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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诗歌(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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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龟既厌,不我告犹。谋夫孔多,是用不集。

发言盈庭,谁敢执其咎?如匪行迈谋,是用不得于道。

哀哉为犹,匪先民是程,匪大犹是经。维迩言是听,维迩言是争。

如彼筑室于道谋,是用不溃于成。国虽靡止,或圣或否。

民虽靡朊,或哲或谋,或肃或艾。如彼泉流,无沦胥以败。

不敢暴虎,不敢冯河。人知其一,奠知其它。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赏析】

全诗六章,前三章章八句,后三章章七句。

第一章突兀起句,以怨天的口气发端,指出当前王朝政治的灾难是“谋犹回遹”,昏庸的国王是非不辨、善恶不分,结果“谋臧不从,不臧覆用”,表现出作者对国家命运的愤慨和忧虑。第二章进一步指出,所以造成这种政治上的混乱局面,是由于一些掌权者叽叽喳喳、党同伐异。他们“谋之其臧,则具是违;谋之不臧,则具是依”,因而诗人再次发出感叹:这样下去,不知国家要弄到什么地步!从而加深了第一章内容的表述。第三章,作者用“我龟既厌”这一典型的事例再次表示对王朝政治、国家命运的深切忧虑,并指出,朝廷上虽然“谋夫孔多”、“发言盈庭”,但都是矢不中的、不着边际的空谈。接着第四章又进一步说明,当前王朝的政令策谋,上不遵古圣先贤、下不合固有规范,而国王还偏听偏信、不加考究,就使王朝的策谋更加脱离实际了。第五章作者又以谏劝的口气说,国家各种人才都有,国王要择善而从,不要使他们流散、消亡。这实是对周王发出了警告。最后一章,作者再次表达了自己忧虑国事的深沉心情,其中“战战兢兢”三句,生动形象、寓意鲜明,写出了自己焦虑万状的心态,广为后世所引用,早己成为著名的成语。

由上述内容,我们认为,与其说这是一首政治讽刺诗,不如说它是一首政治抒情诗更确切些。当然,政治讽刺也是一种政治抒情。作者以“谋犹回通”为本诗中心议题,以对国事的忧虑为主线,以感叹的语气贯穿始终,从中把叙述、揭露、讽刺和议论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来表述,从而形成了本诗主题明确、内容丰富和感情深厚的显著特色。从谋划的正邪、决策的当否,能看到政治的弊端以至国家的命运,表现了作者具有比较敏锐的政治洞察力,并忧心忡忡,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地为国事操心,表现了作者具有比较深厚的爱国感情,这些也就是本诗思想价值之所在。

瞻印

瞻印昊天,则不我惠。孔填不宁,降此大厉。

邦靡有定,士民其瘵。蟊贼蟊疾,靡有夷届。

罪罟不收,靡有夷瘳。人有土田,女反有之。

人有民人,女覆夺之。此宜无罪,女反收之。

彼宜有罪,女覆说之。哲夫成城,哲妇倾城。

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

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维妇寺。

鞫人忮忒,谮始竞背。岂日不极?伊胡为慝?

如贾三倍,君子是识。妇无公事,休其蚕织。

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舍尔介狄,维予胥忌。

不吊不祥,威仪不类。人之云亡,邦国殄瘁。

天之降罔,维其优矣。人之云亡,心之忧矣。

天之降罔,维其几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

觱沸槛泉,维其深矣。心之忧矣,宁自今矣?

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藐藐吴天,无不克巩。

无忝皇祖,式救尔后。

【赏析】

这是一首尖锐讽刺和严正痛斥昏庸荒淫的周幽王宠幸褒姒,斥逐贤良,败坏纪纲,倒行逆施以致政乱民病,天怒神怨,国运濒危的诗。言辞凄楚激越,既表现了诗人忧国悯时的情怀,又抒发了他疾恶如仇的愤慨。

全诗七章。首章总言祸乱。天降灾祸,时局艰困,国运危殆,生灵涂炭。“天”,既指自然界的天,亦指人间社会的“天”——高高在上的统治者。“蟊贼蟊疾,靡有夷届;罪罟不收,靡有夷瘳”,害人虫不亡,则人民的灾难就永远不会有结束之期。“蟊贼”喻指幽王、褒姒之流,“罪罟”实指他们多设科条以陷人之事。只此四句已说尽幽王时乱象。二章形容政刑颠倒之状,承首章“蟊贼”、“罪罟”生发,通过两个“反”字,两个“疆”字,揭露了统治者黩货淫刑的罪状。三章言致祸之由,认为女宠是祸乱的根源。四章写褒姒无中生有,陷人于罪,斥责她干预朝政,祸国殃民。五章申诉幽王听信褒姒谗言,不虑国政,忌恨贤臣,致使人亡国瘁。“舍尔介狄,维予胥忌;不吊不祥,威仪不类”,忌恨贤能,任用小人;谏言难进,妇言是听;骄侈怠情,威仪不谨。这就是幽王的所作所为!六章哀贤人之亡,抒发忧时忧国之情,言辞剀切。末章自伤生逢乱世的不幸,希望幽王改悔,以劝戒作结。

《瞻印》塑造了一位疾恶如仇、悯时忧国的诗人形象。他对统治者的种种倒行逆施作了无情的揭露和严正的批判;对贤人之亡、国运濒危,又深感惋惜,痛心疾首。他气愤填膺,言辞尖锐,指出了幽王的昏愦偏听、黩货乱刑、听信妇言、斥逐贤臣;指出了褒姒的狡黠邪恶、诡计多端、造谣毁谤、出尔反尔。贤臣或丧亡,或杀戮,或贬黜,或隐逸,或逃亡,国脉将绝,诗人怎能不忧心如焚!诗的五、六两章,对诗人形象的塑造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诗人难以压抑的悲愤之情一如火山熔岩喷薄而出。“天何以剌,何神不富”对苍天的劈头诘问;“舍尔介狄,维予胥忌;不吊不祥,威仪不类”对统治者恶行的胪列;“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对危急局面的揭示,都使我们强烈地感受到诗人对祸国殃民者的切齿痛恨。与末章合观,三句“人之云亡”,悲叹,惋惜,帐惘,不可名状。两句“心之忧矣”,一句“心之悲矣”,反复重言,长吁短叹,忧心忡忡,凄切之情,言之惨然。凄楚的音节,回环往复、催人泪下的咏叹,表现了一片孤臣孽子之心,读之,如闻其声,如见其人。“瞻印吴天,则不我惠”,“舍尔介狄,维予胥忌”的个人道逢;“不自我先,不自我后”的身世悲叹;“人之云亡,邦国殄瘁”的家国之慨,在这首诗中又浑然相融.既扩展了诗歌反映的层面,使这首诗具有社会的、史诗的性质,又使人物形象更加鲜明,更加感人。

《瞻印》一诗的设辞造句,亦颇具特色,表现了作者高度的语言修养及艺术素养。反问、感叹、排比、比喻等多种修辞手法的运用,使描绘的对象形神毕现,使作者的感情得以淋漓尽致地抒发。反问加强了质问的力量,表达了诗人的无限愤慨;感叹或感时而悲,或因事而怒;排比列数罪行,一气说出,倾吐无余,又正反互用,形成强烈对比;语助词的运用恰到好处,虚处生神。更值得一提的是诗中比喻的运用,不但绘形,且能达情,独具匠心。“蟊贼蟊疾,靡有夷届”,把祸国殃民的幽王、褒姒之流比为吃农作物的害虫,既表现了诗人对他们的无比愤恨,也表达了当时正直善良的人们的共同心声。为了突出褒姒长舌善谗、邪恶凶狠的本质,诗人以枭、鸱为喻,深中要害,确切而不可移易,憎恨厌恶之情溢于言表,有极其鲜明的倾向性。“蒲沸槛泉,维其深矣”,以极其平常、人所习见的泛泉兴喻“心之忧矣,宁自今矣”的深广忧患,可以说再也形象不过。它使我们仿佛看到诗人的忧端就如这汩汩清泉,源远流长,绵绵无尽,永不中断。而诗人又以感叹出之,低徊悲怆,凄恻动人,具有极强烈的艺术魅力。

《诗经》三百篇的基本创作手法是赋、比、兴,它深刻地影响了后来历代的诗歌创作。特别是比、兴的手法,被后世诗人们继承并发扬光大,使我国的古典诗歌绽出了一朵又一朵的奇葩。《瞻印》一诗比、兴手法的运用有其独到之处,值得今天的诗歌创作者借鉴。

桑柔

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刘,瘼此下民。不殄心忧,仓兄填兮。倬彼吴天,宁不我矜。四牡骥骥,旗旐有翩。乱生不夷,靡国不泯。民靡有黎,具祸以烬。于乎有哀,国步斯频。国步蔑资,天不我将。靡所止疑,云徂何往?君子实维,秉心无竞。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忧心殷殷,念我土宇。我生不辰,逢天惮怒。自西徂东,靡所定处。多我觏瘩,孔棘我圉。为谋为毖,乱况斯削。告尔忧恤,诲尔序爵。谁能执热,逝不以濯?其何能淑,载胥及溺。如彼朔风,亦孔之馒。民有肃心,葬云不逮。好是稼穑,力民代食。稼穑维宝,代食维好?天降丧乱,灭我立王。降此蟊贼,稼穑卒痒。哀恫中国,具赘卒荒。靡有旅力,以念穹苍。维此惠君,民人所瞻。秉心宣犹,考慎其相。维彼不顺,自独俾臧。自有肺肠,俾民卒狂。瞻彼中林,甡甡其鹿。朋友已谮,不胥以谷。人亦有言,进退维谷。维此圣人,瞻言百里。

维彼愚人,覆狂以喜。匪言不能,胡斯畏忌?

维此良人,弗求弗迪。维彼忍心,是顾是复。

民之贪乱,宁为荼毒。大风有隧,有空大谷。

维此良人,作为式谷。维彼不顺,征以中垢。

大风有隧,贪人败类。听言则对,诵言如醉。

匪用其良,复俾我悖。嗟尔朋友,予岂不知而作。

如彼飞虫,时亦弋获。既之阴女,反予来赫。

民之罔极,职凉善背。为民不利,如云不克。

民之回通,职竞用力。民之未戾,职盗为寇。

凉日不可,覆背善詈。虽日匪予,既作尔歌!

【赏析】

垒诗十六章,前八章章八句,刺厉王失政,好利而暴虐,以致民不聊生。故激起民怨。后八章章六句责同僚,然亦道出厉王用人不当,用人不当亦厉王之过失。故毛传总言为刺厉王。

首章以桑为比,桑本茂密,荫蔽甚广,因摘采至尽而剥落稀疏。比喻百姓下民,受剥夺之深,不胜其苦,故诗人哀民困已深,呼天而诉曰:“倬彼昊天,宁不我矜。”意谓高明在上的苍天啊,怎么不给我百姓以怜悯呢!诗意严肃,为全诗之主旨。

次章至第四章,述祸乱之本,乃是缘于征役不息,民无安居之所。“四牡骥骥,旗旒有翩”,谓下民已苦干征役,故见王室之车马旌旗,而痛心疾首曰:“乱生不夷,靡国不泯。民靡有黎,具祸以烬。”意思是说:乱子不平息国家就要灭亡,现在民间黑发的丁壮已少,好比受了火灾很多人都成为灰烬了。国以民为本,民瘼深重,而国危矣。诗人对此情况,更大声疾呼云:“于乎有哀,国步斯频!”“国步”指国运,“频”,危蹙也。感叹国运危蹙,必无长久之理,必致蹈危亡之祸。三章感叹民穷财尽,而天不助我,人民无处可以安身,不知往何处为好,因而引起君子的深思。君子本无欲无求,扪心自问没有争权夺利之心,但念及国家前途,不免发出谁实为此祸根,至今仍为民之病害的浩叹。四章感慨“我生不辰,逢天俾怒”。“我生不辰”,谓生不逢时,“侣怒”,谓震怒。诗人之言如此,可见内心殷忧之深。他从人民的角度出发,痛感人民想安居,而从西到东,没有能安居的处所。人民怀念故土故居,而故士故居都因征役不息不能免于祸乱。人民既受多种灾难的侵袭,更担心外患侵凌,御侮极为迫切。天怒民怨,而国王不恤民瘼,不思改变国家的政治,因此诗人忧心如捣,为盼国王一悟而不可得深怀忧愤。仅此四章,己可见暴政害民,深重到何等程度。

五章至八章,是诗人申述为国之道,再进忠言。五章首二句“为谋为毖,乱况斯削”,是说谋虑周到,做事慎重,祸乱的情况就可以削减。继言“告尔忧恤,诲尔序爵”,是以老臣的口气,诫教国王:必须忧恤国事,慎于授官拜爵,选用贤能。解救国家之急难,有如解救炎热。解救炎热,要用凉水,好比解救国家危难,必须任用贤良。诗人用“谁能执热,逝不以濯”等语,谆谆告诫,陈述利害,可谓语重心长,譬喻也很确当。六章七章,从爱护人民的观点出发,表明百姓都很善良,他们勤于稼穑,以耕种养活“力民代食”的人(“力民代食”指官府役使人民劳动,取其收获养活自己)。因此官府要体恤民情,爱护人民,是为政的首要大事。六章“如彼迎风,亦孔之僾”,是说国王为政,不得人心,人民就如向着逆风,感到窒息丧气。人民虽有进取之心,但征役过重,剥夺过多,他们必然会产生难于效力之感。七章叙天降灾害,祸乱频仍,执政者只知聚敛,没有顾念人民认真救灾。由于为政昏乱,所以人民倍感痛苦。在诗中,诗人用人民的口气,警示国王,一则曰:人怨则天怒,天降丧乱,将灭我所立之王;再则曰:降此蟊赋之虫,庄稼都受到虫害而失收,天灾正是天之惩戒。下曰“哀恫中国,具赘卒荒”,则是感念人民受灾痛苦,连缀的土地,都受灾荒芜,而执政者昏乱,没有领导人民合力救灾,因而也不能感念上天减轻灾难。

诗的第八章再从用人的角度出发,言人君有顺理有不顺理,用人有当有不当。贤明的国君明于治道,顺情达理能认真考虑选用他的辅相。不顺理的君王,则与之相反自以为是,把小人当作善良,因此使得人民迷惑而致发狂。

以上八章是诗的前半,也是诗的主体,总说国家产生祸乱的原因,是由于厉王好货暴政,不恤民瘼,不能用贤,不知纳谏,以致民怨沸腾,而诗人有“谁生厉阶,至今为梗”之悲慨。

后八章责同僚之执政者,不以善道规范自己,缺乏远见,只知逢迎君王,加速了国家的危亡,更引起人民的怨恨。诗人感慨小人当权,也是厉王的过失,因而作成此诗,希望引起鉴戒。

第九章以“瞻彼中林,甡甡其鹿”两句起兴。鹿之为物,性喜群居,相亲相善。“姓甡”,意同“莘莘”,众多之貌,今同僚朋友,反而相谮,不能以善道相助,岂非不如中林之鹿?

第十章、十一章,用对比手法,指责执政者缺乏远见,他们阿谀取容,自鸣得意,他们存有畏忌之心,能进言而不进言,反复瞻顾,于是贤者避退,不肖者进,于是人民惨遭荼毒而造成变乱。诗人指出执政者倘为圣明之人,必能高瞻远瞩,明见百里,倘若执政者是愚人,他们目光短泷,倒行逆施,做了坏事,反而狂妄欣喜。这是祸乱之由。诗人又说:“维此良人,弗求弗迪。维彼忍心,是顾是复。”表明贤者不求名不争位,忍心之不肖者,则与之相反,多方钻营,唯名利是图;国事如斯而国王不察,亲小人,远贤人,于是百姓难忍荼毒,祸乱生矣。

第十二章、十三章以“大风有隧”起兴,先言大风之行,必有其隧;君子与小人之行也是各有其道。大风行于空谷之中,君子所行的是善道,小人不顺于理,则行于污垢之中。次言大风之行,既有其隧;贪人之行,亦必败其类。征之事实,无有或爽。盖厉王此时,用贪人荣夷公为政,荣公好专利,厉王悦之。芮良夫谏不听,反遭忌恨。故诗中有“听言则对,诵言如醉,匪用其良,覆俾我悖”之语。可知厉王对于阿谀奉承他的话语,就听得进,进行对答,而听到忠谏之言就不予理睬。不用善良的人,反以进献忠言的人为狂悖,国家怎能不危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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