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空座位
事已至此，我们也并没有什么可说的，不过乌各并未因此停止对阿力的惩戒，反而变本加厉，一个个脆生生的巴掌打在阿力脸上，边打还一边训斥着诸如‘你为何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或者‘你的心肠为何这般歹毒，对小孩子也能忍心下手，如果他们真要是有什么意外，你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等等的话。
当时赵叔叔他们在气头上，并没有对乌各的做法做出任何的劝住，或许那个时候大家的想法是：乌各对阿力只是在进行师傅对徒弟的教诲，并没有不妥的地方。
可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世间几十亿人口，就有几十亿种性格，我们不可能想象得出每一个人的想法，就像阿力，我始终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起初在被乌各打他的时候，他并不做任何的反抗，可是当乌各说道‘你十条命也不够陪时’，忽然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猝不及防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用一双充血的红眼瞪了我们一眼，然后留下一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在我们所有人诧异的眼光下冲向一边的岩石，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当时的情况是在太乱太复杂，我甚至没怎么看清楚阿力是如何跳下山崖，当然，我更不知道他为何要寻死，我只清楚地记得他最后看我们的那一抹怨毒的目光，以及他那句‘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待我们从错愕中清醒过来时，只看到阿力静静躺在岩石下的一颗大树旁。
我说过寺庙建在半山腰，屋后全是嶙峋怪石，除了刚才我们所在的那一条还算平整的小碎石子路意外，大多是大小不一的石块，和参差不齐的树与杂草。这样的地方，如是放在警匪片中，定然是杀人藏尸的最佳地点。可以阿力从一块高高的石头上跳下去的后，他会有怎样的结果。
当我们所有人都赶到阿力身旁时，他的眼睛是挣得大大的，脸上和脖子上到处都是被石头刮出来的血淋淋的伤口，乌各当场就跪在阿力身边，拍着阿力的脸轻轻换着‘阿力阿力’。
那时候的阿力似乎还有意识，眼神看向乌各，嘴巴上轻轻动了动，但是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当时因为恐惧，所以是躲了一半的身体在赵叔叔身后，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的阿力突然伸出右手紧紧拽住了我的脚踝，我吓得当场失控，忍不住尖叫，身体不自觉跳了起来。
阿力突来的举动令在场的人纷纷诧异不堪，大家纷纷上来想将我的脚从阿力的手中拉出来，可阿力的手就像把铁钳子，夹住我的脚踝就没有半点的松懈。
我只觉得一阵恐惧，单着一条腿不住地在地上蹦，没蹦两下不小心踩在一块尖尖的石头上，脚上吃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随即传来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
我当时没在意，看到石老从包里拿出三张黄纸点燃放在阿力拽着我脚踝的手上，同时赵叔叔快速掰开阿力的嘴，放了个什么东西在他嘴里，没过一会，阿力的手缓缓松开了些，我乘势脱掉鞋子，将脚从阿力的手中挣脱出来，即便如此，阿力的右手的五根手指还是呈握东西的状态，不过那时他脸上已经没有表情。
灰衣男身手出去探了探阿力的鼻息，扼腕地告诉我们一句：没呼吸了！
这就是正式宣布阿力的死亡吧？
这次并不是第一次有人在我面前死亡，但这次的事在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就算阿力已经死去，他的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视线像是一直在盯着我看，害得我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晚上都不敢一个睡觉，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他临时钱的模样，那般充满了怨毒的眼神。
阿力的事，一下子将这两天来发生的所有事情画上了句号，就算我们心头还有再多的疑惑也问不出口，当天下午，我们收拾行囊，再次下山，在山脚找到流江和周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阿力去世的原因，之前痴痴呆呆的周越现在正安静地躺在地上，流江一看到我们顿时像热锅上的蚂蚁，指着周越说：赵兄弟，你快过来看看周越，这孩子上午还好好的在红绳圈里打转，中午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倒在了地上，我怎么喊都不醒，你们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赵叔叔脸一沉，忙朝周越走过去，掰开他的眼睛瞧了瞧，像是舒了口气，说：没事，只是暂时晕过去。说完从包里取出一个木头杯子，在一边的小河里舀小杯水，照老规矩点了三张黄纸，又撒了几粒米，喝在口中往周越脸上一喷，没过一会，周越缓缓醒了过来。
赵叔叔说，周越之前应该是被阿力养的小鬼迷住了心智，而阿力死的时候，他养的小鬼失去主人，恐怕随之便离开了周越的身体，这才致使周越暂时昏迷。就算赵叔叔不用符水将他喷醒，他多睡一会自然也会醒过来。
石老头说周越的这种状况，说得通俗一点，就是睡着了。赵叔叔之所以用烧三张符，无非是想确保周越身体并没有被其他路过的阴魂占据。
前面我说过，我们只在盐源县带了三日，当天傍晚，我们便坐上回家乡的车，一路上周越都在嘲笑我下巴的问题，我懒得理他，一心关心石老头和余霜在与我们分开后发生的事情。
余霜告诉我，在他们重回寺庙时在门口遇上了阿力，阿力当时就对他们微笑，那种感觉像是阿力知道他们要回去一样。
余霜对阿力有些害怕，简单和阿力打了声招呼便急着去找她的手镯，可是奇怪的事，无论他们去哪里，阿力就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们身后，这让石老头有些发怒，上去质问他，可是阿力的说法很叫人气愤，他当时说：我怕你们把不该带走的东西带走。
这句话变向的意思就是说他要看着石老头，以免他们偷东西。
石老头是心高气傲之人，怎能忍受阿力的这番话，当时就和阿力起了争执，赵叔叔赶到寺庙里去的时候，正好就遇到他们争吵，赵叔叔原本是想上去劝阻，但是当时不知道阿力怎么回事，突然丢下一句‘我懒得跟你们说，赶紧找到你们的东西走人’，匆匆忙忙朝门外走去，那样子像是要去做一件很急的事情。
就在阿力神情发生变化时，余霜看到一个黑影子出现在阿力身边。
余霜将她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诉石老头，出于好奇，石老头三人跟随阿力而去，但在穿过小山洞后，阿力的影子突然消失不见，正在大家疑惑那是什么地方的时候，余霜记起来，她曾去过那个地方，且就在昨晚。
根据余霜残缺的记忆，赵叔叔三人找到了那个洞口满是荆棘的山洞，但他们还没有钻进去，石老头的手臂上和脖子上分别被人重重砸了两下，当时就晕了过去。
顷刻间，赵叔叔也感觉一根棍子结结实实地落在他的鼻梁上，顿时鼻子一酸，整个人也忍不住朝地上蹲了下去，待稍微缓和了些情绪时，他好像看到了两个的背影，其中一个像是阿力，但当时鼻子上的痛令他的眼泪不住往外涌，他的视线自然受到影响，所以并不能确实是不是阿力，不过可以确定的事，他见到余霜像疯了一样跌跌撞撞往树林里跑。
我无法想象一根很粗的棍子砸在鼻梁上，是怎样的感觉，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痛，一定非常痛。平时我如果不小心鼻子撞在房梁上都会痛得齿牙咧嘴，眼泪横流，何况是被棍子砸。
待赵叔叔稍微好一点，将石老头从昏迷中叫醒时，树林里陌生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踪，不过他们在地上见到了余霜丢了的那种手镯。
赵叔叔和石老头在林子里乱转，不多会远远听到有女孩子似在哭泣的声音，二人闻声而去，看到的是衣衫褴褛的余霜被绑着双手，掉在一根很粗的树枝上，双脚同样被绳子捆着，下头还吊着一块四五个拳头大小的石头，在余霜面前，还有个男人。
男人似乎并没料到赵叔叔和石老头会这么快赶过来，忙收拾自己的东西仓皇逃走。
据余霜回忆，捆他的男人很面生，她并没有在寺庙中见过，余霜曾看到那个男人带在身上的袋子，里面有红绳，一块红木，还一个小瓶子，小瓶子里装的是从余霜手上取出的血，在赵叔叔和石老头到之前，那个男人先将她绑起来，戳破手指取了大概十来滴的血。
做这些事情的目的我不明白，连石老头和赵叔叔也想不清楚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若是想单纯地要余霜的命，根本无需将她吊在树枝上，脚上还绑着石头，除非他们是想取余霜的魂魄，可是余霜的魂魄对那个人有什么用？炼小鬼一般都是用十二岁以下的儿童。
当然，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坐上回家的车，暂时不可能搞清楚事情的始末，只知道当赵叔叔和石老头将余霜从绳上接下来准备下山时，恰好看到阿力，赵叔叔自然上去质问他，但阿力不承认，之后可能是争吵声将乌各一群人也引了过来，再之后就是我到的时候看到的情况，石老头捂着手臂坐在石头上，赵叔叔捂着鼻子和乌各说话。
周越听完我们余霜和赵叔叔几人的回忆之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阿力死了？第二句话是：阿力怎么会死了？第三句话是：难道昨晚上的事情，和赵师傅你们今天受伤的事情真是他做的，他这是畏罪自杀？
周越说的没错，整个事件听起来疑点颇多，很多地方连赵叔叔和石老头都想不清楚，尤其是阿力的死，太过蹊跷诡异，至少我从未见过因为自己做错事，师傅的几句谩骂就自杀的，如此心理承受力，简直可以用脆弱二字来形容。
赵叔叔和石老头听完周越的问话都沉默了，良久没做任何的回答，过一会周越望着我，小声地说：我怎么觉得那个乌各也怪的很，听你们说他打了阿力至少二三十巴掌吧，我怎么感觉阿力像是被他逼死的？
被周越一说，我突然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忙说：越哥，你快说说，怎么就是乌各逼死阿力了？
当时我的想法是周越看出了什么，但是他接下来的回答却让我有些哭笑不得，因为他说：小时候要是我妈当着很多人的面打我，我就会觉得很没面子，死的心都有，乌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教训阿力，阿力肯定受不了那种被人看笑话的心情，然后一时没想通，就跳崖自杀了……
这简直就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啊！听完周越的话，我只想说一句：像周越这样厚脸皮的人，还会害怕父母的几句骂吗？
当然，这句话我不会说出口，说出来指不定会被周越揍成什么样，不过这时候赵叔叔说话了：周越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我也觉得阿力的死和乌各脱不了关系。
周越一听顿时得意起来，撅着嘴一脸自豪的补充：我记得小时候由此由此过生日，那天家里面来了好多的客人，在玩耍的时候，表弟摔在了地上，我妈也不分青红皂白的就骂我，说是我把表弟推推到的，我当时气得很，直接冲出了家门，那个时候我就想，要是死了的话，我妈肯定特后悔骂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