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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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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叔叔说,我家房屋是坐东向西,当清晨第一缕曙光升起时就能照耀到我家堂屋的大门,所以送神必须选午后,最好傍晚,那时太阳向西,甚至已下山,家神在送出之后不会被太阳直射,如此才不会损耗家神的元气,也可叫家神继续保佑家人。

赵叔叔选择的时间是下午的四点,那个时候是戌时,属申时。

赵叔叔叫母亲准备了菜、水果等祭品,叫我放到父亲为家神准备的‘新家’前,并且告诫我说这些都是祭家神的,不能偷吃。

我对家神一直是仰望的态度,哪里敢有半点的亵渎心思,乖乖听赵叔叔的话,小心翼翼地将四盘菜、一大堆水果和糖,捧到小石头屋前,四碟菜分别放在四个脚上,大盘水果放中间,糖则分开洒在果盘周围的石板上,远远看着像盛开的花,临走时还得意地望了一眼,觉得自己摆得挺好看。

回家时见姐姐在将一踏踏粘在一起的黄纸撕开,均匀放在堂屋门槛上,形成一个五十厘米左右不规则的圆。我忙上去帮忙,在黄纸上铺上香蜡,不多会赵叔叔拧着那只大红公鸡走近,当着我们的面杀鸡取血,一半用碗盛起来,另一半洒在黄纸和香蜡之上,而后扯下公鸡脖子上的一片毛,沾一些鸡血放在早早准备好的红布上,最后让母亲将公鸡拿走,取红布将佛龛盖住,让父亲端着朝院子外去。

父亲出门之前,赵叔叔曾叮嘱:无论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能停下来,也别回头,更不能说话,必须一直将家神送到他的‘新家’,并安置妥当之后,才能恢复正常的行动。

刚听赵叔叔这么一说,我的第一个反应是:不就是送个家神出门吗,能有什么事情发生?难道还半路蹦出个鬼什么的,把父亲的佛龛给抢了过去?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永远是幼稚的,而赵叔叔的话就是真理。在父亲将家神请走之后,赵叔叔将槛上一半的黄纸与香蜡,装进一旁的背篓中,叫母亲背着背篓随父亲而去,至于另一半,则由我和姐姐在原地焚烧。

刚点燃黄纸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可是烧了一大半之后不知何种原因,那些烧尽的黄纸灰突然打着旋飘起来,高度至少不低于五十厘米,那感觉像极了缩小版的旋风。可是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感觉有风吹来,我看我姐头发丝都不曾动过。

姐姐被这一怪异的现象吓得当场跌坐在地上,指着黄纸支支吾吾地说:赵叔叔,这……这是怎么回事?

姐姐这一句话很快引来母亲的注意,同时伴随着母亲的声音传来:发生啥事了?

赵叔叔忙拦住闻声而来的母亲,叫她赶紧跟上父亲的脚步,他自己则快速取来之前剩下的小半碗鸡血,猛地朝黄纸上撒了过去。奇怪的是,这么一泼,‘小旋风’顿时停了下来,黄纸的灰烬落得半个堂屋里尽是。

我和姐姐都呆愣住,半响没有说话,直到赵叔叔说:天音,易娃子,你们还跪着干嘛,赶紧起来去后山帮你爹送神。我和姐姐这才如梦初醒,慌忙从地上爬起来。

再次见到父亲时,他正在将盖着红布的佛龛放进小石头屋。应赵叔叔的要求,父亲昨日在小房间里放了块约四五十厘米高的石头,佛龛放在石头之上,这是避免一些顽皮孩子因为贪玩,损坏了佛龛。

家神供奉在家中时并不能对着强光,如今请出来之后更是不能怠慢。在佛龛放好之后,父亲取下红布,和着母亲带来的黄纸一起烧掉,再将一块黑布挡在小房间的正前方,算是一道简易的‘门’。做完这一切,父亲拉着母亲,我和姐姐,一行四人,全部跪在家神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这事就算圆满解决。

只是……有些事并非我们眼睛所见那般简单明了,往往最恐怖的事情,都是发生在我们意识完全松懈之后。

我说过,那日是鬼节,尽管如今已无法考证它的由来,但我们有那么多的传统节日,每一个必定有可以追根究底的故事,这些故事可以是真实的,也可能是后来人杜撰的,但无论怎样,存在即是合理。

忙完这一切,已经是快接近傍晚,父亲望了赵叔叔一眼,问:这些祭品怎么处理?

赵叔叔也想了会才回道:天已黑,都带回家吧,今晚就用这些做下酒菜!

赵叔叔的话倒也不是玩笑,对于祭品,一般有两个处理的方式,一个是就地挖个坑,埋掉。第二个则是带回家,自己吃。

那个时候大多数家庭并不富裕,所以均是选择的第二种:祭神过后,自家人一起将祭品吃下。且据说食下祭品可消灾去痛,所以才会有每年菩萨生辰时,有不少人会带一个瓶,瓶里装满水,到寺庙里取一些香灰放在瓶中,带回家叫每人喝下三口,余下喝不完的可以喂猪,能叫猪茁壮成长。

当然,这些是家乡习俗,至于个中理由,我亦是无法解释清楚的。

家神所在的位置,距离我家不超过五分钟的路程,祭品并不多,我们五个人一人拿一点,刚好可以全部带回家。

小时的我很喜欢吃甜的东西,自然对那一盘的水果和糖尤为感兴趣,在每个人选择拿哪一样回家的时候,我果断地选了果盘。当时我私心里想着一定要吃第一颗糖,早一点带回家就能早一点吃,所以快速将果盘端起,朝家的方向冲了回去。

农历十四、五是一个月中月色最为皎洁的夜晚,况且那几日正好天朗气清,这令夜里的月色越发明亮,虽然并没有灯,但我还是可以清楚地分辨出位于水果盘正中的是一个很大的梨,可令人奇怪的是,当我到家并剥了颗糖放进嘴里之后,我竟然瞧见盘中的梨不见了。

是的,那个原本放在果盘最顶端的梨不见了,我一时有些疑惑,忙朝地上看了看,除了下午留下的一堆黄纸燃尽后的灰,我并没有瞧见什么。

这时姐姐也端着一碟菜回来,闷头就问我:易娃子,你找什么?

我想也不想,直接回了一字‘梨’字,姐姐听了明显很疑惑,又问:什么东西?再说一遍。

我指着水果盘,回答说:梨,刚刚放在盘子上的那个大梨不见了,明明之前还在的。

姐姐听完‘嗤’一声笑了出来,低声说:我看是你偷吃了吧?

我一听急了,忙应道:我没有……

姐姐脸上的笑容凝结,沉声说:易娃子,你现在越来越不老实了,吃了就吃了呗,找什么借口……

什么找借口?父亲的声音恰巧传来,姐姐忙迎了出去,打小报告似地语气说:易娃子把最大的那个梨子吃了,怕你们骂,跟我说掉了。易娃子,是不是?

我更急了,我打小最怕的就是别人的冤枉,况且还只是因为一个‘梨子’这样的小事。我忙否认,说:没有,我没有吃,我吃了颗糖,不信你看。说完张着嘴朝姐姐走了过去,却被姐姐一脸嫌恶地躲开,一声低笑,说:我看就是你偷吃了,刚刚你跑那么快回家,可不就是为了吃东西?

我以为姐姐这句话是句问话,张嘴便回道:是,但是我只吃……可惜话还没说完,被姐姐无情地打断:看吧,我就知道是你偷吃的。

我当时只想大呼一声‘冤枉’,不过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姐姐也一定不会相信的,于是干脆嘟着嘴坐到一边的板凳上,什么话也不说了。

姐姐似乎并不想因此放过我,上来拍拍我的肩膀,说:行了,不就是一个梨子嘛,吃了就吃了呗,不用摆这么副表情吧,反正我不喜欢吃梨,爸妈和赵叔叔有什么好吃的,不也都留给你。

我瞪一眼姐姐,依旧不说话,父亲倒是无所谓的笑笑,说了一句:吃了就吃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吃饭!

话说得容易,可我整顿饭都吃的心不在焉,并非为姐姐冤枉我吃梨的事情,而是奇怪我明明记得梨子就放在果盘里,为什么回到家之后突然就没了?究竟是什么地方掉了,还是……

这顿饭吃得很快,连以前总喜欢和赵叔叔对酒的父亲也并没有举杯,或许是因为奶奶才去世,大家都没有喝酒的心情吧。

吃完饭的姐姐像是看出我的不高兴,趁着她洗碗,我洗锅时对我说:易娃子,我刚跟你开玩笑的,用不着一晚上都撅着嘴不开心吧?

我听着一把将手里的洗碗布扔掉,冲到姐姐身边,小声说:我觉得今天晚上事情有点怪。

姐姐原本背对着我在涮碗,被我突然的动作吓一跳,碗险些从她手里滑出去,瞪我一眼狠狠地说:你做什么,吓我一跳!

我又往姐姐的方向靠了靠,重复道:我说我觉得今天晚上的事情有点怪……

姐姐不以为意,满是油腻的手往我身上推了推,嘀咕了一句:你能不能站直了说话?说完继续刷碗。

我正了正身说:我真没吃那个梨子,你是我姐,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了解,我如果真吃了用得着否认吗?我可告诉你,回家的时候我就担心掉东西,所以一直很小心,而且你说那么大个梨子掉地上总该发出声音吧,但是我什么也没听到啊!

姐姐听到这儿才愣了一下,转头瞪了我一眼,沉声问:你啥子意思?

我想了想说:要不然你陪我出去找一下,看看那个梨子是不是掉在什么地方了。

姐姐顿时笑出了声,说:易娃子,你有没有搞错,大半夜的你叫我跟你一起去找什么梨?行了,就算我相信你没有偷吃,成了吧?赶紧去洗锅,洗好了上床睡觉,睡着了就没什么觉得奇怪的了。

在凉山的时候与石老头呆了五天,我发现我也养成了‘什么事都想弄清楚’的毛病,姐姐越是轻描淡写无所谓,我越是觉得心里像是堵了块石头,不早将石头拔出来,我就食无味,寝不安,最后丢个姐姐一句‘你不去,我自己去’,回屋找了父亲的手电筒朝屋外跑了出去,堂屋里传来母亲关心的话语:易娃子,这么晚了,你去哪?

我的回答只有三个字:上茅房!这并没有什么,可是没一会传来姐姐一句叫人喷血的话,因为她说:妈,我也去茅房!

我无法想像当父母亲在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不过想必是不好的,因为父亲严厉的声音从堂屋中传来:王天音,你弟弟上茅房,你跟着去干什么?

那时候我和姐姐已经跑远,父亲的话也听不太清楚。

我和姐打着手电筒,从院子门口,一路仔仔细细地沿着供家神的小房间寻找而去,那一段路并不长,一路上也没有什么杂草,所以寻起来并没有多难,只是我们来来回回在那条路上走了四遍,连前段时间姐姐丢的发卡都找了出来,却就是没瞧见那个梨,对此姐姐的说法是:难道梨子它还长了腿,自己跑了不是?

我回答姐姐说:梨子长没长腿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没吃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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