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1)
除了自己还能看见什么?我所飞翔我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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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周以后,学院发布了院令:张错,李伟,万义,白凌云记大过一次,以观后效。全院的人都了解了我们。真的很悲哀,我走到了这样的地步?这并不是偶然。自从杨更离开以后,我对宿舍充满了莫名的恐惧。有一天,李伟跟我说过,学院有许多人在院外租房子,他说他也想出去住,我动了心,这样会减少许多麻烦吧,我想好了,还是回家打个招呼。
学院里是有许多人在谈恋爱,在私下里流传着这样一首仿学诗:
学位诚可贵
钞票价更高
若为香吻故
二者皆可抛
但他们没有像我闹出事来,相安无事学习又不耽搁何乐而不为呢?
\"小二,你要出去租房子?能行吗?\"宋玉娥一脸疑惑。
\"妈,能行,在学院内我怕再惹事儿,出去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学习。\"\"不是妈爱多嘴,在校内不是一样吗?你爸现在也不交工资给家,我现在不能给你多余的钱。\"\"行,我自己想办法。\"\"小二,你还是老实点儿吧,你爸说你这样恐怕念不完大学,你哥明年就大专毕业了,小二,你惹事儿,你爸骂我啊!\"\"妈,我明白了。\"我与李伟租到了房子。这意味着什么?
我哪里是找个空间多多地学习,相反,我在逃避学习,但能逃得多远呢?
空虚、无聊使我更加随便,李伟更是如此,我们俩开始了荒废生活的日子。在我一次喝醉时,我跟李伟谈及那场交欢的情景,李伟兴高采烈地说:\"他妈的,张错,你干女人真过瘾啊!\"我还能看见什么,彻悟什么?一天比一天模糊,我怎么变成了这样?
我缺乏理智吗,在我变幻无常的思绪里,身边的女人,无一不翻动或扭转她们迷醉的眼睛,我无休无止的与她们的肉体组合……撩起长裙,解开衣扣,让我蝙蝠一样的目光亲近那些柔软的肌肤,青藤红花,那一分一秒的光阴,飘飘然热闹了我的肉体……但是,我的灵魂在肉体之外痛苦地荒寂,我一个行为上甘愿堕落思想上却在矛盾的人,就是这么活着?
记忆与痛苦,现状与未来,多少次了,我欲望的目光揭开她们身上的遮盖,当我打量自己赤裸的身体,就像一张陈旧的画皮……我那些肥沃的欲望,催发着空虚的女人,我摇着白日,又摇着夜晚,在女人的唇齿间,我似乎听到了心的伤口在呻吟,我的心灵大概是失明了。
不知为什么,我又想起了富尔江河水,想起了碧绿的池塘……似曾相识的夏天,轻柔的风摇荡着初放的花朵……真是一场梦啊!那么遥远似乎又近在眼前,我躺在床上深吸了两口烟,袅袅的烟雾在眼前左摆右动,我的心莫名地烦躁起来。
\"喂,谁他妈的干点儿好事,把窗口打开!\"茶几上舒舒和李伟正在玩跳棋,舒舒站起来甩了甩披肩发,晃动着丰满的屁股打开了窗户。\"二哥呀,别愁眉苦脸的,一上午你就这样。\"舒舒侧过半身倚在我的身旁,她纤柔的指尖在我的脸上轻抚起来……我很喜欢她的手,让我沉浸在秀美之中……如果去掉舒舒脸上的脂粉,她长得相当平常,令人庆幸的是,当搂着她的纤纤细腰时,又会情不自禁起来……舒舒很柔情,她跟过多少男人了,我没有问过,我只知道她是音乐学院的学生,没有课时就来找我。
\"哥们儿,哪天让舒舒陪我睡一晚上,让我尝尝她的味道!\"\"李伟,你整天换女人,非要我的干嘛?\"\"舒舒又不是你的老婆?\"\"那要看舒舒怎么想。\"\"她能怎么想,只要是男人就行呗,听她的名字就让人想入非非。\"李伟正在沙发上喝汽水,我最近对他有些反感,他在我面前总显示出几分优越感。事实上,他一米八多的个头,他妈总给他买衣服;在我每天照镜子时,他总是不失时机地站在我身后,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我压住内心的火焰,谁让我跟他和租房子了?
\"几点了?\"我顺手把舒舒的手腕子翻过来,看了下手表。
\"李伟,快十二点了。\"\"该回去了,马上就下课了。\"李伟递给舒舒一个眼神,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提醒我和舒舒起来。我站起来拉了舒舒一把,并帮她把脖子底下的扣子扣好;李伟又条件反射地走到镜子前,他用力地梳着头发,眼睛却不时地溜着舒舒,我特意地在舒舒的脸上亲了一口。
\"张错,整天亲还不够啊!\"李伟很不是滋味地看着我们俩,舒舒陶醉地笑了。李伟大可不必这样,他找的女人我从来没有打算过,况且我们租的是两居室的,在寻找女人这一点上我们该是各乐其所才是啊!
李伟到食堂找人又换了些饭票,我很顺利地把饭票折扣兑给了正在打饭的同学,这些日子,我和李伟做起了饭票的勾当,李伟跟院食堂管理的人熟,所以这大大方便了我和李伟想发小财的目的。
\"哥们儿,小有收获,晚上跳舞去!\"李伟神秘地冲我说,并且挤着眼睛。
晚上七点钟,我和李伟找到了舒舒。舒舒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孩。
\"我的同学爽爽。\"舒舒把爽爽介绍给我们。她大方而柔美的向我们微笑点头,李伟眼睛一亮,爽爽比舒舒漂亮许多。李伟热情地约爽爽跳舞,他们进入了舞场中央……我对跳舞不大感兴趣,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坐在休息的位置上,舒舒也只好陪我说话。
\"舒舒,你那位同学舞跳得不错吗?\"我一边喝酒一边问舒舒。
\"二哥,你也看上爽爽了!\"舒舒撅起了嘴。
\"舒舒,我就看上你了!\"我把舒舒搂在怀里,其实,让舒舒猜中了,我对爽爽很有冲动,看在舒舒跟了我这么久的面上,我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离散场时间还有半个钟头,我们出了舞厅。看来,李伟和爽爽已跳在了一起,凭李伟勾引女人的能力,他们会相投在一处的,我让舒舒拉着爽爽在马路那边的亭子里喝冷饮,我和李伟进了停车棚。停车棚很暗,借着外边投来的那点路灯光,我看到柱子边那辆崭新的自行车,我走过去坐在了后座上,李伟掏出我事先配好的一串钥匙,他开起锁来。这时,有两个人进来取车子,我与李伟从容地说话,那两个人打开他们的车子走开了,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我和李伟在偷自行车。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我和李伟各自偷了台新自行车,大大方方的从车棚里出来。舒舒见我们出来了,冲我们直挥手。李伟真会讨好爽爽,说:\"里边的车多,找了半天才找到,请你多包涵!\"这样的夏夜,路边乘凉的人很多。舒舒的一只手揽着我的腰,另一保手撩起了我后背的衬衫衫,一阵风吹过,我闻到了她身的气味,舒舒很会讨人喜欢,想到这儿我又暂时地满足起来。
回到住处,舒舒弄了几样小菜,她什么时候买了几样熟食,还有啤酒,我们开始喝酒,喝酒再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儿,谁心里都明白,最后将要发生什么;一开始,爽爽有些拘谨,她假惺惺地对舒舒说:\"我们早些回学院去吧!\"\"爽爽,回那儿干什么,这里有地方住。\"\"对,爽爽,你看不起我们那,既来之则安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年轻的朋友在一起多好……\"李伟抛出了他的甜言蜜语,爽爽红润着脸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喝得已经差不多了,李伟向舒舒挤眼,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假装醉了,搂住了舒舒。爽爽半推半就地被李伟拥进了他的房间……半个月来,我们喝酒、做爱,自己都觉得无聊;后来我和李伟商定卖西瓜。别说,我们卖得很好,舒舒和爽爽没课时也来帮忙,我们不交任何费用,薄利多销,把旁边卖西瓜的人气得够呛。有机会我和李伟还偷自行车,把自行车便宜卖给院内的同学,我们手上有了一些钱。
\"喂,李伟,你那天怎么搞的,下半夜还让爽爽大喊大叫?\"我带着挖苦的口气问李伟。
\"哪天晚上?\"李伟在床上翻了个身,眯缝着眼睛看我们。
\"就是爽爽第一次来这儿呗!\"舒舒插嘴向李伟拖着长腔调。
\"是吗?\"李伟皱了皱眉。
舒舒又说:\"李哥们儿,你忘了,第二天你们连早饭都没吃。\"\"噢,我记起了,舒舒,爽爽还是原装货呀!我怕她叫声太大,就用舌头堵她的嘴,谁知被她咬了一口,我开灯一看,床单上血滴点点……\"\"李伟,你真能编故事,其实,我和爽爽早不是处女了!\"\"舒舒,你就让李伟用嘴过过处女瘾吧。\"舒舒见我眉飞色舞的样子,她照着我的腿打了一拳,说:\"你们这两个坏蛋,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你们这么坏心眼的人,早该被学院开除!\"李伟瞪着舒舒说:\"你他妈的嘴这么臭!\"我也很生气,舒舒说出了我们的痛处。
近几天,院方又开始整顿校纪来。我和李伟没事儿时到阅览室逛一圈,自从学院给了我们处分以后,我们再也不敢找学院的女生来往了。这是一个星期六,我和李伟吃过晚饭正准备回住处。这时,周云彭气喘吁吁跑过来说:\"张错,许庆强在阅览室被人打了!\"\"谁他妈的打的?\"\"大概是我们院里的家属!\"我顺手找到了一根凳腿,拉着周云彭就往外跑。李伟也找来了几个平时混得好的同学,大家冲入了阅览室。
许庆强被一群人乱打着,四周那么多学生,谁也不敢阻拦。其中一个男人打着许庆强骂:\"×你妈,大学生顶个狗鸡巴……\"我使劲儿地轮起凳腿,只见那男人\"妈呀\"一声倒在了地上……李伟他们也乘机冲上来,那些小地赖见大事不好,想逃跑,我们哪里肯放过机会,紧迫紧打……\"住手!\"是院部保卫科的人来了,这就意味着这场\"战斗\"结束了。被我打倒的男人被抬进了医院。\"张错,那个人被你打成椎骨折断二节!哥们儿,你人不高却很灵巧,不愧为练过武术。\"\"李伟,打架全靠\"虎\"劲儿,打人时一定眼快动作快,动作要狠、准、稳。
\"\"我可不行,我天生胆小。\"\"谁胆大,还不都是练的!\"\"哥们儿,听说那个人是我们院里一个小头头儿的儿子,看来凶多吉少啊!\"\"随他妈的大小便,我不怕!\"我有点自慰自己,但我不能不想啊,我有种预感:有件不好的事情在等着我。
马上就期末考试了,我头疼得\"厉害\",因为我没有学习的原由,我的心七上八下的。
§§§第一节考试,我望着试卷发呆了许久。监考又那么严,事先我和李伟做了周密的安排,半道李伟装作上厕所,把抄好了的考题送到厕所的\"眼镜\",\"眼镜\"是准备考研的,他不过半个点便答完了试题。李伟回来时还捂着肚子,监考女老师也没多想,还要半个点下课时,我已经把李伟甩给我的答案抄好了。
§§§第二节要考试前,听说监考还要加人,见势头不对,我和李伟到药店买了\"降压灵\"。吃下药片我们便到院医室里泡起病号来。院医室的人跟我们很熟,我们不得不走上缓考的路来。我悲哀地想:我逃过了此时,我能逃过将来?
李伟说回家看看去,晚上我一个人回到租房。当我们打开门时,屋里亮着灯,真奇怪,是舒舒正在床上用棒针织衣服,见我进来她扑上来搂住了我……\"舒舒,回家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先告诉我一声。\"\"人家想你嘛!\"舒舒向我撒着娇音,我想我们大概有一星期没有见面了,这期间我找了二个女人来过。
\"二哥,你和李伟是不是又找女人了?\"\"哪能呢?\"我装出一副虔诚的样子,看着舒舒眼睛亮亮的,我心中莫名地钻出一丝忧伤,女人表面上很开化,但她年轻的光阴会有多少呢?
\"嗳,你想什么呢?\"\"我能想什么?心理不太舒服。\"\"二哥,你别想不愉快的事儿,我们班有个女生认识你。\"舒舒凑到我耳边显得很神秘。
\"认识我?\"\"对呀!\"\"认识我的人多了。\"\"喂,她可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舒舒见我漠然的表情,就放大了声音说。
\"你怎么知道她认识我?\"我来了情绪,舒舒在屋里转了转,故意拿着架子不开口;我从床头拿了一支烟吸了起来,见我没了动静,舒舒才说:\"她在我的宿舍里见过你的照片。\"\"她叫什么?\"\"我不告诉你,反正她见到你的照片时愣住了,还问了你的名字,后来,我看见她的眼角湿了……\"\"舒舒,快告诉我,她叫什么?\"我一把抓住了舒舒,她吓得像受伤的小鸡。
\"你干什么这样狠,为了她就这样对我?\"\"对不起,我太想知道了。\"\"二哥,那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你说呢,舒舒?\"\"我是要你回答。\"\"舒舒,喜欢又怎么样,我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况且,你又不想嫁给我!\"\"要是想呢!\"\"舒舒,我们是成年人了,我这种人你是清楚的,人最好别骗自己。\"\"那你心里一定在爱着她!\"\"谁?\"\"瞿麦!\"\"瞿麦?\"我真怀疑自己听错了,欣喜若狂地抓住了舒舒的手。
\"快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我几乎要疯了,我不晓得当时是怎样笑的,只见舒舒两眼里含着泪水看我。
\"舒舒,别生气,我太急于见她了,当年我对不住她……\"我一口气给舒舒讲了我与瞿麦的初恋。
\"不过,她?\"\"她怎么啦?\"\"她上个月就走了!\"\"瞿麦去了哪里?\"\"中央音乐学院。\"我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在了床边。
\"二哥,其实,我刚与你结识不久就知道了这件事,可我没有告诉你。\"\"为什么?\"\"那时我还没有爱上你。\"\"可是,你还是告诉了我,这对我很不公平,也是个错误。\"\"你真的还爱她?\"\"从来都没有终止过。\"\"那我怎么办?\"\"舒舒,你怎么办?从一开始我们就是玩玩!现在,你却要认真起来,就是我不知道瞿麦在哪儿,我也不会对你真心。\"\"一点儿也没有吗?\"舒舒的声音几乎在抖颤着。
\"没有。\"我回答得十分果断。
\"好,张错,算我看错了你!\"\"舒舒,这就对了,你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叭!叭!舒舒扬起手突然打了我两个嘴巴,我哪里肯让她打,我猛烈地抓住她的披肩发,使劲地将她的头往墙上撞!这时,门开了,李伟回来了。
\"张错,你放手啊,干什么呢,好男还不跟女斗呢!\"李伟拉住了我。
舒舒使劲地哭,我气冲冲地躺在床上骂道:\"你他妈的给我滚。\"李伟问:\"你们这是怎么啦!\"舒舒哭得更猛烈了,我的心里乱七八糟的。我又跳下床,狠狠地骂:\"你快滚!\"李伟把舒舒送出了门口,瞿麦,你真的去了北京吗?
\"张错,我们不行了!\"\"什么不行了?\"我生气地冲李伟喊着。
\"学校决定在放假前开除我们!\"李伟垂下头开始吸烟。
\"我早料到了。\"\"你打算怎么办?我妈说让我再复习,明年重考大学。\"\"我,现在我还不知道。\"我眯起了眼睛,我还愁什么考试?我被开除了,我还用亲自听听校会上有人宣读我的名字被开除了吗?不必了,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我终于离开了学院了,再也不用记没完没了的数学公式,我也不必租房子了……我下步该怎么办?如果我不帮许庆强打架,也许被开除的日子来得会晚些。
2
我对精神世界的向往与厌倦反复地折磨我,痛恨自己比痛恨现实还要强烈。
我离开东北工学院的大门时,眼里噙着的泪水黯然落下,这一切曾经属于我的,又远离了我,我必须马上离开!我不用跟谁道别,我只能悄悄地走,李伟已经联系好了去补习功课了,他劝我同去,我摇摇头。
\"想个屁,张错,这都什么时候了,如果再不做,恐怕这一生都没有机会了。\"\"李伟,你倒是有你妈顶着,我不行,我不知怎样面对我的家?我爸是最不容易说话的,我妈也得为我受他的气。\"\"你一向做事很果断,怎么婆婆妈妈的?你不该回去,我陪你!\"\"不必了,如果你想我时,就找我吧。\"\"好吧,张错,你他妈的振作一点儿!\"我无可奈何地冲他笑笑,我们必须分开了。
想想与李伟在一起的日子,我就更加矛盾,我们干了那么多小偷小摸的坏事,又想方设法地找女人混,堕落的根源是什么?我记得乔治?萧伯纳的一句话:
人生有两大悲剧,一是未得心之所愿;二是如愿以偿。
\"小二,人在哪儿倒下了,就在哪儿爬起来。\"宋玉娥极大的宽容使我更自惭愧,她这几天总是给我做好吃的东西,这更使我深感不安。我一个人觉得很无聊,又不敢深一步往下想,如果我神经继续衰弱下去的话,最终也会像杨更那样被送到精神病医院。想到这一点儿,我既焦虑又紧迫自己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