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胭脂马
过了“善人渡”，卫风也顾不得与血蟒搏斗时身上留下的伤痛，只是随便处理了一下，加紧了步伐，朝着钟灵所指的方向上疾行而去。说起来，卫风之前想要去拐钟灵的时候，走的并不是这条路，现在走的这条，比他之前走的路要近得多。
这一次，是有正事，卫风也就不再需要隐藏什么，而是直接走到了万仇谷的谷口。
然后依着钟灵的指示进入了树洞，从树洞中出来时，已经进谷了。
前面一株大松树被削了丈余长，尺许宽的一大片出来，底用白色漆了，刻了九个字在上面：“姓段者入此谷杀无赦”，其中“杀”字是血红色的，看上去非常狰狞，其余八字皆作黑色。
卫风本就不姓段，对于这点也不在意。
他直接拿起一边挂着的小铁锤，铛铛铛的连续敲了三下，发现实打实的是敲在铁片上的声音，原来，那血红色的“杀”字的后面，却是铁的。
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只觉得这万仇谷的谷主钟万仇这小手段用的，就真有点儿防火防盗的意思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是要防姓段的……也不知道他们家有什么东西让人如此惦记的，值得这样吗？对于这一点，卫风却是不知道的了，也不关心，无量山一行，事情已经算是取得圆满成功，下一个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去天龙寺，至于这一方土地，又还有什么值得挂牵的呢？
没有什么牵挂了。
他现在只要把小女孩儿钟灵救出来就是了，再没其他事情。
然后就可以把《北冥神功》、《凌波微步》学会再融会贯通，再去找逍遥派的其他武学准备升级……当然，还有接下来很有可能要去的天龙寺里的《六脉神剑》，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用自己的本来面目了，这边的事情也就和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当卫风转过这些念头的时候，松树后面一个还略有些嫩稚的女声也是出现了，道：“小姐……小姐回来了！”卫风听到这个听上去充满了喜悦的声音，很是耳熟，不是小女孩儿钟灵的贴身丫环又是谁？
卫风见到她后，道：“姐姐，我回来了，受你家小姐钟灵所托，来找钟夫人的。”
小丫环看到卫风，不由得吃了一惊，道：“你怎么又来了？我家小姐在哪里？她现在怎么样了？”声音里充满了关心之情，小姐出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可把她急坏了。
卫风也不和她细说什么，简略的说道：“情况危急，你家小姐现在很危险，我是来求救的，你快带我去见钟夫人，我好报讯与她。”
这样说着，他拉着小丫环的手就往谷里走去了。
“公子不要这样！会被人看见的……今天谷里有客人……”小丫环的话说得又快又急，但声音却是压得低得很，生怕被人听了去。
然后她用尽力气把卫风的手给挣开了，这才手臂夹紧身体，像小鸭子似的小跑着在前面带路。
这个时候，卫风突然发觉这小丫环和钟灵有点像……什么地方像呢？想了一下，卫风才恍然，她们带路的样子很像。
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小姐，就有什么样的丫环啊。
“你先在这里不要乱动啦！我先去禀报夫人，”小丫环走到那天钟灵把卫风推到墙的一侧的那个地方时，突然想起卫风之前的为人举动了，急忙转过身来努力扮了个“恶狠狠”的神情告诫他了，然后觉得这样好像也没有用的样子，于是就哀求了起来，“公子，求你不要乱走动好不好？等什么时候有机会，我再带你到处玩，好吗？”
小丫环的神情，又是关心，又是焦急。
还真是拿卫风当亲弟弟待了啊，连以后要带他玩的话都说出来了。
卫风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心想：“都怪自己长得太帅，老让人误会……”想到这，作为修了无数年道的他，不免有些自恋，得意洋洋起来。这还真是个渣滓啊！
小丫环要知道他是这么想的，非唾他一脸唾沫不可……她去得很快，来得也很快。
说是夫人请他过去。
进去后，卫风少坐片刻，环佩叮咚叮咚响起，内堂中走出一个妇人出来，非常年轻漂亮，说是妇人不太对，确切的说，应该算是颇为成熟的少妇吧。
这少妇和钟灵长得非常像，十足十小女孩儿钟灵完全成熟了的样子。
卫风看得不由眼前一亮，对小女孩儿钟灵，他或许觉得还太小了，可对这钟夫人，那就没有这层顾忌了。又想起最初到万仇谷中听到她的声音，钟夫人为他和钟灵打掩护的时候说话时的声音的那种惊艳，一下子，本是邪派人物的卫风不免好好的看了看这少妇。
一点顾忌也没有。
“咝”，卫风不免暗中倒吸了口凉气，却是那小丫环借着煮水泡茶的方便，狠狠的在他大腿上拧了他一下，并且很是着急的瞪了他好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做回她小丫环的本分了。
卫风去看她时，小丫环还尤自瞪着他。
他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干嘛拧人啊？小丫环瞪着他，眼神中有两个字：
“欠拧！”
不过，也正是被拧了这一下，卫风抓紧时间简明扼要的把钟灵的事儿说了出来，对于他自己，他还是介绍说姓段，钟夫人听得不由脸蛋红啊红的，娇羞得很，卫风看得有些走神，好好的看了看钟夫人，那小丫环又狠狠的瞪他。
卫风不知道，钟夫人年轻的时候出谷，也如钟灵遇到卫风一般，那时候钟夫人却是遇到了风流倜傥的段正淳。
美好往事如烈酒，总是令人未饮先醉。
钟夫人虽然年纪已到了中年了，可是，想到年轻时的美事，整个人却也不免年轻了二十岁。
也难怪会迷倒卫风这样的邪恶小男人。
正当钟夫人怀念往事的时候，钟万仇进来了，一时避不开，撞见了。
钟夫人吓坏了。
小丫环已经面无人色，脸上布满惊恐之色。
钟万仇二话不说就出手，卫风赶紧闪开，可是，相对于龚光杰、左子穆师徒之流，钟万仇的武功要高得多，卫风又哪里闪得开？
钟夫人听得卫风说他姓段，自与他亲近三分，这时见情况危急，拔剑就刺。
钟万仇并不躲闪，中了一剑，这一剑，眼泪都杀飙出来了。
伤心欲绝！
卫风在一边看得分明，钟灵的爹爹，还真是醋劲十足啊！
这样一下子，他就这样了，那要是发生别的亲密事情，他岂不是根本不敢面对了？
这个时候，钟夫人剑一抛，去看钟万仇的伤势去了……然后夫妇俩就卫风的事情也是好好的说了一通，卫风见他们夫妇的样子，就顺着钟夫人的话圆了过去，最后，对于救钟灵的事情，钟夫人见钟万仇这个样子，就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去了，她把一个黄金钿盒给了卫风，说是让他去请段正淳来“救我们的女儿”，然后让人带卫风去借一匹宝马。
卫风听出来了，钟灵是钟夫人和段正淳生的女儿，这一下，他对钟夫人之前的反应就能明白几分了，只是，只是，这……这叫个什么事儿？一下子，卫风就觉得这阿姨太坏了，之前还觉得是少妇，现在看在钟灵的面子上叫声阿姨吧。
然后，听说有宝马，一下子，卫风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将要借的那匹宝马身上。不再注意钟夫人。到他出去的时候，他没有想到，小丫环也恨恨的来送他了。
“姐姐，你这个时候怎么还敢来送我啊？”
“我不来送你，谁来送你！整天乱跑，不亲自送出谷，你说我能安心吗？”
“……”
大抵上，卫风没有想到小丫环把类似于钟灵身上的那种勇敢给完全拿了出来，而且，说出来的话是那么的自然而然，没有半点做作的地方。
卫风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
他有点觉出什么了，可是，他又知道自己给不了什么。
至于做姐弟什么的之类的伤人一辈子的话，卫风是万万不会说的……要么做，要么不做，二选一，没有其他的。
不做就不要乱说话，给人希望又不和人在一起，最是人渣。
小丫环送了卫风一路，出谷时，谷里的一个家丁来接他了，那是钟夫人安排好的。
为了救钟灵，不得不再扮一扮段誉，而且要骗过段誉的父亲，这事还真是不好弄啊，也不知道真正的段誉现在在什么地方，有没有回家什么的……
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姐姐保重！”卫风回头郑重的对小丫环道了别，好好的看了一下小丫环的容貌，她的身份虽然低下，却比很多人还要值得卫风尊重，在卫风心中的分量，比起无量剑派的掌门、神农帮的帮主这种人来，高出不知几万倍。小丫环在卫风的心里，地位差不多和他的二师兄高。
小丫环一手紧紧捏着衣角，一手轻松招了招，作了别。
然后转身走了。
转过身时，她的眼泪也就流了下来。
她觉得她失去了一个十分调皮可爱的“弟弟”，但同时，她又有些朦朦胧胧的觉得，自己对那人有些像小姐对他的感觉，虽然明知道完全不可能……可是，有时候，如果可以在生命中留下一段非常美好的青春回忆，不也是很好吗？她这样安慰着自己的时候，笑脸从眼泪中绽放开来，如大理最美的纯白茶花。
再回头时，那人已不在。
小丫环为小姐和那人许了美美的良好心愿，回谷了。
卫风和万仇谷中的那个家丁走了六七里路，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二人到了一所大屋前，家丁上去拉了门环。
他在门上先敲两下，然后停下来，等了等，再敲四下，最后又接着敲了三下。这一套下来，直看得卫风一愣，心想：“这是和万仇谷一个调调啊，开个门还要对下暗号，还真是让人期待啊……”卫风不由得防备起来。
一个清秀可爱的小婢走了出来，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神色却是冷冷的，忽然让卫风想起了那个在温泉里遇到的黑衣女郎。这想法还真够天马行空的。
正在这时，忽律律一声，马嘶鸣了起来，一下子就把卫风的吸引力抢了过去。
放眼看去，却是好俊一匹黑马，听其声，观其形，万中无一。
实是宝马无疑。
“黑玫瑰啊黑玫瑰，姑娘借你给这位公子乘坐，你可得乖乖听话，早去早回。”那小婢对着黑马亲昵得如要好的小姐妹似的，抱着马脖子蹭着说道。
那马儿也用头轻轻的拱她。
卫风心想：“原来这马儿叫黑玫瑰啊，看来是匹胭脂马啊，不错。”这么想的时候，便不由得想好好看看这匹黑马，不过，这时，小婢的眸子也是射过来了，冷冷的。小婢将缰绳交给卫风，吩咐道：“这马儿不能鞭打，你待它越好，它跑得越快。”
卫风越是看这小婢，越是觉得她的气质像黑衣女郎。
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卫风牵过黑玫瑰，近了看，只觉得自己要是有这么一匹马儿岂不是好得很？他想起当初入藏时被黑袍人追的时候坐的那匹美丽小雌马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当下便有了要驯一驯这匹胭脂马的想法。
那马儿似有灵性，一对上卫风的眼神，不由得后退了两步，转过头去朝那小婢打小报告，看上去很是有些怀疑卫风人品的样子。
“你不许打它，知道吗？”小婢安抚了一下马儿，她只当是黑玫瑰舍不得她还有怕生人什么的，是以，也只是随口说了一下以安慰黑玫瑰，并没有想到其他方面，更不会想到别人有可能虐待她家黑玫瑰，要不然，只怕打死她也不会把黑玫瑰借给这恶人了。
说起来，那小婢也是知道，也是因为卫风去救的钟灵正是她们家小姐的要好朋友，小姐这才肯借的。如果依小婢的性情，她定是不肯借的，她觉得卫风并不是什么好人的样子……
骑上黑玫瑰，卫风一路向北驰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已到了十里开外。
这雌马比他在从少林逃到大漠时所勾搭到的那匹小雌马又不一样，脚力上胜之不少。一边骑马，卫风也是一边和这雌马沟通起来，用手抚她的马鬃和她说话儿，可喜的是，这马儿似乎早就盼望有个能知其心思的人似的，竟然一点也不排斥卫风。似乎已经当卫风是男主人了，这让卫风对于驯服它时用什么虐待手段的想法就没了。
这马儿这么滑溜，以前肯定吃过这方面的苦。
这和入大漠时的小雌马一开始对他的那种不屑完全不一样，卫风欣喜之余，看出来了，这雌马虽然不认生，但是，要想她真正服你却是比登天还难。
果然，当卫风真正想要勾搭她时，她便不同意了。
只能做泛泛之交。
卫风还真没看出来，这雌马居然对她的主人那么的忠贞不渝，他倒很想见见这马儿的主人了。
知道事不可为，卫风便不再打黑玫瑰的主意，而是朝着大理快速赶去。
时间紧迫，他必须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理清思绪。
他要把如何见镇南王段正淳的事情好好的理清楚，不然，这么直接冲上去，非出事不可。想了一下，他觉得还是恢复本来面目最好，只要把事情和段正淳讲清楚就是了，相信他看在他私生女钟灵的份上，应该不会不救吧？
还有一点比较麻烦的就是，段誉被卫风击昏的时候曾经看到过卫风的脸。
如果段誉回到大理了的话，那么……
卫风还真不想为这事再折腾点别的什么事出来……那么，到时候就随便易容成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吧，只要把钟灵救出来就好了——不对！这时候，卫风又想到了，天龙寺中的高僧多是来自大理皇族段氏，《六脉神剑》就在大理段氏手里，说起来，要想学到这门神功绝学的话，大理皇室和天龙寺千丝万缕，真正和段正淳甚至保定帝段正明接触是必不可少的。
这样说来，还是以段誉的身份进入大理最好。
只是，这个问题的困难便又绕到最开始的问题了，卫风不知道段誉这个时候有没有回到大理。
如果段誉现在已经回去了的话，那可就真的糟糕了。
卫风本来是想做好无量山这件事情就恢复本来面目的，可是，没想到的是，中间起了这等变数，使他现在不得不做出改变。
这倒是之前没有预料到的。
在遇上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卫风很少会有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而是不断的寻找机会。
他相信危险和机遇大抵总是最喜欢在一起……
卫风差不多要将这件事想清楚的时候，这个时候，前面利刃的光芒一闪，声音突然传了出来：“贼贱人！站住！”话还没有喊出来，兵器已经到了。
卫风看去，却是一柄单刀，一条花枪。
来势甚猛，意在伤人性命。
卫风不由心上一寒……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尽管对方提前埋伏并先发致人，可是，黑玫瑰在这个时候的作用也就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了，马鬃飘扬，马尾巴宛若仙女的丝带般甩起，非常有灵性的抛开了那要命的单刀和花枪。
神态自若，轻松至极。
卫风回头看时，那持刀匪人和使花枪的匪人兀自在那大叫：“贼贱人！你以为你女扮男装，大爷便认不出你了吗？你还真是贱啊！”两人愤愤不平的骂着，声音初时听到清晰，可是，在黑玫瑰的飞蹄下，那声音却是渐趋微弱，到最后什么也听不到了。
“真是好马！”卫风由衷赞道。
他本来就是一个对动物有着特殊喜爱的人，看到这般宝马，更是喜不自禁。
现在，他是越来越想看看这马儿的主人了，他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奇女子能驾驭这匹宝马。
虽然不能驯服这样的宝马，可若能交上一个懂得驯马的同道。
那也是极好的事情。
然后这个时候，他就推导出一些事情的真相出来了……
“肯定是黑玫瑰的主人和这些人本就有仇，他们才在这里埋伏于她，”对于这一点，卫风十分肯定，然后，瞬间他便觉得事情有些糟糕了，“不好！一个能让人不得不埋伏偷袭的女子，肯定是有其过人之处的，可是，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她的仇家必然会有别的妥当安排，刚才埋伏的人只怕还只是外围人员，真正的核心人物可能已经到刚才借马的庄子上了……”
想到这些，卫风已经能肯定，黑玫瑰的女主人遇到大麻烦了。
而作为能让黑玫瑰这样的宝马服服帖帖的女子，卫风还真不希望看到她因为被人围攻而死。
他想去给对方报个讯。
算一下黑玫瑰的速度，比一般的马要早很多时间到达大理。
是以，救钟灵的事来得及……而黑玫瑰的主人的事，却是一点也耽搁不得。
志同道合，高山流水，最是难觅知音。
“驭！”
卫风勒住了急行的马，朝着他借马的庄子返回去。
心想：“小女孩儿钟灵，借马的也是你的好朋友，好朋友有难，怎么可以不帮呢，对不对？你对我一个刚见面的都能‘瓜子一起吃，刀剑一起挨’，就更别说好朋友了……”
很快，卫风骑着马儿就到了原来他被人埋伏的地方。
卫风怕那持刀的匪人和那持花枪的匪人找了帮手什么的在那里拦他的话，那就不好弄了，于是乎，他催促了起来，道：“黑玫瑰啊黑玫瑰，快，快，快！一定要快！”黑玫瑰也是很有灵性，已经知道卫风想要她做什么了。
树木在后面飞快的倒飞过去，黑玫瑰奋力向前，快若闪电，一闪而没。
刚才埋伏的地方并没有匪人。
卫风一路通畅……他的心却紧缩了起来，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种一路通畅的情况说明，很有可能黑玫瑰的女主人已经被人包围住了。很快，他就到了刚才借马的庄上。
快到屋前时，猛然间，两条棒带着风声朝黑玫瑰的马蹄扫了过来。
卫风还来不及指挥马儿避开，这匹叫黑玫瑰的马儿马如其名，好看又带刺，一下子，就腾空而起，避开挥来的棒的同时，出蹄，一弹，便把其中一人掼飞了出去，力量大得出奇，木屋的一角立马撞破。
“还真是泼辣啊……”卫风心下大赞黑玫瑰的野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