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殇忆（4）

公主出生后不久，向来不会在后宫中出现的太原王高绍德竟然出现在了昭信宫外，或许是听闻了什么风声，他定要见他的母亲。然而李祖娥寡妇生子，觉得没有脸面去见这个儿子，一直避而未见。谁知这高绍德竟然还有些不依不饶，竟在宫外辱骂李祖娥，说她不守妇道，愧对文宣帝。

高绍德刚走，高湛竟马上得知公主因窒息夭折的消息，只那一瞬间，高湛便觉得世界仿佛突然变得黑暗无光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昭信宫的，只觉得心痛，愤怒都交缠在一起。

他问李祖娥是不是她下的手，她只低头，一语未发，他便明白了几分。这一刻，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犹如蛇蝎一般，竟能亲手害了自己孩子，他们的孩子。一时间愤怒上心头，便派人召来了太原王高绍德。

“你杀了我的女儿，我便要杀了你的儿子。”这是他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要让她也饱尝他失去孩子的痛苦。

高绍德见高湛便苦苦哀求，高湛又想起从前高洋虐打自己，当时高绍德便在边上，从未有过恻隐向他父亲求情，恨意更甚，当着李祖娥的面将高绍德捶打致死，任她怎么痛苦恳求他都没有理睬。她哭的越心痛，他方觉得心中的恨意稍有消减。

她有什么资格请求他放过她的儿子？她亲手掐死他们刚出世的女儿之时，小公主连恳求的机会都没有。她还没有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没有来得及叫他一声“父皇”，便被她狠心的母亲给害死了，她还有什么脸面哀求。他下令杖责李祖娥后便拂袖而去，这个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

他回到宫殿，只觉得自己的魂魄也像是丢了一般。不久有宫人来报，李祖娥被打的奄奄一息，后被她宫中的宫女抬了去救治，问高湛要怎么处置。想来是那些个手下也是知道李祖娥在高湛心中的分量，刚才高湛下令，知是一时愤怒，下手总有个轻重，不敢就这么将李祖娥打死。万一李祖娥死了，这皇帝要是后悔，那他们反倒是要遭殃的，于是在这节骨眼上又来请示。

良久，高湛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任她去吧。”

那宫人会意，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拿出了一条丝绢，说道这是方才在昭信宫拾到的，应是文宣皇后遗在庭院里之物。高湛接过丝绢，示意宫人退下。他展开丝绢，上面绣着一副春梅图，显得春意盎然，而在绢帕的一角，绣着隽秀的两个字：子惠。

高湛霎时觉得胸中像是堵了什么一般，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揉了一下眼眶，“这殿中居然也有沙子迷了眼。”他道。

再后来，有人禀报说文宣皇后请求到寺庙出家，望他允许，高湛稍想了下便许了。从小公主死后，他对她的情根算是彻底断了，而对她的恨，他也全都索了回来。“子惠”两字，他知道自己错的离谱，她也挣扎了那么久，他从未想过。如今她想离开皇宫，离开这些恩恩怨怨，那么他最后能做的，便是成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