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被西瓜砸中的大爷
待我走近院子门口才看清楚是耿大爷,他一瞧见我忙用手擦了擦眼角,转身就要走。我忙叫住他:耿爷爷,是你么?
耿大爷听我的话,停了下来,小声说:是……是我,我来看一下,阳……阳子怎么样了?
我说:没气了!
耿大爷‘唉’一声深深叹了口气,对我说了一句: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进去嘛。说完朝他自己家的方向回去,虽然那个时候我还不太明白他当时是想表达怎样的一个意思,但如今想起来倒是能明白几分,就算耿大爷之前多么不喜欢阳子,如今他去了,耿大爷多少还是有些伤心,这就是人心,本性总是善良的。
阳子一死,他的过去做过的错事自然没有必要在追究,第二天找了个十字路口将他埋了,下葬的时候赵叔叔特意在他尸体边上放了个泥巴捏的娃娃,这个泥娃娃的手上绑了根红绳,赵叔叔说,这是他对阳子的祝福,希望他下辈子能投胎做一个正常的孩子。
埋掉阳子,我们继续回到那个叫阳子丧生的深坑,在大家的帮忙下,我们从地下挖出那个石碑。
该怎么去形容那块石碑呢?除了比一般墓碑大许多,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无可厚非的,石碑上刻着字,因为腐朽得太严重,上边好多字已分辨不清,唯一可以判断的是,它一定是块墓碑,而且绝不只属于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因为上面明显写着个‘奠’字,下边跟着一长串人名,我们隐约认出其中一个名字——花红!
花红,一个听起来很俗气的名字,赵叔叔和石老头挨着村里的人一一问了个遍,却无一人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不免叫赵叔叔坏子墓碑上的名字是不是‘花红’二字。
不过虽然没打听出‘花红’是谁,我们倒是听到了另一个故事,是一个八十多岁姓王的老爷爷告诉我们的。
王爷爷说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村里里曾经来过一群人。
那时候村子比现在更加落后,平日别说外人,就是没见过的鸟也不曾在头顶飞过。不过那一年的夏天确实来了一群人,带头的是一个花甲老男人,领着一群人在村里转了一圈,最后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不分白昼黑夜地在斜坡上放上一块很大的石头。
这块石头是从最近的山上搬来的,放上去之后还特意叫人凿平,弄成四四方方的形状。竹林里那块被石老头叫人打烂的石头,就是当年那个花甲男人留下的,长年累月,石板边沿被磨损,早没了当年的轮廓。
王爷爷说,当年村里的人都花甲男人弄石头的事很好奇,个个都想看个究竟,但花甲老人不愿说出原委,在村子里的半个月时间,他们从来不叨扰村里的人,带来的所有人都睡在竹林中睡觉,同时也不准村民靠近他们,所以王爷爷也不知道在那半个月时间里,他们除了弄了一块石头,还做过什么。
在那个年代,土地还不是私人的,落后贫困的农村也没有地主,无非是某个人看上了哪个地方,开采开采便用作自己的土地。那个花甲男人进村送了每家每户一旦粮食,还有些很好的布料,所以村里的人自然也就不管他。
王爷爷回忆完后恍然大悟地说:说不定地里的墓碑就是当初那个男人叫人埋的。
王爷爷说的话不无道理,可是我们依然想不通六七十年前那群突如其来的人是谁,又是为何而来,埋石板和墓碑是什么意思,还是说为纪念谁?
不过不管怎样,赵叔叔和石老头找出了可能导致村里最近半年发生怪异事情的根源,并且阳子已死,我们也没有再留下来的道理,最后在石老头叫人将墓碑抬到一座高山上,用纸钱祭奠了一番,随后又化了四道符放在竹林里那个被村里人合伙挖出来的坑里,上面用家里常见的柴火烧后所成的灰铺上浅浅一层,最后将土埋上,一切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我们离开村子的那天是农历一九九零年的最后一天,村里的人不停对我们出言感谢,还送了许多东西,但是我们没收,以赵叔叔的话说:这次的事情,其实我们根本就没出什么力,反而阳子因我们而死,阳子母亲因为伤心过度,精神一直没有恢复,到我们离开的时候还迷迷糊糊,偶尔抱着一个枕头‘阳子阳子’的,看着着实让人难受。
毫无疑问,这个新年都让我过得没有滋味,而且新年过后,赵叔叔又接了一个单子,匆匆离开我家,我顿时更觉心里空落落的,整个寒假都提不上劲,觉得没有意思。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一两个月,直到有一天有个人找到了我奶奶。
我记得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是从城里来的,是从一个叫周越的男人嘴里听说我们家的地址,于是这才找上门来。她带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借尸还魂’,就像1949年发生在台湾,那名叫朱秀华身上的事!
那时候我对借尸还魂没有概念,但是我却记得一个叫周越的人!
我说过,一九九零年是奶奶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年,这一年奶奶已经走不动,她身体不好,最多是时候是躺在椅子上,有时候在院子里晒太阳,有时候则在房间里休息,那个时候,我发现她比以前更加疼我。
奶奶只要一听到脚步声就会问‘易娃子,是不是你回来了’等话,如果是我回答她,她会很高心地叫我到他身边去,给我一些她的小故事,若是回答她的是父母亲,奶奶就会小声嘀咕:怎么易娃子还不回来?
尽管如此,当那个年轻女人找到我们的时候,奶奶还是决定帮忙,但父亲不同意,奶奶说身体实在不好,经不起进城的颠簸。
可是奶奶脾气倔强,一旦认定的事,就一定要完成。僵持了整整一天,最终还是父亲妥协,到镇里找了辆车送我们进城。当然,父亲突然改变心意,同意让奶奶进城是有他的原因的,因为那天他去镇里给赵叔叔找了个电话,是赵叔叔同意奶奶进城的,而且还说他有安排,必然不会让奶奶受苦,父亲这才放了心。
进城的那天,我记得那天是星期五,我原本是要去学校上课的,不知道为何,奶奶偏要让我和她一起去城里,最后还让父亲去学校帮我请了假。
直到后来我才慢慢了解,奶奶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快不行了,她怕自己这次出去以后就回不来,所以才叫上这个她最疼爱的孙子,有我在她身边,她就算在外殡了天,也不至于太难过。
在去城里的路上,女人大致向我们说了一下她的情况。女人姓周,单名娴,她的父亲是一家工厂的老员工,大约在半个月前,掉进工厂的废水池中溺毙。因为当时是中午,工厂的其他工人都去吃饭,所以周娴父亲落水的时候,没有人发现,也是下午大家发现周娴父亲不在,各方找了一遍之后从废水池里将他的尸体捞出来。
当时已经是下午的四点多,距离中午已过去四个小时,所以周娴父亲当场就被认定为‘死亡’。
然而让人意料不到的是,当周娴父亲被送进火化炉时,殡仪馆的员工竟瞧见他的手在动,那员工当场吓得坐在了地上。想必当时大家的一致反映就是诈尸吧!
那时候的殡仪馆还不像现在这么完善,人被送进火化炉时家人还可以隔得远远地看,当周娴看到穿着寿衣的父亲动手指头,并且从铁板上坐起来时,当场就吓晕了过去。
周娴父亲很快被送去医院,一系列的诊断之后,连医生也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之后周娴将父亲接回家,从那天开始,周娴父亲就变得非常怪,说着周娴完全听不懂的话,总是试图从家里逃出去,但去却不认识路,最后还得周娴去找他回来。
周娴说,她家里只有三口人,周娴父亲、母亲和她,自从他父亲淹死到从新醒过来之后,完全变了个人,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摔东西,还冲周娴母女二人嚷嚷。周娴母亲身体本来就不好,被这么一折腾直接卧病,到现在还起不来。
周娴向我们说这事的时候,她的表情是很悲痛的,她问奶奶是不是他父亲中了什么邪。
奶奶听着也是愁容满面,尽管奶奶见识得多,恐怕死人复活这样诡异的事情,她也是不曾见到过吧?
车缓缓行驶在城里的柏油马路上,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我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叫我远远看着就忍不住颤栗的石老头。可是很不凑巧地,车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女人叫我和奶奶下车,我与石老头来了个照面。
当然,我秉承我嘴甜优点,乖乖叫了声‘石爷爷’,不想石老头根本就不看我,反是看着奶奶客气地说:张大姐!
是的,我没看错,也没听错,他的确很客气地叫奶奶张大姐,而且我似乎还看到了他很浅的笑容。
奶奶身子骨不好,眼神也不佳,盯着石老头久久没说话,倒是石老头来了兴趣,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说:张大姐,是我,石灰!
我一听便忍不住笑了出来,还有叫‘石灰’的,不过对上石老头一个犀利的眼神,我立马屏住了笑。
奶奶盯着石老头又看了大约十几秒,然后恍然大悟地说:哦,石灰啊,是你,你在这干嘛?
石老头说:今天早上我接到小赵的电话,说你来城里头了,我就过来看看你!
赵叔叔所谓的安排就是石老头。石老头与奶奶认识,所以叫他过来照顾着。
这是我与石老头第二次见面,他却带给了我一个无比震惊的消息,是关于年前我们去的那个怪孩子阳子家所在的村子的。
其实在春节回家后,我曾将我们在杨平村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奶奶,我记得奶奶听完之后说了三句话,第一句话是:村子太过诡异;第二句话是:阳子这孩子真可怜;第三句话是:那个村子在很久以前一定发生过什么大事!
奶奶的猜测是对的,石老头告诉我们,在他回来之后他一直觉得心里面不好受,像是装着什么事情。
石老头有个怪毛病,无论什么事情都会想把始末经过了解得很透彻,阳子村子的事就像一头丢了头颅的猪,他每天都会去想那头猪为何丢了头,头又在什么地方,越想就越想弄清楚,所以他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去查这件事,借用‘红花’这个名很快查到一个戏班子,再由戏班子延伸,又查到了一个小名叫才生的人。
这个才生出生于一八七零年左右,不过四十多年前已近去世,石老头找到的是他的儿子。才生儿子将才生生前留下的遗物给了石老头,石老头从中找到了几个记事的本子,从中整理,得出了一个故事的大致梗概。
一百多年前,那时候还是清朝政府,大概是同治皇帝在位时期,我们所在的县城还没有如今的繁华,可是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城市,却有一个很出名的戏班子。现在的县城那个很老很久的放映厅,据说它的旧址就是当年的那个戏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