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狗的倾慕
二十八 一只狗的倾慕
雨晴不知道张启明只是随口一说，（他的飞机半小时后就要起飞了）还很认真地拒绝了他说送她回家的好意，说要自己坐机场大巴回来。他不过是说说罢了，张启明经商这么多年，沾染点虚伪客套，是难免的，更何况，从小到大，学校和家长都没有教过他：做人要诚实守信，说到做到。
“那你把电话号码给我吧。”张启明若无其事地说。
雨晴犹豫一下，把号码告诉了他，说了声再见便走了。
在泰和酒店下了车，还要走上两个车站的路程才能到家。雨晴的脚趾磨出了皮，她脱掉高跟鞋，拎在手上，走在小区后门的石子路上，排成小道的鹅卵石大方地散发着阳光给予它的温暖，以它们独特的方式刺激着她的脚底穴道。所有提不上日程去重视的事,在这时刻里独自沉淀。
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摆在面前，她不仅忽略他，还厌恶他，确切的说连厌恶都还没有。张启明没什么错，他什么也不知道，或许他还爱着她，他分明还爱着她。
时间是疏远的良药，时间必然也是凝聚的好手。
她任燎脚下的原之火顺其发展，顺从地跟着启明走。
二月里，初春的万象还未显现，天气还冷得出奇。再听到他的声音时，她还是被某种熟悉感牵动了，说这是一次约会，皆因男女单独相会难有明正之因，常人口里说的纯粹之友谊，在雨晴这里完全不真实，任何男人见了她，都有悸动之心，非分之想。这种所谓的真情实意之男女友爱，或许更多的是自欺，到了她身上，成了扯谈也不足为奇，如果谁都敢于面对，不仅这种友谊是扯谈，还有其他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扯谈。
一顿饭下来，除了许久未见后再次见面的客套和慰问，剩下的就是沉默，还有他那一直不停地给她夹菜的游刃有余的手在她眼前晃动，她肯定他过去不是这么体贴。
体贴，总能感动一个女人，所以，两个星期后，他们见了第二次面，就在他的车里，启明坐着，一会看看车窗外的草地，一会看看雨晴，许久才问道：“喝水吗？”
“恩。”
他把保温瓶打开递给她。
她咕噜噜地喝起来，显然他太不细心了，她简直渴死了。
车里空气沉闷，雨晴摇下车窗，一丝流动的空气串进来。
他瞥了她一眼说：“该回去了。”好像他们每天都这样一起过似的，很是自然随和。
天黑了许久，刚过九点钟，时间尚早，但他已经将原本的应酬推迟了一小时。
“我还有事。”他不紧不慢地说。
“那我自己走吧”雨晴马上领悟过来。
“我不想留你一人走。”他不愿看她孤单离去的背影。
“你常这么干。”
“一起走吧，我送你。”他伸出一只手，将雨晴揽过去贴着他，好像以后很难再见了似的给她前额送上严谨礼貌的一吻，她心里升腾起一丝莫名的感动，这一吻打乱了她的思路，无法转动，难以断定。
雨晴伸手触摸，摸到了一点棱角，指引她把他和自己一起引向那条幸福之路。
张启明着驱车缓慢前行，心有灵犀地往她心里想往的地方开去。
夜晚的小镇，与白天不同，两极化明显，静的听得见蛙声的是那些人们已经闭门上床的偏远住宅区，从梦中醒来寻求欢乐的是纸醉金迷的闪着霓虹的夜总会和酒吧，还有天黑才开市的夜街，小贩躲着城管，昼伏夜出，把一整条巷口都挤满了，售卖的物品形形色色，多样新奇，有日用品，也有便宜的服饰和小巧的饰品。谁也没有吆喝，谁也没有争执，只是静静等待着，自己的顾客。一位卖茶具的大爷坐在矮凳上打着瞌睡，一个卖旧书的小男孩长相极为标致，拿着书本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线吃力地阅读，一个年轻女子盘坐在一堆衣服中间，怀里抱着熟睡的婴儿呆呆地望着远处。黑夜像浓厚的幕布挂在天边，他们心中的太阳都才刚刚升起。
雨晴第一次看到这种夜间场景，望着那些小商品出神。
“买只小狗给你吧。“
“小狗？”她顺着他眼睛看的地方望去，一个卖狗的年轻男子，面前摆着两个铁笼，大小分开，每个笼子里各关着四五只不同种类的小狗，看上去很干净，却无精打采。
“为什么？”
“就想给你买一只。不喜欢吗？”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想给她留一点东西。
“不是。”
雨晴陡然想起她养在家里的鱼，每天优哉地在它的水世界里游荡，只有在喂食的时候，才凑上来亲吻她的手。
启明将车停下，打开车门走向狗摊。
“选一只吧，这只？”他指着最小的一只长满乳白色绒毛的小狗说：“小狗从小养，才好调教。”如果他对女人的认识能和对狗的认识一样，就不需要用一只狗来代替自己了。
雨晴看看那小狗，又瞧瞧其他的狗，犹豫了一会，顺从地点点头。它们看上去简直和她一样困。打开笼子时，小狗们毫无兴致的撑起眼睛，启明和雨晴同时这么认为。
小狗乖乖的被装在小箱里一动不动地趴着，间歇地发出几声嗷嗷待哺的声响。
“你说，叫什么名字好。”她突如其来的问题把他愣住了。
“谁?”他盯着后照镜，观察着黑暗中那辆白色的面包车。
“狗呗。”雨晴认真地说。
启明直视前方，等一辆小车转弯开走后，缓缓启动，过了好一会才回应：
“随你喜欢。”真不可思议，她这么快对这只狗产生了感情。他们这是在用眼睛交流吗？
她翘起嘴“哼”了一声，低头理着小狗还未发育完全的绒毛，小狗用慵懒而倾慕的眼神望着她。
张启明带着孩子气的笑，借着月色，他能看到雨晴一脸的快意，怀里抱着这只刚出世不久的绒毛狗。他感觉自己也不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