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有没有被……
如果有人要刻意隐瞒真相，那么对被隐瞒的那个人而言是保护还是伤害？
“你说谎！”童清紧握着手上的红酒杯，血都涌上了头脑嘴唇显得发白，飞溅的水花落在她的脸上冰凉冰凉的，李思询口中的过去对她而言冲击太大了，在她的记忆里事实完全不是这样的。
李思询只是扯了一抹无奈的笑容，“我也希望我是在说谎，不然，我就不用对沈天晔愧疚到现在。”
玻璃杯“啪嗒”摔碎了，头好疼，童清捂紧了疼得炸裂的脑袋，“不是的，都是你瞎编的，根本就没有那些人……是我不听他的话执意要跟你走，他追上来，是你打伤他的，你别想推卸责任。”
李思询苦笑，“小清清，不管是我说的，还是你说的，沈天晔的左手废了罪魁祸首都是我……只是你，逃避是没有用的，面对现实吧。”
“不是这样的！”童清整个人僵直了，控制不住地大声喊了出来，谁来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爸爸要拿她来换取小镇开发权也是真的吗？
这根本就不可能！爸爸那么爱她，怎么可能这么对她？
还有……还有那些人对她……做了什么？
季诗宇一个抬脚跳到后座，抱过崩溃的童清，恶狠狠地瞪着李思询，“李思询你够了，侮辱我师父还想侮辱我师公，你够阴险的啊，小师母，让我揍他！”
童清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爸爸，你告诉我，事实不是这样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一望无垠的湖面上风夹杂着湖水的苦涩就像她的眼泪，可她却哭不出来，世界一下子被颠覆了，如同沉入了湖底，她倔强得不肯相信，“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为什么她会不记得？
邢特被利刃砸中，他没想到沈天晔的攻击力这么强，比小时候更甚一筹，一群人竟然打不过他一个。
沈天晔抱起童清，用他的外衣紧紧地裹着她，谁敢动她他就跟谁拼命。
两人对峙着直到警察来了。能被直接带走的几乎没有了，基本上都是由警察送去医院。沈天晔不肯去医院，只是将晕厥的童清抱得严严实实，不让别人碰。
他的手还在流血，任凭大雨将血迹冲得干干净净，好似只有还未落地的干净雨水才能冲刷掉这些阴暗的过去。
他要带她回家，纯洁的小天使不应该看见这么肮脏的地狱，他要将他的天使带回光亮的天堂。他已感觉不到疼痛，麻木地摔了一次又一次，他都将她紧紧地护在怀里，连沾到地上的污水都嫌肮脏。
没有人劝得了他，他就像一头被夺了幼崽的豹子，心口撕裂得疼，将她放进胸膛里都唯恐会被人挖走。
要不是警察队长当机立断一个手刀将他劈晕，他会抱着童清一步一个脚印地带她回家。
斗殴人群当中有市长的公子李思询，警察还是选择第一时间通知了李文达。
李思询惊魂未定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纵然李文达在官场沉浮了这么多年，看见刑特的那一瞬脸色还是变了。
没有人知道他跟刑特谈了什么，不久之后市里各大媒体出了新闻，市长李文达经过多年的努力终于寻回了当年福利社失散的孩子们。
电视画面上市长亲自慰问当年的那些孤儿，各大慈善机构纷纷出力，赞助这些孩子继续上学，直到大学毕业。刑特更是因为成绩优异，市长个人捐助送他出国留学。
电视里感动流涕，外界一片赞赏，没有人去关注当年福利社的孩子们为何失散，到处都刮起了一股市长正能量。
沈天晔是当年福利社孤儿中的一员，李文达耿耿于怀，沈天晔若是要为童清那丫头报仇，说不定会将他辛苦隐瞒的真相泄露出去。
果不其然，几天之后沈天晔找上门来。
李文达端重精明地打量着他，等他先开条件。少年稚嫩的脸上显得几分决绝，“只要童清不嫁给李思询，过去的事我永远不会想起来。”
李思询闯进书房，望见沈天晔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左手，那一瞬间好像在他身上学会了一种担当，这样的他是自己永远比不上的。
到现在他也明白了，这群人跟沈天晔有仇没错，但是更恨作为市长儿子的他。原本是想让他两先自相残杀，如果没有沈天晔，他们在遇见他的那一刻就直接将他绑了。
是沈天晔救了他的命。李思询帮他作保证，李文达同意了，从此与沈天晔撇清关系，与童家不再有任何瓜葛。小镇的事他撒手不管，让童沈两家争去吧，这种时候他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不明真相的童明德将责任怪罪在了沈天晔的头上，要不是他打伤了李思询，李市长会出尔反尔吗？沈家步步紧逼，小镇一再耽搁，他拿什么脸去见天堂的妻子？
童明德不再让沈天晔接触公司的事，连大学都给他迁到了外地。
而童清，这么肮脏阴暗的创伤突如其来地将她的心划得支离破碎，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活泼开朗了，像个木偶娃娃一样没有了表情和欢笑。
夜里睡觉的时候会做噩梦，梦里邢特狰狞得像个魔鬼一样张牙舞爪地咬着她，她哭喊着求救，爸爸却环抱着双手微笑着朝她摆手，忽远忽近一下子裂成碎片。沈天晔浑身浴血，“小清儿，别怕，我会救你，我会救你！”
童明德来看她，她就像见了魔鬼似的尖叫，怎么都安抚不了，童明德没办法只能叫医生给她打镇定剂。
童清觉得自己快要分裂了，夜里不断地惊醒，只有沈天晔在时，她才能安静下来，茫然地抱着他一直坐到天亮。
李思询记得他去看望童清时，她就像个没了生气的干瘪娃娃，嘴里翻来覆去地只有一句话，“小天哥哥别怕，我永远都是小天哥哥的。”
童明德给童清找了心理医生，沈天晔不知道心理医生是怎么治疗的，只知道童清沉默了下来，看见谁都像不认识似的。
大学即将开学，该是沈天晔离开的时候了，他站在大厅的玻璃天花板下，无力地垂着左手，仰头望去阳光刺得眼睛一片苍茫。
那年初来乍到，肆虐的雨将他和妈妈淋虐，这里却是一片温暖静谧，像坚固的城堡一样保护着他，不再是简陋的福利社里受尽了欺凌。
如果他拥有这座坚固的城堡，就不会再惧怕肆虐的大雨和强悍的刑特哥了吧。
可是有那个雷电之神一样的主人在，他还是担惊受怕，雷电之神能轻易地改变他的命运，让他从一个一文不值的孤儿变成别墅里的少爷，会不会也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他重新打回地狱呢？
他承认他起初的目的是不单纯的，小童清那般的依赖他，他好像看到了希望，将一切控制在自己的手上才是最安全的。
小小的单纯得像个瓷娃娃的一样的童清最容易控制了，她的世界一步步地被他填满，直到再也容纳不进别人。
沈如姝静静地走过来，他的儿子跟在她身边已经四年了，她第一次见到他，他才十四岁，现在已经长成一个成年人了，眉宇间却还是跟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倔强。
有些事应该告诉他了，不然她怕以后没有机会，沈如姝轻轻唤了一声，“天晔。”
沈天晔回过神来，望见沈如姝时脸上恢复了温和，“妈。”
沈天晔去外地上学的那天，天空还灰蒙蒙的，山间还在沉睡。管家老李给他拖着行李，他站在别墅大门外朝着童清房间的方向望了一眼，“小清儿，等我回来。”
车驶上长长的林间大道时，童清追了出来，“小天哥哥别走，小天哥哥别走！”
张妈拦住她，她拼命挣扎着跑出去，拖鞋跑掉了，脚上沾满了落叶泥土，追着车尾哭得声嘶力竭，“小天哥哥，你嫌弃我了吗，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啊……”
沈天晔咬紧了牙关，紧握着拳头颤抖得连肩膀都抖了起来。沈如姝的话在耳边一阵阵地回响，他不敢回头看童清一眼，生怕她哭泣的样子乱了他的心防，只是心里有个坚定的声音，“小清儿，等我，一定要等我！”
童清觉得脑子被人换过了一样，少了李思询说的这部分，剩下的自圆其说地组成了她现在的认知。
李思询的话并不是在为自己开脱，所以他没有必要撒谎，所以爸爸真的给她找过心理医生。
童清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好像一个陌生的自己从身体分裂了出来，思绪混乱喃喃地复述着，“爸爸骗我，小天哥哥受伤了，我、那个人、那个人……”
童清腿发软，眼里满是惊恐，望着李思询的身影开始在她眼前晃动，有个声音在体内叫嚣，可是叫她怎么问出口，“我、我有没有被……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