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重访现场(1)
天空又开始飘起了毛毛毛细雨，冷风肆掠，吹刮在挡风玻璃上，恰好发出了细微的啪嗒生。
灯影打车窗外轻轻地掠过，天空还偶尔有一两朵五彩斑斓的焰火绽开，却已明显没了前几天的喜庆气氛。
于桥将车停在了路边，车前灯打开着，雨刷在有规律地摆动，发出低沉的噗噗声，好像黑暗中不远处有一名熟睡的男人正在打鼾。
远处，透过那依稀可见的杨柳，他可以看到巫水河内倒映着的灯光，一眼望去似乎河面上飘动着许许多多的尸体，此时正被一双双来自地狱的黑手缠住了，正一点点失去生的气息。
他将车内的收音机打开，任音乐静静地从音箱里流淌出来。
打火机的灯光在他面前绽开，很快他手中的烟很快被点燃，不过，他只吸了一口就没有再继续吸，而是将刚刚才点燃的香烟放在了身前的烟灰缸内，眨眼间便陷入了沉思。
于桥不相信这件事就这么完了，而且，他越发地觉得整件事变得比之前还要蹊跷了起来。
彭玉珍如果真的是凶手的话，为何她不杀何晓东，而是提前一天就准备跑了？他在彭玉玲床上发现的那些体液痕迹到底又是何人留下的？为何彭玉珍对彭玉玲的死只字不提？
他耳边不断回荡着与彭玉珍之前的对话……
“是谁协助你杀死他们的？”
“没人，就我一个人。”
“那此前那个出租车司机是谁？”
“我怎么知道他是谁，我给他钱，然后他给我做事，难道这里面也有什么问题么？”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他们？你明明可以报警的。”
“报警？！我杀他们的时候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警察都是些什么东西。”
于桥觉得彭玉珍心中肯定有着某些不想说来的秘密。
可是她到底是在护着谁呢？这背后到底又有着一些怎样的秘密？
于桥将车子停靠在了发现尸体的位置前面约莫五米的地方，然后走下车来。
一阵凉风顺着车门钻入，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空气的温度显得有些低，路边积雪尚未融尽，昏暗的灯光无力地覆盖在整片冰冷的土地上，却并未给人一丝暖意。
他抬头看了看对面着火的位置，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那边着火的似乎并不是一栋居民楼，而是在两栋楼之间的一道夹缝里，一眼望去漆黑的一片，与夜空连成一体，空荡荡的，早已看不出之前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于桥哈了口气，将背上的帽子戴上，然后快步跑了过去。
直到离那地方只有十来米了他才发现那里已经烧得只剩下一堆废墟，坍塌的砖瓦里隐约可以看到几条被烧得焦黑的柱子，看样子这栋房子是一栋老式的砖瓦房。
缓缓走近，隐约间他可以闻到废墟周围的空气里还飘着一股淡淡的汽油味，好像是从屋子的正中心位置传来的。
于桥环顾了一下四周，却发现周围的屋子全部大门紧闭，倒是楼上都亮着灯。
他在寒风中徘徊了好一会儿，正当他准备离去的时候，远处两个黑影慢慢地走了过来，眯上眼一看，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妇人和一个七八岁小男孩。
于桥走上前去和老妇人打了一个招呼，才一表明自己的身份老妇人的脸上马上就变了，破口大骂道：“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放的火，差点把我们家也给烧了。”
“你确定是有人放的火？”于桥故作吃惊。
“不是有人放火难道还是自己烧起来的？”老妇人摇了摇头，从身上掏出钥匙去开废墟右手边的大门，一边道：“这里差不多有半年没有人住了，怎么会突然就燃烧起来了？而且我听消防员说了，当时可以闻到一股汽油味，反正我鼻子是不灵了，是不是有人放火现在也无所谓了，总不可能这里还会再烧一次吧？”
于桥想了想，低声问：“这里之前住的人呢？搬走了吗？”
咔地一声，门已经被老妇人打开，顿时一股暖流从屋内窜出，其中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外面冷，警察同志，我们进屋里谈吧。”老妇人将门拉开，对着于桥笑了笑。
小男孩已经兔子般地窜了进去，一路小跑，直接上了楼。
屋内的布置并不像是外面的装修那样豪华，看上去是简单装修，倒是灯光显得十分明亮。虽然没有见着空调什么的，却明显比外面温度要高得多。
老妇人找了很多的东西出来招待他，然后给他泡了一杯热茶。
她咧嘴对他笑了笑，这才在床边坐下，然后从盘子里抓了几粒瓜子开始剥了起来，一边说：“那屋里以前是住的一个老头，后来他有一个远房亲戚来了，半年前老头就病死了，之后他那个亲戚我就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于桥喝了一口茶，将塑料茶杯放在一旁，然后掏出记录本，问：“老人叫什么？他的亲戚叫什么你知道吗？”
“老人姓奉，好像是叫奉爱国什么的，一个特别好的老大哥，七八十岁了还自己种菜，据说他是一个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呢。至于他那个亲戚，我倒是不太清楚，应该也是姓奉吧，他说那人是他侄子。”
老妇人说着脸色突然拉了下来，将手中剩下的几颗瓜子悉数放进盘子里，四下警惕地看了看，然后尽可能压低了声音，道：“我总感觉他那个侄子怪怪的，老让人感觉好像要杀人似的，不过，我每次接触他的时候又不是那么回事。反正我感觉怪怪的，也许着屋子就是他给烧掉的哩！”
“嗯？”
“只有他才有老人房子的钥匙啊，没有钥匙怎么可能进去，不进去谁去屋里放火？”老妇人说着，摇了摇头，叹气道：“这年头的年轻人啊，都不可靠，真的，没一个是可靠的。”
屋外似乎下着小雨，漆黑的一片，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远处，整个长铺镇几乎已经完全淹没在了黑暗之中。
于桥已经在屋内想了将近一个小时，可是他得出的结论却还是之前那个。
纵火者必然是对那间屋子比较熟悉的人，若非如此，他绝不会有把握将屋子烧了却不殃及到周围的建筑，从之前凶手的作案来看，他只不过是要报复一年前的肇事者，并无滥杀无辜的意图，所以这一切都与之前的信息吻合。
可是，凶手会是谁呢？
虽然老妇人说了那屋子只可能从前面的大门进去，可是破门而入这种手法也是谁也做得到的呀！
凶手不一定要有钥匙才能做到，所以，他觉得凶手不一定是奉爱国的侄子，更加让他纠结的是对于奉爱国的那个侄子他现在还一无所知。
天空阴阴沉沉的，却并没有在下雨。
于桥已经醒了，两眼瞪着天花板，右手抓着一支刚刚点燃的烟，左手则紧握着手机，此时手机荧幕上显示着的是陈萌的电话。
说真的，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那就是今天晚上肯定会发生些什么让他怎么都无法想象到的事情。
可是，他想来想去都无法想到自己整件事走近到底是忽略了些什么东西，还是说这只是因为他太紧张了。
他突然将手中的烟扔进了烟灰缸里，然后快速地在床上坐了起来，硬是再看了手机上陈萌的号码一分钟，才颤抖着拨出了那个电话。
他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颤抖，那就像是有一名老道的持枪劫匪用枪抵住了他的脖子，甚至那种恐惧还比不上自己等待她接自己电话时的万分之一。
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他在害怕，心中却又希望她可以接。
电话才响了一声就被接了。
一阵沉默。
“喂，在吗？”于桥很紧张，吐字有些不那么清楚。
“嗯。”陈萌的声音显得有些小，听上去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而不想讲话的小女孩。
于桥叹了口气，想了想，才道：“今晚我要与凶手见面了……”
“见面？”陈萌马上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之中充满了惊恐，“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这个怎么说呢？”于桥顿了顿，让自己深深吸了几口气，才道：“按照他一贯的作案方式来推测的话，他今天下午就会发出快递，然后晚上某个时候他会动手，我只要一直暗暗跟着何晓东……”
“可是他有枪！”她几乎在电话里尖叫了起来，“你那样做太危险了，不管是对你来说还是对何晓东来说，你们是将自己往枪口上撞，不是吗？”
于桥笑了笑，笑得很开心，眉宇之间却还是留有一丝难以挥去的感伤。
“你笑什么？”
“你现在有空吗？”
“你想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我只不过是想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于桥顿了顿，继续轻声问：“你有空吗？”
他说话显得很温柔，既没有下班时的油腔滑调，也没有上班时的一本正经，似乎自己应该对她有不一样的态度一样，而这种态度不是别的，只是一种异样的温柔。
“干嘛，你不说干嘛我就不知道我是不是有空。”陈萌故作强势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