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另一面

苏娅拖着自己疲惫的身体下班了。

一回家就来到老人家的房间，知道妈妈在床上躺着睡觉。内心安慰自己，让她睡觉吧，最起码睡觉能够保证妈妈不会出去到处乱跑吓唬人。然后叫来了在琴房里面听音乐的苏子涵到厨房帮忙切菜做饭。

在妈妈回来之前，苏子涵已经把沾着自己血液的剪刀给洗干净放在衣柜顶上，这样确保外婆不会再拿到剪刀。又从衣柜里扒出一件长袖衬衫，自己刻意换上，试图掩盖自己左手臂上的伤疤，不想让妈妈看见。左手按住白菜，右手拿着菜刀切菜，和平常的速度没什么区别。

晚饭过后。她想要听儿子弹钢琴，儿子的琴声可以让自己的心情放松下来。

遭了，李医生叮嘱过自己短时间之内是不能够碰钢琴的。可是老妈那么累，现在又想听自己弹的钢琴。他怎么可以拒绝啊。

母子两人来到了琴房。

苏娅坐在沙发上，准备全身心地投入到儿子弹奏的钢琴声中。苏子涵脑海中想着整个人放松下来，手不要太用力不就可以了？他坐在琴凳上，右手用力打开琴盖，开始弹奏《油桐花》。一开始他的感觉还好，可是随着时间的行走，自己的左手在琴键上飞扬，可是慢慢地跟不上自己想要的速度，破坏了弹奏钢琴的节奏，甚至连自己的额头上也冒出一颗颗豆粒大般的汗珠。

儿子一弹钢琴。琴声悠扬，飘荡在四方。苏娅肩膀上的重担和心理的烦恼就可以暂时放下。至少在这间琴房里，她只要倾听自己儿子的钢琴声，做儿子的听众就可以了。她离开沙发来到儿子的身旁。看着儿子对钢琴的热爱和认真，她很骄傲自己有这样一个孩子，虽然很辛苦，但是自己总觉得这些年的苦没有白受。

可是时间长了，她观察儿子弹钢琴的样子觉得不对劲。儿子的左手手指在琴键上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不自然;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钢琴发出的声音也随着他手指的操作越来越小。

苏子涵想要强行压抑自己手臂的难受，不管不顾地继续弹奏下去，可是他的左手快坚持不下去了，如果他再继续弹下去的话伤口上的血液会重新流出来，手臂上的痛苦已经让他不想再勉强自己弹奏下去，选择停下动作。飘荡在琴房里的钢琴声直接消失地无影无踪了。他抬起头和妈妈说出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苏娅听着儿子口述的事实，内心有点胆战心惊，脱口而出“那个叫程羽的女孩没事吧？”苏子涵回复到没事了。

她掀开自己儿子的衣袖，看着他手臂上缠着的白色绷带心里难受，眼角的泪水流出来差点被儿子看见。为什么他们这一家人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抽泣边叹了口气说：“我们不是已经把刀的这些危险器具都藏起来了吗？怎么还能被发现啊？”

是啊，今天中午他在练习钢琴后有些困，就在沙发上午睡了二十分钟，外婆是怎么趁着他暂时睡觉的时间找到剪刀的。

他将衣袖放下，遮住了伤口。

他的人生中也是第一次体验到了原来强行忍着伤痛做事情是没有办法做好一件事的。强行忍着自己手臂的伤痛弹着钢琴，不仅没有办法完整地弹奏出一首曲子，而且在弹奏曲子的过程中他没有享受到做自己喜欢事情的乐趣。相反，勉强自己忍着伤痛做事情是一种特别难受的感觉。

躺在床上的老人家醒了过来，房间里的外婆发出的声音引来两个人，她面无表情直直地望着两个人。她已经没有像今天下午那么疯狂了，而是安静的躺在床上，苏娅到厨房热了饭菜回到房间。

苏子涵坐到床边扶着外婆起来，苏娅拿起勺子和饭碗，将洁白的米饭里混着剁碎的青菜和肉汤一勺又一勺地送到她的嘴巴里，她一口又一口地吃掉。

老人家的胃口很小，吃的饭很少。她也不愿意强迫自己的妈妈吃那么多。

伺候好老人家吃完饭，收拾好饭碗。苏子涵坐到一旁的凳子，他望着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的苍老容颜，很难想到今天下午拿着剪刀攻击他的就是自己的外婆。

苏娅靠近她的身边轻声细语地试探道，“妈，你还记得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经过一觉醒来之后，吃完饭。老人家的意识已经没有那么混浊了。努力回想着今天下午自己做了什么，可是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好像什么都没有。

苏娅拉着苏子涵，再次掀开他的衣袖，白色的绷带呈现在老人家的眼前，见老人家还是沉默不语。她起了急心，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哭的冲动低吼着，“妈，你真的不记得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吗？”她不是想责备妈妈伤害到自己儿子，而是想让妈妈想起自己做过的事情。即便她的妈妈生病，她也不想让妈妈继续浑浑噩噩地活着。

苏娅的内心其实很害怕。那次医生私底下和自己说了妈妈因为爸爸得了心脏病走了，她的精神方面受到了非常强烈的刺激从而得了应激相关障碍。

随着时间的推移，应激相关障碍可能会自行缓解，或者会转化为更加严重的其他精神障碍。这种精神疾病极有可能会慢慢地将她自己给吞噬掉，继而有一天忘记她这个女儿，或许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这样逃避现实的母亲让她本来就难过的心里更加难受了。她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她没有办法留住她的父亲，现在她的母亲也让自己觉得越来越陌生了。顿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头低了下来，一滴、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不争气地掉在床边，接着滚落在地面上。

苏子涵是一个男子汉，他不能哭。只能在身旁单手抱住了她，希望儿子的力量和温暖可以传递到她的身上，“妈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的手也挽住儿子。

老人家看着这对母子抱在一起，藏在心里的一根弦好像不经意间被触动了。她伸出自己的手覆盖在苏娅的手上，缓慢地开口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苏娅因为妈妈的触碰，停止了哭泣。双手握住了覆盖在自己手上的那只粗糙的手。她的目光里燃起了一丝希望，“妈，没事的，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