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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回事,林如岳不由笑了,侯门和侯门可不一样。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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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忧?

老和尚听到林如岳如此说,便道了原委。原来老和尚是一个爱花如命的人,平日除了咏颂佛经,便是培养各类奇珍异种。因此这映真寺从来是扬州人赏花的好去处。

花海沸艳,人潮如涌。是每年映真寺都能见到的景象,更别提初一十五来前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

老和尚今年培育出了锦兰的新品种,竟然是绿白相间的 !只有两盆,老和尚每日浇灌,爱若珍宝,即使到了“花海节”,也不过锁于后院,并不搬出来供人赏玩。哪料消息还是传了出去,昨日这南安王府的二公子水映便来相邀喝酒赏玩,老和尚拗不过,毕竟水王府是南方最豪贵的皇亲,便命小沙弥搬出来大家一起观赏。这水映也是个爱花爱玩的,便着几个帮闲把老和尚几人灌醉,趁着黄昏,竟把这绿玉锦兰劫回王府去了。是以今日在此落泪。

林如岳听完不由叹息,却也是束手,只得好言安慰罢了。

璇波自是一言未发,心内却想着今晚正好去水府,也瞧瞧这绿玉锦兰才好。这水映强取豪夺,为了一盆锦兰花,竟然做出这等夺人所爱的事,见面了慢慢再命他奉还不迟。

晚间设宴,丫头婆子皆穿戴端整,廊前廊下厅内厅外皆站满了人,却无一丝声息。大伙儿都屏息凝神,大气也不见出。众人皆都惊疑,不知是何方的贵客?

璇波还未进门,南安王爷已率王妃小王爷小王妃等亲眷在门前迎候。

璇波来时却叫木舟雇了一顶轿子,待轿子抬进了王府,后面那顶轿子里的人才先下来,忙走到前面揭开轿帘,掺出了璇波。璇波浑身彩绣绫罗,头上珠攒花莲,都是扬州现下最时兴的妆扮。这会儿穿在她身上,倒是别有一番风致。王妃小爷管家们看着有些讶异,面上依旧是小心恭谨,无人露出半分。璇波扶着张宜竹,微笑着走下轿,在众人簇拥下和王爷王妃等同来到正厅。小王爷水泠小王妃甄惜及两位公主水凭雁水吟卷这才从后面赶着上前拜见。

璇波心情大好。她让张宜竹先拜见了王爷王妃,又笑着摆手道,都是自家人,就不要那些虚礼了!其他人都免了吧!况且我这次算是微服,也不便提早告知,更不可惊动他人!

王妃秋素怀会意,便转头吩咐道,叫她们都散了吧!不可张扬开去!众人答应着,便去了好几个。

璇波微笑上座,让南安王妃坐在左侧,又欢喜地拉过两位公主再三打量。

两位公主皆是丰肌玉骨,眉若春柳,璇波又问她们读什么书?平时都吃什么玩什么?接着又笑问秋素怀,可许了人家没有?秋素怀便笑着回答,尚未。

那好!等我回去让皇上给指婚可好?王爷王妃笑着点头称谢。两位公主羞得低下头去。

厅里一时喧嚣。璇波早把众人细细打量一遍,口内虽与王妃公主说笑,心内却讶异于小王妃甄惜的浅淡不俗风姿。她座在下首,并不过多谈笑,偶尔微微一笑时却若水波潋滟,美雅不俗,让人神荡。璇波不由暗叹天下让人眷赏的女孩子原来这般多,只可惜不能都选进宫做了水鉴的妃嫔。这甄惜和那贾元春倒有几分神似,怪不得水鉴那眼睛总在元春身上流连。再瞧这小王爷水泠也是俊面神飞的,只是比起水鉴,终归少了几分沉稳霸气。即便如此,也实属难得了。要么说水鉴是天定的九五至尊呢!

我这次微服的事儿,除了王府,可是一点风儿也没透。璇波吃饭间说笑着,也带些提醒的意味。毕竟这事儿水鉴本来并不喜欢,还是悄无声息的最好。

这个太后放心!除了我们,就是这几个孩子,再无人知道!家里的下人们更是不知。秋素怀摇手道。

那就好!那就好!璇波笑道,我本来一路都是男扮女装的,今儿来府上,才改了妆扮的。自家人也好见面不是?这南安王爷与璇波父亲一直交好,水泠从前也和水鉴一起在宫里念过书,今日大局已定,当然是热络些好。

这次除了几位大内高手,就是和这位宜竹姑娘么?南安王爷问道。

还有林如海的兄弟,林如岳。璇波喝了口汤,声调平淡,却一字一字。

王爷和王妃对视了一眼,心内有些奇怪。

路上恰巧遇见,便一同乘船过来了。璇波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接着道,这林府王爷也熟吧?

是啊,南安王爷看她似乎没有不喜的样子,便照直道,水泠以前也同如岳一同读过书,平日里也时有接触。因他兄长与他年岁相差大些,因此我和林如海熟络些,和他倒是很少见面。

水泠也笑着接口道,我父亲倒是和他兄长林如海常有拜会。因如岳同他长兄年岁差得大些,长兄倒似父亲一般。

你们时常在一起么?璇波笑问。

以前也常在一起的,水泠自然不会说出他们吃酒玩乐之事,只道,从前一起念过书,也时常在一起习武,比起他兄长,他倒是武功更胜。前一阵他去了长安,因此很久没见了。

璇波笑着点头,那他这次回来了,你们倒可见见!想了想又说,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先不要说了吧!

饭毕,秋王妃携两位公主一同陪璇波去了收拾好的“姜心别墅”,还一路说简陋,将就些住吧。

璇波笑着摇首,谁还把宫搬到这里来!明儿我还要去扬州最大的“流光易抛”住住才是兴味!

邱素怀未敢再说什么,心内却觉得璇波这样微服,实在让人不大放心。因此晚上回去又安排了一干人专门抬轿服侍跟随,至二更才睡。

☆、梦入深宫

“姜心别墅”果真是清幽。

绿竹冉冉,木槿纷纷。晚间虫声啾啾,璇波反倒沉沉睡去。

春光若桃花般妖娆。一个着雪色百褶纱裙的小姑娘在潭边看鱼。潭水清净爽透,鱼儿若游在无人之境。她伸手一捞,那鱼儿猛的沉到潭底,定定瞧着她。

这是做什么?只听身后一个明亮浑厚的声音道,不怕掉进去?只见水底隐隐映出两个人的影子。她忙回头,却不防脚下一滑便向下跌去。哎哟!还未待她叫出声,一只手便暖暖稳稳地拉住了她。接着是一声轻笑,莫非要体会鱼儿之乐?可是子毕竟非鱼啊!

她回头一瞧,原来是林如岳微笑注视着自个儿……

时光飞速地倒流……光阴在春日暖阳下回还……璇波在梦中不由露出了一个甜甜圆圆的笑……只是这醉心的笑只有她一人知晓罢了。

她直睡到院外的鸟声透帘才醒来。只是年少的时光和美丽却再也追不回来。更休提那时光在人与人之间,尤其是男人和女人之间所划下的残忍沟壑。

只有鸟鸣才如此的无忌。她睁眼去瞧那碧纱窗外,一只蓝白相间,尾巴细长的鸟儿扑楞楞地丢下树枝冲上了天……宜竹早已洗漱完毕,听到里面有响动才会进来伺候。帘外,廊下,院外必都是站满了人。却听不到一丝儿的声息。这便是唯我独尊所享受的自在与安逸么?到底是自在还是不自在?

宜竹!璇波伸个懒腰,亮声道,我醒了!

丫鬟婆子等顿时一阵乱跑。脚步声齐响,端水,递手巾,准备茶点,报信儿的立时忙做一团。

林如岳回到家里,和林如海见过面吃了晚饭。又交待了贾母给贾敏黛玉捎来的东西,聊了聊京城的事物便说自己累了,要好好休息一阵。林如海点头答应,又道,如今元春入了宫,虽不知日后如何,但老太太和她母亲已被宣召入宫觐见了几次;可见皇上待她不错;若她能蒙受宠幸,他日生个皇子,你嫂嫂家可不更是锦上添花?你也可以借势谋个官职,那会儿再选姻亲,也有个更大的余地!

林如岳听到这里,心内却涌上一阵酸楚;那隔山隔海,隔着宫墙的元春,那一腔一直想说,却一直未说的话,都化作了青烟在岁月中流散……本承望带着她流连于江南的柳色湖光,本承望可携她的手约盟白首……他望着林如海,目光却越过了他 ,似望向了无边的荒凉寂寞……

林如海看到他神色灰暗,只当他是累了,忙说,旅途劳顿,好好歇歇吧!改日再说!

林如岳躺在床上,却是一夜有梦。

柳色烟波中,一个弯眉秀目的女孩子分花拂柳而来……

她瞧着他,一袭静淡的青衣,一只碧玉扁方将头发随意绾起,发丝不经意散在额前肩后……

她笑着说,给小凤儿喂食啊!说着拿起食盒,扣架道,小凤儿,最近可学了什么新诗没有?念给林公子听听!

那鹦鹉真得念了起来,却是“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元春的手一抖,手中的米粒顿时洒了一地……

她回首望着林如岳,眼里噙满了泪水……

林如岳望着她,望着她容颜如昔,眼里却泪水满盈,盛不住地滑落胸口中若惊雷般砰然,痛得连呼吸都艰难……他不由伸出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想往前走,脚却如灌了铅般沉重……

娇娇!他叫了一声,顿时醒了过来。才三更……

二爷快醒醒!林如岳的小厮青珈奔进屋内急火火叫道,二爷可醒着?

林如岳一直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下,只是不想起来罢了。听到他如此急忙,便睁眼问道,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早醒了!不想起来!

哎呀!那谁不知道二爷这大老远的回来要好好休息休息!可这会儿水王府的小王爷水泠现正在厅里等着呢!说是听闻二爷回来了,要请去王府呢!老爷正在厅里陪着说话儿呢!这不是让我赶紧请二爷出去呢!

水泠?林如岳知道王府的人得罪不起,便坐了起来,一面起身一面问道,我可是刚刚回来啊!这水泠如何知晓?即便知道了,这会子急着请我去也奇怪的紧!

唉!从前二爷不是也和小王爷念书吃酒的?小王爷惦记着二爷也是常理!青珈一面胡乱应着,一面催小丫头祝月快点伺候梳洗。

林如岳被他催的差点把漱口的青盐咽了下去。不由摇头道,再快也不能衣冠不整吧!别再催啦!青珈站在旁边笑了起来,反怪祝月毛手毛脚的;祝月回头瞪他一眼,碍于林如岳在眼前,没敢伸手去掐他。

林如海有些奇怪为何水泠这么快就知道了如岳回来了?更觉得水泠如今热火火地来了,虽说从前和如岳也有些交道,如今的表现却让人感觉纳闷。

寒暄几句送走了水泠和如岳,他不由问贾敏道,这真是奇了,如何我们家越发发达起来了!贾敏只顾搂着黛玉教她识字,一面写一面说,有人惦记还不好?我劝你别瞎操心!如岳是个有城府的!错不了!

黛玉细声细气地念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林如海忙凑到跟前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哎呀,他接过黛玉抱起来道,玉儿,以后是不是要做女状元啊?

几个小厮在前面带路,林如岳跟水泠骑马边走边聊很快便到了水王府。

朱漆的大门在阳光下似乎散发着惶惶暖意。门顶悬挂着“水王府”几个先帝御笔亲题的大字。小厮牵过马去,两人从角门一同入了水府。

角门上的婆子看到水泠回来,忙飞跑着报信去了。

来了!听到小丫头禀报,邱素怀笑着对璇波道,林如岳和泠儿一同回来了!

璇波早已换好了男装,坐在上座拉着水凭雁甄惜二人聊些水乡民俗小吃,听到林如岳已进门方抬眼看去,只见林如岳和水泠二人拉着手一同跨了进来。林如岳是俊朗英挺,水泠却是玉面飞红,恐怕是刚才走得太急的缘故。进门先给璇波行礼,口内却不称呼,只说,回来了!璇波微笑不语。

林如岳抬头看到璇波,不由大吃一惊,看到璇波大刺刺地坐在上座,水王妃却坐在一旁陪笑,心内大疑;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依水泠的样子先向璇波行了礼,笑道,黄兄原来也在这里啊!

邱素怀却不知道璇波化名为“黄隐”,乍听林如岳称璇波为“皇兄”,且语气平常,暗自吃惊。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却只得装作听不到。都微笑点头罢了。林如岳接着向水王妃等人打过招呼,璇波便招呼他坐在旁边。

这么早叫你过来,实在是有些打扰。璇波笑道,可是初到江南,也只认得贤弟一个。既然一路同行,这几天也一起逛逛如何?

水王妃同水泠等人听到这里,颇觉逆耳。虽然知道璇波和林如岳一同乘船过来,可是,好歹水王府也是近亲宗族,怎么道只认得林如岳一人?

璇波倒是没想到这层,她只是入宫深久,从没有跟一个陌生男子如此接近如此自然地相处过,恰逢林如岳苦绪闷闷,阳刚中便透着种种离愁柔绪,更因此增添了许多不俗姿态,她也就对林如岳更加另眼相待,更是把他当做自个儿重省儿时时光的契机。

小丫头早奉上茶来。璇波心内已有打算,若想玩得尽兴自在,还是继续男扮女装出行比较好。虽说林如岳已猜到自己是个女人,但只要不点破,便不必解释自己身份。身份迟早是要告诉他,但不急在一时。能若平常人一般相处,自然是她最想要的。宫门深寂,在宫内是永远不会有这样的动心动意,她更愿意把这当做一种享受。

璇波微笑着同林如岳水泠一同出门。这次倒是水王府派了小轿。璇波叮嘱了不必张扬,因此也就没有用王府的阵仗。由于水泠也跟着一道,因此璇波并没有带张宜竹,而是把她留在了水府和水吟卷等一起玩耍。

这次除了宫内带出的成刚等禁卫,还有水王府的家丁等也左右跟随,却都遵照璇波的意思并不显山露水。

璇波带着林如岳水泠,三人一路说笑来到了扬州最繁华的“流阳街”。领着两位年轻人,璇波觉得也似年轻了许多。初始水泠还有些拘束,待看到林如岳同璇波二人说笑如常,全不似刚在王府时的拘束,也便恢复了年少的本色,竟然嚷着要去吃流阳街的炒年糕。

以前吃过么?璇波笑问。

没。水泠老老实实回答,平日里母亲拘得紧,哪得这个空?

璇波不由大笑,那好!咱们今天就一起吃!再去一家小酒馆坐坐,这样闲散无忌的感觉正是我此行想要的。

流阳街当真是人潮如海,肩碰肩,脸对脸;后面跟着的人走得是一身热汗,跟太近不行,离太远又恐找不到。大内带出来的侍卫倒是无怨无悔,这是皇上钦点的大事,办好了必然邀功有赏,可水府的家丁就有些纳闷,这尊贵的客人大热天的要来逛这小商小贩云集的商业街,可让人真真想不透。

这是今年新采的“龙井”,茶叶店老板见到几个打扮出众的贵公子经过,便热情的招呼他们。

绸缎铺的老板店门前摆满了各式花色的绸缎绫罗。他一个人趴在五彩缤纷的绫罗之中,似乎有点困乏,看到姑娘小姐经过,便打起精神叫道,停一停,看一看啊,最新的花色样式!这可是今年给宫里进贡的最新花色!

璇波走了半条街便觉得脚底发虚,抬头看看这“流阳街”的太阳,可不直直晒到人头上?她只觉得浑身出了一层粘腻腻的汗,便擦了擦额头对林如岳两个道,我们找一家小馆子歇歇吧!

毕竟年轻气旺,林如岳和水泠都是无所谓,一切听凭璇波喜欢就好。

那就到前面的“武隆小馆”吧!水泠提议道,这家馆子虽不大,却也是流阳街的招牌,这会儿已过了中午,恰好人不多,咱们且进去慢慢吃!

进了小酒馆,林如岳先一步进去找了一个靠窗且背阴的位置,才招呼璇波水泠来坐。

小二殷勤地上来问道,客官要些什么菜啊!

林如岳水泠一同望向璇波。璇波心内好笑,只好摊开手道,我又没有来过,还是你二人来点吧!她不由想起林如岳在落日镇点的那一桌饭菜,想起林如岳那颀长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落日镇的人流之中……想起和林如岳别后的重逢……人生无处不相逢,可能够相逢,怕也是前世的缘分吧!不是说了白年修得同船渡,千年……念及这里,猛然打住,心内一阵狂跳,再看林如岳那年轻英俊的脸,心内一阵没来由的失落,便道,你们看着点吧!

林如岳看到她一直兴致勃勃,这会儿脸色却突然闷闷起来,眼神也飘摇到了其他地方。心内暗猜为何,却又如何猜得到。

水泠却没有注意这些,他对店小二笑道,要一个彩虹木瓜酥,一个蟹黄汤包,一个莲子闷银鱼,一个珍珠日月贝,稻草脆皮鸡,再来一个竹叶紫排,嗯,还有一个浪花豆腐,他又朝着林如岳笑道,要不要来一壶酒啊?

林如岳看看璇波,淡淡道,今儿就不喝酒了吧!

岂料璇波却猛然收回目光,要两壶酒,我喝!

林如岳心内不由更加惊疑,却也只好顺着道,那就来两壶吧!怕她不胜酒力,本想劝她少喝,无奈水泠在旁,也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待酒菜上来,璇波才启颜笑道,不必拘礼!说罢自己先斟了一杯。林如岳忙给水泠和自己也满上,也不敢去碰杯喧哗,只陪着璇波默默喝罢了。

因璇波神色闷闷,因此两人也都不再说什么。水泠心内颇觉忐忑,林如岳倒是没有特别奇怪,他与璇波一路同行,常常二人都不讲话,只顾默默想各自的心事,因此并不奇怪。通常璇波不说话的时候,周围也是一片沉寂。

水泠一边吃饭,一边悄悄打量起四周。酒馆内倒也安静爽利,木桌木椅都擦拭得光可鉴人。柜台上一个十六七模样的少女一边打算盘一边打了两个哈欠。那女孩子懒洋洋的样子也颇为动人。

☆、流光易抛

几人出了饭馆,璇波便要去“流光易抛”。她打算下午先在那里的临水阁楼上小憩一会儿,然后与林如岳水泠一同隐秘地游乐,晚间继续住在那里。

水泠忙吩咐后面跟着的人先去订了临水阁楼。要临水的,瞧得见风景的,若是满了,告诉老板不论是谁也得退掉,快去吧!

又吩咐另一个跟着的,去把宜竹姑娘请过来!晚间要住在“流光易抛”呢!璇波忙摆手说不必,她来了这里,也难得歇歇!让她跟姊妹们一起玩吧!心里却想,这妓馆红楼,怎可携她同往?

到了“流光易抛”,果然是柳岸亭台,莺飞草长。

林如岳同水泠二人分别订了相邻的两间楼台客房。

日暖人易倦啊!璇波笑道,我先睡一会儿。说罢微微一笑,闭门而入。

林如岳水泠二人却并不困乏,便要了一方临水亭台喝茶。湖中的蜻蜓点荷而去,岸边几棵细柳垂入了湖水,风动柳动水面皱。水泠便笑道,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林如岳淡淡一笑。以往和水泠等同学少年一同出门,因水泠来头最大,因此都是水泠笑语喧然,带头取闹。这会儿因璇波同来,因此水泠只捡些没要紧的话说,颇为无聊。林如岳虽知璇波身份尊贵,但毕竟一路如常,因此并不忌惮,便说道,小王爷既然不困,我们便要几个小菜,再请一位姑娘来弹几支小曲如何?这离晚间吃饭,还得好一会儿呢!

水泠听了安能不乐?忙笑着答应,对!对!那再来一小壶“玉白清”吧!

旁人都认得水泠,忙去叫“流光易抛”的静箫姑娘。水泠往常每每来此,都会叫上她来助兴。那静箫姑娘不一会儿便抱着琵琶来到“微影亭”,看到林如岳有些面生,因此只福了一福,便问道,今天爷想听什么?

这会儿两个小丫头已将小菜摆了上来,忙上来给水泠林如岳二人斟满了酒,才又坐下。水泠抿了一口,才懒懒道,别来那些俗的,就来一首商隐的《无题》吧!静箫听了便笑,柔娇娇的声音问道,好几个《无题》呢!到底哪一首啊?

相见时难吧!水泠随口道,说罢看了一眼林如岳,林如岳就拍掌叫好,这首好!身无彩凤□□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么!说道这里,却突然念及柳画,念及临行前微雾晨风中她那楚楚可怜的神色,不由心中一叹。

璇波倒是好好地睡了一觉。待醒来,四肢百骸都觉酥软。她躺了一会儿,待彻底醒了,才坐起来往窗外望去。只见夜色已入,湖中画舫辉煌,处处悬亮着彩灯,只是张宜竹不在,她才突然觉得无人应答。便高声叫道,有人么?不想外面还真有人答应着进来了,原来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她低着头进来便小声问道,大爷要什么?

璇波看到小丫头细眉低眼的样子,不由笑道,要喝水啊!

小丫头忙跑着倒水去了。璇波这才起身。几位随侍以及林如岳等几人皆听到响动,都整饰好衣裳走了出来。

水泠早已订好了画船。灯影入湖,湖映明月;桌上摆好了菜品,丝竹之声或远或近的传来,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璇波看到林如岳和水泠二人年轻的面孔,也觉得这画船虽大,无人弹唱是有些冷清了。便问,怎的没叫一个姑娘来弹唱啊?

水泠与林如岳对望一眼,都未答言。

呵呵,璇波笑了两声,道,看着林如岳道,叫个你平素熟悉的吧!

林如岳这才道,只来过一次,没什么人熟悉!

璇波又转向水泠,眼波微转,淡淡道,那就叫个你平日熟络的吧!

水泠听着这话总觉得不大对劲,却又不好再驳,便轻声回头吩咐道,叫静箫来!

何以笙箫默?璇波低声问道,谁起的这般雅致的名字?真比皇后的名字还好听!

两人听到如此俱都一震,却都未便接言。

这画船前也悬挂了两只鹦鹉,客人只要进了船,它们便会说,欢迎!欢迎!

璇波又笑着看那船头的鹦鹉,笑道,这鹦鹉宫里也有,元春屋里就有一只,名唤&ot;小凤儿&ot;,还会背诗呢!

林如岳听到这里,浑身都是一震!元春!这日思夜想,却从未敢念及的名字!那痛透了心扉,在心底深处同血肉凝成一体的名字!

这时热菜上来,清茶凤尾鱼,白玉水晶虾,冰心豆腐,不一会儿便摆了满满一桌。

那静箫袅袅娉婷地进来,朝水泠微微一笑,又朝其他两人行了礼。还问唱什么。

半晌无人回应,依旧是璇波笑了一声,指指水泠道,就唱这位大爷平日里喜欢的吧!

静箫这会儿却不弹琵琶,而是坐在筝前拨了几下,便唱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璇波一面饮酒,一面不动声色打量着静箫的样貌,好一个肤若柔荑的美人儿!也不知从何时起,她每每看到样貌好的女孩子,便会感叹青春易逝,容色难留。她细细品读水泠的爱好,审视这些爱好如同审视这些美景以及品味手中的“榴花烧”,都让她回味思索以及涌起些淡淡的感伤。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璇波一面喝着酒,一面打量着林如岳同水泠。一个是俊面神飞,一个是儒雅风流;一个是刚强之中带着眷眷深情,一个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璇波拿着酒杯,朝后靠去。林如岳却想着为何自己昨夜所梦之事真有其实?莫非那只唤“小凤儿”的鸟儿真得念了商隐的诗来入梦么?娇娇,林如岳自元春离去,头一次在心底里念及这个他和元春之间最隐秘的名字,念及这个名字,每一次呼吸都会痛;是你,在我的梦里流泪了么?

璇波这时也注意到林如岳有些失神,她以为是自己提及了宫里的事让林如岳吃惊了,便暗自笑了。权倾天下有时是能给人带来涤荡一切的气襟与自信。

林如岳确实有些吃惊,但他心底轰然若雷,若惊,若掀翻了湖海的先是元春,接下来才隐约猜测着璇波的身份。他这时才知道自己遇上的确实是皇亲国戚,只是究竟是谁,还是一片模糊。是谁,迟早会知道,小心些,终归没错。况且他能感觉出这个豪贵的女人对自己甚是欣赏,因此并不惧怕。心里打定主意,便又恢复了微笑淡定的神色。他端起酒杯,向璇波和水泠举了举,一饮而尽。

待静箫唱完,璇波才微微一笑,问林如岳,林公子平日里都去哪里玩啊?听什么曲儿?

林如岳看着她,抿了一口酒,眼前却浮现出柳画的粉颈绿衫。柳画瞧着他的时候,常常眼角微微上翘,似乎睁大了眼睛,直想把他看到心里去。他心思微动,面上依旧淡然。我在京城的时候,偶尔和她们去“红叶楼”。

那个我知道。在京城很有名。璇波似随意道,你去了找哪位姑娘喝酒啊?

哪个,林如岳这会儿却随口扯了谎,那看柳祝贾琏他们平时找谁啊!

哦,璇波倒是宁愿相信他这种说法。

柳祝就是柳国公府的公子吧?水泠接口道。

林如岳点点头,三人继续吃菜喝酒。以往来这里都自在随意,且闹且取乐。这会儿却只有水泠时不时介绍扬州杭州的菜品,请璇波品尝。就连静箫也是默默坐在一旁,只静等璇波的意思。

临近处攘攘笑语,喧喧人声;只有璇波几人静饮无声。璇波喜欢这种感觉,水面荡荡,水波灯影闪烁,两位出众的少年公子围坐身旁。只是,往昔的那些情思又如何能追得回来?

至晚间众人都困了,璇波才笑着道,泠儿,你平日喜欢找谁,就去吧!别拘在这里。我们等会也就都散了。

水泠听到这吩咐,面上一红,却也知不必分辨,笑着行礼和静箫退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璇波才对林如岳道,贤弟,你是不是也累了?

不累。林如岳轻轻道,好久没这样静静坐坐了。他瞧着水面的波纹,那英朗的脸庞在灯火的映照下,动人心弦。

璇波呵呵一笑,有些伤感道,我倒是经常坐着,常常很静,很冷清。夜色是更能让人无忌的,她说到这里,已不在乎失言,她只是想随意说自己想说的话。

林如岳转头看着她,看到璇波在夜色下显得更亮,更幽深的眼睛,不由深深看着她,接口道,那就常出来走走。大江南北,即使北国南疆,也都有值得去的理由。

是。璇波微微点头,她真得有些醉了。

☆、身无彩凤

这日天气闷热,水鉴的奏章多,本想晚间就在偏殿歇下。抬头看看天气,几片乌云竟遮得天色早早暗了下来。不一会儿,远远地响起了闷雷声。于之照在外间吩咐小太监准备能避雨的宫灯,值夜的小太监也捧着一盘签儿来请旨,问皇上晚上去哪宫里歇,他们也好准备。

于之照便忙进来。问,这天也晚了,看样子是要下雨。皇上晚上打算去哪宫里歇着?

水鉴便放下笔叹了口气道,今儿事多,本想在这里歇了。可这会儿眼看着要下了,心里怪闷的。明儿再弄吧!其实他心里想的却是,夏天的雨夜最是好睡觉,不如搂着元春,又是一个好春宵。

于之照哪里能想到?他见水鉴只说不在这儿睡,却还是没说到底去哪宫睡啊?这难道还要他猜不成?水鉴这些日子,大部分是在勤政阁批折子,其余时间,除了皇后那里偶尔走动,就是去了琏妃和元春那里。

他只好拍了拍手,让执事的小太监捧上盘子来问。

水鉴知他心里怎么想,这才笑着摇摇手道,不用那个,你给他们说一声就行了!

于之照猜到他的意思,因问道,那就去贾元春宫里?看看水鉴没有言声,知道自己猜对了,忙跑出去吩咐各位小太监准备去了。

是皇上要来?抱琴看到天色不好,正在屋里关窗户,听到小太监禀报,赶忙叫月枫拿些碎银子来给,一面说着,公公辛苦了!一面回身笑着去告诉元春。

元春正在里间描字。已经听到了外间的说话声,见抱琴进来,不由莞尔一笑,今儿要下雨,本想和你一道睡,说一会而话。

和我说话有的是时候!皇上可不是天天来啊!抱琴笑着走过来,这会儿惦记咱们的人多了!谁叫皇上来得勤呢!

唉!元春把笔搁下摇头,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能学会少说几句啊!

屋外已开始滴雨星。恰好水鉴也到了。抱琴几个都忙着行礼,水鉴只瞧着元春走过来,今儿都在屋里做什么了?

不过写了几幅字,元春还未说完,水鉴已拉他起来,坐下说话!

还不给皇上上茶!元春回头吩咐抱琴,水鉴却摇摇头道,我这会儿不想喝茶,倒是把你们的好果子拿上来些!抱琴忙不迭地跑出去了。

元春这才和水鉴说起贾珠的婚事。

既已定了李守中的姑娘,我明儿就着李林茂写好下旨吧!水鉴温颜道,早定你们也早准备!选好了日子告诉朕,也好特别给个恩典!

皇上这已经是大恩典了!元春抿嘴一笑道,我们也不指望更大的恩典,说罢把手伸到水鉴手里,不想惹那么大动静!

唔,水鉴道,我知道,这宫里眼睛多,改明儿我去秋芜苑,把你带上,也少了许多的规矩和闲话,就咱们自自在在的,你说好不好?

水鉴很快下了旨。贾母喜得忙叫告诉贾珠去。王夫人命金钏去把贾珠叫来。哪知贾珠这些日子一直恹恹的,听了这消息勉强笑了笑,眼内却无一丝喜色。王夫人怕贾母不高兴,便岔开话儿说元春。贾母心里自然知道贾珠是心里不痛快。暗想等李小姐进门了,慢慢地也就把这舒稚菊丢开了。于是笑着对王夫人道,上次进宫看情形,元春这孩子圣眷正隆,这会儿你瞧,圣旨这么快就下来了!珠儿啊!你瞧瞧这是多大的恩典,李家的小姐,可真是一个贤淑齐整的好孩子!

贾珠微微一笑,点头算是听到,可那眼神却依旧飘忽。王夫人暗怪贾珠不懂事,当着贾母却不好说什么,只好赔笑说些元春在宫里的事儿。

知道很快就要成亲了。贾珠却惦记着还想去一趟冬心院。我的好少爷啊!舒心一听,唬得忙摆手,那可使不得!若是让老爷知道了,这次我的腿非断不可!

可是,贾珠站在窗前,呆呆叹了口气,不见她我如何能娶亲呢!

可是见了她,又怎么说呢?舒心劝道,不见反倒好。彼此慢慢也就放下了。若是见了,少不得哭一场,还是无济于事。这李守中的小姐都定下了,何苦再纠缠呢?

贾珠半晌没话,最后才说,那你替我去见见她。没有她的消息,我死不安心!

舒心叹了口气,只好答应着去了。

哪知这舒稚菊却似铁心了一般,竟然不给开门。任凭舒心如何敲打,门也未开。舒心开始有些生气,心想我家公子也是无奈,并不是他负你;又转念一想,不见更好,长痛不如短痛,回去就说不开门,也叫贾珠死了心,往后也好夫唱妇随,安心读书。

他回去原样告诉了贾珠。贾珠听罢长叹一声道,她终是怪我!怨不得她!

舒心便安慰道,按说这事儿并不是我们做得了主的,并不是咱们负她!舒姑娘是明白道理的的人,她不会怪你。

贾珠却摇摇头神伤道,终是我有负于她!

到了贾珠娶亲的这天,自然是吹吹打打,宾客满棚。又兼皇上赐了许多稀罕物件,赚足了脸面。

贾珠倒是也能会客寒暄,直到天黑了,才来到洞房。只见那李小姐盖着盖头,一个人静静坐在喜烛旁,也不知坐了多少时候。想想天色已晚,这李小姐必也劳累了,还是早点歇着吧。

贾珠上前一步,掀起盖头,不由吃了一惊。这李小姐杏眼细眉,粉腮玉颊,不知什么地方还有些舒稚菊的模样!贾珠心里一痛,却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欢喜,又勾出了几分怜惜,不由轻轻问道,熬了这一天,可累了么?

那李小姐依旧低着头,未发一言。贾珠只好先伸出手拉住她,柔声道,怎么不说话?

李纨这才低声道,不累!

贾珠道,怎么能不累?又坐了这半日!我先让小丫头把熬好的莲子羹拿来,喝了再歇着!

李纨听他语气如此温婉体贴,心下如化了一池春水,把那些猜测揣度之心去掉了大半。抬眼去瞧贾珠,见他俊眉朗目,神姿不俗,心内欢喜,只觉得浑身都软塔塔的,脸也红了。自此她一心跟着贾珠,对贾母王夫人都恭谨孝顺,对下人也都温和不厉言,贾母和王夫人都对她十分中意。

贾政和王夫人看到如此,也都放了心。只是偶尔瞧见贾珠神色里无精打采的模样,贾政便会狠狠地说道,还待要怎样!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话虽如此说,但贾珠上有贾母庇护,下有王夫人疼爱,贾政对他的管制却是日渐松了下来。

☆、我本无缘

璇波在江南游玩了一整,十分尽兴。回来时还不忘找了个机会让水映把那盆绿玉锦兰还给映真寺的老和尚,嘱咐他往后不可做此种夺人所爱的事才好。佛门净地,即便我们都敬着三分,你怎么越发胆大起来了?

水映只唯唯听着,推说自己只是捧回府欣赏,正准备送回,更无夺爱之意。璇波也知事情只能如此。心内牵挂着皇后有孕,也不能耽搁太久。璇波露出了回宫的意思,南安王府自然不肯怠慢,自此阖府忙乱,日日设宴,都是些独门小厨,想着法儿讨得璇波的喜欢。

璇波带着林如岳水泠自是玩得尽兴,回到南安王府却是了无兴味。自然也就惦记着要回宫。临行一早,张宜竹进来伺候,璇波坐起来道,宜竹,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我看你和二位公主怪投缘的,今儿我出去,你就好好在这收拾东西,多和她们叙叙!回去了,再要出来,可就不知何年何月了!

张宜竹忙应了一声,是!又笑道,太后出来这么些日子,皇上必然惦记!既然明儿就要走,我今天让他们先给皇上捎个信儿!皇上听了,必然欢喜!

好的!把我那身荷叶色的衣服拿来!璇波吩咐道。

张宜竹会意,知道璇波要的是那身男装,忙忙地收拾去了。

璇波在南安王府住了两日,自然是不便林如岳叫来。因此走前,打算约林如岳一同去榴莲湖,听说那里接天莲叶无穷碧,比园子里的荷塘大多了。

入了夏,便睡不了那么久。林如岳起得早,在厅里和林如海一道吃饭,叙叙家常。两人正在猜测着来头十分大的“黄隐”是何人?莫不是宫里来了?林如海猜测道。

宫里的谁?能让南安王府都如此敬着?林如岳道。

皇上的奶妈?林如海乱猜道。

林如岳不由扑哧一声笑了,这哥哥也能猜到?但看那说话的气势,不大很像。

太后身边的总管?林如海又道。

那倒是说不准。林如岳一面应着,一面说,反正迟早得知道。咱们并没有得罪人家,便什么可忧心的。心里却想着,这“黄隐”对自己看似十分热络,就算来头再大,也不是什么坏事。又说道,我回来了这些日子,都陪着他逛去了;今日我也要出去出去走走!正想着要找金霖叙叙,便有小厮来报,南安王府的人来请了!

林如海同林如岳对视一眼,林如岳不由耸了耸肩,林如海赶在前面,快步迎了出去。

这榴莲湖果然是大。田田的荷叶一浪接着一浪,竟也激起了另一种绿波。荷叶撑起的绿波中,粉簇簇的荷花皎然玉立。塘中的水微微流荡,不时掀起微微水纹。林如岳笑问,皇兄今日可有此雅兴。

璇波仰首一笑,明儿就要回去了,闻说这榴莲湖碧叶连天,就约你来坐坐。

这就要回去了?林如岳假作吃惊地道,怎么不再多逛逛!

哪里能一直在外面逛着?璇波叹道,回去还有很多事呢!

既然明儿要走,不如今日我带皇兄去“碧叶小筑”坐坐!

好!璇波一笑应允。在哪里?

就在山后。林如岳笑道,只是乡野小店毕竟简陋,黄兄只当是尝个鲜。

两人说着一路来到山后,只见竹篱茅舍,绿枝浓荫,几只白鸭看到生人,一路叫嚷着赶过来,那小筑的仆童忙赶过来吆喝着,一面说,两位请里面坐!

这山舍十分简朴,却干净敞亮,林如岳点了农家小宴,却也是满满一桌。咸鸭蕨菜,尤其是蒲公英汤,璇波简直闻所未闻。虽说吃起来毕竟不如皇家御厨,但此种偷得浮生的闲适,让人日后想起来依旧恍然若梦。那几只白鸭看到无人,便摇晃着走到池边,噗通噗通跳了下去。舍外绿野纷然,自不比皇家园林的气派匠心,却自有一番草木丰茂乱纷浓旺的情致。

这日贾母又召贾珠李纨迎春姐妹们一齐吃饭。贾母照旧是带着宝玉坐在正面榻上,王夫人并贾珠坐在两边。谁知菜刚上来,李纨便皱眉似有不适,接着便转过身去,用手帕捂住嘴,以手抚胸,大有难忍之状。贾母正搂着宝玉说闹,看到此景,不由笑问,怎么闻不得饭味儿?是不是有了?一句话说得李纨粉面绯红,忙回过身低头咬着帕子不语。贾母又问贾珠,珠儿,没有请个大夫诊治?

贾珠忙起身回道,诊过了!说就是孕脉。一句话说得贾母王夫人都高兴起来。贾母忙道,快叫她坐到我这里来!叫我好好瞧瞧!过会子菜上来了,你可要拣着顺口的多吃些才好!李纨不便推辞,红着脸站起来,磨磨蹭蹭同迎春换了个位置,紧挨贾母坐着。凤姐儿一面瞧着李纨笑,一面对贾母说,老祖宗可真是有福泽的人!这下子可真是要四世同堂了!这孩子要出来,老祖宗还不知道要怎么疼才好!

是啊!是啊!贾母一面应着,一面笑着瞧王夫人道,如今你也要当奶奶了!人的心,可都是往下疼呢!一时间,王夫人和凤姐儿都笑起来,迎春姐妹也拿李纨打趣。饭又上来,大家都嘱着李纨吃好,倒叫李纨并贾珠都不好意思起来。

吃完饭王夫人先下去了。迎春几个和李纨说笑,贾母搂着宝玉又拉过贾珠同自己坐在榻上,笑眯眯瞧着贾珠道,你瞧瞧,如今多好!祖母说得没错吧?你往后只管好好读书,其他的,什么都全了!贾珠心头一颤,默然一笑,没有做声。宝玉爬过来扑到贾珠怀中,嚷着要贾珠陪他玩,贾珠拉着宝玉的手,面上笑着,心却如被什么划开,往日的痛,竟没有减一丝一毫。

晚间贾珠同李纨回去,嘱咐丫头素云好好服侍照顾,又问碧月是否把小点心和保元汤备好,万一晚间饿了好进些。李纨虽说身上不大舒服,但看到贾珠如此细心体贴,心下十分的满足安适,低声道,她们都是十分尽心的!你只别操那么些心,好好读书,让老爷欢喜就是!贾珠微微一笑,柔声道,她们尽的是她们的心,我只尽我的心!你只管好好保养,一切都有我呢!嗯。李纨低声应着,一时间小夫妻竟似比新婚时还要甜蜜。

贾珠瞧着李纨,月白的肌肤,略显平淡的眼睛,只是那一弯长长的细眉,竟与舒稚菊十分地相像。李纨突然投进贾珠怀中,眼眶竟有些湿了起来。以李纨的脾性,从来不曾有如此主动热情,贾珠忙问她怎么了?李纨喘了口气才用细如蚊蝇的声音道,你,你从来也没有这样瞧过我!言下竟是十分的满足感念。贾珠心下一酸,忙伸手搂住她,口内不由说道,怎么没有?都说有身子的人容易感怀,看来我竟是忽略了!往后我天天陪着你,可好?

李纨自从有了孕,就总是困,睡得时间也长了。贾母嘱咐让她多养着,也不必每日请安。夏日天长,贾珠倒是早早就醒了。他轻手轻脚起来,自去一旁洗漱。李纨朦胧中知道他起来,也不理会,只翻了个身,安适一笑,又沉沉睡去。

贾珠穿戴整齐,吃了早饭,出了院子,舒心早在垂花门外等候。

爷今天可是早早去进学?舒心请了个安问道。

贾珠忙走到一边,拉住他低声道,今早自然是要去的。只是下了学,不要立即回来,竟转了道,去一趟古凤。

哎呀我的爷!舒心唬得忙跪了下去,你就饶了我的一遭吧!你若是再去,有老太太太太庇护,我可是连命都没了!

瞎说什么!贾珠低声正色道,有我的就有你的!你只管把马备好,我们磨磨蹭蹭走在最后,逮个空就去了!

那是万万不能!舒心半跪着不肯起来,这要命的差事,我可是再不能去!

不去才是万万不能!贾珠叹道,你怎么连我也不知道了?不去怎么能安心?我若是死了,还得带着这一桩心事入土!

哎哟我的小爷!怎么大清早就要死要活的!舒心忙起来打断,老爷知道了如何了得?

老爷如今不在,他怎会知道?你只管跟了我去,说什么我也要见她一面!

舒心只好唯唯的答应,心里却是十二万分的不情愿,便问,那舒姑娘上次连门都不开,这次指不定还是空跑!

贾珠这才仰面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是我对不住她!

舒心看到他如此,想起舒稚菊聪慧文雅,平日里对自己也多有体恤,今日落得个棒打鸳鸯,只得摇摇头也跟着叹了口气,转身收拾去了。

哪知还不到午时,天就变了,一时间乌云蔽日,眼看着就要下雨。舒心悄悄上来问贾珠,你看这天,等会还能去么?贾珠却是一上午都坐不宁,既然已经决定要去了,就一刻也等不得。

好容易熬到下了学,支走了春茗他们,贾珠和舒心二人磨磨蹭蹭找些借口走在最后。舒心有点担心地问道,你瞧这风,只怕雨点一时半会便要下来。衣裳也被春茗他们带走了,这会子可怎么办呢!

贾珠的心这会儿早飞到了冬心院,哪里能顾得上这些?只一味催着备马,舒心只好赶着去了。

才走到半路,雨便滴了下来,舒心赶忙拿起自己的一件衣裳,递给贾珠,爷先披着,万一受了凉,晚上回去还不知道怎么折腾!

贾珠只好接过衣裳,又急急忙忙赶路。

到了古凤,雨早已洒得二人满头满脸都是。白雨打在池塘里,溅起哗啦啦的声响。塘里往常欢蹦的鸭子,也早躲了起来。田野大路上竟是一路无人,只有他们二人在路上飞奔。

好容易到了冬心院,舒心先下了马去敲门,心里只盼着能进去喝一口热水。哪知敲了半日,才见一个老婆婆出来开了门,露出半个脑袋,嘟囔道,这雨天雨地的,是谁啊?

贾珠站在舒心身后张望。舒心道,我们是来找舒姑娘的。

什么书姑娘画姑娘的,我不知道。那老婆婆顶着满头白发,茫然答道。这时里面一个年轻姑娘撑了一把伞跑来,道,奶奶他听不真!你们是来找舒姑娘的吧?

是啊!舒心奇怪道,怎么她不住这里的么?

前月都搬走了!这院子正准备租出去呢!我们是帮着婶娘暂时看房子的。那姑娘笑道,奶奶说不清这些。

哦,舒心转头看看贾珠,贾珠这才走上前问道,那你知道舒姑娘去哪里了?

这姑娘微微摇头,道,不知!请问这位公子贵姓?

姓贾,贾珠忙回道,心里一时没了主意,急了起来,她到底去了哪里?

究竟去了哪里并没有告诉我们。不过,这姑娘答道,她走时倒是留了一张字,说是如果有姓贾的公子来,就给他。

在哪里?贾珠急急问道,胸口不由起伏剧烈,一身的寒气竟都不知觉了。

你等我取来!那姑娘飞快地奔回屋里,转瞬就拿了一张薄薄的字签走了出来。

贾珠颤抖着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弃置今何道,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贾珠读罢呆若木鸡,只觉那细巧的笔墨字字啮心,整个人如丧了魂魄。舒心看到不由跌足叫道,你看看!我说来也是白来吧!贾珠却恍若未闻,痴痴拿着字签发呆,心如同被掏空一般。

那老婆婆看雨大,一面催那姑娘关门,一面自行先走了回去。倒是那姑娘看到贾珠舒心淋得落汤鸡一般,心有不忍,便道,二位可进来喝杯水暖一暖再走?

舒心跑了这一整,早累的恨不能歇歇。哪知贾珠却跟着了魔似的,拿着字签直着两眼转身走进了雨地。这漫天漫地的雨便肆无忌惮地浇在他身上。他只管往前走去,眼前只是迷萦一片。舒心暗道一声不好,忙追了上去,拉住他问,爷这是要去哪里?

贾珠并不答言,手中的字签几乎已被浇做一片烂泥。墨迹在纸上早晕染成了一团。墨迹印染了他的指尖,又被雨水冲掉。贾珠只觉得胸腔里如火如冰,似焚烧又似冰冻,想哭哭不出来,想喊发不出一点声息。

舒心忙拉着他道,这还了得?回去非得大病一场,老爷会扒了我的皮!一面说一面拉着他跑到塘边的小亭。

衣裳湿淋淋地贴在身上。一阵风吹来,两人都不由打了个寒战。舒心道,爷这又是何苦?舒姑娘必是知道咱们也是无奈,才离开了也好大家清心。

贾珠这才哀哀地滚下泪来,我终是负她!她是不肯原谅我了!老天啊!我都做了些什么?

☆、谁令我心

贾珠这一回去,便病得死去活来。身上往来寒热,竟就此往鬼门关走去。那李纨还在孕中,守着贾珠,日日啼哭,王夫人也是夜不能寐哭天抹泪,凤姐儿请医问药,一面安慰王夫人,一面还要安抚李纨,因坐着胎,劝她不要过度悲伤。哪知贾珠真得一病不起,恹恹而终。那舒心当日回来有贾珠李纨帮着掩饰,心内却是知道缘由的,贾珠死后也是哭得死去活来。哪能料想贾珠是这样一个情种。贾珠咽气前一天曾把他叫到床前,单给了舒心许多银两,谢他多年对自己的贴心知己,又说他若是往后离开贾府,回乡做个小买卖也罢,有生如见到稚菊,还要告诉她,我实实是不想负她!舒心哭得气噎嗓咽,道,若是舒姑娘得知,还不得哭死!爷好好保重,往后日子还长,谁知就没个相见的时候?贾珠只是摇头苦笑,恍惚中,舒稚菊迤逦而来,头发披散,青衣素裙,亦哭道,只图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说着拿起剪刀,竟往一头乌云秀发上剪去。贾珠忙叫道,小菊,不要!这一下心内大痛,只觉咽下一哽,竟再说不下去。只见那舒稚菊几剪刀下去,把一头秀发剪得七零八落,口内呜咽,脸上泪痕纵横,贾珠看到如此,胸中痛不可抑,只觉眼前一黑,竟又昏了过去。

贾珠一病而终,贾母王夫人大哭不已,那李纨更是自此形同槁木,连脂粉亦不再用。

元春听到,一面哭一面问缘由,王夫人只说如何病得形销骨立,如何一命呜呼,个中缘由,哪里能够知晓!这一场悲欢,就此淹没无迹。

水鉴晚间回来,见元春两眼红肿,泪痕泫然,不由大惊,问道,这又是怎么了?元春说了贾珠病死,说着又落下泪来。水鉴忙安慰道,生死路上无老少,鬼伯一催无贤愚!或许他阳寿如此,争不过天,你也不要太过悲伤。元春只好默默收泪,只是眸中那一层泪雾,惹得水鉴疼惜不已,晚上只搂着她,说些让宽慰的话,倒叫元春不好意思起来。

水鉴一面抚着她的头发,一面说道,你这一大家子人,哪能没个分合离散?你可别哭坏了身子。元春只管把头埋在他的胸口,纤细的手缓缓滑过他的背脊。水鉴捉住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柔声问道,太后很快就要回来了,我请太后露个口风,不日就给你封个妃位,你看如何?

元春不敢!元春低声若檐下燕语呢喃,臣妾哪敢有此奢望?水鉴握着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口,微微一笑道,怎么叫奢望?我可是指着你日后也给我生个小皇子呢!

这一下把元春说得面上一红,只是灯昏帐暖,无人看到罢了。她心中感动,不由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抱住水鉴道,皇上!

水鉴亦拥住她,语声更柔,这下别再哭鼻子啦!等你封了妃位,你祖母父亲自然高兴!这你总该满意了吧?

元春不由微微一笑,道,我可是什么都没说!

水鉴依旧是柔声慢语,这是我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忘!

元春便趁势撒娇道,皇上可是答应过我回家的!

水鉴直把嘴都贴到了她耳际,那温热的气息,直暖到人心里去,君无戏言!你只管等着!只是现下皇后有孕,还没个好由头呢。心想着不好格外开恩,让皇后心里有了芥蒂。不如等太后回来,找个由头,话却没有说出来。元春这会儿却顾不上琢磨这些,只念着贾珠一病而终,怎么会无缘无故就这样去了?

这一晚水鉴极尽温存,竟只说了些哄她开心的话儿,就沉沉着睡去。元春半夜醒来,听闻水鉴的呼吸,念及他整晚的温存,竟不敢相信自己能蒙得如此眷爱。原来生于大年初一的预言,真有应验的一天!只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伴在君王侧”究竟能有几时?林如岳的影子一时模糊起来;岁月,时光,宫墙,原来真能慢慢将人消磨。

太后回来啦!这消息外臣自然不能知晓,但水鉴听闻消息,高兴异常,立时让送信的小太监告诉皇后她们。午时在悦书阁与水溶水澜几位王爷议完事,就忙忙地去勤政殿看折子。于之照上来问道,皇上午间是在偏殿歇一会儿还是?

水鉴握着朱砂,正写着,听于之照如此问,才微微一笑道,早点批完,晚上早早去太后宫里热闹一下!于之照听到,这才知道璇波就要回来,忙行礼退了出去,吩咐宫女和值事的小太监小心伺候着研磨添茶。

一回宫,张宜竹先伺候着璇波睡了。才轻手轻脚地出来指挥着小宫女们整理带回来的东西物件。民间带回来的物件自然没有宫里御制的好,都是璇波一时新鲜,买来闹着玩的。只是自己图个喜欢,并没有要带给水鉴裴思纹他们的意思。因此张宜竹只是把它们收拾好,璇波这会子正喜欢就摆在外面而已。几位禁军教头一进宫便被御前的人叫走领赏去了。

一时到了晚间,皇后琏妃锦妃并元春等一干人都来到圣安宫请安问好。璇波自然是先拉住身子笨重的皇后坐下,问了饮食起居才同其他人说笑。一时宫监又进来禀报,皇上到了!璇波赶忙往门外望去,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只见水鉴后面跟着于之照,锦绣便服,目光如电,风一般大跨步走了进来,见了璇波眼内全是笑意,道,给母后请安!

璇波忙让张宜竹让座泡茶,大家说笑一通,璇波才道,宜竹跟我辛苦了这一趟,今儿总算回来了,是不是该有个封赏,你也择日把她领走吧!一下子说得张宜竹脸红到耳根,只得低下头绞着手绢。琏妃几人听到心内略有酸意也不敢表露,倒是水鉴飞快地扫了元春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低眉敛首,规规矩矩地坐在下首喝着茶,也便笑了笑没有答言。

大家又说笑了一会儿,璇波怕皇后累了,便叫大家都散了。只留下元春道,好些日子没见你,越发出脱了!今晚就留下来陪我吧!又对张宜竹说,你回来也没休息,今儿就早些歇着吧!有元春她们在,你尽管去!一时间大家散了,璇波似忽然想起来什么,对水鉴道,这次我去了南安王府,可是齐齐整整住了几日。接着又把水泠水凭雁姐妹夸赞了一番,接着道,我还见了一个人,倒是要推荐给你。

谁?水鉴奇怪地问道。

林如岳!璇波笑道。

元春的手一晃,热茶已泼到了衣襟上。水鉴的瞧到,不由诶哟了一声,说道,怎么了?烫着没有?

元春忙起身答道,不妨事,是我不小心!

璇波却想了一下,道,我记得来了,这林如岳和元春还真是有些亲缘关系呢!

元春听璇波如此说,不由心下一颤,只听水鉴饶有兴味地问道,什么亲缘?

元春只得站起来说明了,璇波接着又把林如岳夸赞了一番。水鉴笑道,我说是谁!原来是自家亲戚!既然母后说此人可用,我不日就让吏部下诏,把他先召回来再说!

这几日日头正毒。除了林如海有公务要办,贾敏带着黛玉并奶母雪雁一起都去了远郊避暑。

林如岳不过闲散之人,便带着两个小厮来了佛漫寺小住。这佛漫寺靠近古运河,寺外鸟鸣山翠,还有多片苗圃种着菜,夜间蛙鸣虫声,周围的儿童也来此捉蟋蟀纳凉玩耍;寺内幽竹碧碧,一汪小湖中天鹅与鸳鸯共泳。

林如岳与金霖相约下棋,金霖嗤地笑了一声。“啪”地扔了一子,便向后仰去,笑道,我不管了!破釜沉舟也不能放了你!

林如岳正待说他,忽听窗外小厮急火火跑进来说,二爷赶紧回去吧!老爷说有圣旨到了家啦!

啊?林如岳和金霖面面相觑,心内都觉得纳闷儿。林如岳才开口问,圣旨?心想,圣旨大哥接着不就行了么?就又问道,圣旨是给谁的?

当然是找二爷啊!小厮道,这汪公公正与老爷坐家里喝茶呢!

林如岳忙推了茶盏,拔腿往家走去。金霖在后面惊得张大了嘴,只瞧着他飞步而去。

公公慢走!林如海和林如岳恭恭敬敬送走了汪公公,心里还纳罕着,这皇上怎么就一张圣旨让林如岳进京为官呢?虽说不过是个侍郎,可毕竟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如海觉得蹊跷。

不清楚。林如岳老老实实答道,难道是我上次见到皇上,因此给皇上留下了好印象么?可我们并未多说什么;再者,贾琏当时也在,莫非也给她赐了一官半职?

两人也顾不上惊疑,是福是祸,从此却再也由不得他们。

☆、再见岳郎

贾母听闻林如岳又被一纸宣回,吃毕饭由丫头们伺候着漱了口,吃了茶,也待问贾琏,这到底是何缘由?

贾琏也自纳罕,这林如岳又回来了固然好,可是为何没有宣召自己呢!

倒是邢夫人暗自嘟囔一番,怪贾琏没用。

贾母对贾琏道,那孩子必然也是个好的,改日你带来我也瞧瞧!

估计这个月底就能到哦!贾琏道,那是一定要来拜望老祖宗的!

林如岳进京后却是一番就任忙乱,柳祝贾琏等诸兄弟都来道贺,一径儿的没停点儿。

这一日大太监汪秀来宣林如岳进宫,可不是件大事儿?林如岳忙忙地朝服去了。

水鉴正在阅书阁同水澜说话,于之照禀报林如岳到了。水鉴忙让快宣。

书阁内静悄悄的。白花花的光线透过窗棱整整铺洒了一室。窗外自然是热的,太阳就无遮无拦地晒在屋顶和大道。屋内倒是凉沁沁的,于之照站在窗边,才能感到热气穿过窗缝,丝丝缕缕地窜进来。林如岳不疾不徐地走进来,额头上沾满了汗珠。一直走到跟前,才拜见了皇帝和王爷。

起来吧!水鉴笑道,咱们以前不是见过么?又对于之照道,上茶!

林如岳忙谢恩不迭。水鉴才笑道,人生机缘不可预料啊!这次先给你个侍郎。往后么,沉吟了一下,道,且先做着。

林如岳忙答道,微臣惶恐!

水鉴温和地笑笑,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林如岳听闻这句,心中却是一绞。这时于之照将茶端了上来,林如岳忙伸手接了。那小王爷水澜看到水鉴似和林如岳有话要说,忙告了安出来。外面的日头火辣辣的,只见他秀拔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烈日烧灼的青砖大道。

水鉴和林如岳聊了一会,心下十分满意。他本也年轻,心内正想着用一批年轻得力的,这一下可是遂了心意。

只听水鉴突然道,你可知道是谁荐的你么?

林如岳道,微臣不知!

水鉴一笑,这你自然不知!就连刚小王爷,都没告诉他呢!

林如岳怔怔望着水鉴。水鉴这才道,正是太后!

啊!林如岳心里立时翻起了浪,却怎么也想不出个头绪,太后如何知道我?

水鉴却不再看他,拿起朱笔,随意在折子上划了一笔,道,这会儿还早,周辅还有事觐见,你这就去太后宫里谢恩吧!又叫道,于之照,着人领他去圣安宫一趟!太后今儿睡得早,这会子估计已经起来了!

林如岳忙放下茶盏,谢了恩跟着于之照出来,于之照吩咐了小太监好生领往圣安宫去。

圣安宫浓荫掩映,花木繁盛。进了宫门,瞬息便凉爽了许多。还没转过影壁,便听到里面一个女孩儿的声音道,元春,太后已经起来了!正找你呢!林如岳脚步不由一顿,心咚咚直跳。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软语答道,这就来了!

那小太监见林如岳不走了,忙回头道,大人,请!林如岳这才吸了一口气,跟了进去。

转过影壁,只见一个鹅黄衫子,丁香色腰带的女子侧身甩了帘子刚刚进去。只瞧一个背影他也知道这就是元春。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可不是两面大花坛里的芍药花早谢了。

早有小宫女进去禀报,太后,小李子领着林如岳来了!

元春刚给璇波斟上玫瑰荷叶露,听到小宫女禀报,心下一颤,忙垂手站在璇波身边,看到林如岳进来,叩首道,林如岳参见太后!

璇波喝了一口荷叶露,笑道,快赐座!张宜竹忙搬了一张椅子放在侧首,林如岳这才抬眼去看太后,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这黄隐就是太后!怪不得水鉴说是太后举荐!

璇波笑道,不必拘礼!咱们可是早见过的!

林如岳忙又起身道,如岳不敢!这,这……

璇波摇手道,这个你自然不能知道!就是王府内阁都不知晓,快坐着吧!

林如岳这才告了坐,璇波只说了些官员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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