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牛根生:我们也是九死一生 (2)
曹启泰:董事长,董事长,转回来了,转回来了。真是个爱运动的人。(沈青:我记得几年前听牛总唱过歌,现在又会弹琴了,进步很快啊。)这个片子里那么多楼房,好像不止是牛府?
牛根生:是。这是我们蒙牛总部的生活小区。(袁鸣:像江南风光的牛家庄。)蒙牛在2005年以前的办公地点都是租的,后来向和林格尔政府申请了一块烂坟滩边的荒地,才盖起了总部办公楼,不过总面积也就六千多平方米。但我们员工居住区的房子都挺大,122平方米是最小的房子,300、400、500、600的都有。我那个家因为还要给摩根、英联、鼎辉他们三家住,所以有一千多。这些房子都是统一售价,普通房子是950块钱一平方米,别墅是1350块钱一平方米,普通员工也有住别墅的,中层高层领导也有住普通房子的。反正大家都自己掏钱买,我也一样。
曹启泰:听你讲这些我都有点搞混了,过去两年,牛根生先生到底是在做乳牛业呢,还是在做房地产?但是转头一想,既然叫牛根生,就得有安身立命的地方,这样人心就定了,就能为事业全力投入。
牛根生的蒙牛决策之谜
曹启泰:前面我们谈了很多轻松有趣的话题,知道了牛董事长的来龙去脉。下面这个部分就该紧张起来了。如果前面是请客吃饭,觥筹交错,接下来就是生死决斗,刀光剑影。我们将进入牛董事长事业的最核心部分,他在蒙牛发展各阶段的种种决策之谜。
到底想做老二还是老大
袁 鸣:奶牛吃的是草,挤的是奶,给人一种特别温顺的感觉,但您这个蒙牛的发展,感觉却不像奶牛,而像是斗牛、公牛、疯牛。大家都知道,您在创建蒙牛以前,十几年的时间在伊利,它是众所周知的老大。您刚开始做蒙牛的时候,就一直说我们做内蒙古乳品的老二就可以了,千万不要挑战这个老大。但事实上,蒙牛的快速发展,基本上把老大这个江湖地位给挑了,这是您本身的愿望吗?还是您嘴里说的和心里想要做的不是一回事?
牛根生:我做奶牛生意二十多年,学到的所有经验也好,教训也好,基本上都是来自原来的企业。我在伊利待了16年,在蒙牛才六年多的时间,在蒙牛的时间只是在伊利的一个零头。我25岁从养牛场进入伊利,那时还不叫伊利,叫呼和浩特市回民奶食品总厂。最开始是车间的一个洗瓶子工人,后来当过班组长、工段长、车间主任、分厂厂长,一直做到副总裁。25岁到41岁这16年,是人生最美好记忆最深的年龄段。所以说到感情,还是前一个企业更深些。
金岩石:牛董,你回避了袁小姐的问题。(袁鸣:这两个企业在市场上可真是你死我活呀。)
牛根生:竞争这个事,全世界的同行都这样。无论是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无论是松下和东芝,无论是奔驰和宝马,都是你追我赶,往往能够使市场上感觉到有竞争。但是从个人关系来说,无论伊利过去的领导郑俊怀还是现在的潘刚,前面一个是我的大哥,后者是我的小弟,我们的个人关系都不错。我们的意见有时候一致,有时候不一致,毕竟是两家企业。
金岩石:但是你一上江湖,从伊利出来刚创业,和它的差距还有十万八千里,你就说要当老二。(牛根生:对。)谁都知道在公司里,一把手最怕听的就是下属里有一个人整天说,我绝对不当一把手。其实这人是从一进来就想着要当一把手的。所以你一进这个行业,就讲你当老二,老大心里就嘀咕了,这小子他现在就想当老二,那不就是想当老大吗?(曹启泰:其实这个雄心是有的。)(牛根生:是。)
金岩石:我觉得你的江湖呢,第一个词是江湖义气,你够哥们,对吧?(牛根生:是。)第二个词,就是问鼎老大。所以你是讲兄弟,讲义气,纠集团队,问鼎霸主。(曹启泰:我发现金博士是这样的,他先说四个字,等你已经点头,或者不好意思不点头,再加四个字,再加再加,最后就变成对联了。)
两个巨人的较量
袁 鸣:牛总当年在伊利的时候,国营企业做到主管生产的第二把手,第二把手这么有号召力,第一把手能放心吗?您的老大郑俊怀是不是给了您很大的压力?是不是这个原因,您就辞职了?
牛根生:对。他确实认为,老牛所做的事情,跟他肯定不一样。老牛的号召力和影响力,也让人们有一种更凝聚的感觉。这样时间长了以后,很多事情的意见就会不一致了。实际上我们两个人并没有个人成见,只是谁来说了算,谁能把这个企业统治得更好的问题。我想如果我是老郑我也会这样做。(曹启泰:还是那个将心比心。)
袁 鸣:辞职好像是您主动提出来的?(曹启泰:对,我们得把这个背景理解清楚。)
牛根生:我是被免职的。我是1998年作为老板的第八任副手被免掉的,在我之前有七个,此后也还有别人。但在被免职之前,这一年我曾三次主动辞职。因为到了这一年,老板的心意已经变了,开始对我在意了。过去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对的,到那时做什么都是错的。(金岩石:功高盖主。)三四月份时,我就写了一个报告。里面说君让臣死,臣一定得死,君让臣活,臣一定得活,关键是君的问题,不是臣的问题。我看出你有这个意思把我拿掉,如果是真的,你把我的后事安排好,我算是自愿辞职,你批准就算了。结果郑大哥说不行,说他没有这个意思,是我想多了。但等到做事时,还是那个样子,我说什么都是胡说,想做什么都做不成。我说现在是中国牛奶业大发展的机会,伊利应该加快速度,也说我是胡扯,是“大跃进”。于是六七月份和九十月份时我又递了两次辞呈。
递上去以后,郑大哥还是说没有那个意思,你千万不要走。11月份开董事会的时候,却来了个突然袭击。所有的议题都谈完了,拿出我的那三份辞职报告,说是大家讨论一下,老牛不想干了。要让董事会现场表决,要么留他要么留我。11个董事,6票同意他留下,5票同意我留下,6∶5,我走。(曹启泰:这么说,当时董事会里,支持你的人也很多。)是。于是免去了我的所有行政职务和党内职务。董事还没有免,因为董事股东大会要第二年才开。于是我在一夜之间位子没了,帽子拿了,车的钥匙都给收回去了,拎了个包就出来了。(袁鸣:所以您就决定单干了。以您的个性来说,你不让我干,我非得干,还得干得比你好,是这样吧?)是。当时出来,刚开始我还想过干海鲜大排档,在呼和浩特开一家饭店算了。(曹启泰:还好,不然现在我们看到的就是蒙牛海鲜大排档。)
袁 鸣:这么说,您开始做蒙牛时,身份上还是伊利的董事,这是不是有点不具备职业道德?(牛根生:可能大家对企业道德不太理解,企业有这样的事情。)
沈 青:我可以来解释一下。从企业的国际惯例上来讲,牛根生从伊利出来了,郑俊怀可以要求老牛5年不能从事乳业,但是要给他补偿1000万元的利益。为什么呢,因为他给这个行业做了这么大的贡献,你必须用利益来补偿他。但郑俊怀他没这样做,车钥匙拿走了,办公室交了,你就空手走人吧。(牛根生:BP机也收了。)这种情况下,他完全有自由可以再重新选择。
我就是要做乳业
牛根生:刚做蒙牛的时候,一开始最主要的投资人,一方面来自过去的部下,一方面来自过去的合作伙伴。因为我在伊利这个国营企业做了十多年,曾经是生产经营的副总裁,也分管销售、广告宣传、设备建设这一块。所以很多跟我做过业务的人,说老牛管国营企业,连一杯茶都没喝过我们的,一根烟也没抽过我们的,做国营企业他都能做成这样,如果他做个人企业,肯定没问题。很多我在伊利的旧部,只要发了年薪,我就给大家分了。给我派一个买桑塔纳的指标,当时20万元,我最后买了4万元钱一个的天津大发,我下面的四个领导一人一辆,加上我自己一共五辆车。那个时候,就奉行财散人聚的这种做法。
牛根生:这个习惯也是从小带过来的。因为养母曾经是国民党军官的姨太太,所以文革时期养父母都被抓起来了。就我一个小孩子在外边,经历了太多挨打受气的事情。班里的女生有了气,也揍我。于是我把家里的积蓄拿出来一块两块,给周围的孩子一分,买点东西,一吃一喝,发现能聚人。后来觉得这个办法好,那时才七八岁嘛,过一段时间再给大家花钱。结果再有小朋友来打我的时候,这些小朋友先去打他,我让打谁的时候,他们就打谁。(曹启泰:这个不能拍手叫好,我们只能默默的同意。)所以后来就把这种习惯带到企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