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你输了，所以你要杀我
“阿弥陀……佛啊。”
素狂双掌合十，在无边的黑暗里，摆头看了一眼旁边连续闪过的画面和不断破碎的曾经，笑道：“崔晓，我就知道，你是因为这，才主动来杀我的。”
“可是崔晓！你从来不知道，你当我是朋友的时候，我从来没将你当朋友，当你要杀我的时候，我才将你当兄弟！”
素狂合十的双掌慢慢摊开，金光漫洒，浓烈的黑暗被驱散，那些斑驳的岁月片段骤然扩散清晰，一瞬间，两个人如同回到了过去，在快放的镜头里看着那一幕幕熟悉的往事。
那个叫做博零的地方青街灰瓦，却并不显得破败，只有一件院子，富丽堂皇，似乎独占了整个江北博零的灵气。
那年夏天，崔家拔除了朝堂上本就不多的政敌，一个无家可归的小贼偷入崔家大院，却误打误撞被当时还是少年的崔家少爷抓住。
小贼捉弄着少爷，眼里常有不服气，为什么你是少爷，我是小贼。
少爷心底很好，跟着小贼一起玩，不知道玩了多少个春秋，少爷很容易相信人，自然也相信小贼，小贼虽然也是个贼，可是毕竟还小，于是两个本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机缘巧合，抑或什么人刻意之下，不仅相遇，而且相交了。
可是一夜之间，星辰零落，博零崔家被王公霍以雷霆手段连根拔起，不再要那些所谓的文官荣耀，以武力威慑诸侯，引起五路诸王联军攻更始城，为王公霍所败。
于是，再也没有人为博零崔家喊冤。
而又或许是什么人纵容的，崔家亡族之日，竟然还有小贼潜入偷盗，三百年赫赫威名，毁于一旦。
于是那个崔家的少爷，看着小贼翻墙离去的背影，世界崩灭。
崔家最后的嫡系，誓要振兴崔家的威名，不管用什么手段，去借助什么人的力量！
反正，世上早无朋友，世间早无信任，不是么？
“于是，那个曾经连小贼都完全容忍的孩子，渐渐变成一个麻木冷血的杀手。可是……一个肮脏的杀手，真的就能振兴什么所谓的威名么？！”
随着素狂的一声大喝，所有曾经的碎片都轰然碎裂，猛烈撞向了崔判官身前。
崔判官眼睁睁看着，凌乱的用力挥舞手脚，“那也至少，比一个出卖了所有人的贼要强出太多！！”
崔判官大喝着，可是无法阻挡那些碎片冲向他的面门，可是就在撞击的一瞬间，所有碎片又轰然回流，重新回归了正轨，一切时光，再次倒流。
“所谓判官幻境，不过就是以曾经的记忆，制造两个人才能看到的时光，这玩意，三年前我就会了。今天，让崔晓你看看，什么才是当年的真相！”
素狂忽然金刚怒目，长袖一展，逆流的岁月继续随着记忆回溯。
“那时那年，崔家权势滔天，我一个小小的贼子，你崔家少爷，又怎么会认真管我的过去？”
素狂轻笑着，画面里也是一间典雅的别院燃起熊熊大火，一个孩子茫然的看着，他身上的衣服并不华丽，布料也并不甚好，不是这一家里财力不足，就是这个孩子并不是嫡子，所以才能在家里大火的时候逃过一劫。
“你们崔家所谓家训，不过是你先祖知道大焱太祖彭十三本事不大，怕你们反叛，故意给自己家族打上的污点，让这样的家族不可能威胁皇位！又或者，刻意留给你们这些后人，给你们一个敢于变革的机会，可你们呢？除了借着这个鱼肉乡里，把持朝政，还干过什么？！威名赫赫？凶名赫赫才对！”
“曾经有个奉行道家隐忍出世原则的苏家，少爷你还记得么？不过因为经过你家门前未曾下马，便家破人亡。是，出世的世家纵然也是世家，可在这样的乱世，名声都是浮云，权势才是王道，你崔家如此生存，就该如此灭亡！”
画面里，那个小小的少年对着大火茫然哭泣着，最后穿上一身黑衣，去了崔家，希望能一泄心中愤恨，可是却次次被人扔了出来。
后来孩子努力习武，借着苏家还剩下的一点人脉，终于轻身功夫有成，学了羽族的轻身术，进了崔家的后院，碰到了那个少爷。
“我是素狂，也叫苏旷。崔晓，不是我欠你的，是你欠我！”
“我来往崔家无数次，知道你们密道通向何处，我偷了十三枚金叶子，在出口等你，你却只看到了我翻墙离去就孤身远走，我让你走密道，你却走密林，受了伤，还要九天救你。这一切，不是我负了你，而是你不信我！”
“没错，你是少爷，我是小贼，你说你当我是朋友，可你又什么时候真正信过我？！”
“你所谓的当我是朋友的时候，我说我只是想报仇，不把你当朋友，可是和尚我当时一个小贼，却还是心软的跟和尚一样，我还特么的真把你当朋友了！”
“你当我是所谓的朋友时，你便不信我；而你不把我当朋友，我当你是兄弟的时候，你要杀我……”
素狂张开手，袒露出胸膛，所有黑暗和画面又在一瞬间崩溃，世界有回到了那个倾覆的邀星楼里。
灰尘还在慢慢的散开，头上的屋顶也透出几丝阴沉，邀星楼里烟尘漂浮，邀星楼外阴云密布。
素狂张开手，露出胸膛，随后一笑，又轻轻拿右手指了指心脏，“既然你要杀我，那来啊，仍你的判官笔，从这里刺进去，我不躲，你信不信？”
崔晓怔在那里，嘴唇开合，却苍白且发粘，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泪水快涌了出来。
“我……”
“你没有错，你一定会杀我。”素狂还是轻轻笑着，“来，最后一个游戏，以前，你不是最喜欢跟我玩的么？这一次你又输了，我的心没动，因为我问心无愧，可是你的心动了，只是没关系，我不杀你，不过你输了，你自然要付出代价，你的代价就是，杀了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