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树妖
我将自己的疑惑对余霜说了来,不想话音刚落,传来周越的声音,他说:我也觉得那个人有问题。我刚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就看他站在那,一动不动,不晓得在想啥子。
我想了想说:要不然我们上去问问?
这本来是一句问话,但周越直接给我执行了,他直接逃过我和余霜,朝羊毛衫男人走去,边走还边问:叔,你在看什么呢?
羊毛衫男停在周越的声音似下了一跳,身体轻轻一抖,晃了我们一眼忙低下回道:没……没什么。
当时的我们根本不了解事情的真相,所以说话自然毫无顾忌,周越更是口无遮拦,问:没什么是什么啊?叔你是不是认识上面那两个死者啊?要是你认识麻烦告诉我们,他们是谁啊,住哪?我们好去通知他们的家人。
羊毛衫男人听完头更低了,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不认识他们,不认识……
哦!周越似有所悟地点头,我突然想起穿在死者身上的那件皮大衣,随口说:叔,你冷不啊?我妈说毛衣过风,如果只穿毛衣,不穿外套会觉得很冷的。哦……我刚在桥上看到一件很漂亮的外套,不晓得是不是……
不是!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羊毛衫男打断,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不好看。
羊毛衫男的表情的变化让我疑惑,但他似乎不太想在和我们多纠缠,远远望了一眼卡车的方向,转身朝桥的另一个方向走去,恰好迎面有一个中年妇女拉着一个年轻的女人从远处跑过来,可能是因为她们二人跑得太冲忙,年轻女人和羊毛衫男正巧撞个满怀。
年轻女人倒没什么,只淡淡看了羊毛衫男人一眼,忙又朝桥上跑去,脸上写满了焦虑。在跑到小女孩尸体旁边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止不住大哭出声:燕儿啊,真的是你,我的燕啊,你怎么就死了……这边哭了一会,回头又向卡在开车和石墩中间的男人扑了过去,近乎哀嚎地声音大喊:十金啊,你怎么就舍得丢下我一个人啊?十金啊……你带着女儿去了,你让我一个人怎么活啊,我还不如跟你们一块去了。十金,燕儿……
显而易见,年轻女人便是死去小女孩的母亲,男人的妻子,其悲恸之情叫人动容。
相比于女人的悲切,羊毛衫男人要正常一些,他对女人很礼貌地行了个礼,道了句抱歉才离开,然而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站得远远地看着年轻女人。
当时我还挺纳闷,这男人怎么就那么怪,刚才要走,现在又把目光转向年轻女人,难道他们认识?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错误的,羊毛衫男人看了一会之后,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竟朝年轻女人走了过去,还掏出一叠钞票递给女人,劝女人‘节哀’!
年轻女人抱着小女孩的尸体不停地摇晃,看也不看羊毛衫男人一眼,但男人并不放弃,干脆将钱放在小女孩尸体的旁边,小声说了一句:大妹子,人死不能复生,你就想开些……
羊毛衫男人的举措实在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假如我们在路上遇上此等事,会不会将自己钱包中的钱拱手送出去?
想必大多数都会选择说‘不’吧,因为我们并不认识死者,而且我们也不是造成死者死亡的原因。当然,我们可以尽自己的一分善心与同情心,但绝不会在丝毫都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之前,就送别人钱财。
周越对此的原话是:这个男的是不是看上那个女的了?
余霜较为单纯,她的说法是:这个男的未免太善良了吧,竟然给陌生人钱?
而赵叔叔和石老头似乎有别样的想法,尤其石老头,直接朝羊毛衫男人走了上去,指着年轻女人死去的丈夫,问出一个和我之前一样的问题,他问:他身上穿的那件衣服,是不是你的?
羊毛衫男人顿时如遭雷击,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冷冷看着石老头说:请你别乱说话,我和他根本就不认识,我把我的衣服给他做什么?
石老头淡淡一笑,说:你别激动,我就是随便这么一说,我看你穿着光鲜,出手阔绰,一看就是有钱人,但是死者衣衫褴褛,唯独那家外套看起来值些钱,就想问一下是不是你曾把外套借给他穿的。
说到这,石老头停了一会,羊毛衫男看起来比之前更为激动,粗着脖子就要反驳石老头,可是老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看向年轻女人问:你丈夫生上那件大衣是他的吗?
年轻女人陷在悲痛当中,似乎根本没听到石老头在说什么,倒是之前带年轻女人来的中年妇女回答说:今天早上我看着十金出门的,当时只穿了里面那件蓝色的中山装,至于他外面这件衣裳……我以前从来没见他穿过。
石老头点点头,说:虽然现在做这种事对死者有些不太尊敬,但是易娃子,你和周越去死者那件衣服的上衣里面招找找,看能不能找出些什么东西。
我和周越得令,带着几分恐惧在死者上衣口袋了来回翻了翻,最后在夹层里找出一张黄纸,当我们交到石老头手中时,我看羊毛衫男人脸上的表情已经冻住,眼神不住地闪烁。
石老头也换上一副严峻的表情,低低说:刚才我看你在拿钱的时候,从里口袋里掉出来过一张黄纸,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把那张黄纸拿出来大家看一看。
羊毛衫男人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盯着石老头似要喷出火来。
石老头并没畏惧,将我们递上去的黄纸展开,我清楚地看到上面划着一个图形,具体的是什么我看不懂,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一张符。
羊毛衫男人一直盯着黄纸看,并没有想将他自己包里黄纸掏出来的意思。石老头并不急,缓缓说:你拿不拿出来都无所谓,我虽不是道士,这些年见过的类似这样的符不在少数,这张黄纸上所绘之意,我已经大致明了,无非消灾解难是不是?
羊毛衫男人盯着石老头,始终一言不发,也不动。
过了一会石老头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唉,现在这里这么多人,你为何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们做为旁观者,并不多想过问,但我看你也是善良之人,希望你给这两位死者,以及死者的家属作一个交代。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起来,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可是他们好像并未听懂石老头与羊毛衫男人这段对话的意思,只不停议论着卡车撞上两位死者时发生的波澜壮阔之景。其中我竟隐约听到有人表扬羊毛衫男人,说他是好人,见女人丧夫丧女哭得伤心,还甘愿将自己的钱送上,这种大无畏的精神,叫人尊敬。
羊毛衫男人低着头沉默了许久,突然双腿一弯,朝地上跪了下去,并冲两位死者叩头,周围的人不免被男人这突来的举动吓一跳,尤其死者的妻子,之前还痛哭流涕,陡然间吓得呆住,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就是没落下来。
羊毛衫男人又向女人磕头,然后才告诉我们他并非有意害人,这一切,全是巧合。
羊毛衫男人说他姓姜,名武,今天三十四岁,十几岁开始做生意,想来老天眷顾,他无论做什么似乎都是一帆风顺,二十七八岁是已经是他们当地最有钱的人家。
但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他的前半生诸事顺利,到三十岁以后却开始走下坡路,生意一日不如一日,连家中也开始事事不顺,她妻子患上癌症,她母亲带着他十岁大的儿子去庙里上香,母亲莫名其妙被寺庙屋顶掉下来的红瓦砸中,当场晕了过去,好在及时送往医院,捡回一条命,但从此他的儿子就像换了患了失心疯,时而正常,时而又癫狂,逮谁就咬。
好在姜武在有钱的时候曾接济过几个朋友,所谓患难见真情,其中一个看出他的不正常,所以将一位道人引荐给他认识,说来也怪,姜武和他朋友什么也没说,那道人就知道姜武他家中种种,连他儿子癫狂症也知道,只不过那道人说他儿子不是失心疯,而是被他物冲撞。
谈到最后,道人说了句教姜武辗转悱恻的话,他说姜武眉心发黑,鼻尖歪曲,这是将死之兆。
姜武当场吓得全身发软,愿以全部家当换取道人解救,那道人听后当场露出了笑容,他说若要救他的命,倒是有一个法子,但前提是姜武必须将他自己财产的九成用以做善事。
姜武大小秉性就不坏,在他有钱的时候也经常帮助穷人,所以道人提的要求他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之后道人画了两张符,每一张上都滴上三滴姜武的血,然后叫姜武买一套自己觉得最昂贵的衣裳,将两张符分别放在衣兜和裤兜里,再找一个清晨去交通方便,却人少的桥上将衣服人掉仍在马路上,让来往的车辆从衣服上碾过,他的灾难就能消减。
这件事并不难,只可惜令姜武没想到的是他找到了那么一个桥,也听话地将衣服仍在了马路上,同时也被一辆车碾过,但在第二辆车到来之前,那名名叫十金的死者,带着他的女儿燕儿走上了那个拱桥,在看到躺在路中间的那件做工精致,又崭新的衣裳后,燕竟然捡起来让他父亲穿上,悲剧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生的,卡车司机开着开车冲上桥,由于视线被挡住,完全没看到马路上的十金父子,故此酿成悲剧。
113章黑猫
姜武在叙述这个过程的时候曾多次落泪,明显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悔恨,想来他也真是个好人,否则遇上这样的事,他早该拍拍屁股走人,将这一切事情的后果都交给卡车司机承担,也不会因为可怜死者家属而倒回来,还送上钱,自然也不会被石老头识破他的计谋。
不过犯了错就该受受到应有的惩罚,在姜武讲完整件事情之后,死者老婆顿时发了狂般冲向姜武,拳打脚踢,恶语相向,说是姜武害死了他的老公的孩子,让她成了寡妇,姜武孩子得麻风病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至始至终姜武都将手交错在身前,低着头任由女人发泄,到后来女人自己也累了,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最开始我并不喜欢姜武,觉得他自私,为达自己的目的而害了三个人,破坏两个家庭,但后来我看他一脸愧疚的表情,渐渐觉的他其实也挺无辜的,若不是碰上这么贪便宜的一家子,也不会有这样的灾难发生。
我们在看这件事情时,往往只看到两位死者,他们死得冤枉,可怜,叫人惋惜,但大家有没有看清楚?其实卡车司机其实才是这件事里最无辜的一个,想必他在驾车开上桥头时,看到的那块挡在玻璃上,之后我们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黑布,根本就不曾出现过,那只是一个幻影,用以迷惑住司机的眼睛,造成无法挽回的人间悲剧。
这件事若是追根究底,到底又是谁的责任呢?当然,无可厚非的无论是姜武,卡车司机,或者两位死者,都有一定的错处,可是我们似乎都忘记了这件事里,还有一个躲藏在幕后的推手,他就是姜武嘴里那个道士,那个教姜武用衣裳化解自身灾难的‘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