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这是功高震主的活例证
崔宜回头看着镜中的自己,依稀有一点当初在崔府时的模样。
李嬷嬷说她本就是官家小姐,所以收拾收拾便又回来了。其实她自己知道她不过是披了一张崔宜的皮换了个灵魂的人罢了。只是这话不能对别人说。
她捧了手炉,谢过李嬷嬷,再次对她说:“嬷嬷叫我崔宜吧,别叫我崔姑娘了。”
李嬷嬷笑的脸上菊花都长开了,只说:“好好的姑娘家名字不能随便被人叫的。”
好吧,她自己喜欢就好。
崔宜心想。
然后看向窗外:“嬷嬷能陪我走走吗?”
李嬷嬷脸上的笑容始终保持着,说:“老奴还要去备午膳就不陪着崔姑娘了。”
“咦?”
崔宜一怔,她不陪着?由着自己乱走吗? 这可是永安王府啊。
如昔日燕儿所说,这可是一等一的公侯家呢。自然能由得一个外人在府里乱走的?
是他们真的觉得自己翻不起什么风浪的吗?
她正在疑惑不解中,李嬷嬷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只笑着打了帘子请她出来,又一面说:“咱们王府里女眷少,王爷尚未娶妻,郡主也尚未议亲,除了侍候郡主的两个丫头,府里用的都是当年老王爷在时的老人儿,咱们王爷心地好,也不嫌咱们这些嬷嬷管家的老了,现在都留着在用。不过十几个人,守着这么大的王府。”
她这是在向自己解释么?
崔宜眨了眨眼。
李嬷嬷自顾自的说道:“咱们府里年轻的姑娘家就只有郡主和宝珠,明珠两个。现在多了崔姑娘,可就热闹了。不过舅老爷前几天病了,郡主去探病不在府上,等郡主回来了,老奴再带崔姑娘去见郡主。你们年纪相仿,想来很快便合得来。”
崔宜从她话中找到了重点,这府里姑娘家家的加上如今的自己只有四个,一个郡主,两个丫头,还有个今天才来的自己。然后其他的都是老永安王的家仆。也就是说这一府里除了那位看上去玉树临风的王爷之外都是一帮子老弱病孺。这是燕儿口中那个差一点和太祖皇帝平分天下的永安王的后代?如此的低调,仿佛只有一个爵位还在一般。
李嬷嬷却还在自说自话:“……要是两位大爷早点娶了妻就好了。那就热闹许多……”
“两位大爷?”崔宜忍不住问:“还有两位爷吗?”
李嬷嬷只说:“是王爷的兄长,现如今在长凌关上镇守着呢。”
“功高震主……”崔宜的心里突然就想到了这个词。
因李嬷嬷要去看着午膳的准备,崔宜便自己一个人抱了手炉在这偌大的院落里自己走动。
李嬷嬷怕她迷路,反复交待了不要走的太远,尽量沿着桂花树下面的石子路走,崔宜都一一应下了。
李嬷嬷年纪虽然大了,腿脚却很是麻利,走的飞快,不一会的功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水榭流桥的另一端。
崔宜目送她离开,把手炉握的紧了紧,淡淡的幽香自手炉里漫出来。
手炉外面包着一层淡青色的绒布,并不十分烫手,抱在怀里正好。
她只觉得十根手指无比的舒适,不知道是不是上过了冻疮药的缘故,还是手炉的缘故。
桂树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也无,还不足下有一两棵的浅绿嫩草来得喜庆。
这园子里也不种些冬日的花草来,只这些桂花树难道不觉得冷清?
处上些竹子,梅花什么,冬天初春也热闹些吧。
她突然想到阁内水瓶上供着的那枝腊梅,想来这王府是应该有种梅花的,只不知道在哪里。
虽然就算是个破落的王府,大约也比曾经的崔家大,所以李嬷嬷才怕自己走迷了路。
她想到这么大的宅子里只有李嬷嬷说的那些人,只得十几个人,好冷清。
这样的功勋世家,这样的亲贵王爷,在电视剧里那些个丫环小厮,婆子管家的不得几十号上啊,这个王府真的是不像个王府了。
而且,王府里还有大将军在外镇边,那么反过来说,这永安王和郡主其实才是人质吧。留在京中任凭皇帝摧折。皇帝,是一直防着萧氏一族的吧。
这就是现实的功高震主了。
原来真的不是史书上瞎写的。
提防着,却又要重用。
帝王之术。
她突然有些可怜永安王了,看上去圣眷正隆的样子,其实比自己还惨。自己只是在宫中为奴为婢,他们这一族却都是可怜的人质。互为人质。
被君王戒备到了这种程度,要是换做我,哪里还有什么忠君之心,只管混生混死罢了。
她走到水榭边,看桥下。
桥下有几尾不怕冷的锦鲤游过,长的也并不肥,不如公园里的好动,却看上去笨头笨脑的只管往水草上撞,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吃食?
这锦鲤有点像那个萧王爷尼,看上去聪明,其实是个愣的。
她身无长物,也没有鱼食可喂鱼,便顺手揪了一把嫩草抛进水中,看那傻鱼一窝蜂样冲过来,然后又失望的游走了。
逗了会儿鱼,还是觉得天气冷,把手炉往怀里抱紧了些,手指硌在了银质雕花上,烫疼了,方才发现里面的香虽然不会滚落出来,却会在里面不停的打滚,类似于自己知道的水平仪,永远不会翻倒。
她想起去年去宝鸡旅游时看到的唐代银制香球,大约和这手炉一样的原理。
当时自己很想在网上邮购一个香球回来把玩的,如今不必了,这手炉正好。
她搓了搓手,把它放在脸上,隔着丝绒嗅香,淡淡的,也是梅花香。
回头问下李嬷嬷,看能不能和永安王讲一下,搬到有梅花的院子去。这桂花光秃秃的一点也不好看。
她在院里瞎走了一圈,直到看到李嬷嬷提了个食盒出现在水榭桥头,连忙迎了过去,福身:“李嬷嬷。”
李嬷嬷看她脸冻的发红,惊讶的说:“崔姑娘难道一直在外面没回去阁子里么?这样冷的天当心冻着。”
一面拉了她的手,一面提高了食盒:“今日的午膳不知道崔姑娘你喜欢不喜欢,老奴是按着郡主的习惯做的。”
崔宜自她手中接过食盒,心想喜不喜欢又怎么样呢,反正你也没问过我啊。
崔宜看着几上的食盒,眼睛里的光渐渐灭了。
红烧茄子,清水白菜,酸豆角肉沫,一碗白饭,好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