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六)
我需要冷静,需要好好的冷静,接到左亦承报平安的那天早晨,第一次,我觉得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黎莹的那一声姐夫叫到了我心坎里,我觉得我就像个可耻的第三者,霸占了别人的位置却还无知的心安理得, 挂了电话后,我把自己锁在了房里,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泪就一直在流,一直流,脑子里想着的,都是左亦承在挂电话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她是我妹妹,我的亲妹妹,我必须照顾她,她说你要成熟点,以后要让着她些。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原来,他是那么的爱她,他们的内心深处早已结合。
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关便是三天,不吃不喝也不闹,脑袋里除了左亦承的最后一句话,就是黎莹甜甜的叫他姐夫,那会我爸正在外地出差,我妈守在房门口用尽各种方法都枉然,无奈之下只能打电话给祁秀才,当祁秀才赶来撬开房门时,我躺在床上几近昏厥状态,然后,我被送进医院打点滴,心灰意冷和满腹狐疑促使我的脑袋清醒却又混乱,我睁着眼睛不言不语,祁秀才守在病床旁,叹了口气,他说,“一直以为你是个感情淡薄的人,哪料认真起来,堪比雷鸣闪电。”
他说,你和左亦承的事,我询问其他战友算得上知道了个八九不离十。亦承现在这个状态还算是不错的,刚入伍那会整天冷着张脸,脑门上好似每天都贴着张“生人勿进”的符纸让人难以靠近,新兵连那会管得特别严,从脑门到脚趾甲一切都必须符合部队要求,我们这些人倒还好没有特别的留恋,该剪得剪该上缴的上缴,怂一点总比挨顿打好吧。可左亦承那小子不知怎么着就是不肯交出脖子上那条项链,不管怎么打怎么凶怎么体罚都不管用,我们其战友看着实在不忍心就背着指导员帮他偷偷藏了起来,这才躲过了那一关,至那以后他才肯放松警惕的同我们交谈。
“那条项链对他很重要么?”
祁秀才一愣,大概是压根没想到我会说话,他笑了笑说,“应该很重要吧!偏巧,就是我负责私藏的,我这个人向来好奇心重,就偷偷打开看了看,那条项链下栓着一本小相册,一打开就能看到相册里挂着一张照片,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眉眼温暖,长发飘飘。”
我疑惑了许久,想了想还是问,“我和她,像么?”
“那可不像,你的头发可没有她那么秀长,嗯,你的皮肤也没有她那么白皙,比起她的温柔秀气,你多了份小孩子的灵气。”
纠紧的内心松了口气,还好,至少我不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祁秀才又说,“我除了研究拓本研究古籍八卦,对部队生活实在提不起兴趣,新兵连那几日每天都很辛苦,我的体力得到很大的释放,脑袋却是空空的实在是饥渴寂寞,恰好得知了左亦承那条项链里的秘密后,这好像缺血过度的吸血蛭急需新鲜的血液,我的脑袋迫使我必须补齐这个故事,后来,我断断续续的从他的口中得知了那个秘密才知道,他曾有过那样不堪的过往。而当初我之所以会提醒你,希望你不要和他在一起,并不是他为人差劲或者是家庭环境不好,而是一旦陷入所谓的爱里面,你将必须要同他一起承受一个像深渊一样的过去,这并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祁秀才走后,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想了许久,那个女孩终究是过去,她终究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可是我还依然活着,左亦承也还活着,他并没有说他不爱我,他并没有要放弃我不是么?或许只要拼了命的努力,或许只要使劲的去爱他,我终究也是能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的,我不需要侵占太多,一小半就足矣。于是,我同自己说,没事的,只要拼了命的努力就一定会赢。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世界上不是什么事只靠努力就会得到回报的,这话就跟没有放鱼的鱼香肉丝一样很虚假,只适用于官方的表面化!
下午,我接到左亦承的电话,他说他马上要走了,打算去深圳发展,已经定了票,晚上就走,临走前,他说他想见我一面,也算是交往这大半年给他也是给我的一个交代。我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我看到他修长的脖子上挂着一枚项链,相必就是祁秀才所说的,那个让他拼了命也要守住的项链,只是苦笑,在一起大半年我常看着他佩戴,却不知其中有这么个缘故。
他说,“我的事,祁秦都告诉你了吧。”
“嗯。”
“你怎么想?”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逝者已矣 生者当如斯。”
他轻轻一笑,“哪有那么容易过去,是我害死她的,如果她还在,应该同你一般大。”
我不语,他这样平静的说话,在印象中似乎只存在于刚认识,刚相识时他看起来像个成熟的大哥哥,熟悉以后才知道他不过是一个成了年的小孩子,喜欢调皮的捉弄人,喜欢吹牛,脾气倔强且高傲,如今,他却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让人心疼。
“你爱她多一些,还是愧疚她多一些?”我问。
他思考半会儿,说,“都有吧。”
“那我呢?”
他半天不语,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就在我以为他不答的时候,他却忽然说,“蕾蕾,我对不起你。”
他说,“莹莹年纪还小,他姐姐也不在了,她一直都叫我姐夫,现在她出了事,我不能不陪在她身边的,这是我欠她姐姐的,所以我必须还,我打算带她一起去深圳。”
“那我呢?”我提高分贝,声音开始变得沙哑而颤抖,我听见自己撕心肺裂的低吼,“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你要保护我,陪伴我一辈子的,那么那些都是在说谎吗?”
“蕾蕾……”他看着我,眉眼间透着无奈,“对不起……”
我假装坚强的抹掉眼角的泪水,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蕾蕾?”
“我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等你,我等你回来履行对我的承诺,你若不回来,我就去找你,天涯海角!”说完,我转身大步的离开,眼泪在那一刻一直没有停下来,二十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想要认真的爱一次,第一次毫无保留的爱着一个人,虽然前行的路那么艰难,那时的我依旧相信只要执着只要努力一定一定会得到回报。
后来,我听见左亦承在我身后呼喊,接着我被拥入了一个怀抱,他搂着我许久许久,似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我听见他说,“为什么你总能让我放心不下,让我愧疚?让我舍不得?”
他说,“我不走了,就留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好不好?”
之后的日子,他虽是陪伴在我的身边,可我总能感觉,因着黎莹的关系,他的愧疚感一日加深一日,白日里清醒时还算好,一到了夜晚,就开始又回到了以往的日子,酗酒,闹事,打架,他变得不断的用酒精麻醉自己,用以忘掉那段好不容易尘封却又被撕开的伤疤,我看着他疼,自己也疼得无力自拔,而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的,拼了命的,哭着寻遍所有他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酒吧、KTV、闹市,每个夜晚,当我偷偷欺骗家人说是外出参加社团活动,然后赶去他的所在处寻找他时,我总能看着黎莹在他身边笑的甜美,看着他一脸醉意的抱着黎莹不断的喊着黎慧的名字,看着他拿着酒瓶朝着我大吼大骂,直到他睡着了,直到他彻底醉了,这才支撑着微醉的他,送他回家,然后第二日,当他清醒过来,又会给我万分自责的歉意,面对这样的他,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只知道他是爱我的,他只是过不了不堪以往的那道坎罢了,只要我努力,他一定又会变回原本的他的,而能让他暂时忘怀的唯一方法就是黎莹。
我几次规劝左亦承让他暂离黎莹远一些,他只是认真的同我说,他说,“那是我亲妹妹,她除了我,就没有任何亲人了,如果我再离开她,她一个人又该怎么办?”无计可施却又无可奈何之下,我只能选择去找黎莹,不为别的,只希望她不要再让左亦承想起那不该想的事情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她在不在左亦承身边,我都可以不去计较的,那时,祁苏还拦着我,她说,你疯了,她说,难道你没感觉到那个黎莹明摆着是要玩左亦承,给她姐姐报仇呢,她说,她要的就是左亦承生不如死的下场,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终究是没能看出来,仍旧是自顾自的冲了过去。
以前便听李婷说过,黎莹和黎慧长得很是想象,若非性格上的天壤地别,年纪也略小一些,就算说是同胞姐妹也不为过,那晚,黎莹就坐在夜场的沙发上,精致的妆容,性感的舞衣,她将一杯最高度数的酒递给我,笑着说,你喝了它,我就答应你,不再去找左亦承,你看如何?
而当我真正相信她时,她却在我喝完以后,拉近距离的同我说,“你在做梦吗?他害死我姐姐,你觉得我会轻易放过他?”说完,丢下我,然后一走了之。
祁苏说,那天祁秀才将醉晕的我扛回去时,他除了摇头的直直叹我傻得单纯,便什么也没有说。
几日过后,当我身体好一些的出现在左亦承面前以后,才得知祁秀才并着几个关系较好的战友实在看不下去了,几次找他开导疏解,亦或者黎莹真的看开了,答应我不再找左亦承起了作用,慢慢的,日子又恢复了黎莹没有出现前的安宁。
可好日子没多久,因为前期经常酗酒闹事的原因,导致他原本所在的公司勒令他引咎辞职,他一个人又没什么学历,也没什么专长,除了一身的匪气和什么都不怕的冲进,他决定还是选择去外地发展,临走的时候他同我说,没有人脉没有关系,武汉实在很难发展下去,去深圳多少有一些希望,那里靠近沿海,又是全国大型企业云集的地方,只要努力多少是有希望的。他说,“你在武汉等着我,我会成功的回来娶你,好不好?”
他说,“你别担心,我一有空就常常回来看你,或者,你也可以来看我的。”
他走的时候是9月末,因着我和他交往的大半年每天都腻在一起,以至于,他走后我变得异常的孤单,索性的是,我们还保持着电话联系,那会,我每个月800的零花钱,一部分用来给他打电话,一部分用来买些水果去探望他妈妈,偷偷兼职打工并着散存下来的一些钱就买了车票,每隔几个月就去深圳见见他,偶尔他也会回武汉来找我,就这样,直至过了大半年。
第二年六月他回来看我没多久后就离开了,七月,我发现自己怀了身孕,第一次,我有一种想瞬间见他的冲动,想给他一个惊喜,那几天,我每天都会
去爸爸公司帮忙以此耍赖换取零花钱用以买车票,想着一定要给他一个惊喜,可没过多久,他突然失踪了,电话始终关机状态,怎么也打不通,我担心他出什么事,骗爸妈说要去旅游,拎着行礼一路便追了过去,哪料,就这样追着追着追进了万劫不复。
记得很久以前,有人跟我说过,他说,你这人没什么特别的可取之处,唯有执着,小的时候,隔壁的小男孩抢了我的玩具,愣是追杀了他五个小时,追得他求饶,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屁股回家,长大后,喜欢上一个人,掏心掏肺把所有所最好的都给他,改变自己的去迎合、却弄得自己满身伤痕累累,有的时候,都怪自己太过执着,人又何必要一往情深呢?
我拿着他留给我的地址一路赶去了深圳,本想着要给他一个惊喜,谁知却得到他去了成都的消息,接着我拿着别人给我的地址转机去了成都,走遍了大街小巷都找不到他留下的地址,他的电话也始终是关机状态,我心灰意冷的回到了武汉,每天抱着手机发呆,总担心他会不会出什么事,直至第三天,祁秀才打电话跟我说,他说,小白你别再等那个混蛋了,他太**的不是个东西了。
祁秀才说,他去深圳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还是领着一个女人一起回来的,两人把证都办了……
我捂着肚子里要送给他的惊喜,第一次感觉到人生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