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赵林霄的心彻底碎了,因为赵父告诉过他:
“主动跑向领导的女人可能是有问题的;而领导主动停下来等的女人则一定是有问题的。当然老婆除外。”
赵林霄可以肯定的是郭水仙还没有男朋友。
折帅跑回递给赵林霄一瓶水,赵林霄接过来一饮而尽仰望着天空——他是把水当作酒来喝的,因为失恋的人喝酒向来如此。
失完了恋,野营还在继续。吉他又回到了赵林霄手上。经过漫长的3小时爬行军,队伍终于到达指定地点。此时,所有少男少女已经忘记了昨天的浪漫满山与干柴烈火,瘫坐在地上连连叹气。班主任从大巴上伸了个懒腰走下来,从背后拍了张凸一把,示意他可以讲话了。
“同学们,想必大家都有些累了,想吃饭了吗?”
所有人有气无力地回答了这句废话。
“那我们开始分工吧。”
……
很快,全班围成了一个大圈子。由众多男生搭起的简易灶台坐上了由众多女生烹调而成的午饭——炒鸡蛋。
26
回到三个月后的卧室。
感冒已经导致了赵林霄的嗓子无法正常使用,弹了会儿吉他,觉得自己的嗓子实在对不起歌声,就继续听歌。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草丛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
福利社里面什么都有就是口袋里没有半毛钱
诸葛四郎和魔鬼党到底谁抢到那支宝剑
隔壁班的那个女孩怎么还没经过我的窗前
嘴里的零食手里的漫画心里初恋的童年
总是要等到睡觉前才知道功课只做了一点点
总是要等到考试后才知道该念的书都没有念
一寸光阴一寸金老师说过寸金难买寸光阴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的童年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太阳总下到山的那一边
没有人能够告诉我山里面有没有住着神仙
多少平日记忆总是一个人面对着天空发呆
就这么好奇就这么幻想这么孤单的童年
阳光下蜻蜓飞过来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
水彩蜡笔和万花筒画不出天边那一条彩虹
什么时候才能像高年级的同学有张成熟与长大的脸
盼望着假期盼望着明天盼望长大的童年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盼望长大的童年
一首听罢,传来赵父的声音:“儿子,吃饭。”
一般来说,赵父喊“吃饭”时,其实赵母还在炒菜。赵林霄明白赵父不过是想借此催一下赵母。
直到赵母的声音传来:“儿子,吃饭。”
……
饭后,赵林霄艰难地喝了汤药,径直走向电脑。要是平时,赵父赵母见状一定会阻止。但今时不同往日,赵林霄明白两口子正在冷战,谁也不愿意率先得罪自己。
开学三个月,赵林霄当上了数学科代表,每天收发作业,班内的人名也认了个大概。看到自己建的班级群里有人在议论自己:
“赵林霄今天请假没来上学?”
“估计是得了甲流。”
“猪流感。”
“呵呵呵。”
赵林霄看后发了个汗颜过去。他聊天的宗旨是能发表情尽量不打字。而发表情最爱发汗颜,不仅缓解无话可说的尴尬,还可以展现自己的冷幽默。虽然很多人见惯了冷幽默,但在赵林霄看来,汗颜,永远是最有效的表情。用自己的尴尬化解了别人的尴尬,换得大家的不尴尬。在声明了自己并没有“猪流感”后,有个网名为“高茗芝”的人要加赵林霄私聊。
“你是谁?”
“高茗芝。”
“我问你本名”
“高茗芝。”
“十七班有你这么个人吗?”
“有的。”
“哦,我想起来了,我发作业时见过你的名字,但不认识你。”
“你这样说我很伤心……”
“你是不是女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说你很伤心,男人是不会轻易伤心的。”
“女人也是不轻易伤心的,只是她们喜欢把伤心挂在嘴边。”
“有道理。其实男人是很容易伤心的,只是他们不喜欢把伤心挂在嘴边。”
“有道理。”
“你加我干什么?”
“没什么。”
“哦。”
“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
“我在前排坐,可能回头率比较低。”
“但是我认识你,你最开始是和折帅坐同桌,后来和李泽宇坐。”
“你怎么知道?”(赵林霄这一句是当废话问的。)
“因为你是数学科代表。”
“那你有没有留意过体育代表和美术科代表?”
“从来没有!”
“我也没有!大家都没有!”
“我能不能听你唱歌?”
“凭什么?”
“因为我留意了你三个月。”
“是不是从野营拉练那天开始?”
“你怎么知道!?”
“是不是从我弹了吉他以后?”
“也许……是吧。反正我想听你唱歌。”(赵林霄惊叹“花痴”!其实不是所有弹吉他的男生都是白马王子,还有可能是极度缺乏自信的幼齿青年。无奈吉他这东西在中国受众较小,被无数男女当做了浪漫与小清新的代名词。)
“我嗓子坏了。”
“等你好了再唱。”
“什么时候?”
“我哪能知道你嗓子什么时候好。”
“要是明天好了呢?”
“那就明天晚自习下后。”
“不行,放学我要回家。”
“没关系,你从教室出去开始唱到后大门出去之后就可以了。”
“我走前大门的。”
“骗人!你之前走前大门,但和李泽宇坐同桌后就改走后大门了。”
“你果然在留意我。”
“确实如此,到底唱不唱?”
“那就等我嗓子好后给你唱。”
“行。”
“你不怕被人误会?”
“不怕,深更半夜黑灯瞎火他们不会留意的。”
“……可是我担心胡志邦,我还处于德育试读期间……。”
“你觉得和我一起走一小段路就有道德问题了?”
“不是那个意思……是老师们那样认为。”
“哪样?”
“他们会以为咱们早恋。”
“真恶心,怎么可以这样说。你就说我是你姐姐。”
“虽然很俗的说法,但是可以。”
“你那天野营为什么为只弹不唱。”
“不想唱。”
“是不敢还是不会?”
“改天给你唱了不就明白了。”
“那你嗓子要快快好起来,万一拖成猪流感就不好了。”
“哦。”
“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我知道是笑话,但不好笑。”
“哦。”
“我怎么知道哪个人是你。”
“你下次发作业留意下我就行。”
“那好,你叫什么来着?”
“高茗芝。你叫什么来着?”
“赵林霄啊,你不是知道我名字?”
“我逗你玩儿呢”
“哈哈。”
赵林霄发誓他确实笑了,微笑。
27
野营那天大家围坐成一个圈子后,再没了动静。大眼瞪小眼,一个看一个,最后都看向了抱把破吉他的赵林霄。于是赵林霄又看向班主任,想让班主任发个话,算是得到官方认可,否则担心自己自作主张显得太高调,起不到低调文青的效果。不料班主任误解了赵林霄的眼神,以为他临时怯场,不敢唱了,于是热心地开始为赵林霄解围。
“大家这样吧!这位是赵林霄同学,负责咱们班今天晚会的伴奏。哎呀,也不是什么晚会,就是个小小的集会嘛!对吧!大家一个班的同学,不要太不好意思!Easy,Easy!哈哈!是吧!”
“哈哈哈……”
“咯咯咯……”
“你们看,我一说英语大家都笑了,说明我的这个,啊,英语教学水平还是很得到大家认可的嘛!啊,那么接下来就由赵林霄同学进行吉他弹奏,大家把我这条领带,啊,当红领巾轮流一个接一个地传下去,赵林霄同学的音乐一停,啊,领带在谁手上就由谁来表演节目,好不好?”
“别别别!大家用我的领带!”张凸兴奋地把领带解了下来。
赵林霄在倾刻间被人勒索自己的意愿,又为班主任的点子叹服。原来他的集体活动观念还停留在10年前的小学阶段,就差没玩丢手绢了。
于是赵林霄就弹起一首《丢手绢》,不料之前吉他拿在折帅手里,弦音已经拧跑掉十万八千里,弹了几下,赵林霄自己都没听出来那旋律是《丢手绢》。但同学们已经开始热火朝天地疯传领带了,看着那一张张惊恐的脸,对那条领带是唯恐避之不及,赵林霄实在是不忍心停下来。他算是明白了,压根就没人会在意自己弹的是什么,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那条领带上。此刻,张凸眼看着自己的领带在一只只刚刚劳动过的手里撕扯、飞舞、落地、悬空、揉捏,心里头痛并快乐着。
看着这热闹的一幕幕众生相,赵林霄又想起了郭水仙。他决定忘记这个女人。其实从开始到现在,自己都不过是在臆测一些不存在的真相。也许人家根本就忘了他是谁,自己只是那一天被胡志邦叫到办公室时太没有安全感,才阴差阳错地陷入了精神的怪圈。一周以来,他不过是在自导自演一出戏,还导得津津有味,演得不能自已。可人家是比自己年长好几岁的社会女青年,而自己连社会是个什么东西还不清楚,怎么就能对一个与胡志邦有染的女人抱有好感呢。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蠢,思绪回到了野营现场。
大概是赵林霄走神太久,旁边的人感到有些异常,戳了他一下。本着对音乐负责的态度,赵林霄终于停止了这首不是丢手绢的丢手绢。再看一眼人群,领带已不知跑到了哪里,只听到女生一浪高过一浪地尖叫。
“在那里!是你!”
“不是我!”
“是你手中来着!”
“胡说!明明是你!我看到了!”
最后,碍于面子,一个腼腆又故作镇定的男生站到了人群中央,开始了即兴表演——讲笑话。
趁着讲笑话的空档,赵林霄催命似地调好了音。
“我给大家讲个笑话世界上最没力的花是茉莉花因为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呵呵呵”
“呵,哈,咯。”
所有人都没料到脑筋急转弯原来也可以当笑话来听。几声干巴巴的笑声后,又一轮“丢领巾”开始了。
……
整整一个多小时,赵林霄彻底明白自己陷入了一个班主任精心设计的骗局。无休止地弹弹弹,没有弹走什么鱼尾纹,赵林霄第一次觉得弹吉他是一件如此令人作呕的事!中途端上来的炒鸡蛋也一口没顾着吃。全班本是共用一个碗,女生吃完男生吃。于是赵林霄就这样错过了第一次和女生间接接吻的好机会。
有一女生在赵林霄弹吉他的一小时期间,一直盯着赵林霄看。起先赵林霄还认为她是被自己的音乐所吸引,后来又发现,不管自己弹什么类型的曲子,她总是一副直勾勾的表情。领带传到她手里,她也不慌不忙地丢给下一个人,然后下一个人又发疯似地扔给下一个人。每次领带转一圈回到她手里,时间似乎总要减慢一些。赵林霄特意不让音乐停到她那里,生怕刺激到这唯一的一名忠实听众。
……
回学校的路依旧漫长。赵林霄出发前把吉他交给了班主任搭顺风车。再一次见到吉他是在三周之后班主任的办公室,断了二根弦不说,更不可思议的是断掉最粗的两根!赵林霄这样安慰自己:当初没拿700元的吉他是很正确的选择。
那个一直盯着赵林霄看的女生,叫高茗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