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统中原野心膨胀攻东晋、挽六朝草木皆兵有诸后(3)
庾氏族,因晋明帝的皇后是庾亮的妹妹,庾亮就在这期间,成了气候。明帝和成帝,对王导,是若即若离,靠的就是庾亮及弟弟庾冰、庾翼、庾怿等人的排挤、打压。王导一死,他的儿子和侄子为官仕途便不妙,有点走下坡路。但“将相名门出虎子,”王氏家族与庾氏家族的明争暗斗,一直没有停止过。最典型的事件就是“庾怿送酒”:江州刺史是个举足轻重的要职,王导侄王允之把持。庾怿不甘心,借过端午节之机,派人送给王允之两坛好酒。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王允之怕酒里有毒,喝之前,丢给狗一块用其酒泡过的猪肘肉,结果,狗吃完肉就死了。王允之带着毒酒,连夜上京城,密奏成帝。成帝一开始还不信,便给饲养的猴喝,猴喝几口,便七窍出血,倒地而死。成帝大怒,便让人把庾怿宣来,指着坛酒和中毒死亡的猴子质问说:“你有何解释?”庾怿一看王允之在场,便什么都清楚了,瘦驴不倒架,他低着头说:“我就想毒死他。”成帝忿忿地说:“大舅曾经扰乱天下,小舅如今也要效法吗?”说罢,拂袖而去。庾怿羞愧难言,捧起那坛毒酒,喝了几大口,便撒手人寰。把持朝政的庾冰痛失老弟,对王氏咬牙切齿,恨之透骨。待王导之子王恬为其父守孝满脱去丧服后,官报私仇,只给了一豫章太守的小官。王允之为其鸣不平,以“江州刺史”相要挟,结果,庾冰退一步进两步,任命王恬为吴郡,不久又把王允之调任会稽内史,终于把王氏远远地排除了左右朝廷的势力范围。
桓氏族,发迹于桓温的父亲桓彝。桓彝跟王导要好。想当年,王导相邀几个刚从洛阳城跑出来的名士,在长江边的燕子矶烟雨亭上喝酒,商量立司马睿为东晋开国皇帝之际,就有桓彝。东晋建立,桓彝官做大了,“累迁中书郎、尚书吏部郎,名显朝廷”;桓温是桓彝之子,晋明帝的女婿,被封为荆州刺史、安西将军。桓温,后来能功高震主,完全是有真本事。所以,他才得到诸太后的提携、赏识。哀帝在位期间,庾氏族势力抬头,诸蒜子借着桓温的力量,有所打压。桓温三次北伐,互有胜负,却弘扬了东晋之威。第一次,攻打前秦,逼进长安以东,军队受到百姓“持牛酒迎温于路者十八九”的欢迎。由于粮草接运不济,不得不退兵;第二次,收复洛阳,打败姚氏羌军,但被前燕联军夹击不得不退;第三次,进攻前燕,势如破竹,占尽天时,后因骄傲,导致轻敌,在枋头(今河南汲县东北)遭到慕容垂的骑兵伏击,伤亡惨重,又不得不回。桓温有篡晋室自立的野心,但“出师未捷身先死”。直到他儿子桓玄时,才篡逆起兵反叛,逼迫晋安帝禅位,于公元404年建立桓楚政权。桓楚政权被刘裕的北府军打败后,桓氏家族余众仍与晋室对抗多年。桓氏一族的反叛,也让本就日趋没落的东晋朝,变得更加摇摇欲坠,最终被刘宋所取代。这自然是后话。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谢氏族,崛起于谢安。桓彝早年就对“小谢安”评价说:“及总角,神识沈敏,风宇条畅,善行书。弱冠,此儿风神秀彻,后当不减王东海。”谢氏是公认的名门望族,这得说与后来的“淝水之战”有关。胜利之后。哥哥谢弈、弟弟谢万、谢石、侄儿谢玄等才相继成为中央和地方的大官。文学史上有名的谢灵运、谢眺也出自谢氏世家。“关中良相惟王猛,天下苍生望谢安”,这句诗,便是世人对谢家赞誉的最好佐证。吃水不忘打井人。诸太后不但提拔重用了谢安,也延长了东晋巍巍可及的末日。
东晋几十年间,四大家族互相斗争互相制约,一直不断。总的趋势是:王氏族受制于庾氏族、庾氏族受制于桓氏族、桓氏族受制于谢氏族。而导演这出“四大家族之争”戏者,也有四人:元帝、明帝、成帝、诸太后。
应该说,诸太后是没有野心,是高风亮节。她完全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利,让诸氏族成为一个大门阀。但她没有这样做。转眼到了公元374年。八月,诸太后为孝武帝举行大婚;第三年正月,褚太后又为其举行冠礼。那一年,虚岁十有五的少年皇帝,初长成,褚蒜子颁布了最后一道诏令,还政给孝武帝。因为有宰相谢安的辅佐,她也可以深居内宫,高枕无忧了。
宰相谢安,也确实没让她失望。十年弹指一挥间。383年的淝水之战,就是在谢安运筹帷幄之中,打得一个具有战略转折意义的漂亮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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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9年,前秦虽然攻占了东晋重镇襄阳,俘获守将朱序,劝降后被委以尚书重任。但进攻淮南受阻,在江陵被击退。苻坚一怒之下,孤注一掷,决定速战速决。于382年秋,召集群臣,欲亲率百万大军,一举灭晋。群臣多不赞成,极力谏阻之,但苻坚意已决,383年下诏进攻,八月命弟苻融为前锋都督,率步骑27万先行;九月自己亲统皇家禁卫军3万、还有步兵60万,出征……总共有90万大军,从长安南下,并同时指令益州、凉州、河北等地的秦军响应。风餐露宿一时间,“前后千里,旗鼓相望。纵横交错,水陆齐进。”苻坚骄狂地跃马扬鞭,道:“以吾之众旅,投鞭于江,足断其流,何愁灭晋耳?”
10月,秦军慕容垂率兵攻占湖北安陆,苻融率前军又将战略要地寿阳(今安徽寿县)围困,京城建邺,上下骚动,一片皆慌。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宰相谢安从容应对,命桓冲上任江州刺史,控制长江中游,掌军政大权,以率守军阻止秦军顺江东下。同时派胡彬率领水军5000人,先增援寿阳打探,后续部队随后去赶。任贤唯能不避亲。大敌当前,谢安通过皇上,任命弟谢石为征讨大都督,侄谢玄、儿子谢琰为正、副前锋都督,率水陆8万大军,兵分三路,沿淮河西上,解寿阳之围。
“阅江楼下草迷离,江水遥连淝水湄。传语八公闲草木,谢公无事但围棋。”有道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谢安则不同,他运筹帷幄,在宰相府。布置完退敌之策,曾一度想向当年诸葛,抚琴在城楼上,唱空城计。但他不会琴,会围棋。于是,便邀不同人,每天下围棋,以安京城人心。
18日,寿阳被苻融攻破,胡彬寡不敌众,不能以卵击石,只能在半途退守硖石(今安徽凤台西南),等待与谢石大军会合。苻融率军截断淮河交通,阻断胡彬退路,随即攻打硖石。胡彬粮草用尽,派人送信向谢石告急,苻融捉住送信者,禀告苻坚。在项城的苻坚得报,亲率8000轻骑兵疾趋寿阳,与弟苻融商议进举之策。
秦军紧逼淝水西岸安营扎寨,隔岸与晋军对峙着。
苻坚对苻融说,“晋军面临绝境,四面楚歌,可以先用劝降一试,不行再战。”苻融说,“那就派朱序去。”没想到,苻坚用错了人,朱序还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徐庶进曹营是一言不发,他进晋营,是和盘托出“秦军之致命弱点”,使谢石茅塞顿开,随机应变,决定转守为攻,主动进击敌军。
谢石急中生智,马上派使者见苻融以“激将法”说:“置阵逼水,是守而不战之举。害怕晋军乎?要么过河,要么向后移阵少许,使晋兵得渡,以决胜负,敢否?”苻坚手下战将,主张静观其变,待项城大军后续上来,会齐再战。独苻坚与其弟,认为“兵贵神速,可将计就计”。苻融想贪独功,苻坚想速决。都认为以寿阳17万得胜之军加皇家8000铁骑,足可以打败东晋8万兵。这兄弟俩,一拍即合,掌握着军队的指挥权,很快做出决定,说:让军队稍向后退,待晋军渡河过半,立脚未稳时,马上指挥骑兵冲杀过去,步兵紧随其后,一战就可胜。
真正兵贵神速的是谢玄。他一见秦军后撤,暗中截流,趁势抢渡淝水,一马当先,率领10000铁骑,即刻向秦军冲杀奔涌过去。
秦兵之来源,绝大多数是各个战败国的军队拼凑所成。士气普遍低落,一后撤就失去控制,更何况有晋军10000铁骑追杀,结果阵势大乱,如洪水般的向后涌去。躲在秦军后面的朱序,早有准备,见时机已到,便带着心腹数人,大喊大叫:“晋军杀过来了,秦军败啦,快逃活命啊,快跑啊!”经过朱序等人这一喊,后面不知啥情况的秦兵,也信以为真,见前面的往后撤,他们更乱了套,转身竞相往后奔逃,如山洪暴发,如河水决堤,以排山倒海之势,与后续部队相遇相撞,骑兵与步兵,相互践踏,死伤过半。苻融前队变后队,眼见得大势不好,他纵马飞奔向西北,在外围一边跑一边喊:“不要撤,不要撤,给我顶住,给我顶住!”他的话,没有多少人,能听得清,既使听得清,也听不懂。更何况,只顾逃活命的秦兵,没有几个人看着他,既使看着他,也不知他就是皇上的弟弟,也不知他就是大将军苻融。苻融一看指挥不灵,索性就扎进秦兵密集地区,左冲右撞,挥舞着银龙剑,乱杀乱砍,欲图稳住阵脚,却没想到坐骑疲劳,马失前蹄,被乱兵冲倒,活活被踩死。一没了主将,乌合之众的秦兵,逃跑的更快,这下子就彻底崩溃了。前锋溃败,后续恐慌,也掉头逃之夭夭,无奈溃不成军的秦军,一直向北败退下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苻坚又中箭伤,沿途秦军谁也不敢停留,晋军乘胜追击着,一直追到寿阳、青冈。波及项城秦兵,掉头转向,十有七八,人马相踏,再加被晋军一路追杀,死者无数,血流遍野,尸首漫山,直至充塞大河。苻坚如丧家之犬,带着残兵败将,风餐露不宿,逃回洛阳时,仅剩10余万人,几乎完全是鲜卑族慕容垂和羌族首领姚苌的士兵。
晋军一鼓作气,不但收复寿阳,还解胡彬硖石之围,可以说大获全胜。谢石喜极而泣,立即派飞马往京城报大捷。
探马送来捷报,谢安正与一文官在府上沧浪亭下棋。他一手下棋,一手看捷报,看完,则面无表情,随手把捷书搁在身边的一石凳上,继续下棋。这文官,精明着呢,忍不住,便问:“战况何如?”谢安十分平淡地回答:“小儿辈,已破贼。”文官听了,哪里还有心思再下棋?,忙不辞而别,大步流星,传递好消息去了。谢安这才欣喜若狂,下沧浪亭,踉踉跄跄,进内宅,跨门槛,又“折屐齿”,见到总管家就喊:“拿酒来,庆祝前线胜利!”。
淝水之战,在宰相谢安的运筹下,谢石、谢玄率北府兵大败前秦军队。之后,谢安又使其弟乘胜追击,进军北方,收复了徐、兖、青、司、豫、梁六州,取得了东晋北伐历史上的第一次全面的具有决定性战略性意义的重大胜利。淝水之战前,秦晋以淮河-汉水-长江一线为界;淝水之战后,由长江一线变成以黄河一带为界。也就是说,整个黄河以南地区,都重新归入了晋朝的版图。如果没有淝水之战的胜利,那么中国历史就会被改写。假如不是诸太后重用谢安,假如不是谢氏家族抵挡住了前秦苻坚的进攻,中国就有可能同当年欧洲一样,一盘散沙,四分五裂,进入一个倒退若干年的恐慌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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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高盖主。谢安带家族取得一连串北伐胜利,晋孝武帝不但不赏,还竭力排挤谢安,重用其弟司马道子,司马道子又重用桓温之子桓玄,二人狼狈为奸,把持当政。孝武帝不问正事,整日沉溺于酒色,在宫中享乐,花天酒地,朝政荒废。
一喜一忧,让诸太后,让诸太后病了。
躺在病榻上,她还能感到:举国欢腾、庆祝“淝水之战”一系列胜利的喜悦。她在给谢安的一封信中说:“君这一战,至少可以保大晋——三十年之安!哀家亦喜,梦中常笑醒之。”这是喜,还有忧。她后一封,又说:“皇帝不懂事,让君受委屈。你知道,哀家眼下,吃斋念佛,实在是不便干预。但哀家知道,流水不腐,水清自明。你是一代宗臣,为避嫌,虽自求外放,但绝不会干出篡逆之事。”
公元384年,六月,癸丑朔日,诸蒜子怀着一颗忧国忧民忧忠臣之心,积劳终成疾,在显阳殿与世长辞,享年61岁。
纵观诸太后一生:外柔内刚,内外兼修,没有铁娘子的强势,更没有对权利独揽的野心。她总是在皇位出现空缺,政局不稳,欲乱之时,顺应多数大臣的呼声,临危受命,掌稳舵,带领国家闯激流,过险滩,力挽狂澜,直到避风的港湾;当小皇帝长大成人,能独立处理朝廷大事时,她又急流勇退,主动让权、交权,一心向善、学佛,毫不贪恋权利、权势;她入宫以后,18岁当皇后,历经康帝、穆帝、哀帝、废帝、简文帝、孝武帝等六朝,先后三度出后宫,垂帘听政,内用贤臣,外制悍将,依其杰出的才能,冰雪绝伦的聪明,成功的化解了东晋王朝一次又一次生死存亡之危机。堪称一代最杰出、最无野心、最能化解危机的女政治家,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既空前又绝后……
谢安,梦渚巴山断,明哲保身,自请外放。当他得知诸太后驾崩噩耗,嚎啕大哭,披星戴月,赶回京城,参加她安其崇平陵的葬礼。诸太后一死,朝廷再无知音。从此,谢安伤心欲绝,萎靡不振,茶饭不思,渐渐地纤瘦下去,只一年零两个月时间,就一口痰没上来,在黄泉路上,追寻诸太后去了。
(老达子:“东西南北,四大家族。古往今来,常常左右朝廷形势,既使在西方社会,亦是如此。”
小达子:“东晋王谢堂前燕,繁衍生息诸后家。为什么是四大家族,不是三大或五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