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麦醒（九）

从每个角落里冲出来张牙舞爪的疼痛，无数个持续悲伤的日子，全都积聚在我的头顶，黑压压的一片，不吵不闹，就那么安静的停在那里。

什么时候才肯停下来呢？

为什么永无止境呢？

第二天小半的座位空空荡荡，苏绿告诉我该是请病假了。

可是莫名其妙的左眼一直跳个不停。

放学后，我和苏绿背好书包刚走出教学楼，才三两步，就听见头顶呼呼的风声。

我抬起头，一个影子就那么突兀的砸落在我面前。

带着满天满地的伤疼的沉甸甸的影子。

带着全身关节、骨骼、胸腔、一起碎裂开来的声音。

带着鲜红的血液不断溢出流淌的轨迹。

带着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却永远埋在心里冗长繁复的故事。

它们一起落在地上、落在心里、落在我十八岁的年轮里、然后再以后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出现在我的梦魇里。

我听见时间像是齿轮咬合卡擦卡嚓掉屑的声音。

我看见小半躺在地上，血从她身上不断往外翻涌，她就那么躺着，半张着嘴，微笑着定定的看着天，他还是那么美，美得那么逼真。

醒来时我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苏绿坐在床边。看我醒了便问我好点了没。

我突然抑制不住自己莫名其妙的愤怒，我歇斯底里的让苏绿离开，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眼泪。

苏绿轻轻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剖给了我一封信。

醒醒，好好休息，阿木走了，他爷爷去世了，他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我明天再来看你。

信。

信。

我怎么可以这么笨呢？我怎么可以忘了那天走失小半给我的信呢？

该死。

该死。

可是当我翻箱倒柜整个房间被我弄得乱七八糟时，仍旧没有找到小半给我的信。

我精疲力尽的躺在地板上，我想起了小半躺在地上半张着嘴的样子，她是要说什么呢？这个世界有多可恶么？可是她再也说不出来了。我再也听不见了。

我亲爱的小半，你到天堂了么？我真该死，我把你给我的信弄丢了。你要跟我说什么呢？

小半你到底有多少故事是我所不知晓的呢？原来我一直是个自以为是大大笨蛋。我以为我们四个人已然成了一个世界，像童话故事般美好的世界。没有欺瞒，没有伤害，没有疼痛哦你只有无穷无尽的快乐。

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走下去，走到三生石上开满大朵大朵的白色的蓝色的花，走到你们告诉我下辈子还要我陪。

小半小半，你究竟一个人背负了多少疼痛？

小半小半，你会在信里个告诉我你所有的故事么？

可是我把你的信弄丢了，我找不到了，我找不到了。

你躺在地上半张着嘴时想说些什么呢？你很这个世界么？

都消失了，找不到了，找不到那个用纤长手指玩魔方的女孩了，找不到那个在教堂弹钢琴的女孩了，找不到那个告诉我“我没有故事”的女孩了，找不到我们说好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