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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妧驳皇上贬沂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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煦日高照,惠风和畅。

众大臣犹如往日,来到了每日上朝的金銮宝殿外。

殿的正脊两端上,黄彩琉璃瓦制的“吞脊兽”张着大大的嘴巴,似乎执意要将整个殿脊吞下。脊兽的背部插着一把看上去无比锐利的剑,剑柄露在体外,像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般振奋人心。关于这个脊兽,相传着一个传说。而这个传说的缘起就是皇位之争。

殿前宽阔的月台上摆放着日晷,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殿梁和门窗上描绘着和玺彩画和菱花格纹,看上去无丁点瑕疵。下面还浮雕云龙图样,更是完美。殿的下方,汉白玉石雕在砂岩基座上高高耸起,四周环以栏杆。使整个宫殿显得格外壮阔。

殿外高大梧桐碧叶繁密,树下片片阴凉。殿内耸立着大明王朝的帝王宝座,金碧辉煌。

众大臣们已候驾多时,今天,在这个大殿里,坐在这个帝王宝座上被众人朝拜的天子,要跟大臣们商讨一件关系着整个大明王朝帝王之位的大事。文武百官们自然有万分的不安和期待。

半柱香许,一个身着黄色龙纹绫罗袍的人,在众大臣的争议声中,被两名宦官搀扶着踏进了大殿。宦官不得摄政,此刻却也避讳不得。他眼中折射着无限的悲叹和无奈。慵懒而浮肿的身子似乎越加的不灵活,完全显露不出该有的风气英姿和朝气蓬勃。

朱祁钰拖着病重的身子缓缓的在龙椅上坐下。而此时的大臣们都屏住了呼吸,期待着今日早朝的第一句发言。

朱祁钰注视着文武大臣们,心中杂念蔓生,但还是说出了心里蓄谋已久的打算:“当日先皇被俘,瓦剌太师(也先)挟持先皇到处进行讹诈,企图不战而胜。朝廷为了稳定大局,众大臣立朕为天子。朕为保大明,临危受命,现时局已定,朕想废除先皇之子朱见深的皇太子之位,贬为沂王。立朕之子朱见济为皇太子。隔日举行册封大典。众爱卿可有异议?”

大臣们嘘声论议,无一人敢回圣话。

朱祁钰明暗夹击问道:“袁爱卿,说说你的意见!”

头戴乌纱帽,身穿青袍的袁洪显然被朱祁钰吓到,自己只是区区一个五品千户,不足以影响大局,皇上多此一问,定只是试探吾等的衷心。

袁洪忙跨前一步到殿央,佝偻着身子双手握着朝笏应道:“陛下之意乃代表天意,臣等不敢不从!”

朱祁钰悦:“赏!”

袁洪如坐针毡的叩谢完,便知趣的退到一边。微微侧视了身旁的太师石亨,见其对自己微微点了点头,才彻底安下心来。

朱祁钰微微疏松了一口气,又回想到了那一年!

那一夜,殿外已开始弥漫了战场上的硝烟气息。二十几万的将士们身着盔甲,手握长矛高举于空中,声嘶力竭拼搏呐喊:“大明万岁,力征瓦剌,扬我国威,造福黎民。”那寒风夹杂着悲泣欲绝的呜咽和抽泣,那无数将士连绵不断的嘶吼声……

浩然正气的将士们嘶吼的声音在朱祁钰的耳里,却融化成了潺潺流淌的暖流。滋润和灌溉着内心的每一个角落。

朱祁镇坚定的说:“皇弟,为了大明江山,朕明日要率军亲征蒙古。往后朝中之事,请皇弟监管。监国大任不可唐突。待朕凯旋归来,再温兄弟之情!”

有谁会相信,朱祁钰面对哥哥的那一刻的是毫无私心,更是万分感动的?

如果一切没有跌宕起伏,他宁愿做一个小小的藩王,宁愿为哥哥镇守边疆。只有这样,那份兄弟之情才会长存于彼此的心扉。

天意弄人,当大明将士全军覆没之后,一切局面已无力回旋。

哥哥被俘虏了。

朱祁钰在大臣们怂恿下,含泪坐上了高高耸立在金銮宝殿之上的龙椅上。渐渐的,他却发现爱上了这把龙椅,爱上了被众大臣畏惧的感觉。\t

那一刻,无数将士的血水和泪水,冲淡了那份被拥护几十余年载的兄弟之情。

他抛弃了哥哥。在蒙古军无数次的求和中,他不但不愿接回身在异乡的兄长,还企图置兄长于死地。可是就是这个他最不愿见到的人,还是被一位前往蒙古谈判的使者带了回来。

朱祁钰开始觉得恐慌、无奈。

终于他变的歇斯底里起来。

他囚禁了皇兄。

今日,他废除兄长子嗣的皇太子之位。

“因为,我是皇帝,我的儿子也要做皇帝。尽管这个皇位以前是你的!”

多少个夜晚,朱祁钰纠结于对皇兄朱祁镇的思念和愧疚之中。

金銮宝殿里顿时又沉入死一般的宁静。朱祁钰抬起袍袖掩口咳嗽不止,咳嗽声打破了这片死静。

只见朱祁钰缓缓挥了挥袖,站在一旁的宦官躬身将耳朵贴于朱祁钰唇边,随后便直身询道:“传陛下口谕,若众爱卿没有异议,此事立定。今龙体欠佳,有事速速启奏,无事退朝。”

众大臣垂首不答,只等侯着宣布退朝。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殿外传来女子的声音:“等一下!陛下,臣妾有异议。”皇后汪妧目光潋潋得踏上了殿外的青石板台阶。众大臣诧异,但都这一幕又似乎在预料之中。

门役忙拦住皇后:“皇后娘娘,陛下与众大臣商讨大事,女子不得摄政。”

汪妧缄默不语,佯装听不见,执意向前,倔强眼神让人难以抗拒,睫下双眸幽黑如夜,越发妖异。

门役还是奋力的拦下了汪妧,陈诉着委屈:“皇后娘娘请回!奴才奉命行事。杀头之罪奴才担当不起。”

汪妧挥起宽大袍袖推开门役,毫不避讳的朝殿内喊道:“陛下,臣妾有话询问众大臣,非问不可!”

朱祁钰直起病重的身子,眸里燃起了熊熊怒火。吃力的责备着:“汪妧,不要以为你是皇后,朕就不敢治你的罪。你信不信朕废了你。”整个金銮宝殿的气氛,因这声愤怒凄厉的呵责声变得紧张起来。

“陛下,臣妾从不在乎皇后之位,否则此刻就不会在此了。臣妾有话要说,请陛下让臣妾说几句话。”汪妧挣扎的推开门役,拼命的呐喊着。俏丽雅致的脸容越发清婉,但多了一丝憔悴。

朱祁钰努力支撑着病重的身子,无奈的挥了挥手,吩咐道:“让她进来,朕倒要听听她能说些什么。”门役闻见了朱祁钰喊的话,这才退到一旁放汪妧入了殿内。

汪妧俯身跪倒,自知昨日责罚了杭淑妃,今日必然难逃责备,于是更加大胆起来:“陛下,您是因监国而登基,已算幸遇。千秋万岁后,应把帝位交还皇侄,何况太子之位早已诏告天下,如何轻易更换的呢?”汪妧深知这番话定会引起一番风波,但仍是一脸平静。

众大臣诧异的望着殿央瘦弱的女子,她此刻所说出的这番言语,何尝不是众大臣们所想禀告的,可毕竟时局已变,物是人非了!一切都无力回旋!

朱祁钰怒视着汪妧,青筋暴起,气愤的不知所言。

汪妧顾不上众人的议论,猝然站起,扫了眼满朝的文武大臣。大臣们见她锐利如剑的眼神,无不为之惊讶,个个退后。

汪妧走到身穿绯袍的兵部侍郎于谦面前,绝望的闭目摇了摇头,无奈道:“于大人,你的衷心呢?”

于谦手握朝笏,垂首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人在,心也在!”

汪妧愤然甩袖道:“好一个忠臣。你这是欺君罔上。”

汪妧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当日,陛下弃亲皇兄不顾,是不悌;将死里逃生的皇兄幽禁于南宫,是不仁;现又想废除皇兄之子的皇太子之位,是不义;弃先祖制定的嫡长子继承制度于不顾,是不孝;因私心而不顾天下百姓的异议,是对大明的不忠。你们陷陛下于不悌、不仁、不义、不孝、不忠而不顾。不益于社稷,不敬于亲朋。”汪妧旋转着指向所有的大臣,嘶声吼道:“你们这些所谓的忠臣不以此为耻,反以此为荣。真是无辜吁天,秽德彰闻,神人共愤。都该死!”

众大臣被此番话激的哑口无言,全跪倒在地,连连叩头。

唯独于谦直立未动,神色自若道:“臣等只做臣子该做的事,只说臣子该说的话,只听臣子该听的吩咐,只看臣子该看的东西。其他的,臣一概不管!”

汪妧仰首大笑,明眸闪亮如波光,朱唇微微颤动,掏心掏肺的叹道:“于谦啊于谦,本宫很想保你不死,但你今日的无动于衷是祸起,日后必死无疑。于大人,你往日运筹帷幄,今日怎就如此糊涂。本宫惋惜,惋惜啊!”

凛冽的北风冲刷着北京城,却冲不走汪妧心中的那份失落和悲凉。然而汪妧那优雅宁谧的神情和从容不迫的举止,分明在告诉天下所有人,今日之后,这一切的一切,即使再多的血水和泪水,即使再大的哀嚎和咒怨都与自己无关!

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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