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个虚拟的发生在Google总部的会议
到了2007年9月底，我们已经签约了三大唱片公司和超过50%以上的华语独立唱片公司。按照此前与Google的约定，我们几乎可以开香槟庆祝了：巨鲸已经基本满足了投资的要求。虽然过去的9个月，经历了无数的会议、焦急的等待、失望与希望，在冰与火之间来回跳跃，但幸运的是我们居然做到了。2007年1月4日我们看到的在远处飘浮的馅饼居然真的向我们移动过来，现在近在咫尺。9月我们和Google正式启动了完成投资的程序。与此同时，我们也开始憧憬一种人人喜爱的正版的免费音乐服务了。
巨鲸聘请了六家专业机构来完成整个融资过程：易凯资本作为整个交易的财务顾问，主要团队成员有王冉、倪凡；PacGate Laws律师事务所作为整个交易的法律顾问，主要团队成员有Justin Chen、Bradley Mindrup；瀚一律师事务所负责国内部分的尽职调查，并出具巨鲸所有商业运营及投资相关的符合中国法律的法律意见书，主要成员有胡绩；Maple & Calders律师事务所负责境外部分的尽职调查，并出具符合开曼法律的法律意见书；香港的代理机构Lynch Consultancy(后被ATC收购）负责开曼公司、BVI公司等海外公司的设立及相关文件，注册及顾问；中国的商务代理机构负责开曼公司在中国境内设立全资子公司（WFOE）的全部工作以及外管局（SAFE）有关外商投资批准的全部程序。Google方面除了Google中国和Google总部加州（山景城）的有关投资、并购、商务合作战略等相关人员外，还有Google外聘的律师事务所WSGR（Wilson Sonsini Goodrich Rosati）。
9月26日起程去美国之前，我照例写了一个关于投资的进展通报及工作安排。我们希望能在10月中旬完成第一笔投资,因为需要向已签约的三大唱片公司和少部分独立唱片公司支付按照合约约定的版税分成预付保底金。而其时，巨鲸的账上已经没有足够的资金了。实际上我们的工作量还是很大，必须不断盯紧以下几大块和相关负责人和机构才有可能顺利完成投资。
1.WFOE境内全资子公司的设立和营业执照获取，这之前最花时间的就是办理SAFE外管局的批准。
2.境内公司符合中国法律的法律意见书，尽职调查所需的一切文件。
3.开曼公司法律意见书所需的进一步文件清单。
4.设立开曼公司的银行账户。否则钱去哪里呢？
5.提供所有公司的综合财务报表，以及未来两年的财务预测。
6.所有股东最后确认投资协议书的所有项目，通常包括股权购买协议、期权购买协议、修改的章程、股东协议以及优先购买、出让权。
7.所有还未完的尽职调查文件。此前Google已将尽职调查的清单发给了我们，我们希望在一周之内完成。
8.同Google讨论并签署新版的商务合作协议。给相关负责人发完邮件后，我又转发给Richard、James和Alan，催促Alan推动商务合约。因为如果算上中间的7天国庆长假，其时距离10月中旬完成第一轮投资的工作日已经没有几天了。唉，天哪！有时候希望放长假，而有时候又不希望有长假了。于是，我给Alan打了几次电话，在电话里催促他推进商务合同。Alan说，合同需要和总部签，走总部程序，由Google中国来推动。然后我又给Richard打电话，谈到商务合同如果程序上需要较长时间，可否将其作为最后一轮投资的条件，否则可能会耽误。Richard表示理解，说商务合作合同尤其是牵涉到音乐产品的部分可能需要Eric和两个创始人Larry和Sergey的参与和批准，他们都很重视，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他又接着说：“今天上午开复、James和Alan等开会还商量，可能有更好的办法。放心吧，一定可以解决，10月20日前可以支付。”
听到这里，我第一次知道原来Google音乐在Google总部已经上升到如此高度，连两个创始人 Larry和Sergey还有CEO Eric都要参与决策；这让我们感到兴奋，同时又有压力。在与Google音乐合作的整个项目中，始终都是开复带领中国团队同总部高层沟通。很久以后，我才陆续知道一些当时沟通的情况。
直到今天，我都在假想一个电影场景，当然纯属虚构。事件：开复第一次向Eric、Larry、Sergey等汇报并请求批准
地点：加州山景城Google总部大会议室
参会人员：Eric、Larry、Sergey等开复：“中国网民进行大量的音乐搜索，音乐搜索占所有搜索引擎20%～30%的流量，所以我们决定启动音乐搜索项目。”
Eric、Larry、Sergey：“哦。”
产品副总裁Marissa:“好啊，那大概长什么样？长什么样就是Mock-up。”
洪锋从包里掏出几张纸交给开复。这是来之前，由产品经理洪锋、技术总监林斌等画的。
开复：“音乐搜索将有一个直接的链接，全部指向正版免费音乐和下载，用Google先进的广告平台投放广告，获取广告收入。”
法务总监：“哼！正版免费音乐？这好像不太可能吧。唱片公司从起诉Napster开始，就痛恨免费这个字。我们最近和两家音乐公司还有官司。”他脑中开始出现那个找Google麻烦的令人生厌的曼陀玲乐手David Grisman，后者同Grateful Dead乐队一起演出过。
法务总监又想起前不久环球唱片CEO Doug Morris在美林证券的一次投资会上说，YouTube和Myspace都在侵权并且欠他们数千万美元的钱，他们很快会采取行动。还有在3月份，雷石东的Viacom也凑热闹，起诉YouTube和母公司Google有很多MTV涉及版权问题，索赔10亿美元。
他严肃而低沉地说：“我们一定要确保不侵权，现在Google太有名太有钱了,谁都想起诉我们。呃，不！是你们要确保不侵权，我们在这方面已经忙不过来了，不可能再组建一个几百人的版权律师团来和全球唱片产业谈判。而且即便行，恐怕也要谈几年。”
开复：“这我们已经想好了。我们会和一家本地在线音乐服务公司合作，由他们来解决版权问题并且提供免费下载和试听，我们来做前端的智能音乐搜索。”
Larry眼睛一亮：“那家公司叫什么？是有什么特酷的技术或专利的创业公司吗？”
开复：“公司叫巨鲸音乐网，不过，但是好像他们没有什么特别的技术专利。我们的工程师在我们来之前特意上他们网站寻找特酷的先进技术软件，好像也没找到。”
Sergey：“那一定是用户。他们一定是本地用户特喜欢的那种网站吧，虽然用户没有那么多，但都死忠并热爱他们，Do No Evil的那种。”
开复挠挠头：“用户有一些，但不多，因为他们现在收费。嗯，大家知道，很多中国用户认为音乐服务收费不但‘污辱了他们的人格，而且污辱了他们的智商’。”
Eric：“那收入应该不错吧？健康、低调，基于长期成长的那种，而不是浮躁地烧钱。”
开复：“嗯，跟咱们相比，基本没有什么收入。”
内容合作总监：“那，他们的团队在唱片产业应该很有威望和人脉？”
开复：“还行吧，创始人开过一家独立音乐经纪公司，但没在四大公司做过高管。”
全场沉默，心中都想：“巨鲸究竟是家什么样的公司？”
纪律检查科总监：“他们这个团队，这个Gary同您或您的亲友是否有亲戚关系？以前是否有过商业关系？”
开复：“没有，我只在Google食堂邂逅过他一次。我还没问过三代亲人，但应该不会有亲戚关系，因为离得太远。”
开复接着说：“在所有我们看过的公司中，我们认为巨鲸是最适合的。虽然我认为他们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只有15%，但我们还是强烈建议Google不但要和巨鲸合作，而且还要战略性投资他们。”
长时间的安静。一个有华尔街银行家背景的人心里想：“开复肯定是脑子进水了。你刚和微软打完官司，在这个项目上冒险，万一做不成，再被Google炒掉，你一辈子失业了。”
开复：“在我去中国前，你们说过要支持我。”
Eric、Larry、Sergey：“这个没变，你来决定。”
法务总监：“必须提醒大家，最近最热门的致富推荐就是起诉Google。一个居心叵测的人Michael Myser在《连线》杂志上写了一篇文章，该文章列举了起诉Google而成为百万富翁的各种例子和办法，甚至有人建议慈善事业也可仿效，比如癌症基金会、非洲儿童远离饥饿基金会，以及无家可归基金会等。在我们Google搜索上很靠前的一个博客最响亮的标题就是：“急需百万美元吗？起诉Google吧！”
每当虚构至此，我都会笑出声来。而且每当此时，我都会更加敬重开复，相信他在《世界因你不同》一书中说的那句话：“要有勇气来改变可以改变的事情，有胸怀接受不可以改变的事情，有智慧来分辨两者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