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听壁脚内奸是谁
次日陆云岚起了一大早，先和阮氏一并到揽翠院给许氏请安，随后便叫人套了马车去城内的广济寺上香。这个理由再正常不过了，未出嫁的小姑娘能参与的活动无外乎也就是今儿去珠宝阁看首饰，明儿去庙里拜佛，再不然就是谁家下了帖子过府吃酒等等。
许氏和阮氏都没觉得这是她的障眼法，只嘱咐了女儿多供些香油，便让她去了。事实上，陆云岚也的确是去了广济寺，不过她前脚刚进寺院，就问庙里的师父要了一间休息的小厢房，随后把杜鹃留在原地守候，自己则带着莲蓉与晚风从寺庙后门偷偷地离开了。
等候在门外的阿玉一见到来人，便笑嘻嘻地请她们上车，随后一扬鞭绳，马车轻快地驶出了广济寺后的小路，直接向朱雀大街行去。
莲蓉坐在车内不安地拍着胸口，“小姐，咱们这会不会太冒险了些？”万一要是有人发现了她们不在寺中可就麻烦了。
晚风整理着车内的软垫，一面笑道，“小姐可是做了万全之策的，不然为何挑今日？”她将靠垫塞到陆云岚腰后，好让她坐的舒服些。
“二婶子昨夜和二叔大吵一架，今早便带着三姐姐、四姐姐回娘家去了。娘亲又要陪着母亲说话，是没有这个空来寻我的。”陆云岚解释了两句，随后才道，“况且今日咱们可是要抓现行的。”
纪凌传话来说，姚氏母女今日会出现在仙客居。
“小姐指的是绿……”莲蓉恍然大悟，她低声道，“难怪今日不见她俩，原来是小姐的安排。”
说来也巧，绿松和绿柳同时向她告了一天假。一个说老娘病了要回去照看，一个说嫂子有孕要回去帮忙，随后纪凌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说陆云梦约了她娘在仙客居见面——仙客居的老板不是宇文献，可是仙客居却是宇文献京城中的一路眼线。
马车向东，大约一炷香后，她们便到了仙客居的后门。走前门进太过惹眼，毕竟她是未出嫁的女儿家。马车停下后，外头便有接应的小厮替她们把马车驾走，随后阿玉轻车熟路，带着陆云岚并两个丫鬟就绕进了后院二楼的某间雅间。
纪凌已然到了，他见了陆云岚便笑，“你来晚了。”
“从广济寺到朱雀街还算有些距离，我总得顾忌母亲的意思。”莲蓉布上碗筷，晚风自觉地靠窗而站，阿玉亦是十分识相地到门外去候着。纪凌见她对他们的相见并不遮掩，心中更加高心，“过了今日，兴许你就可以安心些了。”
紫衣少年顿了一顿，示意她留神隔壁的雅间。
“她们就在隔壁。”
……
陆云梦嫁入三皇子府已有月余，自觉暂时未落得下风。
三皇子正妃是吴家女，吴家是宇文睿的外家，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且吴芝玉与宇文睿青梅竹马，情分也越过旁人许多。自打吴芝玉入府后，院子里原先的那些通房妾侍都被她打理的差不多了，尤其是几个样貌出挑的……不过宇文睿仿佛并不在意。
正妃之下便是东西两院的侧妃，尹太傅官居一品，他们家的女儿又是嫡女，想来当初也是正妃的人选之一，只可惜一品大员比不得皇亲贵胄，宇文睿开口要尹家女儿为侧妃，尹家人也不得不应。这尹心蕊与她同一天入府，次日拜见正妃时瞧见，看着也是个文气的人儿，规规矩矩，声音大些也不敢，连吴芝玉都觉得无从下手，除了平日里请安问好，仿佛也没什么可为难她的地方——自然了，这样的循规蹈矩下，未免显得无趣，因此宇文睿并不常去尹侧妃的院子。
这便便宜了陆云梦。不是她自谦，若论容貌，无论吴芝玉还是尹心蕊都不如她，只是自己的出身比不过先头那两位，做个侧妃也不算委屈。况且宇文睿与吴芝玉多是表兄妹的情谊，看尹心蕊又觉得木头似的美人少了趣味，院子里通房丫鬟更是被正妃调教的调教，打发的打发……如此一来，她就显得格外出挑了。
从入府的第一日起，宇文睿便频频临幸她所在的住处，赏赐更是流水般的进来。整个三皇子府无人不知陆侧妃的宠遇深厚。只是这样的招摇也惹了正妃吴芝玉的眼，所以平日里请安，吴芝玉不是推说昨夜说得不好叫她在门外多站一个时辰，便是叫嬷嬷训斥她来晚了自己已经早起等了许久云云。
但这些陆云梦都能忍耐。她本就是庶女出身，身份比不过吴芝玉，如今嫁入三皇子府，也得全仰赖着宇文睿的宠爱——她要翻身，要亲娘平安，要家中人人不敢低看她……这桩桩件件的，都得要宇文睿的帮忙才行。
况且……陆云梦面色微红，想到了宇文睿对自己的宠爱，尤其是昨夜他还歇在自己院子里，床笫之间如何缱绻……便觉得心中气力十足，猛然生出一股劲儿来。
——男人抱着她，轻言细语。
“梦娘，梦娘，你可知我在长秋殿内一见你，便觉得再也不能叫你嫁给旁人……”
她气息喘喘，靠在男人怀里，亦是双眼迷离。
“妾身自知身份低微，比不过王妃娘娘……但能居侧妃之位伺候殿下，已经是妾身万万不敢想的了……”
男人翻了个身，将她压倒在光滑的锦缎上，亲吻如疾风骤雨般落下。恍惚之间，她只觉得腰际酸软，难以言喻的欢欣蔓延开去，触目间头顶绯红的帷帐如同她素日里最喜欢的芙蓉花一般……
“小姐，咱们到了。”
琥珀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陆云梦的心思一下子被拉了回来，红玉替她抚平裙角的褶皱，主仆俩这才下了马车，由仙客居的女跑堂引路，进了后院二楼的厢房。琥珀走在前面，替自家小姐推开了厢房的门——姚姨娘已然在里头等着了。
母女俩半年未见，这猛一相见皆是忍不住互相打量，又惊又喜地执手相看。
她们母女的打扮都和往日大相径庭。
姚姨娘这半年住在庄子里，虽然份例不减，吃穿照旧，但毕竟是京郊田庄，比不得庆国公府，所以平日里都穿得十分朴素。这回好不容易借着陆云梦出嫁的事儿挪出了田庄，搬进玳瑁胡同的宅子里，她才换上了过去常穿的料子，一件葛巾紫的梅花纹褙子，好显得她气色红润些。
反观陆云梦，因为原先是庶女，越不过嫡出的陆云英，所以料子都只能说是中上而已，连裙子上的花纹都是清一色的芙蓉桃花之流；而嫁入三皇子府，成了皇子侧妃，宇文睿宠她，时常什么好东西都尽数赏了过来——今日有白玉做的筷子，明日有西北上贡的红宝手钏，后日有江南送来的布匹锦缎……为着今天来见亲娘，她还着意打扮了一番，穿着件樱桃红的圆领长袄，外搭一件牡丹纹的淡绯色披风，行动间发髻上的红宝步摇更是叮当作响，好一派富贵模样。
姚姨娘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女儿浑身的装扮，忍不住笑道，“好，好……见你这样打扮，娘亲便知道你在三皇子身边过得极好！”
“娘亲如今住在玳瑁胡同可还习惯？”陆云梦闻言翘起丰润的唇瓣，语气却关切，“女儿再遣些人去照应您吧。”
“不必，你父亲得空也常来看我，娘亲懂分寸。”若是陆哲来见到了生人，难免会怀疑，姚姨娘不想节外生枝。
陆云梦何尝不明白，她携了亲娘的手坐到桌旁。服侍在身边的红玉极伶俐，赶忙下楼去叫了一桌好菜上来，母女俩多日不见，自是有许多话要说。
“……本来想让你嫁入安国侯府，娘亲再为你出谋划策，可老天果然厚待我儿，竟为你挑了个更好的去处……”说起原先的打算，姚姨娘并不觉得可惜，安国侯与三皇子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只是……“老爷和夫人没迁怒你吧？娘听说当时选妃，你已过了三礼？”
陆云梦悠然自得地吃了一口琥珀拨好的葡萄，笑道，“娘亲说什么呢，这事儿又不是咱们算计的，我当时也是吓得不清，跟一头撞进雾里似的……”
“是娘亲高兴糊涂了。”
转眼间女跑堂的便将菜肴一一上来，四荤四素并一道汤，姚姨娘一见那汤便忍不住感叹，“原先在府里娘常吃这个，算来也有小半年没吃着了。”红萼赶忙盛了一碗汤，恭恭敬敬地递给姚姨娘，陆云梦则在一旁笑言。
“女儿猜也是这样，才特地给娘加了这道汤。”
母女二人絮叨半晌，总算是聊到了这次见面的重点——
“娘去庄子时想来想去，都觉得当日那个孙妈妈有古怪，好端端的怎么会插手了咱们的计划……于是娘想办法买通了府里的丫鬟细细留意，没想到真叫我找到了蛛丝马迹！”说起这个，姚姨娘便心头气愤，她恨恨道，“……那孙氏，怕是你五妹妹折腾来给夫人的，咱们还一直以为是夫人下的狠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