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金碧辉煌的寺庙
姐姐听着又转头看我,略带疑惑地问:易娃子,是不是你记错了,其实你之前在回家的路上就……
我当然知道姐姐想说什么,正在想如何回答她时,她的声音突然大变,手紧紧捏着我肩膀,换成瑟瑟的语气问:易娃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我问。
不知道……姐姐的声音变得更加恐慌,眼睛也不住地四处看,到后来竟伸出手指着黑漆漆的夜色大喊:你看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不由自主地缩回手来,将手电筒放在下巴下方,让手电筒的光打在脸上,然后缓缓转头,压着嗓门用极其缓慢的速度吐出六个字:你看到什么了?话音刚落,耳朵里顿时传来姐姐如狼嚎般的大叫,我刚想嘲笑几句,姐姐已然甩开的手臂,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朝家的方向跑回去。
切,胆子这么小还想吓我!对着姐姐的背影,我如是说,然而在回神之后,耳中确确实实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顿时觉得浑身寒毛直立,忙晃着手电筒四处乱找,最所锁定在一处玉米梗上,声音确实从那里发出。
我忍不住:谁在那边,出来!
黑暗里并没有声音回答我,我一步一步朝玉米梗走去,每走一步,感觉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一分,到后来我只听到心脏扑通扑通,似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我想那个时候是因为我对鬼节没什么概念,不然我一定会跟着姐姐一起回家……不,若是早知道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出来找什么梨,让姐姐误会一次有什么关系?
二十多年前四川的小村庄多有水泥砌的小坝子,家里人称:晒谷场。五月里晒小麦,八月是玉米,以及平时的大豆等等,除此之外,农作物的根苗也常常放到这里打成桩暴晒,待可以当柴烧之后才拿回家。
我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村里的晒谷场,玉米梗成对整齐堆放在晒坝上,我刚刚听到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是从其中一堆玉米梗里传出来的。随着我一步一步靠近玉米梗,传进耳中的声音越渐清晰,视线也更加透彻,几片枯黄的玉米叶轻轻摆动。
我有些害怕,随手捡了跟棍子,在距离玉米梗不到一米左右的距离外停下,猛地将棍子往柴堆里戳了进去……同一时间,我背后传来女子的声音:易娃子,是不是你?
我吓得全身一抖,一屁股朝地上坐了下去,手电筒也从我手中摔了出去,在水泥地面上打几个圈,最后被一块小石头挡住,光线正好直直打出去,照在一双穿米色凉鞋的脚上。
易娃子,真的是你,你坐在地上干什么,赶紧起来!女子又说。我这次听清楚了,这声音的主人是王春香。
王春香,名字听起来似乎很老土,还带着浓厚的乡村气息,但她的长相却与名字截然相反。
前面我提过,王春香是我们村里长得最标志的姑娘,如今二十来岁,比前几年前成熟些,更丰满,更水灵,恐单单用一个‘漂亮’形容,是无法说尽她的容颜的。记得《诗经》里有这么一句形容女孩子的话: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其他的说不准,一句‘肤如凝脂’令我觉得很贴切,她皮肤正如那凝结的油脂,白得透明。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的父亲一直不愿她早嫁,所以现在还待字闺中,使得近两年到她家提亲的媒婆踏破了门槛。
情窦初开的王冲曾不少次对着王春香的背影啧啧称赞:王春香长得真好看,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娶这么个漂亮的姑娘!为此我不少次笑话王冲,让他牵着他家那头老母猪去王春香家提亲,每次这么说都会被王冲暴打一顿,他说像王春香那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可能用一头母猪去换。
好像又扯得有点远,回到主题上。话说王春香突然在背后出现,恐怕就算胆子再大,也不免吓一跳,况且我原本就处在极度紧张中,被她这么一吓,有几秒钟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好在我这人治愈能力较强,心跳很快恢复。我匍匐着向前将掉在一旁的手电筒捡起来,往王春香脸照过去,没好气地嘀咕:春香姐,大半夜的,你躲起来吓人干什么?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王春香忙躲开我手电筒的光,跑过来将我扶起,抱歉地说:对不起易娃子,对不起!
我由着王春香扶起来,闻到她身上悠悠散发出的茉莉花型香皂味,不由地瞥了她一眼,我发誓,只看了一眼,不过这么一眼险些叫我流鼻血。
那时候的农村流行买布到街上裁缝处缝衣裳,那些裁缝懂得无非裁衣,缝衣,谈不上式样等问题,所以那些年大家的衣服基本上就一个样式,尤其夏天的衣服,无非翻领,对扣,和如今女子白色职业装比较相似,不过要宽松一些。
当时王春香穿的就是那么一件白色的衬衫,松松垮垮,且领子下边的两颗口子并没扣上。我个子比王春香要矮一些,在她扶着我站起来的时候,借着手电筒的余光,与明亮的皎月,我竟看到王春香露了一半在外头的酥胸,肌肤和她脸上的皮肤一样白皙,叫我才站定的腿忍不住又是一阵发软,险些跌回地面。
王春香想必并不知道我看她胸的事情,不然她铁定一把将我推开,而不会看我要跌倒反用整个手臂将我的肩头拽住,还关心地问:易娃子,你没事嘛?
我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些的心跳,顿时跳得更加厉害,忙推开王春香,扯了扯自己的衣裳,慌张地说:春香姐,你说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晒谷场来吓什么人啊?
王春香说:我是出来上厕所,看到有亮光,我怕有贼,所以就过来看一下。
我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嘟囔着:现在十一点不到,怎么可能有什么贼?贼都十二点以后才行动的……说话间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想了会才猛然顿悟:我之所以来晒谷场,不正是因为听到玉米梗中有声音吗?难道如王春香所说,真的有贼?
如是想着,我伸出右手食指对王春香做了个‘嘘’的动作,再指了只玉米梗的方向,小声说:我刚听到那边有声音……话还没说完,王春香一个箭步冲到我身前,拽着我的手臂说:这么晚了能有什么声音?易娃子,你还不快回家,你不怕你爸用竹篾出来‘请’你回去啊?
王春香说这句话的时候异常不自然,感觉比我看之前瞧见她胸的时候还要紧张。不过现在我没空搭理他,一门心思只想知道有什么东西躲在玉米梗地下,一边回答‘不用担心,我爸和赵叔叔在聊天,今晚上不会管我’,一边继续朝玉米梗走去。
王春香顿时慌了神,拽着我的手改为用力一推,我突然受力,很自然地往后踉跄几步,站定之后忍不住火气上涌,低吼道:春香姐,你想干嘛,刚刚吓我,现在又推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你爸,你大半夜不睡觉,到处跑?
王春香更加慌张了,又上来拉我的衣裳,不住地道歉:对不起易娃子,你千万别告诉我爹,他不准我晚上出门的。
不准你晚上出门,你还偷偷跑出来?我小声嘀咕。
王春香又上来扶我的手臂,楚楚可怜地说:易娃子,春香姐再向你道声歉,姐姐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别告诉我爹好不好?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姐姐帮忙,姐姐绝不会提半个‘不’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然那时我年龄不大,但对于王春香的‘美人计’依然没什么抵抗力,况且我也不忍见如此好好的一个美人受她父亲的责怪,于是挥了挥手,说:行了行了,我晓得了!话音刚落,王春香立马换上笑脸,拽着我的胳膊往我家的方向走,边走边说:谢谢易娃子!易娃子你是我们村中所有孩子里最守信用的人,姐姐相信你。今天我去上街买了好些好吃的,明天给你送家里去好不好?
我被王春香几句话说得飘飘然,一时淡化了要去翻玉米梗的想法,和她并着肩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在最后一个岔路口与她说再见,然而分开之前王春香不忘叮嘱:易娃子,你记住了,今晚的事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你知道我爹的脾气,他要是知道我大晚上的还在外边,肯定一整天都不会给我饭吃的。
你放心,只要你不说,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信誓旦旦地回答,像是守住一个我和王春香之间的小秘密,有些喜悦,也有些兴奋。
从遇到王春香开始,到和她分开,整个过程中我从未去想过她为何会半夜出现在晒谷场。正如她自己所说,若是她父亲知道她半夜出门,恐怕一天都不会给她饭吃,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冒险出门?
这恐怕不是一句‘上茅厕’就能解释清楚的!
临到家时,远远看到姐姐双手叉着腰,站在院子里,因为背对着光,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肯定很难看,闷头就问我:你刚刚跟谁说话啊?什么叫‘放心’,‘第三个人’的?
我一阵发怵,不过很快镇定,以姐姐的个性,她要是知道之前我和王春香在一起,她早暴跳着出来打我脑袋了,而不是叉腰站在院子里,一副审讯的口气。
我用手电筒的强光打在她脸上,看她用手捂着脸,不由地‘哈哈哈’大笑三声,用戏谑的语气说:姐,你这么快就好了?刚才不是还吓得喊救……
最后一个‘命’字还没说出口,姐姐已朝我跑了过来,一抓拽住我的衣领往堂屋里拉,并忍不住大吼:易娃子,你还好意思提刚才的事,你明明知道我胆子小,你还吓我,现在我就去告诉爸,让他好好给你一顿‘竹笋炒肉’吃。
姐姐终究是女孩子,虽然长我两岁,但在力气上她比不过我,我只将她的手一掰,领子口很快从她手中脱离,而我趁势跑开,绕着堂屋里的饭桌转圈,边转还边‘胆小鬼,胆小鬼’的喊,气得她满脸涨红。
这一晚看起来是那么的平静,至少我未在身边感觉到有什么危险的气息,两天之后,赵叔叔简单收拾了东西离开我家,说是要去帮人办事。
就在赵叔叔离开的那日下午,王春香火急火燎地跑到我家,一见到院子里的我,顿时像瞧见了救命草,捏紧我的手臂急着问:易娃子,你赵叔叔呢,你赵叔叔呢?
我当时原本是在打扫院子,被她眼角留下的眼泪惊住,忙回道:走了……
走了?王春香大吼,拽着我的手臂不停摇晃,扯着嗓门大声地冲我吼:走了,他怎么能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我从没见过王春香如此失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胡乱回了一句:他今天早上走的,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