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只希望江释然能够主动拒绝,可没想到,江释然居然微笑点头,丝毫没有拒绝的意图。
我回头问许六:“你呢?去不去?”
许六摇头,“不行了,手头有点事,改天吧。”
江释然径直跟着我大哥往前走,两个不善言谈的男人居然熟络地聊了起来,我无聊地跟在后头慢慢往家走。
中途我大哥突然回头说:“对了,老二回来了……”
“什么?二哥回来了?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呀?”说完,我越过他们欢快地往家跑。
到家一看,二哥果然在家,此时正挽着衬衣袖口在厨房给我妈还有大嫂做帮手。我一头钻进去笑问:“二哥,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也不是周末呀。”
二哥头也没抬,“怎么的,回来要跟你打申请吗?”
我接过二哥手上的盘子,“可是你每回回来都通知我的,怎么这次这么突然?”
二哥被我唠叨烦了,“阮晓冬,几天没见,你怎么变这么啰嗦?”
说完,二哥擦了擦手便离开了厨房。这时,我娘亲笑着说:“晓冬,你二哥本来就不爱说话,你别总烦他。”
我捏了根青菜放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妈,这你就不懂了,就因为他不爱说话,我才故意唠叨他的,这是开导性治疗。”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二哥又折了回来,“我看你才有病,而且你还偷吃。”
我娘亲立马伸手拍在我手背,“什么坏毛病!”
我作严肃状瞄了一眼我二哥,端着菜放在了外头的大桌上。然后我为了逃避劳动转身回了二楼的房间,一进房间便看到写字台多了一个盒子,我打开一看,是一套化妆品。
我探出脑袋笑着对楼下喊道:“谢谢二哥。”
二哥总嫌我从小到大没有女孩子样,从他工作开始就会经常性给我买裙子、买香水,买一切女孩子会用的东西,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些东西我压根就没有耐心对着镜子一层一层地往脸上涂。我经常性把它们转送给丽华姨还有我大嫂,不过,我却不敢让二哥知道,否则他会不高兴的,尽管他高兴的时候少之又少。
这个工夫,江释然跟我大哥已经到了。顿时,我在二楼房间都听到了我娘亲热情好客地声音。
我开门出去,二哥刚好在隔壁房间便出来跟着我一起下楼。
这时,江释然跟我二哥目光相碰,二人都微微一怔,而我却尴尬得只想溜走。
说起来,我二哥还是我们家第一个知道我早恋的人,而且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我跟江释然有亲密关系的人。因为这事,向来冷静淡漠的二哥居然还对着江释然的俊脸狠狠地挥了一拳。
我还记得,江释然一声不响离开我之后,我二哥还搂着偷偷摸泪的我狠声说:那小子最好别在我眼前出现,否则我非打断他狗腿。
多年以后的今天,江释然真的在二哥面前出现了,我不敢去分析我二哥还记不记得他多年前说过的话,也不敢想他还有没有想打断江释然狗腿的强烈意愿?
不过,事实表明,似乎他忘记了。因为二哥居然微笑伸手,“你好,我是晓冬二哥。”
江释然微一愣神,片刻之后便微笑伸过手,“江释然,二哥你好。”
我松了口气,似乎是我多虑了。
饭后,我娘亲又自作主张让我送江释然,我只能是不情不愿地服从命令。
去旅馆的路上,我鼓起勇气问江释然:“其实,我真的很想问你到底回浮村干什么来了?”
“找你。”江释然说得异常平静。
我冷笑,“江释然,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对我来说有多么陌生,我怎么努力都不能把你跟我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在一起了。”
江释然依然没有表情,我也看不出他情绪。
“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就当我是来浮村度假的游客吧。”江释然转身往前走。
我跟了上去,“江释然,你最大的毛病就是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让我猜,以前我有精力猜,现在我真的不感兴趣了。”
江释然突然收下脚步,望向我的目光有些森冷,“阮晓冬,当初是我一声没吭地离开浮村、离开你,可是你也不用说这样的话来存心气我吧?”
记忆中,让江释然说这么长一个句子实属不易,人长大了语言组织能力似乎也变强了。
我不再说话,想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花花线来。
“晓冬,那时候的我很多事情不是我自己能够做主的,突然地离开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以后我会慢慢跟你解释的。”
“你是欠我解释,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解释对我来说真的是可有可无的,仔细一想,根本也没那么重要。好了,到了,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我刚一转身,江释然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说是握,实则非常用力,我甚至有一种骨头快要被捏碎的感觉,“这村里的人全都认得我,请你放尊重一点好吗?”
江释然当然没有那么听我的话,反而手臂轻轻用力,我便被他拉进近了眼前。他低头皱眉望我,我仰头皱眉望他,我们离得很近很近,近到他温热的呼吸都洒在了我的脸颊。
“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望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江释然突然低声开口。
我垂下头,将脸别向一边,“什么眼神?难道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傻乎乎地迷恋你,然后从你的头发丝喜欢到脚后跟?”
江释然默默松开我的手,我揉着手背无所谓地往回走。
江释然没有说话,当然更没有上前来追我。
走了许久,我忍不住回头,路灯下已经连个鬼影都没有了,我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我踢着石头子往渡口溜达,却在渡口望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悄悄靠过去,走到他身后的时候故意大喊一声吓他,只是效果一点都不明显。
“你就不能配合着我装成吓一跳的样子吗?”我不悦地说。
“阮晓冬,你从五岁时就喜欢这么干了,我竭力配合到你十五岁,你还这么贪心?”二哥面无表情地说。
我伤感地说:“原来那么早之前你就已经不怕了呀?亏得我还沾沾自喜那么多年,到处跟同学说我二哥是个胆小鬼,总能被我吓一跳。”
我二哥没有接我的话,却突然问:“那小子是回来找你的?”
我顿时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人家有名字的,叫江释然,别总那小子来那小子去的。”
二哥依旧冷着脸,“听你的口气,是不是还喜欢那姓江的小子。”
我哭笑不得地说:“二哥,你这是干什么呀,好不容易回家来,怎么一直拷问我呀?”
二哥口气软了下来,“好了,我不问了,反正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我相信你自已能分辨是非。”
“二哥……”我不高兴地嘟囔,“你怎么比爸还爱说大道理呀,要不你回村里来竞选村长吧?我一定支持你。”
二哥终于笑出声,“行了,别闹我。”
我跟着二哥往前走,他在离渡口不远处的浮桥上停了下来。涨潮之后的海水已经淹没了浮桥的另一端,我们走到浮桥的一半便停了下来。
想来,我喜欢江释然以前,最爱缠着的人就是我二哥。按理来说我应该更喜欢粘性格老实憨厚的大哥才对,可奇怪的,我偏偏爱缠着从小就少言寡语又经常性冷着一张脸的二哥,我这受虐体质就这样一路碰着冷钉子一路慢慢长大了。
后来,成年之后的我总结,估计我从小就有爱美之心,因为我二哥阮丰年的美貌直接可以将我那走粗犷路线的大哥直接甩到大海的尽头。
我二哥是走忧郁小青年的路线,再加上他从初中时就开始住校,后来大学毕业又在浮村对面的市里工作,他跟我这种浮村小喇叭一员截然相反,他除了家人跟浮村的其他人都不怎么来往。
说到受适婚女性爱戴的程度来说,现在算起来浮村排在第一是许六,可是如果我二哥要是在浮村经常走动走动,那许六立马就得下滑到第二,只是我二哥属于走低调路线,与许六那种高调的浮夸小青年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说到婚姻大事,这也是我娘亲最头疼的事的其中一件。
我二哥眼看着往三十晃荡了,多年来从来没见他有过交往对象,连疑似都没有,更别说领姑娘回家了。我曾经一度或者一直在怀疑二哥可能是喜欢同性,但是打死我也不敢问呀。
不过,我能感觉到二哥心里摆着一个很重要的人。
从小到大,他总爱坐在这浮桥上用口琴给我吹同一首旋律。好听归好听,可是几十年如一日,他没吹够,我都听够了,只是,我不敢主动说呀。我不说,他就以为我爱听,所以,我是在口琴发出的悦耳旋律下长大并开始了暗恋、恋爱再到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