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洒然生离秋叶镇
西凉士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终于，那个方才试探着要拍雷忌的士兵越众而出，先向着顾飞一拜，“前辈，在下雷鸣都尉肖泽，受雷将军提拔之恩，如今雷将军命丧三子手中，此仇不报，谈何忠义？小将知道前辈必然武道术法以窥天道，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小子生于乱世，深信乱世之中若无忠义，那么无论谁争来这个天下，也便毫无用处了！”
肖泽说完，紧紧盯着顾飞，右手抬起，背后的弓箭手也纷纷拉满弓弦。
顾飞也盯着肖泽，西凉将尉忽然感到一股凌厉肃杀的霸道气息如同刀锋，压在了自己心口，似乎再进一步，就能让他血溅五步！
只是，肖泽仍旧一言未发，眼神坚定，此时抬着的右手不像之前那样乱抖，丝毫不颤。
顾飞看着肖泽，无形杀机骤然消失，肖泽心神一松，便听到一阵大笑，如在耳边。
“哈哈哈哈，雷鸣都尉肖泽，老夫记住你了，是个人物，这么多人物齐聚这个时空，着天下想不乱都难了！”顾飞仰天大笑，又忽然抬手，“不过纵然你有必死之心，老夫却也放你一马，也让你自己对自己有个交代！”
一道金光从顾飞的袖中抖出，猛然扎进泥泞里，金光迸射出来，一个威武的身影弥漫在绽放的金光之中。
肖泽看着那令牌金光中的人，几乎一声惊呼，蓦然低眉垂首，拜倒在地，成千的西凉兵也同时跪倒在地，山呼西凉王！
“老夫当年跟西凉王，不对，是现在西凉王的父亲有过一战，双方平手，老夫得此金牌，受西凉王一份情，老子早就帮西凉打退过西域入侵，这次，该让西凉王给我点东西了，虽然我也并不清楚这牌子到底什么用，能用几次，不过你们应该清楚，至少，不该对这牌子的主人动手是否？”
顾飞看着跪倒在地的军士，淡淡笑着，脸上顿时聚满了褶子，侯应麟顿感这些年都白过了，还从没看过一个人的褶子都这么俊朗。
而袁钧看着跪倒的数千人，目光中却陡然闪过一道寒光，“我才该是北荒的世子，草原和雪地，本来都该是我的，迟早，我要让那些赶我出来的人，向这些人一样给我跪下！让天下所有见到，听到我名号的人，都给我跪下！”
李凡尘当然不知道袁钧和侯应麟想的是什么，只是跟老师父对视，互相挤了挤眼睛笑了起来。
不过到天黑，所有西凉兵都退走了，肖泽还是守口如瓶的什么也没说，只是说千万请顾老不要随便将令牌给人，连徒弟李凡尘也不行，说完还瞪得李凡尘很想揍他……
夜渐渐弥漫在秋叶镇的野外，那破庙再度成了李凡尘的栖身之所。
只是这一次篝火燃起的时候，李凡尘的身边再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两个人，而是三四个人。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小侯爷眼巴巴的看着李凡尘，“老大，问你呢？”
李凡尘笑着不语，只是拨弄着火堆，瞥一眼袁钧，又笑道：“蛮子，你呢？你现在就要回去干翻要杀你的人？”
“我傻X啊我，现在回去果断找死！”袁钧愤愤然捅了一下火堆，“你不是经常说起你大哥么，要不我们两个也是没事，去找你大哥玩一玩。”
李凡尘又看着侯应麟，笑道：“不好吧，这胖子好歹也是晋北小侯爷……”
“没事没事，跟我爹说一声，果断立马走人！”胖子神采奕奕，眼神发的光似乎都要比火堆还亮了。
李凡尘笑笑，伸舌头舔了舔嘴唇，“怎么，似乎你很不想在晋北待着啊。”
侯应麟神色瞬间一黯，又变得正常，“废话，你们都出来这么远，凭什么老子不行啊，老子跟这死蛮子，跟你一样，都是有理想的人好不好！”
胖子又是愤愤然。
李凡尘跟蛮子忍住笑，看向顾飞，李凡尘笑着开口，“那师父呢，师父一不一起走？”
躺在火堆旁似乎睡着了的顾飞此时终于伸了个懒腰，做了起来，嘿嘿一笑，看了眼四周的三个少年，忽然蹦出一句。
“你们三个若非籍籍无名，便会影响天下，然后，注定道不同，不相为谋！”
三个少年都不由的神色一僵。
“所以，老头子我就不跟你们一起了，就凭这胖子刚才的话，我就忽然发现你们三个……”顾飞伸出手指，一一指过，“不靠谱！”
李凡尘和蛮子胖子相互看了眼，刚想请问顾飞，老头却先开口了。
“老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话说有这么一天，还是奴隶制的时候有一个人类少年，他明天就要参加他人生的第一次狩猎了。这个晚上他激动的睡不觉。他看着岩洞顶上跳动的火光想：我要打到很多很多的猎物。然后用它们去雇佣那些穷棒子来替我打猎，然后我就能获得更多的食物，然后再雇佣更多的穷棒子。直到有一天，所有人的都成为了我的属下，我就将成为世界之王。突然雷声隆隆，乌云聚集。那个莫须有的造物主惊呼：理想诞生了。
但那个莫须有的造物主他妈说：你瞎咋乎什么？这是欲望。
就在这个晚上，草地上躺着另一个少年，他明天也要参加他人生的第一次狩猎。因为他是个穷人，买不起房，所以不能睡在岩洞里。他看着漫天的星星，想着：明天我要努力，打到很多很多的食物，然后分给那些饥饿的人们，让他们也能活下去。但是这样一来，我就又会变穷，吃不饱，然后我就会没力气得到食物，最后和其他人一起饿死。而富有者就会站在我的尸体边嘲笑说：看，这就是企图置疑规则的下场。
他望着万千星云，苦思这其中的道理。但是想不到破解这个怪命题的方法，他很疲倦了，很想睡过去，星空在他眼前朦胧。造物主化身下凡，来到他耳边说：睡去吧，你不可能找到答案。少年坚持睁着眼睛，说：‘不，我坚信世上一定有答案。’
造物主叹息一声说：‘原来这才是理想。’”
顾飞又笑着点向袁钧，“你想的，是欲望，是我生不能杀回北荒，一统北荒诸部落，便此生枉然，而不同于侯应麟只是想留下一点点东西，不辱没侯家名声就够了。”
顾飞又慢慢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转过身向庙外走去，“所以啊，现在你们什么都没有，还能一起，当你们有了不少，注定有人甘心了，有人还想去争。”
顾飞说完，踏着火光便走出了庙外。
背后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师父，那我呢？”
顾飞没有回头，也知道回头看到的，必是李凡尘火光掩映下的脸。
“你？烟云之命，却又想那乱世之中不可能实现的那些，所谓理想，所谓梦，不过是你年少轻狂的一个笑话。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李凡尘呆呆的看着师父的背影远去，看着看着，却又忽然笑着，让胖子觉得这孩子被说傻了。
李凡尘笑着，望着再也望不见的顾飞的背影，喃喃，“师父，我一定会让你看到，再不会有人说我李凡尘要做的只是个笑话，我想要的，一定会有。假如我因为不现实，就放弃了，那是不是，会接着放弃所有？师父，这次你错了……”
就在李凡尘自言自语，侯应麟完全觉得这孩子傻了，刚想跟袁钧说的时候，李凡尘猛然起身，吓了侯应麟一跳。
“走！去晋北王城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