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自来熟的年轻人
那片大竹林里所埋葬的尸体远远不止花红和商姓男人,那些布偶自然而然成了这些阴魂的归宿。当然,这些事耿大爷并不知道,他所感觉到的只是没什么变化的阴森森的竹林,和一如既往的唱戏的声音。
在阳子出生那日,耿大爷同样一早就回家,大概五点左右,他被一阵比平日大上好几倍的唱戏声惊到,声音里隐约还夹杂这人声。虽然极不情愿,但他还是出门查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发现多了好多陌生人,而且那些陌生人看起来很怪,一个个脸色煞白,穿着很长的裙子,脸色煞白,额头上还有红色的印记。
耿大爷当场就被吓到,因为这些陌生人像足了前些时候他埋在地上的那些布偶。
耿大爷是乡村老人,从小就听过不少有关鬼魂的故事,加上他自身又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因此对鬼神一事更别旁人多忌惮几分。在看到那些奇形怪状的‘人’之后,他的第一反映孕妇要倒霉,不是胎儿死就是母亲亡,可是这两件事都没发生。
孕妇顺利产子,那些‘人’似乎很开心,纷纷围在孩子身边有说有笑,可是耿大爷根本笑不出来,因为他瞧见那个刚出生的婴儿额头上……竟然也有一个很小的红印子。
那一日的耿大爷的确受到太大的惊吓,以至于人也变得有些神经质,为了验证他自己有没有看错,他甚至连那些此起彼伏的锣鼓声都忘记了害怕,用尽全身力气挤入人群,想把孩子抢过来看看,但被拥挤的人群阻止。
我记得杨平曾说过,阳子出生的时候,耿大爷的确像疯子般想把阳子抢过去,但未得逞。原来那个时候耿大爷只是为了去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看看刚出生的阳子额头是不是有红色印记。
石老头说:耿大爷的做法虽然暴躁,欠缺考虑,但他也是为形势所逼。在耿大爷和杨平等人的推嚷之间,他看到了阳子额头上的印子,很淡很浅的红色,像个胎记,不过奇怪的是,在后来阳子的成长中,它越来越淡,大约半年前竟完全消失不见,难怪在我们见到阳子时,他的额头已没有半点印记。
按理说,初生的孩子难免会沾到血,但是耿大爷在阳子额头上看到的不是鲜血,而只是一个红色的印记,所以耿大爷当场失控,他认为阳子被鬼婴。
事实上耿大爷的‘认为’是正确的,只是此鬼婴非胎死腹中而成的鬼婴,阳子是被阴魂附体而强行生下来的孩子,也就是说,其实在他出生的时候,他的三魂七魄已有一部分被赶出了体外,躯体被外来的阴魂强行霸占。
依石老头的猜测是:村子里开始发生奇怪事情是在阳子一岁之后,而阳子额头上的红印子也是在那个时候后完全消失不见的,所以恐怕一岁后的阳子已经不再是他自己,他的身体完全被外来的阴魂霸占。也就是说,阳子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亡,最近大半年来阳子的所作所为,完全不是出自他自己的行为。
话说一年前的耿大爷被阳子的事情吓到,他连忙去找当初给他算命的先生,那算命先生起初并不相信,便跟着耿大爷到村里瞧个究竟,不想才走到竹林里的石板边,算命先生不只是脚上打滑,还是踩到什么东西,竟一个趔趄朝地上栽了下去,耿大爷忙要上去扶他,可是却见他猛地朝后滚了一圈,等从地上爬起来时,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撒腿就朝村子外跑。耿大爷跟在后边不停追问他怎么了,那算命先生只留下一句话:完了,这个村子要倒大霉了!
耿大爷到最后也不知道那个算命先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在摔倒的时候看到了什么东西,所以才被吓得惊慌失措,仓促离开,不过耿大爷对算命先生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很在意,回家之后他好好考虑了一番,偷偷将之前埋在石头地下的布偶拿出来烧掉,尔后一有时间便去杨平家蹲点,观察阳子是否有什么奇怪的举动,这便是杨平曾说过的,他总会看到耿大爷躲在他家院子外偷看。
整个事件到这里已经大致了解清楚,无论耿大爷、阳子,还是村子里的其他人,他们其实都只是受害者,当中尤以阳子最为可怜。
阳子不过是一个孩子,不想一出生就被迫成了别人的傀儡,他所做的所有事情无非都是受人摆布,我们暂且不追究到底是花红,还是商姓男人的魂魄附到了阳子身上作怪,因为这件是已经无从考证,我们唯一能肯定的是,挤掉阳子魂魄的阴魂一定是为害人而来,他的目的无非是害人。阳子是一个很可怜的孩子,他的死是必然,石老头说,就算他没有撞在石碑上死亡,他也活不了,他本身的灵魂离开身体太久,肯定是找不回来的。
至于耿大爷,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只因内心的胆小与盲目地听从别人的安排,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至于他在昏迷之后每日见到的那个穿旗袍的姑娘,谁也不知道她是谁,根据石老头的解释是,或许那个姑娘谁也不是,不过石老头意淫出来的女子,又或者只是那片树林中一抹无法投胎转世的阴魂,总之如今也无法再去考究。
整件事若是真要找一个罪人,恐怕只能是那个算命的先生。若不是他乱说,怂恿耿大爷在石头地下埋布偶,也不会遭致村子的大劫难。
石老头说他半个月钱再次回到杨平的村子,了解的事实真相之后,他从新处理了当初在竹林中的问题。首先在原来的位置上从挖了个坑,将年前我们挖出来的石碑与石板全部埋在了进去,之后在上面订了三颗被狗血浸泡过的铁钉,每一颗铁定的最上端用红绳绕三圈捆住,最后再在上边埋了一层土,这样一来相当于是将阴魂锁在了地下。
石老头的原话是:既然收不了,就干脆锁住,叫他们没办法再出来害人。
纵然石老头将阳子的事情全部解释了一遍,可是我依旧觉得还有很多想不通的问题,只是这些问题比如当初阳子母亲是如何得到耿大爷的头发和指甲的?后来仔细想想,其实并不难,因为他们的村子和我们村一样,每过一段时间会有剃头匠去帮村民剃头发。在农村那个时候还没有指甲剪刀,剃头匠每次来的时候会带着譬如理发、挖耳勺、剪指甲等等的工具,大家可以随意使用,只要阳子母亲用心,就一定能拿到手。
譬如这样的问题,还有很多,其实每一个只要用心想想就一定能得到答案。就像赵叔叔曾经告诉过我的,凡事多观察,多思考,纵然再难解的疑惑也能解释清楚。
石老头讲完阳子村子的故事时,已经是那日的下午,因为这些是我们不能到周娴家里去说,所以石老头在附近找了餐馆,我们以吃午饭为名,在餐馆中坐了好几个小时,到后来我看餐厅老板都有些不乐意,总拿眼光瞟我们,当我们离开时我还看到他像是舒了口气,想必心里在笑着说:终于走了,这群人终于走了!
周娴的家在三楼,上午分开前她曾向我们指过,所以比较好找。
再次看到周娴时,我觉得她看起来似乎很累,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刺耳的尖叫声,走进客厅只见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被绑在椅子上,脸涨得通红,身体不停地扭动,冲着我们不停地大喊大叫。
毫无疑问,这个男人一定是周娴的父亲。
周娴曾说过,他父亲半个月前淹死,再活过来后不仅性情大变,连说话的声音与语调也同过去完全不一样,这一点无庸置疑,因为我明明看到男人嘴唇不停一张一合,也听到到不住地咆哮,可是我就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这TMD是哪个国家的鸟语?
周娴告诉我们,是他请邻居将他父亲绑起来的,她母亲病着,她一个人根本无法看住力大无穷的‘父亲’。若是跑出去,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寻。
虽然把人绑在板凳上不人道,但是我赞成周娴的做法,且不说其他的,单单周娴父亲那魁梧的身材,若是发起疯来只怕杀了周娴也是绰绰有余的。
我扶着奶奶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除了男人,还有个中年妇人,身体娇小,面容苍白,靠着床半躺着,在看到我们之后想从床上起来,但被周娴阻止,是周娴的母亲无疑了。
周娴她母亲介绍:这位是张婆婆,上次周越提过的赵师傅出了远门不在家,张婆婆很厉害的,他一定会治好爸爸的病的……
周娴的话还没说完,她母亲开始不住咳嗽,直咳得脸色像纸一般惨白,眼泪也顺着眼角留下来。
我想扶着奶奶在床边的木凳上坐下,但被奶奶拒绝。奶奶缓缓走向周娴母亲身边,低头看了看她的脸,又翻出她的两只手手掌心瞧了瞧,最后还让周娴将盖在她母亲身上的被子掀开,蹲下身看她的脚底心。
我正疑惑奶奶这是什么意思,奶奶先发话了,问周娴说:你母亲病有多久了?
周娴一脸疑惑,看看奶奶,又看看她母亲,说:我妈身体一直不太好……
周娴母亲附和:我这个是当年生周娴的时候留下的病根,二十年了,身体一直很差。
奶奶问:这二十年来你一直都没下过床吗?
周娴母亲更加疑惑:反问:张大姐,你什么意思?
奶奶不说话,盯着周娴母亲等着要答案。周娴顿了会似有所悟道:我妈身体一直不太好,但以前她是可以下床的,也能做家务,做做饭什么的,不过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病得越来越严重,走两步就觉得气喘吁吁。
周娴母亲忙点头道:对对对,以前好歹我还能出去买买菜,做做饭,整理整理屋子,但是最近十来天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说着谈了口气,似乎很伤心,又补充说:唉,当初生了周娴之后我就一直没再能怀上。我总觉得对不起周娴他爸,他一辈子幸苦赚钱养这个家,我什么事都不能做,还竟添乱。唉,谁知道又摊上这事……现在她爸的胆子完全落到周娴肩膀上,她一面要照顾我和他爹,一面又要上班,实在太幸苦了。要是我身体好些,年轻的时候多生几个小孩,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说完忍不住擦了擦眼角,想是这句话勾起了她内心的痛。
周娴见母亲难过,忙上去安慰:妈,你在说啥子,我一个人一样可以孝顺你们。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爸的病,你的身体也会好起来的。
周娴母亲听着泪流得更多,眼看着母女二人只差抱头痛苦了。
奶奶在房间里看了看,打断周娴母女的哭诉,叫周娴去厨房里端半碗水,和拿一个干净的碗过来,放在房间里唯一一个木柜子上面。
我当然知道奶奶这是要干嘛,不过她这次的做法和平时不太一样,先拿出装米的红布去了一小碗放在干净的碗里,然后缓缓围着周娴母亲所躺的床转圈,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将米撒在周娴母亲身上,同时还一边小声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