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之种
快速经过平民区，在卫兵的冷眼注视下迈过铁链划定的界限。
四周的景色飞速发生变化，查尔斯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
贫民窟的街巷，上层贵族口中的垃圾场，这里的终日被灰色的雾霾笼罩着，空气中弥漫着腐烂和烟熏的味道。
路上行人不多，都是满身尘土，低着头匆匆走过，一只瘸腿的老猫躺在屋檐下，舔着干枯的毛。
查尔斯走在破旧的木板、铁皮和石块堆砌成的弯曲街道上，每一块地面都满是坑洼。
没有人会在这里寻找美丽，只有低垂的房屋与沉闷的天空紧紧相依，仿佛这个地方从未见过阳光。
大约十分钟的路程，凌乱的脚步停在一道半掩着的旧铁门面前，查尔斯四处张望了下，侧身闪了进去。
屋内没有点灯，光线昏暗。
“佩妮姑妈，我回来了。”
回应他的是一个空酒瓶，呯的一声在查尔斯头上爆开。
“小杂种，谁管你？你怎么不死外面沟里！我的酒呢！酒！”
查尔斯从额头上拔下一块碎玻璃，没有回话，习以为常地走进屋子，打开斜在地上的一道木门，爬了下去。
刻薄的尖叫声逐渐变小，随即而来的是仿佛要把屋顶震塌的鼾声。
查尔斯住在姑妈家的地窖里，这里墙壁上爬满霉菌，曾经用来放劣质朗姆酒，干肉，还有腌黄瓜罐子。
十三年前，妈妈口里吐着血沫，将父亲留下的，一把新旧不一的首饰，塞给了小查尔斯的姑父，请求姑父一家能够收留小查尔斯。
巴尔姑父答应了，这似乎是一笔合算的生意，家中只是多了一张用来处理残羹剩饭的嘴，就可以换到这些成色不错的珠宝。
姑父爱喝酒，脾气暴躁，经常冲姑妈拳打脚踢，不过自小查尔斯住进地窖后，他没活几年就死掉了。
小查尔斯听街坊们说，是佩妮姑妈用绳子勒死了他，这算是报应吗？
记忆回到现在，查尔斯坐在一块木板上，这曾经是酒馆的吧台桌子，现在是他的床，床边有条案板，上面钉着一把生锈的切肉尖刀。
因为查尔斯也会有些担心佩妮姑妈会在某天半夜冲进来弄死自己。
摸摸下巴上的胡茬，查尔斯不知道从自己被敲晕后，到底过去了几天，还有那个奇怪的梦，教会的冲突，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
搓搓手。
掏出腰间的一个小袋子，已经被血染的有些发黑了，当时，这东西就放在一个精美的盒子里，看上去很值钱，查尔斯就顺手塞到了皮带里。
反正是贵族那些蛀虫的东西，查尔斯想着，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手上。
一个外形古朴的小圆球，似乎是不知名的金属制成，入手冰凉，表面布满深浅不一的花纹。
“这是什么鬼东西？那些贵族的新玩具？”查尔斯摸不着头脑，本以为会是黄金玉石什么的，再不济来点金币也好，可是这玩意儿看着就不值钱。
放在手心上细细把玩，查尔斯注意到一块微微凸起的部分，没多想，直接就按了下去。
异变突生，从凸起旁边的缝隙中，十几根灰白的腕足伸展开来，猛地刺进血肉，像狼蛛捕到猎物一样死死锁住了查尔斯的食指。
钻心的疼痛，查尔斯顾不得惊诧，抄起床边的切肉刀，瞄准那个正在蠕动的小圆球，使劲刺了下去。
刀刃不出意料地被折断了，查尔斯手臂被震的发麻，几乎要握不住刀柄，他感到恼怒，以及淡淡的恐惧。
“这东西，在吸我的血…”
查尔斯脸色逐渐苍白，这玩意吸的太快，就像抽血泵一样，而且根本没有停下的迹象。
失力，口中喊不出声来，手脚逐渐冰凉。
查尔斯郁闷的很，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倒霉。
刚从食尸鬼口中脱逃，瞎了一只眼。
现在还要被不知名的诡异玩意儿吸干血，死在阴暗的地下。
“啊啊，老妈，我来见你了…”
查尔斯意识模糊，从床上翻倒在地，闭上了眼睛。
地窖里一片寂静。
小球表面的纹路逐渐变成血红色，那十几根触手，仿佛是喝饱了一般，摇曳着缩了回去。
没过多久，外壳冒出几缕黑烟，咔的一声，缓缓打开，一颗看上去是种子的东西静静躺在那。
死亡一般的暗灰色，血管状的脉络密布，散发着明暗不定的微光。
种子颤动着起身，像只章鱼似的，伸出几条血管，在地上飞快地爬行。
一直爬到查尔斯没有声息的脑袋边上，靠近左眼眶的部分。
它闻了闻（如果它有鼻子的话）包住眼眶的麻布，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兴奋地跳了一下。
迫不及待地撕开布条，钻了进去。
种子挑了个合适的位置，将身体舒展开来。
无数细小的血管以左眼眶为发源地，根须一般，刺穿鲜红的肌肉，穿过骨骼，先是紧紧包裹住大脑，再然后向四肢蔓延。
有些发黑的血液重新回到查尔斯的全身，缓慢而沉重的心跳逐渐响起。
皮肤正在失去血色，查尔斯依旧紧闭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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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这里。”
查尔斯立在原地发愣，还是那个梦境的空间，沉闷的灰色天空，死白色的大地，自己面前正是那棵枯树。
“这下子我真算是死了吗？有够憋屈的。”查尔斯自嘲地笑了笑。
伸手碰了碰枯树，令查尔斯感到诧异的是，这次手感温热，仿佛这棵死树有了生命。
呯呯！
四周传来沉闷的心跳声，查尔斯分不清到底是哪里传来的，自己？那棵树？还是天上藏着的东西？
又来了，该回去了吗。
可是，我已经死了，该回到哪里？
天空中传来咔咔嚓嚓的声音，谁在吃东西？
查尔斯仰起头，努力睁开眼睛。
厚厚阴云中，有东西在模糊地蠕动着，黑色的阴影四周漂浮着彩色的光点，像是害羞的少女，缓缓躲进云层。
又一个轻快的心跳声从耳朵中传来，听上去是有另一个人藏在自己大脑里。
查尔斯不再去想，他只感觉到心烦意乱。
吁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闭眼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