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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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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练员把车停在太阳的势力范围内,他让方炜练习原地挂挡,自己躲在树阴下和小贩聊天。方炜就像架在炉子上的羊肉串,燥热难忍,汗珠子大粒大粒地往下掉,还没落地就蒸发得无影无踪了。

方炜受不了车内的高度,他跳下车让教练把车挪到凉快的地方。教练翻着白眼说:“咱俩谁是教练,到底谁说了算。学员都是这样过来的,怎么就你金贵,您老是贝勒爷还是皇亲国戚?”

方炜没说话,他在小贩那买了一瓶饮料,然后蹲在教练的旁边休息。

教练问:“不练了?”

方炜哼了一声。

教练说:“就算是不练你也得回驾驶室,否则让校方看到了要扣我奖金的。”

一听这话,方炜顿时心花怒放,他索性坐在地上,乐滋滋地看着天空上千奇百怪的云朵。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教练恼火地问。

“您是我亲爹还是市委书记呀?”方炜不温不火地答道。

教练员黑着脸站起来,走回驾驶室,方炜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教练让他随便开,方炜绕着教练场瞎转,由于“技术不够熟练”,一路上常常熄火,教练端着大茶缸一言不发,看得出他宁愿毁车也不会传授一丁点驾车技术。

方炜就这样混了一个早晨。

王哲担心地说:“下午还是那个教练吧。”

“没事,瞎混呗。”方炜满不在乎地说,“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张庆海说:“干脆下午咱哥俩回城吧,趴在方向盘上睡觉实在太难受了。”

方炜不同意,他说得凑够了小时数才能参加最后的考试,说完,他又要了一瓶啤酒,张庆海执意要喝二锅头,说白酒利于睡眠。

吃完饭,王哲回到练车场,靳师傅正躺在车里打盹,王哲开车门的声音搅了他的美梦,他迷迷糊糊问几点了。王哲说太阳快落山了。

王哲本想在一马平川的公路上过过车瘾,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教练员脚底下的副刹车踩灭了,他说下午只准练过井盖,王哲说咱们练习走立交桥吧。他说没见过你这样的,走路还没学会就想跑。

车子又回到黑糊糊的地堡旁,王哲耐着性子绕过来绕过去,右后轮总是压在上面,靳师傅说他中午饭都要吐出来了。王哲说你快点吞回去,千万别吐在车上,我可不是擦车工。

在烈日下练习了两个小时,靳师傅说到路边歇会,饶了他的车吧。王哲刚停下来就看见一辆车如发疯般急驰而过,它旋起的强风灌入驾驶室,靳师傅皱着眉头说:“这哥们喝了吧。”

王哲心想司机没喝才怪,那辆车是十四号。

王哲殷勤地为教练员买了一瓶汽水,央求他换个地方转转,最终靳师傅没挡住王哲的软磨硬泡,他们上山了,说“山”比较好听,其实就是一座大土坡。山上的绿化不错,比下面舒服许多,一阵风飘入驾驶室,如海风一般凉爽。

靳师傅忽然让王哲停车,王哲问为什么,他说让你停你就停,别那么多废话。王哲靠边停车,问他是不是要小便,靳师傅摇摇头,让王哲重新启动,王哲迟疑地看着他,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

启动之后王哲才识破他的阴谋诡计,明明是挂着前进挡,车子却向后退,把王哲吓出一身冷汗。王哲问他车是不是坏了?他说车没坏,是你手潮。王哲说这就叫“坡起”吧。他咧着嘴得意地点点头。

王哲每踩一次油门踏板车子就倒退两米,一转眼车子就到了山下,教练乐呵呵地看着反光镜,防备着车毁人亡。

“您帮我把这段开过去吧。”王哲手忙脚乱地说。

“路考时你对警察也这么说?”靳师傅笑得像朵花,脸上的皱纹能夹住十根牙签,“你自己想办法吧,实在不行就调头压井盖去。”

让井盖见鬼去吧。

王哲抖擞精神继续前行,由于坡度降低车子顺利驶上山道,王哲开足马力向山顶冲去,刚到半山腰,靳师傅出其不意地说:“靠边停车,重新坡起。”

车子再一次倒退回山脚下,几个无聊的小贩扔下生意跑过来看热闹,好像东风车变成了法拉利。

他们越看王哲越紧张,心情越紧张车子就越往后退,王哲挥手让小贩赶紧滚蛋。小贩们议论说这个学员真是个笨蛋,倒着开不就上去了。

笨重的教练车终于驶到山顶,王哲说什么也不下去了。山顶上有个小亭子,像是从颐和园偷来的。王哲建议休息一会儿,还没坐够十分钟靳师傅就催他下山练车。王哲说旁边还有辆教练车歇着呢。靳师傅说别跟懒鬼争高低。王哲想教练员也是好意,于是老老实实回到车内,途中瞥了一眼那辆车,原来懒鬼就是张庆海,他趴在方向盘上哈喇子顺着嘴角掉到裤子上。

“张庆海!别睡了,女老板给你送红烧肉来了。”王哲在离开山顶时高喊了一句,他看到从梦中惊醒的张庆海险些从驾驶室里滚下来。

王哲在教练场里兜了两圈,把所有的障碍物都刻在脑子里,靳师傅说不用记,教练场地图只售两块。便道上停着几辆车,旁边围着一群人,似乎在为什么事争吵,王哲立刻将车开过去看热闹。

靳师傅说可能是两辆车发生了刮碰,这种事常常出现,不用看了。王哲这次没听教练员的,他固执地把车开到案发现场。令人意外的是,他看到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正对着方炜骂骂咧咧。

王哲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靳师傅立刻贴在挡风玻璃上,还没等他发作,王哲说:“那个人是我朋友。”

靳师傅趴在挡风玻璃上往外看,说:“看样子要打起来了,那个教练人品很差。”说完,他猛地打开车门。

王哲急忙拉住他:“你千万别动手。”

他甩开王哲的手,说:“你懂什么,我要去打教练。”

尖嘴猴腮的教练越骂声越大,但依然动口不动手,方炜偶尔回骂两句,更多的时间他双拳紧握,准备随时出手。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中午吃完饭后,方炜回到十四号车,教练员抱着茶杯一言不发,方炜问他下午练些什么?教练员像没听见似的,头枕椅背遥望蓝天。

方炜不再问了,开车就走,一路上他见井盖就冲上去,车子骤然变成了海上颠簸的油轮,教练员紧咬牙关,任凭风浪起,稳坐驾驶室。方炜问他“井盖”怎么过?他说刚才过得非常好。方炜问他“单边”如何走?他说跟着感觉走。

方炜探身把储物箱里的香烟拿走了,教练员面无血色的脸终于有了表情,他怒吼着把烟夺回来,说:“你为什么拿我东西。”

方炜说:“你不正经教开车,我凭什么要给你烟。”

教练员无赖地说:“谁看见你给我烟了,这盒烟是我昨晚上买的。”

方炜抢回香烟,坚硬的烟盒“无意”中抽到了他的鼻尖。

教练员夸张地捂着鼻子跑下车,大声嚷嚷学员打人了,几辆车停下来,他看到几个面熟的教练走近后胆子飞速地膨胀起来,开始跳着脚痛骂方炜。他知道天时地利人和,他不知道方炜从不按牌理出牌。

方炜握拳逐渐逼近活蹦乱跳的教练员,教练员如临大敌在围观的人群中寻找援兵,一个身材魁梧的教练员挺身而出,他的大手猛然揪住了方炜的衣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众人眼前一黑,张庆海似乎从天而降,他勒住教练员的脖子,随手把他扔到地上,然后顺势坐在他的肚子上,身材魁梧的教练员一声惨叫,险些把午饭吐出来。

方炜刚要动手,靳师傅及时地拦住他,客气地说:“我是你朋友的教练,你听我的,等拿到驾照再揍这个瘦猴。”方炜觉得此话有理,他拉起张庆海,教练员趁机从地上爬起来,他看了看张庆海的身段,随后灰溜溜地走了。

张庆海和方炜坐靳师傅的教练车凯旋而归,一天的训练课结束了。

张庆海今天休息,三个人准备在劲松彻夜狂欢,张庆海对满墙的影碟赞不绝口,说这里是小拉斯维加斯。方炜谦虚地摇摇头,说:“床底下还有两箱子呢。”

晚饭时,王哲敬了张庆海一杯,感谢他舍己救人。方炜说没什么,张庆海赤手空拳能对付三个歹徒。张庆海纠正说他能对付四个。方炜表示同意。

三个人天南海北聊了半天,张庆海举杯对方炜说:“一路顺风。”

王哲说:“这是你家,你要去哪儿?”

方炜说:“我要出差,车钥匙和门钥匙都留给你们。”

王哲问他去哪里?他说广东,明后天就走。王哲问他学车的事怎么办。他说自己有底子,等回来再补上。

张庆海对王哲说明了原委:“这是我俩中午吃饭时商量出的计划,目前北方地区掀起了一股影碟机热,商场里卖价三千元的进口机南方才卖一千出头,而且是同品牌同质量,这是一个巨大的商机,方炜对广东比较熟悉,所以他先去看市场,如果商机确实存在,我和你就立刻赶过去,运批机器过来,倘若一切顺利,方炜的公司马上转项,我们三人一起干,我也会辞去酒店的工作。”

王哲有些担心,问他资金和分销的环节如何处理。张庆海说这些你不用操心,到时候跟着他南下就行了。

王哲忽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日后你们俩谁是最高领导?”

张庆海一板一眼地回答:“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方炜。”

方炜拿腔作调,拖着长音说:“呜呼,我有何德何能,干脆你我二人同为领导,两宫执政,兄台意下如何?”

张庆海猛拍桌子,说:“此计甚好,正合我意。”

王哲在旁边用筷子敲着鼓点,不知他们扮的是老生还是花脸。

晚宴一直吃到凌晨,王哲坚持不住了,走进卧室睡觉,张庆海和方炜还在外面神聊,一会现代话一会古装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房间里闹鬼呢。

闹表响了,王哲艰难地爬起来,那两个神人背靠背地坐在沙发上睡着了,张庆海的手里拿着一截排骨,方炜的手里攥着一瓶啤酒,他们在各自的梦中翱翔,王哲知道今天学车的事八成要泡汤。

王哲转身回到了卧室,蒙上毛巾被昏睡了一整天,睡醒时房间里已经没人了,王哲看了看表,下午四点,张庆海肯定上班去了,方炜呢?

王哲感觉脑袋重了几公斤,跑到厕所洗了洗脸,然后把客厅收拾干净,屋里弥漫着排骨和啤酒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他看见电视机旁有张纸条,上面歪歪斜斜地写了一些字:

“两位兄弟,当你们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我已经登上了开往南方的列车。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你们要互相关照,莫愁前路无知己,我祝福你们。方炜。”

什么乱七八糟的,方炜的便条怎么看怎么像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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