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二天一早王哲和方炜风风火火地赶到驾校,令人喜出望外的是,刘皇叔竟然迟迟未到,六个学员仿佛过春节似的度过了安静的一天。四天的时间悄然地过去,刘皇叔音信全无,是不是畏罪潜逃了?
路考的日子终于到了,教练车擦得像刚下线的新车似的。威严的考官进了驾驶室,教练员事先排好了顺序,方炜第一,瘦猴第二,王哲最后。方炜是最让人放心的学员,他像老司机一样稳健,车子顺畅地通过了各种障碍物,考官脸上满意的表情,教练员合理的安排让人佩服。
瘦猴的心理素质要比老孙逊色一些,他的手指不停地敲打方向盘,如同一位钢琴才子。起初车开得很慢,不知为什么瘦猴突然像发疯似的在车道内横冲直撞,兄弟们都为他捏了把汗。其实王哲对瘦猴的怪异表现并不意外,摊上一个梅超风老婆,他迟早会变成欧阳锋的。
谢天谢地,瘦猴总算是通过了考试,虽然过程惊心动魄,但毕竟没撞死路边的小贩,拿到驾照应该不成问题。其他三个学员兄弟顺利地完成了各自的路段,教练员拉着王哲的手说:“你小心点,别让我的奖金泡汤。”
回想到他收红包时的那副丑陋嘴脸,王哲当时很想让他的奖金泡汤,不过在权衡利弊后,他果断放弃了这个计划,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他可不干。
王哲像个新兵蛋子似的笔直地站在驾驶室外,大声通报学员号,考官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准许上车。接下来王哲检查了各类仪表,然后朗声道:“仪表正常,请求启动。”
考官很烦躁地点点头。车子很平稳地启动了,王哲有些紧张,因为坐在旁边的不是兄弟方炜而是深不可测的考官。他斜着眼用余光上下打量考官,考官发现了,他的话从牙缝中钻出来:“你看什么看,前方路口右拐。”
王哲挂挡起步,车子转进一条空旷的模拟路,前方没有一辆教练车捣乱,也没有一个障碍物,路两侧的小贩推着自行车向教练车行注目礼,王哲知道这是方炜在车后挥动布条当警灯的结果。
仿真信号灯一直亮着绿灯,连停车起步都免了,王哲觉得自己运气不错。
“快点开,怕撞上空气吗?”考官的大脑充满离奇的想象力。
“好的。”王哲愉快地答道。
其实当时的车速已经不慢了,但王哲还是勇猛地挂上五挡,加大油门,把稍显笨拙的卡车开到皇冠轿车的速度。
“上山。”考官说。
车子拐进山道,这座假山王哲太熟悉了,他边欣赏着路两旁并不算美的景色,边潇洒地轻握方向盘。他认为考官应该马上结束考试,难道他看不出自己早已无照驾驶了许久了?
欢快的思绪早已飘出车外,伴随着微风飞到了中午的宴席上。由于坡度的增大,车子的动力在下降,王哲如同老资格司机那样猛轰油门,在轰隆隆的巨响中他似乎听到考官发出了一声既像惋惜又似幸灾乐祸的声音。
王哲并没在意旁边古怪的考官,此时他全部的注意力以及大脑神经全放在右脚之下的油门踏板上。很奇怪,今天车子的动力系统大不如前,难道是教练员在捣鬼,他跟自己的奖金有仇?
还没来得及把问题想清楚,教练车的速度就呈直线下降状,右脚几乎已经踩进了发动机里,但除了更大的轰油声外,缺乏动力的现实没有任何改变。面对越来越陡的坡道,教练车的速度越来越慢。王哲的心凉了,双手在冒汗,他似乎看到驾照被烧毁以及奖金从教练员口袋里飞出的情景。
车子随之进入乌龟的速度,发动机的呼吸声像一个奄奄一息的溺水者。没办法,王哲不得不采取了强硬同时也是最后一个措施——将车停住。
车子停到路中央,扭头向考官解释:“今天教练车出毛病了。”
“哦,是吗?”考官的小眼睛有力地眨了两下,似笑非笑地说,“我看是你的驾驶技术出了毛病。”
王哲的脑子在飞快地运转,各种假设和推断以及XY在眼前掠过,惊慌之下他甚至想到了张庆海的断腿与身上内裤的颜色。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他没能解开这道难题的答案。
“你平时是挂五挡上坡的?”考官简明扼要地说。
王哲恍然大悟,他竟然忘了降低档位了。考官就是考官,他与路边的小贩有着本质的区别。
“再给一次机会吧。”王哲哀求道。
“机会只有一次。”考官轻描淡写地说,“车子并没有熄火,你可以重新启动。”
不会吧,车难道没有熄火?没错,车子确实还在微微抖动,这要感谢他的左脚,在停车的一瞬间左脚自作主张地踩下了离合器的踏板。
谢谢你,我长鸡眼的左脚。
擦干手上的汗,王哲重新启动教练车。这一次他很小心,用二档低速行驶,考官很懂事,没再催。车子缓慢地爬上山坡,一段极度蜿蜒的下山路出现在眼前,下坡比上坡容易,然后王哲发现自己又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忘了升档了。
按规定下坡应该以四档滑行,那位好心的靳师傅反复提醒过,由于过度紧张,王哲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错过了上坡路升档的最佳机会。下坡当然也可以换挡,但由于滑行速度的加快,强行升档存在一些风险,至少对他而言是这样的。
王哲准备冒险。
在车头下降速度加快的那一瞬,王哲干净利落地升至三档,抬起离合器时车后似乎有几十号大汉在用力推车。面前是一个九十度的弯道,我知道那里是最后的升档机会,如果错过,他将要面对两个糟糕的后果:一是路考不能通过,二是车上的八个人全部报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打方向车速稍稍放缓的一刹那,王哲英勇地摘下挡,又英勇地挂上四挡,刚刚松开右手,车子就冲了下去。王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考官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车后的六个人更是长长地出了六口气。
“前方路口左拐。”考官又下达了冷冰冰的指令。
前面是三个孤零零的“井盖”,看来只有顺利度过了障碍物考考试才会结束,王哲握紧方向盘,把车调到最佳位置。若是放在平时,这三个“井盖”根本不会造成任何威胁,但今天的情况却截然不同,王哲的心里有些发怵,“井盖”像地雷似的横在路中央,它们不怀好意地冷笑着。
前两个“井盖”被轻而易举地甩在后面,经过第三个时出了状况,右后轮与“井盖”擦了一下,王哲的心像是让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冷汗顺着头发丝滴在大腿上。
王哲战战兢兢地问考官:“能通过吗?”
考官面无表情地反问道:“你说呢?”
又行驶了三十米考官挥手示意靠边停车,六个学员站成一排,考官手拿资料开始训话,他说你们车里除了老五之外其余人的技术都不熟练,有人上坡不降档,有人在马路中央无故停车,有人连“井盖”都过不去,要是换了别的考官,你们车里至少有四个人需要重考。
王哲额头上刚止住的冷汗再一次噼里啪啦地落下来,考官说的反面例子全都发生在他的身上,看来这回是在劫难逃了。
教练员与考官说了几句话,随后他俩一同返回到驾驶室,六个学员爬进后面的车棚,车子驶向停车场。王哲的脑袋埋在双膝间,情绪低落,方炜的大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瘦猴在旁边像死了亲人似的不断地唉声叹气。
回到停车场考官背着手离开了,方炜问教练究竟有几个人通过?教练员莫测高深地笑了笑,然后慢吞吞地说,都通过了。
学员们都傻了眼,教练员不得不重复了一遍,你们都通过了,过两天拿驾照吧。
王哲感觉体内的血液像刚烧开的水,嘴角不由自主地向耳根处靠近,双脚出乎意料有力腾空,双臂奋力举向天空。
“我的奖金差点被老七毁了,你小子今天有点成心吧。”教练员笑嘻嘻地说。
原本学员们计划隆重宴请教练员,没想到他洁身自好了,于是方炜给他买了两盒烟,之后热情地分手告别了。方炜提议去女老板的饭馆吃饭吧,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还没到开餐的时间,饭馆里很清净,为了庆贺死里逃生,王哲和瘦猴推杯换盏,由于心情放松,这顿午饭吃得非常漫长,他们迎来了第一批客人,送走了最后一个食客,服务员拿着账单催我们交钱,瘦猴翻着白眼说:“我们刚开胃,一会儿还要点螃蟹大虾呢。”服务员被瘦猴的气势吓跑了。
王哲问他:“你带够钱了吗?”
瘦猴大惊失色地说:“不是你结账吗?”
方炜点了一盘大虾,然后递给服务员几张白花花的票子。香喷喷的基围虾端上桌,王哲和瘦猴争先恐后地抢着大虾,王哲多吃了五个,原因是为了节约时间,他免去了剥虾皮和沾调料的步骤,直接把整只大虾吞下去。
“该走了吧。”方炜说。
“好吧,呜,呜。” 王哲趁瘦猴走神的工夫把最后一个大虾塞进嘴里。
走出了饭馆。王哲问瘦猴模特的照片什么时候出来。瘦猴说大概三天以后。说完,他跨上摩托车开跑了。
王哲和方炜买了一堆营养品去看张庆海,李红蝶把他们迎进屋,沏了两杯上好的乌龙茶。方炜问张庆海的近况。李红蝶说伤口还是老样子,不过他最近的酒量倒是涨了不少。
正说着张庆海从里屋蹒跚走出来,他的气色不错,脸上红扑扑的,身上散发着高度白酒的气味。还没寒暄两句,他谈起了生意上的事,嘱咐方炜做好这批货,万事小心。
趁喝茶的时候,王哲抓紧时间向他报喜:“我过两天就有驾照了,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开车了。”
“亏你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上坡不降档,马路中央无故停车,连简单的障碍都物过不去。” 张庆海像神一样不紧不慢地说出了几个小时前王哲的遭遇。
“啊?”王哲猛然站起来,惊奇地说,“你早晨去驾校了?”
“我倒是想去。”张庆海指了指自己的伤腿,说,“如果事先不搭进去两条洋烟两瓶好酒的话,你现在就没心情到我家喝乌龙茶了。”
原来是这样,先知先觉的张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