里远一点,让陛下在安静的情况下休息。”
☆、第叁佰贰拾柒章 围城
叶黛暮已经烧了一天一夜了,已经烧得连人都认不清了。语嫣等人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终于将叶黛暮安抚了下去。不过与其说是安抚,不如说是拿绳子将她连被子捆在了床上,又给她灌了不少安神茶,才叫她睡着的。
“卢大人不是说只要一炷香,就可以回来了吗?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云澜焦急地等在窗口观望。
“应该是中途遇上敌人了。没关系,应该就快回来了。就算她们不回来,姜瑛大人也快将敌人击退了吧。”霁曦安慰道,然后看到一个人影,下意识地便将手边的花瓶举起来砸了过去。
对方敏捷地闪过花瓶,霁曦和云澜已经拔出了剑。
“是我。”
两人定睛一看,是青筠。她狼狈过头了,浑身是伤,衣服染满血迹,头上的发簪都丢了不少。云澜和霁曦立即将她拉进屋子里来。
霁曦首先发问。“药取来了吗?”
青筠从破破烂烂的衣服里掏出一包完好的,上面连一点血迹也没有沾染到,可见其用心。她用颤颤巍巍的双手,递给了霁曦。“在、在这里。”
云澜立即意识到了她不对劲,低头一看。“青筠,你怎么全是冷汗。发生什么事了?卢大人呢?”
青筠咽了咽口水,话都讲不完全了。“她在后面……敌人、敌人……”
“究竟是怎么回事?”青盏听到了动静,立即冲了过来。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没有陛下重要。”霁曦连接下来的情报也顾不上,抱着药便去熬药了。对于她来说,什么也比不上治疗如今完全混乱的陛下来的重要。
代替她留下来的青盏立即想办法从已经慌了神的青筠那里掏出现状来。若只是遇上敌人,青筠应当早有心理准备,不会如此慌乱才对。只有可能是发生了更为可怕的事情才对。会是什么呢?该死,线索太少了。
“青筠,冷静下来。现在只有你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必须要告诉我们才行。首先深呼吸试试。”青盏急得满头大汗,但是她不能逼迫青筠,若是那样,对方只会越发地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失去言语的力量。
青筠拼命地做了深呼吸,她也知道情况非常紧急,若是屋子里的人还不能意识到现状的危险,那么就麻烦了。但是她真的被吓破了胆,此时连一句完整的话语也说不出来。再怎么努力,她都没办法平静下来。
“看来还是不行。云澜去要一点安神茶来。”喝了安神茶,青筠那惨白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但是仍然不够。
青盏想了想,突然转移话题。“青筠你先想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比如陛下。说到这里,陛下叫你帮忙藏酒的事情,我可知道了。”
“我才藏了一坛啊。”青筠大叫出这一句,终于恢复了正常。她立即快速地说出来。“外面被包围了。不是长生殿,整座宫殿里全都是敌人。”
“什么,怎么回事?”青盏听了只觉得全身发冷。“难道是城破了?”
“不会的。叛贼离上京起码还有一日,绝对不可能现在就能攻进这有十万驻军的上京的。”一个沙哑的声音插了进来。
青盏转过头去。“卢大人。”
卢淑慎的样子也不比青筠好多少,她的右手还受伤了,鲜血淋漓。“先让我进去。”
“语嫣,快过来。卢大人受伤了。”青盏看了那伤口,只觉得双眼晕眩。那伤口太深了,是刀伤,她们果然和敌人遇上了。
“无碍,现在最重要的是陛下。青筠,陛下的药呢?”卢淑慎阻止了青盏,完全不在意自己手上的伤口,急迫地问道。
“霁曦已经拿去熬了。卢大人,您手臂上的伤还在流血,这样不行的。我还是把语嫣唤来吧。”青盏紧张地说。
“不必了。算了,如此也不好。不要唤语嫣来,青筠去拿药箱给我包扎就好了。”卢淑慎最后还是妥协了。她想再怎么样,如此狼狈不堪地去见陛下也不像样。“陛下如何了?”
青盏犹豫了一瞬,还是直接说了。“陛下的状况非常不好。她已经认不出我们了,一直在唤喵喵。”
“喵喵?”卢淑慎疑惑了一下,但立即将疑问抛之脑后,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焦急地催促青筠,她毕竟得快点赶到陛下身边才行。
“卢大人,怎么办?到底是哪里来的敌人?一般刺客不可能如此狂妄。而且守城的军官呢?怎么不来救驾……不!”青盏自己想破了。“是世家!”
“我不知道。”卢淑慎仰面叹息。她真的不知道。现在所有的消息都断掉了,若真是世家,那么这袭击来得也太过突然了,没有一丝的预兆。
若真的是世家,那么卢家……卢家会不会也涉及其中呢?所以她在宫外的势力才会全然哑巴了。不,不可能,若是真的如此,她一定会察觉到异样。
不是她认为卢家一定不会背叛陛下和她,而是她有那个自信,不可能有人瞒得过她的眼睛。她坚信的是陛下的眼光。她绝不会放过一丝一毫可能伤害陛下的痕迹。但是她却连半点迹象也没有发现。
这意味着,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灵感。并非是积累的准备。那也就是说,还有缓冲的余地。
卢淑慎立刻想到了青盏刚刚提到的守军。“必须要通知守城的白将军。若是他带来军队,那么宫中这一批刺客,应当很快就能解决。至于后续,只要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将城中戒严就可以了。”
“但是谁能够穿过这么多的敌人,去通知守城军呢?”青盏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但是问题是人选。只是在宫中穿梭,她们之中能力最好的卢淑慎都差点不能回来,剩下的人就更不能成功了。
“去找姜瑛将军。”卢淑慎握紧了双拳。她做不到。她还做不到。为什么,会如此生气呢,对自己?哪怕知道这并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可是她还是感到了由衷地不甘心。
暂且将这孩子气的任性压下。卢淑慎和青盏等人开始讨论起如何通知姜瑛了。此时战斗还很激烈,作为战斗中心的姜瑛身边简直就和修罗场一般,被敌人团团包围。
像卢淑慎这般的半吊子,大概连最外圈也靠近不了吧。
但是不能等了。若是让敌人反应过来,做好了周全之策,那么她们就完全没有胜算了。更糟糕的是陛下的状况。
☆、第叁佰贰拾捌章 葵藿之心
被灌下一大碗的又黑又苦的药汤,叶黛暮好好地睡了一觉。醒来时,更换过的被褥又一次被满身的汗水浸透了。她从一片的黑暗中醒了过来。
还是晚上吗?对了,她好像发烧了。喵喵,喵喵呢?不对,她现在已经是女皇了。喵喵不在了。世间最美好的精灵,已经再也不会用他甜腻的叫声呼唤她了。
突如其来的忧伤。鼻尖猛烈袭来的酸楚,叫叶黛暮觉得自己是被烧傻了。怎么会突然地这么多愁善感啊?
叶黛暮拿下额头被烘干的毛巾,坐了起来。眼前还有些晕眩。不过,已经不要紧了。现在不是有这么时间,做多余情绪的时候。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她在梦里似乎都听得到这一阵可怕的兵器交接的声响。
还没有结束吗?这一次的袭击特别长啊。
她咳嗽了两声。喉咙好干。出不了声音。叶黛暮试着发声,但是没有任何的办法发出任何的声音。她只好掀开被子,自己爬起来了。
房间里有些昏暗,似乎没有人,叶黛暮缓慢地爬下床。地下是柔软的地毯,哪怕是赤脚踩上去也不至于感到冰冷。但是空气之中还是带着冰霜的刺骨。这有些奇怪。是因为她的烧还没有退吗?
不,不对。是炉火熄掉了。一定是发生什么了。叶黛暮摇晃着身影,快步走回床边摸索她的剑。没有,重鹰不在。叶黛暮惊慌失措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重鹰还没有找回来。她扶额。自己真是烧傻了。
使用帝姬的时间还不够长,若是将那染血的杀器放在她枕边,她那少得可怜的睡眠,大概会更少了。没有驯服的杀器,对于持有者来说,依然还是杀器,不是工具。
叶黛暮不能将帝姬放在枕边,大概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因为最近没有用剑的机会吧。生于危难,死于安逸。这句话,真的没有说错啊。
嘲笑了自己一番,叶黛暮去墙上将帝姬摘了下来。拔剑。剑锋没问题。好。叶黛暮扶着墙,小心翼翼地挪了出去。她先是打开了寝殿的门,却没有立刻出去。从这里出去视线太不好了,若是太鲁莽,说不准一登场就要谢幕了。
随手抓了一只茶盏,往门外一丢。只能听见“咚”的一声,没有任何其他动静。应该没有问题。叶黛暮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一开始她的视野还没有变得清晰,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一脚踏出去,脚掌沾到地面,她就感觉到了不妙。地上黏糊糊的,有着叫她恐惧的触感。是血!
不,不可能,如果是这么多血,那么血腥味早就浓得冲鼻了。但是她现在什么也闻不到。额,对了,她都烧得意识模糊了,怎么可能还闻得出来嘛。真是烧成傻子了。
这里怎么会有血!叶黛暮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外面一定是出事了,不然,卢淑慎绝对不会允许这里还有血迹留着。哪怕她们坚守的战线曾经到了这里,她们也应当在结束以后重新打扫干净。
没有别的理由,因为叶黛暮知道只要自己还在这殿内,她们就绝不会轻易地让血污留在原地。除非发生了什么非常严重的事情。但是会是什么呢?她在寝殿内,安然无事,那么就意味着敌人并没有成功,否则她也应该早就死了。
那就不是宫内的刺客,一定是宫外发生了什么事情?是长乐毅王攻城了吗?不,不可能,长乐毅王的脚程不可能那么快的,居庸关离上京最快的也要三天,就是他插着翅膀飞过来,也不可能一次就干掉上京的守军。
如果他能一天之内攻下这上京,那叶黛暮的十万军队绝对是纸糊出来的。
该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叶黛暮咬着牙,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向着外面一点一点挪出去。身体好重。叶黛暮觉得自己好像是码头上抗沙包的那一种苦力,不过,她的负重是她自己的身体罢了。
要是会飞就好了。叶黛暮不止一次这么想。
然而真的会飞的话,大概也不能算作是人类了吧。
叶黛暮真是佩服自己,在这种紧张时刻脑子里面居然还能想着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还能想什么呢?她什么也不知道,如今的推测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半点逻辑也谈不上吧。
就在此时,叶黛暮听到了脚步声,沉重的、疲倦的脚步声。这声音。
“淑慎。”叶黛暮的喉咙嘶哑,好像要冒火了一般,疼极了。
“陛下!”卢淑慎正想去看看她怎么样了,却意外地发现叶黛暮自己跑出来了,还光着一双脚。“陛下,您怎么出来了?鞋子,鞋子!”
叶黛暮一把抓住她,总算是一颗心落了地。“淑慎,发生什么事情了?刺客怎么会进来的?结束了吗?我……”话未说完,她便控制不住,捂着胸口蹲了下去。好痛。太用力说话了,感觉胸口闷住了。
“陛下,已经结束了。您不要说话,先回去休息吧。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会详细地禀告您的。其他人呢?我让她们留一个人守着您的,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让您一个人了。”卢淑慎赶紧将人唤过来,一起抱叶黛暮回床上去。
叶黛暮捂着胸口,乖乖地闭上了嘴。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众人将叶黛暮抬回床上,这时候,卢淑慎才发现她的双脚都沾了血迹。“快去拿药膏和绷带,陛下的脚受伤了。”
叶黛暮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众人镇压了。等卢淑慎小心地擦拭过叶黛暮的双脚打算上药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其实没有伤口。
这个时候,叶黛暮才终于被允许说话。“不是我啦,门口。都是血。你们的脚上肯定也沾上了。还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刺客怎么会到里面来的。”
卢淑慎等人难得地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由卢淑慎代表,说明了现在的状况。“陛下,刺客暂时已经退去了。当时有刺客从侧窗闯了进来,被看守的侍女发觉,斩杀在此,才会有血迹。”
不对。一定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了。叶黛暮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听出了卢淑慎语气里的漏洞。
☆、第叁佰贰拾玖章 世上最重要的是,陛下
哪怕只凭直觉,叶黛暮就能察觉到卢淑慎语气里的不安。
“还是被陛下看穿了。”卢淑慎重重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没有办法隐瞒下来。她只好全部吐露出来了。“陛下,城中恐有奸细。”
“是长乐毅王的吗?不。”叶黛暮果决地否定了这个猜测。“是世家叛乱吗?”
“恐怕是的。但是我不能确定。一切都还没有定论。”卢淑慎艰难而婉转地说道。
“我想也是啊。他们还能忍多久呢?那怎么也不会满足的狼群,哪怕是割肉予他,恐怕也不够。”叶黛暮握紧双拳。唯有她的性命,才是他们要的东西。
忍不住想叹气,但是现在还不是叹气的时候呢。
“世家闻风而动,这已经是常态了。陛下不必忧心,我判断,这起袭击应当是一时兴起。只要守城军来就好了。还有陛下,您不能擅自下来啊。您的脚受伤了,您忘了吗?”卢淑慎说到最后,还是好好地教训了叶黛暮一顿。
叶黛暮委屈地辩解。“因为都没有人在嘛。我担心你们出什么事情了。而且我也没有用这只脚走路哦。”因为光是踩下去就觉得超级痛的,刚刚都是扶着墙走的说。
“就算用另一只脚走路也不行。万一那一只脚也扭伤了呢。您要怎么负责啊。”卢淑慎板着脸教训道。“青盏,快给陛下揉一下,看看有没有伤到。”
“是。”青盏慌张地冲上来,给叶黛暮按摩。
“你刚刚做什么去了?我明明吩咐过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离开陛下身边的。还有跟在你后面的小侍女们呢?”卢淑慎追问道。她的脸色铁青,像一块坚硬的石雕,叫人不由地心生怯意。
刚刚应该在叶黛暮睡醒之时守在她身边的青盏,却不在,还使得陛下亲自下床去查探情况。明明都为了防止出现这种事情,才将她安排在寝殿守卫的。以为她是多么周全的人。卢淑慎愤愤地想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我……”青盏辩解的话语还没有说出口,便被叶黛暮阻止了。
“好啦。还是继续告诉我,为什么刺客没有被打退?本来白日出现就已经很有问题了,而且以禁卫军的战力,现在多久了?这还是刺客吗!”叶黛暮大叫着转移了话题。
不管青盏刚刚做了什么,现在都不是探究的时候。既然曾经对她说过相信,叶黛暮就决定在自己的双眼亲眼证实之前,绝对不做怀疑她的事情。因为她自己再明白不过了。
信任,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可以撬动一整段的人生。例如卢淑慎于她。
“陛下,恐怕是世家的死士。”卢淑慎不需太纠结,她需要相信的是陛下。
“知道是谁家的吗?徐家?还是斐家?还是其他……”叶黛暮躺在床上。卢淑慎将她的药汤吹凉了,放在叶黛暮的手边。“陛下,喝了药,再睡一会儿吧。”
“不行。要是喝了,我就要睡好长一段时间了。现在没有那个功夫。”叶黛暮轻轻地推开了,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不可以。陛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喝药,睡觉,养病。如果您的病没有好,怎么能好好地思考问题呢?”卢淑慎坚决地说。
最后还是叶黛暮喝了药。双颊鼓鼓的,还是想做最后的挣扎吧。卢淑慎轻轻地戳了一下脸颊,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您不能耍孩子脾气。若是什么事情都需要您亲自做的话,那还要我们做什么。”
叶黛暮被戳了一下,无可奈何地将嘴巴里的苦胆汁似的的汤药都咽了下去。药效很快便上来了。叶黛暮的脑袋又变得有些昏沉,但是她还是顽固得不行,硬要拉住卢淑慎的手不放。
“真的没关系吗?不可以勉强啊。不能做危险的事情哦。你答应过我的,绝对不会离开我的身边。大家都是。都不能……离开……我……”
话说到最后,她便张着嘴巴睡着了。卢淑慎握紧她的手,坚定地回复,脸颊上却还带着温柔的微笑。“恩。不会离开的,谁也不会。”
但是有些话语天生便是谎言。
“必须要派人去通知白将军。现在联系上姜瑛将军了吗?”离开了叶黛暮,卢淑慎又一次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指派各人行动。
“还没有。”脚程最快的青筠摇了摇头。那里的敌人太多,她连靠近也做不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姜瑛是攻击的中心。而且困难的还有一点,她们不能叫敌人知道她们的举动,否则那便是自寻死路了。
让敌人知晓自己的行为便是最为愚蠢的举动,比自己将脖子塞进人家的刀子底下还要过分得多。在座的人都不可能做这么愚蠢的行为。
“非常抱歉。我……”青盏还是说了出来。“我刚刚去通知姜瑛将军了。但是我不能确定他什么时候能过来。我只是通知他,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他商量。”
“虽然陛下没有追究,但是我不会忘记那件事情的。”卢淑慎很明显地记在心里了。
“我在窗口看到有一个机会,可以通知姜瑛将军,所以我想……”青盏知道是自己玩忽职守了,越说越是心虚。但是那个机会真是非常难得,一旦错过,不知道还需要多久。“在屋顶上可以让姜瑛将军注意到我们。”
“所以,你就抛下陛下,一个人出去了?不,你居然还将剩下的侍女们都带走了,你是何居心?”卢淑慎的脸叫人看起来,更有些像凶恶的鬼。
青盏虽然胆怯,但是她没有让步。“不是的。我独自去的。我有叫那些侍女不要离开。但是有一部分跟着我出去了。还有一些。”
众人不需要她说下去了。因为那些女孩子都已经安静地沉眠了,永久的,为了将敌人从叶黛暮的寝殿门口引诱走。有一个孩子的眼睛还是卢淑慎亲自合上的。
但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叶黛暮的寝殿竟就这么机缘巧合地空出来了。卢淑慎以为青盏还守在寝殿里,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来确认,这才和冲出来的叶黛暮撞个正着。而本该守在殿中的青盏反倒是来晚了一步。
卢淑慎深呼吸几次,终于平静了下来。她将殿内所有的侍女们都聚集起来,郑重地宣布。“你们听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哪怕是有刀子抵着你们的心脏,有火燃烧你们的躯体,也绝对要以陛下为重。”
“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陛下永远是最重要的。”
比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更重要。比荣耀,比性命,比这天下,都要重要得多。
☆、第叁佰叁拾章 弃卒保帅
世上无绝对。
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不会永恒,高耸的山峰会化作平地,庞大的种族也会灭绝,连天空中闪亮的太阳也会失去自己的光芒。又有什么东西能够被断言为永恒呢?因为谁也看不到这时光的尽头。
可是世上还是存在绝对的,那是伴随着死亡作为终点的,仅属于人类的东西,一种变化多端却又拥有奇迹般硬度的东西——情感。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比不上陛下的安全重要。”
“谨遵君命。”
叶黛暮在梦中,还紧皱着眉宇。这一次她没有梦见奇怪的敌人,也没有梦见血泊。更准确地说来,她没有做梦。空空如也的梦境,却依然被敏锐的直觉唤起了恐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
然而人大抵与牲畜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这一回,不是叶黛暮自己睡足了起来的,而是被尖锐得要震碎玻璃的嚎叫惊醒。
“啊啊啊啊啊——!”
什么声音?叶黛暮挣扎着坐了起来。
外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卢淑慎抱着满是鲜血和刀痕的盾牌,冲进了寝殿。看着对方冷静而苍白的脸颊,叶黛暮还觉得自己是在做另一场噩梦。现实之中卢淑慎怎么可能如此会践踏她自己的底线,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呢。
“淑慎?”叶黛暮疑惑地出声。
“陛下,宫殿已经被包围了。姜瑛将军三次派人去通知守城的白斯烨将军,都没有成功。姜瑛将军已经血战了两天两夜,如今也不知道援军何时会来。”卢淑慎跪在了叶黛暮的面前,将盾牌放在一旁,郑重地说道。
“什么!咳咳……”叶黛暮说得太快,自己被自己的唾液呛住了。
卢淑慎赶紧上前轻拍她的背部。“陛下,陛下,怎么了?”
“无碍。继续说。如今大殿被攻破了吗?”叶黛暮攥紧了拳头,血,好浓的血腥味,还是新鲜的感觉。卢淑慎也受伤了。外面的状况到底怎么样了。叶黛暮心急如焚,然而此刻的她却因为高烧不退,一点忙也帮不上。
“还没有,但是由于禁卫军人数的减少,大殿的防卫越来越薄弱了,混进来的刺客变多。”卢淑慎将另一句话咽了下去。侍女之中已经开始出现伤亡了。
若是被陛下知道了,在她重病的时候出现如此之多的牺牲者,她一定会痛苦不已的。因为她再温柔不过了。只有陛下,才会将她们这群卑贱之人的性命放在心上,视作同等珍贵的宝物。
但是,事实上,即使卢淑慎没有说出来,叶黛暮依然猜得到真相。因为她身上的血太浓烈了。如果不是有侍女们应付不了的敌人,那么不可能轮到卢淑慎受伤的。虽然叶黛暮口口声声地说着平等,但是即使在侍女之中依然有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