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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回事,林如岳不由笑了,侯门和侯门可不一样。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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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边疆防务上的事儿。

元春侍立在一旁,正巧可以明明白白地看着林如岳。瞧见他双眉朗然,眸若点漆,只是比前时黑了一些,心下一颤,往事如潮,怎么不涌上心头!

因元春就靠近璇波站在一旁,林如岳自然能瞧得到,说了几句话,他就不由眉峰微挑,去瞧元春,只见她正定定望着自己。四目相对,两人却都没有躲闪,胸中的一腔话,说与不说,总之是无缘再说了!元春只得慢慢把目光移开,面上未敢有丝毫表露。

倒是璇波笑道,元春,还不上茶!元春忙答应着去倒,只听璇波又说道,就泡那个我平日喝的望海茶!

元春应了一声“是”,不一会儿就端来了捧给了林如岳。林如岳忙起身接了,两人的目光又是直直对视。这下两人离得近,旁人又都看不到,两人就又深深地对视了一眼。林如岳眼中是一如既往,坚定如许;元春却是眸中带着一丝幽怨,却又有柔情婉转。两人心中俱是一荡又是一叹,一面暗叹,一面又有几分没来由的欢喜。

璇波又问了林府的一些事情,却没有当着张宜竹她们提及林如岳和元春的亲缘关系。在她眼里,这说与不说的亲缘都有些远。因周围人多,张宜竹等一干人都在,琏妃她们过会子恐怕也就来了,因此璇波同林如岳喝完茶,便寒暄了几句让元春送林如岳出去。林如岳告了安出来,元春跟在后面;一直到转过了影壁,走到了垂花门外的榴花之下,林如岳才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这些日子可好?可还习惯?元春低声答道,还好!

那就好!林如岳点点头,小心恭谨为是!我还真没想到这次回家,路遇的竟然是太后!元春微微一笑,可不是你的运气到了?

林如岳却道,没想到还能看到你!

元春心下一热,两人的目光便又绞在了一起。正出神间,不料迎面两个人影走过来,一声爽笑,哟,这不是贾顺仪么?妹妹这会子不在太后身边,怎么有空出来遛遛?

与那里璇波回来,便给元春和张宜竹都进了位份。听到这一声贾顺仪,林如岳慌忙站开,心内十分不舒服,也不知来者是谁,只好低了头,转身快步走了。元春见是锦妃和贴身的甜绣绿艳,忙行礼答道,是太后宣林侍郎,吩咐让我送出来呢!

锦妃一听也不好说什么,更不清楚林如岳是谁,又见吴贵妃也和溅春来了,几人厮见了,才笑了笑携了元春的手一齐进去。

林如岳刚回府,便有小厮等着,说老太太请他府里坐坐。林如岳自然知道刚回了朝,贾母必是担心特叫去问问。便忙忙地脱了朝服跟着来了。这一来,贾政贾琏等也都来了。林如岳先见了贾母,叙述了面圣的景况;贾母并贾赦贾琏王夫人都喜笑颜开,这才吩咐鸳鸯,摆上晚饭。林如岳又说去圣安宫见了太后,却并未提见过元春。贾母等自也想不起要问,俱都惊叹怎么这么巧,偏开头遇上水鉴,后又遇上璇波。倒是凤姐儿提了句,加上我们家大小姐一选既中,可不是托了天恩?一时众人欣然踊跃,热闹起来。

吃完辞了贾母,贾琏却紧跟着林如岳一直送到门外,看到无人才说,这几日停当了,可还要来喝酒聚聚!林如岳答应了要走,贾琏却一把拉住他道,说好哪天!可别让我白盼了你!

林如岳忙答应着,口内笑道,什么大事儿!等我忙完这一阵!

☆、柳眉柳画

柳眉柳画歇着的时候,已是三更过了。这“红叶楼的”姑娘们通常都是过了三更才睡。只是猜酒划拳,射覆喧笑过后,更觉得冷清起来。又兼窗外雨打芭蕉,雨声从初始的淅沥到三更后便哗啦啦地往下落。一阵风刮过,能听到一串儿枯叶扫过窗棂楼台那暗哑的沙沙声。

柳眉柳画二人这几日恰好不在一处陪酒吃饭,即便偶然间碰见,也只是点点头只顾自己的客人罢了。这会儿躺在一处,正趁着这睡不着的当儿说点私心话。晚间两人因喝酒皆是脸颊绯红,浑身燥热,衣衫单薄也不觉得,这会儿酒劲过去,一下子觉得自脚底至上都冷了起来。一片落叶被风刮得打了几个旋儿落在了妆台的胭脂膏子旁边,柳画忙起身关了窗户,继又躺下,与柳眉偎在一处。

姐姐,柳画道,今儿可得了什么好物件?

都是熟客,哪里能见天儿的都有金珠银珠的?柳眉笑道,今儿还是那贾府的琏二爷,多日不见,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了!贾府现在正是烈火烹油,我也寻思着从他身上再弄点体己呢!

柳画却突然睁大了眼睛,怔怔问了句,他可提没提那林大爷现下如何?

还惦记着他呢!柳眉笑道,我说你是喜欢上他了吧?我今儿还真听他说这林大爷从南边回来了呢!

真的?柳画惊问,心一下子热了起来,那他怎没一起来?

妹妹的事儿我还能忘了?柳眉笑着,我粘了他半日,他说了下次来时一定约了林大爷一起!到时定然叫妹妹一起坐坐!

多些姐姐惦记!柳画打了个哈欠,语声突然间低了下来,相见争如不见!纵然见了又待如何?

柳眉也觉出她这话里的凄凉,从被子里伸手握住她的手,谁让我们都是那苦命之人呢?也就是过一日算一日,往后的事儿,谁还敢深想!

两人默默良久,只瞧那透窗的风依旧把烛台上的火苗卷的飘飘摇摇,柳画盯着那如豆一灯,注视良久,直到它猛地暗了下去。

这红叶楼上没有从良的姑娘有被卖到更下等的去处,也有的随着年老色衰逐渐沦落到洒扫庭院,端盆盛汤还算有造化的。更有的是疾病缠身,早早便去了。

姐姐可想过从良?柳画道。

想过。柳眉说,可哪那么容易!就算出去,万一遇见那厉害的大娘子,指不定比在这里还惨?

那也要博一博吧!柳画的语气徒然间坚定起来,如同绵里冷不丁触到的那针,无论如何,我也要试一试才罢!

好!柳眉握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量,那我一定要尽力帮妹妹这次!

柳画回身紧紧抱住她,眼泪一下子奔涌出来,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那泪水如绝提一般,不住地流。

那贾琏自是忘不了柳眉一再所托,晌午吃过饭便又跑来林如岳府上,嚷嚷着晚间一起吃酒。

林如岳这几日正好无事,便没有推脱。

两人寒暄了一阵朝廷事物,道了几句家常,倒是林如岳这几日没进宫,进了宫也见不到元春,心里牵挂她现下如何,还先开口问贾琏,不知你家大妹妹现下在宫里如何?

听婶婶说不错哦!贾琏笑道,皇上很喜欢这丫头!先不说这金银玉器,古董字画赏赐了多少,单说这次秋猎,皇上可不是打算带着她呢!继而又凑近林如岳道,说是只想带我妹妹一人同去,可不是恩宠有加么!

林如岳听了这话儿,也不知是喜是悲,只是徒然愣住了。一只手紧紧握住茶盏,只听那青瓷茶杯“嘭”的一声,竟碎在手里!林如岳忙撒了手,呆呆望着那碎瓷片散了一地。

贾琏赶忙掏出自己的汗巾子帮他擦那茶水,心下狐疑他这是犯了什么邪?

林如岳也自觉失态,忙掩饰道,这几日心里事儿多,一时间竟走了神儿!

是朝廷提点的太快吧!贾琏忙笑着应道,我们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这些事儿眼下是不必操心的!今晚先喝两盅再说!又凑近他说,那柳画可不是想你了么?

柳画!林如岳心中很快闪现出柳画那纤细的眉眼,只是这一别几月,竟然模糊起来。被贾琏这一提醒,也真的想去见见。

那柳画见了林如岳,也不来劝酒,只福了一福,眼圈儿却红了。

柳眉忙拉过她,说林如岳该罚一杯。

林如岳却不认罚,笑着说,我一直未在京城,身不由己,这怎能怪我?

可是你回京以后也没有来看看妹妹啊!柳眉已斟满了一杯送到他跟前,就是该罚!

柳画偷眼看着林如岳,只觉他这次回京似更加英武起来,一瞧之下好不心动,只偷眼望着他接下来说什么。不想林如岳却转眼瞧着自己,正经说道,那我就认了吧!且请姑娘多担待!说罢一气饮尽。

柳画这这才笑盈盈坐到林如岳身傍,与贾琏等一干人吃酒说笑,心里却盘算着如何找时机与林如岳开口才好。

自打今日,林如岳倒是时不时与贾琏等红叶楼谈笑相聚。

这一日贾琏喝醉了在此留宿,柳眉便力劝林如岳也留下来莫走。烛暖酒温,美人如画,林如岳便也没有推辞。柳眉忙朝柳画使个眼色,意即今日便是大好时机。

柳画会意,在鸨儿的笑推之中把林如岳带入自己房中。

林如岳并未深醉,只是喝了些浑身也颇为燥热,竟在房中找起扇子来。

今晚还是秋凉时节呢!柳画笑道,林大爷还是洗把脸吧!说着推门出去吩咐小丫头打盆水来,伺候着林如岳洗完脸,又把煨好的茶端上来,说些没打紧的闲话。

林大爷这次回来是不是就在此常驻?柳画挑亮了灯芯,开口问道。

这却未必,林如岳随口道,看皇上的意思,极有可能调往外任。我倒想去南疆北疆,又或是南夷,一心守着远疆,专心致意,离开这繁华之地,些许更好!

柳画心里一惊,心想今日非说不可!

柳画心意已决,便一下子扑到林如岳脚下,还未开口,泪先滚落下来!

林如岳心里一惊,忙伸手去扶,柳画却执意不肯起来,哭道,林大爷救我!

有话好说,何必如此!林如岳忙道。

我自小没有父母,也是那苦贱之命!被人伢子被卖到这里,学琴弄文,实为无奈!烟花柳巷,林大爷必也知道非久留之地,只是这些年冷眼旁边,并没有什么可托付终身之人!

听到这里,林如岳心里已明白了十之八九,只是事出突然,一时哪里能理出头绪?!

小女子阅人虽众,却也并非什么人都肯亲近,这个柳画姑娘也是红叶楼顶尖儿的姑娘,平日也是挑三拣四,这个不接那个不见的,林如岳倒是早已听闻。柳画接着说,只是和林大爷相识日久,心里认定了今日才说出来罢了!求林大爷发个慈悲,把我赎出去吧!这些年我也攒了些体己,想来也差不太多!以我蒲柳之姿,下贱之躯,本不敢存有奢望,只求大爷让我后半生清白做人,我情愿做牛做马,服侍一辈子也报不了您的大恩!说着眼泪更是大股大股地落下来,林如岳膝盖上很快便湿了一大片。

这下林如岳更没了主意,答应不答应都不是。一下子酒也醒了,心内慌乱,不知该作何打算。

这柳画便呜呜咽咽哭个不住,林如岳心内不忍,便又去扶她,说,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起来我们再商量如何?

你是答应啦?柳画抬起泪眼望着他,鼻子里还在抽泣不已。

林如岳没有回答,那眼神却是一片温柔。恍然间,他似乎看到元春临行前最后的凝望,那楚楚可怜的神色,怎的今日又重新省识!

柳画忙起身,立时翻检出自己素日攒下的翡翠明珠,一并包好拿给林如岳,说道,我这样的人,哪里敢存其他念想?只求大爷今生超度了我,我做个丫鬟婢女也是心甘情愿!

林如岳这时心内已完全倾覆,看着柳画那小巧的鼻尖,凄然的神色,那拒绝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忍说出。于是咬咬牙,道,那好!我就赎了你吧!说罢也不客气,收起柳画那些珠翠,安慰她道,若是不够,我自会添补,这些你尽可放心!

柳画这才展颜笑了一笑,只觉得一块大石头轰然落地,眼里止不住又扑簌簌落下泪来。赶忙转身拭掉。

林大爷今晚就歇我这里吧!柳画低低道。虽说红叶楼的姑娘们都是惯看秋月春风,只是遇见是人,也照样是心如撞鹿,连手心都捏出汗来。

这会儿林如岳是彻底醒了酒,清凌凌的清醒着。柳画经过那一番哭泣,却不觉汗湿了衣裳。

林如岳是真的乏了。他一头倒在床上,只觉得头又开始疼起来。柳画帮他脱了靴子,又忙着替他擦了把脸。这才自己梳洗完毕,宽了衣裳也上了塌。

林如岳半夜醒来,柳画忙侧起半个身子问可是要喝茶?林如岳点点头,柳画忙翻身下床,林如岳却拉住她说,再披件夹衫,可别冻着了!柳画披上林如岳的衫子,心里说不出地受用。

柳画抱住他的半个身子,喂了茶,又服侍他漱了口,这才重又躺下,林如岳握住她的手道,这么冷的,快来暖暖!两人裹进一床被子,手紧紧握住,一时间竟缠绵了半夜。柳画是心酥体软,喜极而泣;林如岳是心慈语柔,极尽温存。这一夜,于柳画当真是三生三世铭心刻骨。

☆、一霎成双

得知林如岳要去赎出柳画,贾琏是大摇其头,如岳,你如今尚未娶妻,先赎了这么个人放在屋里,可不合体统!

林如岳淡淡道,她来了就当是府里的丫头还不成么?她不是个多事的!

贾琏劝了几句见没有动静,便说,难得你一片真心为她考虑,这柳画妹子真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有如此造化!不比我们家里那个夜叉星!一句话说得林如岳笑了,这是哪里说起?风姐姐聪明伶俐,识大体,上能赢得老太太疼顾,下能管家理舍,省了你多少心!这会子又这样说!

贾琏只得摇摇头道,个人滋味,一言难尽!

林如岳笑道,不要一山望着那山高!天底下,哪能有十全十美的事儿?

贾琏只好一笑而罢。

林如岳带着青珈坐在红叶楼喝茶,老鸨笑着收了银子,又恭喜林如岳如此有眼力,怎么把红叶楼最出类拔萃的姑娘给挑了去?一面又说往后可还要常来坐坐,林如岳听得心烦,只得淡淡一笑应付了事。

柳画在楼上和平日里要好的姐妹一一告别,又搂住柳眉哭了。柳眉强笑着道,素日看妹妹是个有造化的,今儿可算是应验了!离开了这火坑,可还哭什么?要好好地笑!柳画勉强笑了笑,倒招得柳眉又哭了起来。想到柳画如今离了火坑,自己还不知道何年月是个了局!一时间百感交集,直到楼下的鸨儿扯着嗓子叫道,柳画姑娘!可收拾好了?林大爷等着呢!几人方抹泪相扶而下。柳画这才搂住柳眉低语道,塞翁失马,祸福难定!妹妹我也是破釜沉舟,生死由命了!姐姐多保重,我会时时想你的!柳眉也低语道,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及至林如岳跟前,柳眉几人又向林如岳问了好,林如岳忙让鸨儿设了宴席,大家热闹一番方散了。

柳画回到林宅,素衣素裙,针线织补,家计营生,竟真得替林如岳打算起来。柳画自小是识字懂文的,晚间闲了,也看看书打发时间,偶尔和林如岳说笑一会儿,只是再不摸琴弄曲。林如岳知她一心要忘却了过往,也就从不求曲;甚至贾琏来了,柳画都退入里间,不再言笑。倒是贾琏有时还惦记着一起吃酒弹唱,但见林如岳都不再提,渐渐连“金屋藏娇”的玩笑也不再开。

这天林如岳回来得早,柳画忙给他脱了外衣,换上家里穿的,又递上茶来。林如岳喝了两口,笑道,今儿回来早,晚上一起吃饭!柳画忙躬身道,不敢!林如岳一笑也不答言,自去休息。

晚间柳画刚把晚饭摆好,却突然见青珈急匆匆跑进来道,快换了衣服出去罢!宫里的公公在门外等着呢!林如岳一听大惊,这半夜的,难不成来了什么祸事?

大家都急慌慌地换好衣裳,出了门厅,便见一小太监坐在外间,面无表情,也无奉召捧敕,也无其他人跟随,只淡淡道,林大爷同我去一趟吧!

林如岳忙回身看了一眼青珈青仑,那小太监却道,你一个人去就可,随人可不必带了!林如岳心下打鼓,只得称是,瞅了一眼青珈,便跟着朝门外走去。青珈会意,只点了点头,并不跟随,而是飞马去了贾府。

林如岳出门便看到门外早有车马等候。小太监道,大人请!林如岳只得上了车,绝尘而去。

青珈这里飞信报了贾府,贾母王夫人刚吃了饭,刚抱了宝玉玩耍,迎春几个姐妹正想法儿说笑让李纨宽心,便见小厮婆子进来回贾政门厅有林如岳的小厮飞马而来。

贾政也未及换衣,匆匆赶到门厅,见青珈正在那候着那。听闻青珈的描述,心下一时也慌张起来。也不敢瞒了贾母,就又自己跑进来告诉了贾母。贾母等听说,俱都心神不定。贾母道,这大半夜的,皇上突然宣召,又没有诏书,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贾政忙安慰道,皇上巴巴儿地把他从扬州召回来,特给了恩旨,总不成这几日突犯了什么差池!老祖宗先别担心,说不定只是问句话儿的事儿!

话虽这么说,这下合家都存了心事,眼巴巴等着林如岳回来,不住的飞马往林府报信,每次青珈都说并无消息。柳画更是焦心,一夜都未合眼。这边贾政王夫人不住劝说贾母先歇着,别熬坏了,有了消息,立时便告诉老太太。饶是如此,贾母也是一夜都未安稳,到了四更还问鸳鸯可有消息?鸳鸯皆笑着回答,老祖宗安心睡就是!有了消息还不第一个告诉老太太?

哪知林如岳竟是一夜未归。

林如岳下了车马,从角门进了宫。小太监取出令牌带着他匆匆进去。一直到了宫门方下了轿,小太监让他候着,自己先进去传报。林如岳认得这正是最初来过的圣安宫,心里稍稍安定。没过一会儿便听到里面传来微微的击掌声,便有一个小宫女出来低头微笑请他进去。

殿里并没有几个人,只有两个小宫女侍立。见到林如岳便都退了出去。林如岳正自纳罕,却听帘后一声轻笑,如岳,你来了?

林如岳忙跪下向太后问安。哪知璇波只是穿了平日便裳,头发也只是挽了一个随意的盘花,笑吟吟走过来亲手扶起了他。林如岳心放了下来,却不明白王太后为何深夜宣自己入宫,且又如此神秘亲切。

璇波却不管他心里怎么揣度,只是拉着他的手,走入内宫。林如岳一时懵然,刚想把手抽出来说,微臣……璇波却转头“扑哧”一笑道,来!

明黄色的帘幕随即闭合。林如岳跟着璇波走入里间,璇波拿起茶盏到了一杯,笑着递给他道,喝么?

我……林如岳一时语塞,璇波这才笑道,干嘛那么拘谨?皇家只不过是换了个处境而已,很多事,都和从前一样!

林如岳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太后想怎样?微臣实在是不明白!林如岳缓缓道。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璇波轻轻道,风月无边,我只是不愿错过这韶华!说着,进前一步,忽然拉住如岳的手,然后轻轻投入他的怀中。

林如岳只觉得血液都已凝固。这个抉择对他来说太难太难,也根本无暇细想。他被动地伸手抱过璇波,心内却只觉荒唐!荒唐!以王太后当前的权势,美貌,聪慧,接受她都似乎没那么令人难过,可是?这个抉择对一个男人来说,也绝不亚于山崩地裂。

璇波的手已沿着他的脊背逐渐攀延上来,气息似也开始凌乱,那声音梦呓一般,不要叫太后,叫,叫名字更好些!

只是这君权惶惶,近在咫尺,何异远如天涯!林如岳纵使气噎心堵,也是徒有叹息,回天无力。

林如岳伸手环住她,后背却惊出一身冷汗,只说了句,这这似乎不合礼法,话到这里,却突然住了口,心知这一切璇波肯定是早有打算,志在必得,如果违拗,自身的安危且不必说,搞不好还要连累哥哥及元春一族。心内暗叫一声罢了!也只好见招拆招,顺势去吻她的耳。两人纠缠在一起,璇波是心动神摇,只喃喃地道,礼法?谁能真的去遵从?她这会儿是十分的满足,只想忘记一切,只想去享受□□放纵的快乐,既然决定了,也就不会再去顾及其他。那林如岳心中却是五味杂陈,脑子一时混乱无比。却又根本理不出半分头绪。他内心说服自己去顺从她的□□,自己不过是放开便可。巫山云雨,共赴阳台,这本也是林如岳内心的渴望。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个了局!

林如岳这会儿没有应答,答什么都是错。也许行动比语言更重要,□□一词,个中高手也不过是无言的凝视与缠绵罢了,这一点,林如岳自然是深谙此道。只是眼前的是皇太后,就算再想忘情,却又如何能够?!

璇波的手臂攀了上来,林如岳也只得低头去吻她。屋里点着大烛,劈啪啪地爆了几个灯芯。林如岳只觉得心里麻浸浸的,却又不得不调动自己的□□。平日此刻,他是喜欢屋里亮堂堂的,他喜欢主宰,喜欢看到女人的娇羞和无措,可是这会儿,却恨这宫烛为何这么多,这么亮?

林如岳环住了她的腰,能感觉到她脸颊的温热,呼吸的急促……

这样好么?他轻声问,似一朵柔软的云,在耳畔停驻。

好!怎么都好!璇波软软地说,浑身绵如柳絮,凭你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林如岳柔声道,

喜欢后面的话却无须再说。

两人如一滩水,化在了一起……

☆、一霎成双

林如岳总算回来了!青珈青仑看到他,眼睛都直了!唉哟我的爷啊!你可把人给等死了!

这边小丫头忙报于柳画知晓,柳画也红着眼急匆匆跑了出来。林如岳刚坐定,贾府的飞马又来问讯。林如岳只觉得一团麻窝在心里,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得告诉贾府的人说,不过问了几句闲话,没什么事儿!又催大家回去,又安慰柳画她们说无事。心里却几番浪涌,百种滋味。

贾母贾政等听他如此说,倒是放了心。心里却都纳罕,平白无故的,怎么半夜叫去问了几句闲话?贾母又想,是不是皇上宠爱元春,因此对贾家的亲戚格外看顾起来?贾琏却想着,林如岳多半是交上好运了,见了他再问问究竟。毕竟他们一路出去,是一同遇见水鉴的啊!

林如岳却在家躺了一天都没有出门。直到晚间青珈来报,链二爷来了!柳画这才笑着道,解铃的人来了!说罢推他起身换衣服出去。林如岳这昏昏沉沉胡思乱想了一天,这会儿脑中也清楚起来,对柳画说,让他们把饭摆到柳絮园来吧!

这柳絮园垂柳茵茵,飞花淡淡,这会儿临近黄昏,月亮倒出来了一半。半轮月色就够了!林如岳笑道,已然很亮!贾琏笑着道,昨晚青珈一来,把我们都唬住了!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林如岳摇头道,连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呢!接着又道,不过是问了几句闲话,这不是回来了么?贾琏看他不愿细讲,也就不肯追问。两人月下对酌,林如岳是真得醉了。

至此隔些时日,璇波便会遣人来请。事已至此,林如岳也只得假戏真做起来。他本就豁朗,举手投足,谈笑之间都都惹得人心荡。更何况璇波正值末春,与他遇见自当是最后的,也是多少年来最肆意的缘分,更是时时想念,刻刻眷恋。

月光明澄澄地照着大片的青砖。林如岳经过临敬殿旁的甬道,看到里面微微的光亮泻出,忙低了头匆匆走过,过了小门,侧头一望,见一个鹅黄色宫妆的熟悉身影从玉镜湖旁正往这边走。他的心“嗵”地一跳,不由止住了脚步,那领路的小太监只得停步等待,神色有些着急,却也不敢催的。鹅黄色人影看到黑暗中站了一人正张望着她,也不由惊了一跳,问道,是谁?

小太监急得只想催林如岳快走。哪知林如岳却跟钉住了一般,不但不走,还回了一声,是我!

啊!这熟悉的声音似携裹着雷声穿山越岭而来。低沉柔和,却又如此清晰!元春不由走近了,看到林如岳,有惊有喜,不由问道,是你?怎么这会子来了?抱琴也跟在身后,忙行了一礼,笑吟吟道,见过林公子!

那小太监急的直跺脚,却也不敢说什么,反倒过来给元春请安。说罢忙退的远远地,生怕元春问他什么。元春却哪里顾得上这些,只是盯着林如岳,两人的目光缠在一起,一时却又说不出什么。林如岳这才勉强一笑道,太后宣我,我这就去了!

元春本要去醉雨轩见水鉴,猛然遇见林如岳,以为水鉴晚上也宣召了林如岳,却听说太后要见林如岳,不由微微一笑,心反而放了下来;隐隐的,她不想让林如岳看到水鉴对自己的宠溺,即便知晓,也不要实实在在地遇见。林如岳却哪里想到这些,恋恋不舍地瞧了她一眼,低声道,就当没有遇见我!

元春顺从地点点头,什么也没问,也不及问,也不想问,便低头往醉雨轩走去。

两人各怀心事,只是今夜,却似突然尝了一块蜜糖,心甜神怡。

林如岳抱着璇波,微微一笑,这笑里不知觉渗出了蜜意绵绵;璇波不由贴上去问,今儿兴致这么好?

今晚的月光好!林如岳道,拉住她的手,走向窗前,低声道,你瞧!

月亮似白玉圆盘,明晃晃地照着圣安宫前的那株石榴。树下的青石凳似水银铺就。璇波靠着林如岳,这一刻,她完全沉醉了。怪道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这鸳鸯的滋味儿,试过以后不醉不归。

林如岳却是五味夹杂:要说璇波,算得上气质雅贵;闺房之乐,又柔顺似水,两人嬉戏一番,也偶能入境;只是太后的地位之尊,天下已是无人能及,分寸之间,也让人颇为踌躇。

在想什么?璇波柔声问林如岳。

想着这样的日子,还能维系多久?林如岳淡淡道。

啊!璇波心下一惊,也觉得这宫闱之密,又能瞒藏多久?

林如岳揽住她,叹了口气,这样下去哪里是长久之计?心里却想,迟早东窗事发,要连累哥哥及元春一家。自己死不足惜,若是惹出天大的祸事,岂不是罪过?念及此处,不由苦笑一声。

璇波紧紧搂着林如岳,知他所言非虚,半晌才缓缓道,等我来想办法。

元春刚来到醉雨阁,便看到水鉴穿着紫色福字锦袍,薄薄的月光下,俊逸出尘。听到身后的声音,料到是元春来了,水鉴不由微微一笑。元春拿着一把西施浣纱的轻罗团扇,一溜烟儿地跑过来,笑着就要下拜,水鉴这次没去扶她,倒是很受用地受了她这一拜,元春不由撅着嘴噌到他跟前,娇声道,皇上!

水鉴不由分说,一把揽住她道,朕都听见啦!凑到她耳边轻笑道,这会子不热了,我们一道湖边走走,今晚和我们住绿纱阁,可好?听到“我们”二字,元春怎能不感念!她抬头莞尔一笑,笑靥如涟漪一瞬荡开,水鉴不由握紧了她的手,只恨不能立时拥她入怀。元春招手让抱琴过来,说晚上要住绿纱阁,去取些东西来。于之照也听到了,忙吩咐了两个小太监早早去准备。水鉴元春两人并肩徜徉在月色笼罩下的梨花苑。

这月色倒是常常见,年年有,水鉴笑道,只是这会子,觉得如此惬意。

元春没有答言,只是仰首朝他微微一笑。水鉴知是和元春在一起,才会心神俱在,忽想起长恨歌的典故来。便道,不如我们今夜也对着这月色起个誓?

元春不敢!

唉,早说过了,不许再说不敢!水鉴说着要去捏她鼻子,元春慌得一躲,差点绊了一跤;水鉴一伸手把她拉了回来,笑道,说归说,脚底下可仔细着!

元春也笑,皇上可是要说,在天愿作比翼鸟?

是的。水鉴点点头,天长地久,你说可好?

元春这才莞尔一笑,眼神却飘到了远处的玉镜湖,心想,帝王之誓,哪里可信?一生一世,谁可承诺?水鉴却还在问,你可喜欢?

元春忙做出欢喜的样子,低声道,当然喜欢!其实,其实我有时候也很害怕!

怕什么?水鉴忙问。

怕你不喜欢我。怕你不来见我。元春的眸子如一汪水,似要滴出泪来,还怕……

可怜的小丫头!水鉴低语一声,真难为你了!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这些事儿我自会处理,你放心!

这一席话说得元春从心里感动,这晚两人又是一夜缠绵,难舍难分;只是早间醒来,元春却抱着水鉴道,元春不敢日日要见皇上,皇上只要心里记得我,元春自是感念不尽!

水鉴抚摸着她柔滑的身体,这我知道!今晚我就去琏妃那里,总不会让你担着独宠的名儿,我的心耳神意,可是天天惦着你!

听到这里,元春哪能不腻上来,两人又吻在一起,水鉴觉得元春如一汪水,化入了自己怀中。

真想天天这么抱着你!水鉴吻着她的耳际,喃喃道,难道朕富有四海,连喜欢一个女人,还要同天下人商量不成?

元春的身子和水鉴缠在一起,低语道,是的,元春进了宫,才明白,原来这世上,竟无人能随心所欲。

水鉴听了心内感慨,不由更紧地抱住了元春。自此待元春更是与众不同。元春也紧紧搂住水鉴,只在心底暗叹,若水鉴不是帝王,或许,或许自己也会肆无忌惮地爱上他吧!

元春见水鉴喜欢自己撒娇痴缠,更喜自己偶尔言语无忌,私下里也更是存心要与众不同。自然,这尺度也要拿捏准确,一步儿也错不得。

这一日下起了雨,元春知水鉴今晚要去琏妃处,便懒怠起来,针线也不想做,只拿着一本宋词坐在窗前发呆。自那日又见了林如岳,已似平静的心湖怎么也抑制不住层层波澜。若是不曾入宫,能跟着林如岳姑姑黛玉一起在江南,该是多么称心如意!林如岳的眼神,一瞥之下,竟似比海还深,自己不知不觉又掉落下去。想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

抱琴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道,姑娘怎么今日恹恹的?快打起精神,过会子还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元春不由嘟囔了一句,下雨了还要出去!

唉,抱琴叹道,现下娘娘就快生了,所有人都要赶着去卖个好呢!怎么咱们竟能惹眼不去了?晚上还要去太后那里,谁不是赶着往那里跑呢!

元春只得不做声,心内却对此类礼份厌烦起来。忽又想起那日在璇波处遇见林如岳,自己亲手奉茶给他,两人一瞥之下的深深默契,嘴角便浮起了一朵浅笑。乍听门外小宫女月枫掀了帘子进来回道,主子,锦妃娘娘看您来啦!

元春只得强打着精神起来迎了出去。

锦妃的小宫女紧跟在她身后一同走了进来。元春忙笑道,姐姐快坐!

锦妃笑道,今儿天阴了,只是总呆着也没意思,便出来走走。到了门外便飘起了雨,就进来瞧瞧妹妹!过会子雨小点了,我们一起去给皇后娘娘问安!

元春忙笑道,可不正是如此!我也想着要去呢!皇后娘娘也快生了!但愿是个小皇子,也好让太后皇上高兴!

锦妃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应道,可不是么!不过我瞧妹妹福气不小,日后定能给皇上也添个皇子。

元春只得道,妹妹哪有什么福气,再怎么,也比不得姐姐!皇上倒是常常提起姐姐呢!

哟,这妹妹都知道?锦妃笑着,心内暗想,皇上可不是见天儿往你这里跑么!不过前日听闻太后那里有些不大体面的事儿,父兄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元春的亲戚!因此想算着这事儿要露了出来,皇上还不得气死?看你还能得宠多久!只是这天大的事儿,谁敢去说,更无人敢回。如何能让皇上知晓,还看哪个王爷太妃敢去说的。她却哪里知道,元春对此事真真是一无所知。

☆、庭院深深

晚间大家都到了璇波宫里,热闹说笑。璇波让皇后坐在她边上,不必拘礼,只吃会子玩会子,高兴了再回去。裴思纹容光淡淡,只是那一张小脸,比平日圆了许多。不一会小宫女来报,皇上到了!

只有璇波依旧坐着,连皇后在内,一干人都站了起来。水鉴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先向璇波问了安,又朝皇后笑笑,抬手示意皇后快坐着;只是眼神,快速地扫了一旁低眉站着的元春一眼,微微停留,便坐在了璇波旁边。元春与他匆忙对视一眼,心内已是千安万安,嘴角莞尔,只听璇波道,大家都快坐着!又问水鉴今日可忙,午间可是在万花阁见了水锦?

嗯。他这很快要去北疆,走之前自然该叙叙。

因怕皇后撑着体乏,璇波便让大家早早散了;只留着元春并张宜竹两人晚间再抄一会儿经便回去。

这会子都快歇着了,璇波笑道,皇上早些歇着吧?说罢用眼睛瞟了瞟张宜竹,水鉴会意,璇波去了一趟江南,自然要给张宜竹一些恩典,自己这些日子都和元春腻在一起,间或去琏妃,锦妃那里,不经意地就冷落了她。便笑着点点头示意知晓。

璇波这才笑着望元春道,元春啊,今晚就在我这里歇着吧!现下你搬去了水涟宫,我时不时还怪想的!

是!元春抬起头笑道,太后什么时候想起,随时宣召!

璇波又叫外间站着的小宫女弹叶,弹叶,你去把久香阁收拾收拾,晚间让元春和抱琴住在那里!

元春诧异了一下,平日里都是睡在耳房,这会儿怎么要搬到廊外?她自然不好问,反正住哪里都是一样,便低头继续抄写经文。

晚间水鉴和张宜竹被璇波催走了。璇波又催元春也去歇着,抱琴早把久香阁收拾好,焚上了幽幽兰香,铺好被褥,就只剩一轮圆月静静穿过垂柳,懒懒散在窗棂。元春也不洗漱,却一手挑着灯花发起愣来。

姑娘,抱琴轻声问道,劳乏了一天,这会子快洗洗睡吧!

元春盯着那冉冉茗烛,似是自言自语,你说皇上现在睡了没有?

抱琴猜她心里可能惦记着水鉴今晚和张宜竹一起走了,也不好劝,便道,恐怕和你一样,也对着灯芯发呆呢吧?

元春不由扑哧一笑,起身走到妆台前,拔下簪子珠花,又脱了外衫,只穿着月白衫子,卸了妆爬上床躺着。一时睡不着,又惦记着水鉴今晚和张宜竹走了,虽说水鉴对自己是情有独钟,心里到底不是滋味儿。对水鉴,有感恩,有惧怕,有欢喜,又时不时地失落。

林如岳却依旧如约来到璇波宫里。

璇波洗完脸,又精心描摹了一番,穿上了南方新进贡的流光织锦缎,在腾腾灯烛的辉映下,镜中之人,似乎一瞬中间在流光中找回了年轻时的模样。

林如岳笑着进来,问道,她们都走了?

璇波回头一笑,我都打发走了!连皇上也打发走了!

林如岳没有接言,心中却隐隐升起几分不安。

璇波走过来拉住他道,今儿累不累?不累就下一局,累了就早点儿睡。

林如岳轻声道,早些睡吧!明儿我不是还要早走?

璇波不由叹了口气,倚在他怀里,轻声道,我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正琢磨着如何跟皇上说呢!

林如岳听了道,我不惯呆在这皇城京都的,不如去北疆历练历练!

璇波听了一惊,抬眼望着他。林如岳知她心里怕自己是为了离开她,接着道,这样传出去终归辱没了皇室清名,不如我们一起去北疆?远远地,远远地,安安静静的做些事情,不好么?远疆虽然艰苦些,可是逍遥自在;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不是也很好呢?

璇波点点头,她倒是不在乎这些锦衣玉食,成天一大堆人围着自个儿,反而心里更加空落。她点点头,抚摸着林如岳的胸膛,轻声道,且让我想个周全的法子!林如岳望着她微微一笑,这个年轻的皇太后,虽说年纪比自己大些,却并不让人可畏;有时候甚至觉得她的寂寞也让人颇觉可怜。他伸手轻轻摸摸她的颈子,温热的气息层层罩上了她的雪颈。他深知,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温柔,可是无忌到何种地步,也让人踌躇。

如岳,璇波睡意朦胧中,突问,你可曾定了亲事?

不曾,林如岳轻声答道。

那不如我做保山,你看上谁家小姐?我请皇上给你指婚。璇波哼道。

谁家小姐?林如岳眼前浮起了元春的影子,却只是一晃,便消逝在清冷的月光之中。他淡淡一笑,没有回答。璇波已是气息渐低,拉着他的手也逐渐松开。

林如岳自入了宫,便没有一夜好睡。他悄悄坐起来,穿上鞋,便触到了在月色下泛着银光的金砖地板。晚风细细,纱帘偶尔微微荡漾。他悄悄推门走了出去,顺着这月光,穿过小廊的垂花门,不知不觉走到了竹林深处。静悄悄的回廊上坐着一个细瘦的身影,一头乌发在月光下似水波潋滟慵懒的披散。这身影即使隔了很远,他也能立时认出!他的呼吸不由微微急促起来。他有意放重了脚步,为的是不要猛然吓住了她。

听到身后微微的声响,元春并未在意。她以为是值夜的小宫女偶尔走动,半晌才缓缓回过头来。月光十分地亮,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啊!她不由长大了嘴,却并没有喊出来。心却狂跳不止。

两人就这样在月光下对视着。过了好一会儿,元春才轻声问,是你?这么晚,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如岳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那秀巧的面庞,杏眼柔波,这会儿细细端详,竟和从前没有半分的区别。只是白泠泠的月光让她的脸色更白,如一副精心描绘的画,在静谧的夜晚涓涓铺展在他眼前,任他肆意打量。

是太后叫我来的。林如岳轻声道。却再没有其他的解释。

元春一时间并没有明白过来,心思转了几个来回,突然有了一些明了。她没有追问,却低低说了一句,是皇上叫我来的!

言尽于此。两人就这样凄然对视了一晌。只有微风在在竹林花枝中飘转流散。元春的头发披着,更显得眼睛乌黑空灵,蒙蒙如泣。早秋时节,夜晚的风已是阵阵寒意,元春不由瑟缩了一下。林如岳脱下风衣给她披上,温热的手滑过她肩颈,两人心内皆是一动,原来等了这么久,等到红尘绝望,才等到月色下这昙花一现。

元春仰头看着她,眼神澄澈,没有一丝疑问;林如岳的手搭上了她窄窄的肩,元春感到他的手微微颤抖;林如岳感到她那暖暖柔柔的气息丝丝缕缕传来,再也忍不住,伸手轻轻把她拉在怀里。元春的身子一颤,到底任由他抱着,似乎这一抱,已等了一百年那么久。这会儿她无法再去想家族,皇权,甚至生死。

她是那么的美,美得让人不敢有任何的亵渎;林如岳伸出手,抚摸她的发丝如月光下潺潺细流。

娇娇,林如岳的声音柔如烟茗,离家这么久,可还习惯?

元春搂住他,闻着她身上男性的气味,似乎带着野外青草的馨谧气息。除了水鉴,她还没有同谁如此亲近过。水鉴的身上总是氤氲着皇家特制的龙霖香气,而那尊贵的味道,属于天下女人,而她,只能小心翼翼地,祈求能够多留一些给自己。她不由深深呼吸,恨不能把这味道深深沁入自己的心脾……

林如岳安慰似的拍着她,轻声道,入宫这些日子,有没有受委屈?

听到这里,元春再也忍不住泪水盈眶而出。入宫这么久,即使见了祖母母亲,也都是欣然笑语,只说这荣华,更有几人可得?见了面,也大多都说些勤勉奉上,遵守女德的话儿;只有林如岳,才让自己的心一时间冰消雪融,忘情而泣。

听到他的抽泣,林如岳心头一酸,忙伸手抹去她的泪珠,再忍不得,他紧紧搂住她,用唇去探究她面庞,从额头到唇齿……温热,绵软,动心动情……天地已飘远,只余这一吻,与己同在……

突听垂花门外一声低喝,是谁!两人皆是一惊,忙分了开来,元春听出这是抱琴的声音,心定了一半,忙奔出去,只见抱琴拉住另外一个小宫女道,半夜三更,你跑这里来做什么?那小宫女急的想走,看到元春和林如岳都看到了自己,只得停下,嗫嚅道,我,我没做什么啊,只不过一时看这月色好,就到,到这里逛逛……

林如岳的心沉了下去。他入宫本就见不得光,这会儿自然不好发问。元春看清正是锦妃宫里的小宫女霖露,也不知道她到底看清没有,一时铁了心,便走上前冷冷说道,太后的花园也是你随便逛逛的?

霖露忙跪了下去,半晌无语,终壮了壮胆道,我也是一时糊涂!望娘娘恕罪!

元春心内琢磨,若是这会子喊出去,保不定她会胡说些什么;大半夜的,惊动了太后水鉴,还不知闹成什么地步。就算自己以再快的行动喝令杖毙,也是万万做不到人不知鬼不觉;眼下情势,只能吓唬她一顿,赶走了事。便淡淡道,也罢!半夜三更的,处置了你事小,惊动了太后皇上事大!皇上这几日心情不好,才告诉我可别再出什么乱子!你若是正巧撞上了,看你的小命还能在么?她看了看抱琴,淡淡道,让她走吧!这夜深风高,她一时迷了路眼神不好,也是有的!

抱琴只得松了手,三人眼看着霖露一溜烟的跑了。元春这才收回目光,心神不定地看着林如岳。

她是谁?林如岳问道。

是锦妃宫里的小宫女霖露。元春答道,心里琢磨着她刚才到底看到没有,又想着霖露不是锦妃带进来的,也不是贴身丫头;不过在外间做些洒扫织补,也未必会多嘴。一时没了头绪,便问抱琴,你刚看到她的?

抱琴答道,我看这夜深了,怕姑娘冷,忙忙地拿了孔雀裘,满园子地找姑娘。刚,刚看到你们在一起,林大爷又给姑娘披上了衣服,便没惊扰;哪料转过东廊,便看到霖露正趴在那看呢!我这不赶紧拉住她了!且听姑娘示下。

元春和林如岳对视一眼,心知到底是让霖露看到了。心下一紧,倒是林如岳说了一句,且别担心!一动不如一静!她本不该深夜来此;就是闹起来,她也没什么好处!况且她说的话大家未必肯信;再者,林如岳反倒一笑安慰元春道,你我本就是亲戚啊!

元春抱琴听到这里,心下初定。却不敢再在秀竹廊流连。元春恋恋不舍地望了林如岳一眼,便被抱琴拉着回了厢房。林如岳惊魂初定,回去又躺在璇波身旁,临近三更都没有闭眼,四更便起身悄悄地去了。

元春也是一夜未眠。一时想着林如岳的吻,醉心沁骨;一时又担心霖露说出去,引起祸患;直过了四更,才勉强打了个盹。这梦境纷乱,梦中海浪翻涌,悬崖峭壁之上,林如岳一袭白衣翻飞,他转过头,眸子里深情四溢;蓝天倾斜下来,流云成为林如岳的底色;白浪卷上了悬崖,林如岳朝他伸出手臂……她不由自主向他走去……突然,一柄金纹交错的宝剑 携带着呼啸之声破空而来,宝剑精光闪耀,剑柄是整块的墨玉,皇家御用的龙吞图案……她一抬头,便瞧见那宝剑已将半空的云割裂,云朵跌落下来,宝剑的力大无穷,接着以雷霆的力道斩断了林如岳站立的悬崖……林如岳就在她的眼前掉了下去……海浪瞬息卷了过来……

如岳!她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奔了过去…一只手臂挡住了她,黄袍,九五至尊的象征……她的身子一颤,眼泪流了出来,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痛哭失声……

姑娘!抱琴赶忙推她,怎么刚打了个屯就哭起来了?抱琴上来抚摸着她的肩膀,替她压了压被子,小声道,未必会出事,怎么现在就沉不住了?

元春这才醒来,清凌凌望着金砖地板;天还暗着,便问,几更了?

五更不到。抱琴低声道,睡不着也再躺会。

元春不再说话。转过脸望着明黄色的帐子,暗暗咬了咬牙,既然来了,便走一遭,最多就是一死;又想到父母宝玉,叹了口气,心内琢磨着如何避过这一劫。

☆、桂子忧香

林如岳回去神色疲惫,倒头就睡。柳画忙把早准备好的热粥端来,让他进了些,又拉上纱帘,焚上了淡淡玉兰香,替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没过晌午,青仑便急急跑进来要找林如岳。柳画忙叫住他,这会子急着做什么去?没见大爷还睡着呢!看样子一晚上没合眼,有什么大事,且等等再说!

我哪里想打扰爷睡觉呢?青仑笑道,只是琏二爷已经来了,正在二门上呢!总得知会一声吧!柳画叹了口气,只好进去叫林如岳。

林如岳睡得沉,一时被叫醒,听说贾琏来了,哪有不见的理?便道,你且让他先喝茶,我穿好衣裳就去!青仑这才答应着去了。柳画这才叫小丫头一齐进来伺候着林如岳洗漱。

贾琏正等得无聊,看到林如岳出来了,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忙上前拉住他,叫道,可算见到你了!

林如岳笑道,难道八百年没见了?怎么这么急的?

贾琏这才松了手,叹了口气,两人一起坐下。贾琏又喝了口茶,问林如岳最近官差可忙?又问家里可安好?林如岳一一答了,心内猜度着贾琏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事,且等他如何发问。

果然贾琏叹了口气道,如岳,你能回京,老太太老爷和我,自然高兴。只是最近外间传了些风言风语,不知你可听到?

林如岳心下一顿,心想反正迟早要来,便道,什么风言风语,说来听听。

说你突然入宫,全仗太后提点;说,说太后对你十分赏识。贾琏一时反倒不知如何措辞。

呵呵,林如岳涩然一笑,太后的确十分赏识我,那又如何?一句话说得贾琏反倒不做声了。林如岳接着道,你我都是一家,瞒天瞒地也不必瞒你。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贾琏呆呆望着林如岳,半晌才道,我说为何有些奇怪?不知你以后作何打算?

林如岳叹了口气道,君权煌煌,你我又待如何?听天由命罢了!

古往今来,七情六欲,这事儿本也没什么;可是眼下的皇上,是个厉害人物;唉,老爷是怕万一闹出去,死无葬身之地!

林如岳默然良久,才道,我倒是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就算出了事,也最好别连累了一家。

贾琏叹道,你我本是一宗,如何能扯得清?改日到府上跟老爷坐坐。大家一起商量商量;只这事,没告诉老太太,老人家颐养天年,不知道也无妨。

林如岳点头称是。喃喃道,如何想个办法走得远远的?至少也别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啊!

两人揣度了一整,也只能等过几日林如岳再进宫同璇波商量再定。

早间起来,天色微昏。甜绣一面给锦妃梳头,一面道,听说昨晚皇上去了张宜竹那里,一早就上朝去了。过会子我们一起去

凌霄潇没有做声,心想皇后已有孕,元春受宠,太后又喜张宜竹,往后的宫中岁月,怎一个愁字了得!心下不爽,只听甜绣边梳头边道,霖露,先给娘娘倒杯清枫茗来!要烫烫的!霖露忙把茶又沏了一遍,这才低头捧着过来。哪料凌霄潇恰巧回头照侧镜,露儿却只管低着头,一杯烫茶,全都洒在苏紫落新做的浣紫百碟裙上。苏紫落大叫一声,眼瞧着见那黄橙橙的茶毕竟泼了一袖。甜绣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苏紫落怒气冲冲,胸口起伏,恨声道,你这个没眼色的东西!

甜绣忙拿了巾子擦拭,一面说,娘娘快坐着,气坏了身子可犯不着!一面又朝霖露使眼色;霖露只得跪下,说一时失了手,请娘娘恕罪之类。苏紫落心绪正不好,又瞧见新做的衣裳一袖子污渍,心下烦乱,也懒得分证,又狠狠说道,快拉下去打二十板子!我可不敢要她!

听说要打二十,霖露垂下眼似乎想哭。甜绣也摇摇头,道,你刚一直低着头干嘛?怎么不看着点?都在哪里操心?谁还撵着你不成?又劝凌霄潇,娘娘,仔细别气坏了身子!又向霖露使眼色,哪知凌霄潇却似乎铁了心,转过身去,依旧照着花镜,只说,快拉下去!别让我瞧着心烦!

甜绣无奈,正要吩咐外廊的小太监来领命。哪知霖露垂着眼帘,却突然说,娘娘且等等!我是因为昨晚出去遇见一桩事,这会才心神不定。

哦?凌霄潇这才转过身,奇道,什么事让你这么丢魂失魄的?

霖露只得说了昨晚去了太后宫里,本是随意看看月色,哪知遇见贾元春和一个男子在月色下嘁嘁低语等话。

凌霄潇心思一动,便问,你瞧见他们都在做什么?

他们拉着手,那男的凑在她耳边低语,霖露思度着,低声道,究竟说了些什么,我也听不到。说到这里,她毕竟留了一步,林如岳对元春的倾情一吻,她是无论如何不敢说的。

究竟说了什么,你自然听不到。凌霄潇一笑,他们还做了什么?

他们,霖露心中立时翻过了几个场景,心想若不说出点锦妃感兴趣的,怕是躲不过这一劫,便道,我只瞧见他们偎在一起,夜又黑,也没敢仔细瞧。

那他们看到你了么?凌霄潇问道。

看,看到了。霖露只得道,便把抱琴如何发现自己,元春如何让她快走等说了。

凌霄潇出了口气道,怪道你今早毛手毛脚的!算了,这会子回去歇会儿吧!你只管当好你的差,这事别张扬,我知道就行了!凌霄潇心内已猜到关于林如岳的传言多半是真的,可是他和贾元春在一起商议那么什么,可就真真让人纳闷!莫不是还想谋反么?就是有一万个心眼子,也猜不到元春和林如岳的情分;胡乱想到这里,她也顾不得追究霖露为何半夜去圣安宫,只想着后日见到家眷,同父母哥哥商量商量该如何才好。

望安当完了值,交代了接值的小太监,松了口气,便往自己屋里走去。过了静悄悄的廊,走到了几棵桂树下。只见树荫里闪出一个娇小的人影,远远凝望着他。他不用瞧也知道是谁,便低了头,假作没有看见,绕过了一棵桂树,继续朝角门外走去。四下无人,那人影不似往常那样叹口气就走了,而是追了上来,叫了一声,小夜哥哥!

听到她叫着自己进宫当太监之前的名字,望安不由顿住了脚步,想停,却摇摇头,继续朝前走去。哪知她这次却十分执着,追了几步叫道,小夜哥哥!你真这么狠心么?我这次真遇见大事了!

听到这里,他不由心下一凛,忙回过头望着她。只见她快步走过来,眼泪汪汪望着自己道,今儿早上我差点被锦妃娘娘拖出去打了二十!

啊!望安不由“啊”了一声,半晌才道,来宫里一年了,难道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谁不是拎着脑袋在这里行走?又瞧见她如今好好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便道,下次小心些!想了想到底不放心,忍不住问道,究竟是什么事儿呢?

早上娘娘梳头,让我倒茶,我有些心神不宁,不当心把茶洒在娘娘的新裁的衣服上,惹脑了娘娘。

唉!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望安叹了口气,只得说,往后当值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当个心,哪天丢了性命,说到这里语意涩然,那不是玩笑的!

两人说罢对望了一眼,眼里尽是都有了些凄然的神色。望安忙低下头,转身欲走。

小夜哥哥!霖露又叫道,不仅仅是一杯清枫茗!

望安只得抬起头望着她。哪知霖露的眼眶却突然湿了起来,半晌才道,我若是死了,也总要有人知道是为何吧!说着眼泪已滴了下来。

瞧见她这样,望安心内不忍,只得走近一步,问道,怎么了?

这会儿正是晚饭时分,静香园的树影下冷清清的没半个人影。听她说完,望安不由吃了一惊,半晌才道,太后和林如岳的事,谁不是守口如瓶?就算皇上知道,也不是从我们这些人口里知道的。至于林如岳和贾元春的事,更是万万不该瞧到!他没有问霖露为何半夜去圣安宫,他知道她不过是想见见自己。心下难过,想了想才道,你进宫日子不久,又不是锦妃娘娘的心腹,何必要把这桩事兜出来呢?若心里有计算,便应该向贾元春起誓绝不说出去。贾顺仪现在得宠,就算日后失宠,自己也绝不会把这件事兜出去。现在锦妃娘娘知道了,若真有一日找你对质,该怎么办?就算皇上信你,那贾元春现在是皇上心坎上的人!闹了出来,皇上气怒,还不得拿你撒气!不出事便好,出了事,咱们是一百条命也不够抵!幸好你没说出林如岳亲了她,好歹他们也是亲戚,真要问起来,也搪塞得过去。望安说到这里,已是一脸忧色。

霖露眼泪汪汪,半晌才咬了咬嘴唇道道,自进了宫,我便没把性命放在心上!只是你这样对我,我,我……

听到这里,望安再也忍不住,眼圈徒然间红了。颤声道,我如今已是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我不想连累你!

霖露亦哭道,我进宫就是为了能见着你!我不怕你连累!我就怕你不理我!我不在乎你是什么人!你就是瞎了,残了,我对你总是一样!

说到这里,望安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霖露,两人一起在桂树下低泣。晚风渐起,这桂子林也香得忧伤……黄昏渐低,连他们的影子亦慢慢模糊,终同夜色融为一体。

☆、桂香依旧

眼看着中秋到了。恰巧中秋前又是璇波的寿辰,因此宫里各处准备,新供的衣料,各色水果,月饼也都按例分送到各宫。除了分例,水鉴又另赏了元春密罗新贡的水果岭南新贡的茶叶并金珠若干,抱琴忙着打点收拾,又把大箱子翻出来,一面对元春说,这入了秋,冬天也就快了,咱们今日就把衣裳都收拾一下,天冷了也好换上。元春坐在窗前,目光懒泛地盯着窗外的合欢,听她说话,才回过头来,说道,水果月饼捡几样新意的,拿给家里;那个白银龙凤项圈,我瞧着样式别致,就给宝玉戴着玩吧!

抱琴忙答应着收拾去了。一面又让月枫月映把大箱子抬到外间,一面说,皇上说晚饭要过来吃,我得早点把这些都收拾停当了。元春回过头,心内琢磨着如何讨得水鉴欢心。虽说水鉴一向看重自己,可是一旦和林如岳有了那月下一吻,见到水鉴,却总是觉得心神不宁。况且这些日子太后的心思都在快生产的皇后身上,再没叫自个儿留下;是以椒红的宫墙便成了她常常怅望的风景。秋雨潇潇,静日无尘,有时真恨不得把这时光就如此疾风般飞过,她也如此静静老去,没有那么多牵心,不带累任何人。

晚间的雨淅淅沥沥,元春嘱咐小厨房做了水鉴爱吃的鸭丁溜葛仙米,炸春卷等,哪知水鉴进门却笑道,我猜着你今日就给我换这样了!又拍拍手叫于之照,叫他们把我下午说的也端上来!那小太监一个传声一个,不一会儿,便端来一托盘绘着龙纹的黄瓷碗,其中有元春爱吃的樱桃酱山药,各式小点心。两人不过说些闲话,撤了膳,水鉴笑道,今儿有些冷,却可以一场好觉。

他抚摸着元春柔暖的胸脯,喃喃道,过几日雨停了,和南安小王爷同裴渡他们一起秋猎,到时候带着你,出宫逛逛。元春却接道,后宫妃嫔还带谁?

唔,水鉴侧头瞧着她,怎么了?

没什么。元春垂下眼帘,细细的呼吸在水鉴的胸膛萦绕。

哦,到时候再带上方嫔和吴妃吧!水鉴低吸了一口气道,若只带你一个,不是太点眼么?

元春心内却琢磨着,若是水鉴去了连秋苑,林如岳指不定常常要入宫,自己呆在宫里,或许还能见上一面,声音却低哑若一只受惊的小兔,我也是怕点眼……

水鉴紧紧抱住她,轻声道,这我也想到了,早想好带上两三个,也省得人乱猜。

元春心内叹了口气,却再未敢言。

两人正说着,却听到帘外有响动,于之照已下了台阶,低声问来的小太监,皇上都睡了。这会子什么事,急急火火的?小太监打着油伞,袖子上早湿了一片,抬头瞧着元春屋里的灯还亮着,便对于之照道,于公公,皇后娘娘腹痛了半日,怕是今晚要生。太后已经去了!我这不赶紧来告诉一声!

于之照一听吓了一跳,忙低了头掀了帘子进去,叫了一声,皇上!

水鉴已快睡去,听到于之照叫自己,淡淡应了一声,唔!什么事?

于之照忙走近两步道,皇后娘娘恐怕是快生了!刚来报,太后已经去了锦泰宫。

水鉴一下子醒了过来,问道,这么快么?他本不想这么快就去,但听到璇波已经去了,也只好坐了起来。元春忙爬起来,帮着水鉴穿衣。水鉴搂住她的肩头,道,快别起来!刚都睡了,这会子热热的坐起来,等会凉着了,叫我看顾哪一个?元春不由面上一红,于之照微微一笑,忙赶上来伺候。

待水鉴走了,元春这才坐起来,呆呆听着屋外雨打芭蕉树叶淅沥的声音,心中酸涩,也不知是为了皇后生子还是因为水鉴要带自己秋猎而无缘再见林如岳。抱琴送走了水鉴,才走进来道,皇上已经走了,姑娘还是再睡一会儿吧!这更深露重的,怎么醒着发起呆来?

元春却黯然道,皇后已经腹痛了半日,指不定明早就生了!你早早把我的衣裳准备好,明日也好去贺喜!口内说着,语气自然无半分喜色。抱琴知她心内不爽,便道,知道了!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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