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感恩至死 (2)

2月28日同华纳的拉契和张健事先约好了电话会议，并已将新的提案给他们发了过去供参考。在此之前，我也写信并将提案概要作为附件发给了IFPI主席约翰·肯尼迪，寻求他的支持。本来我预期又会像以前那样只是解释讨论一些问题，但没想到会议一开始，拉契就直奔主题说：

“Gary，我已同约翰·肯尼迪沟通过，我们认为应该支持你们这样的人。 我们会与总部沟通，希望能给予你们更多的支持与资源，从而在中国打击盗版。”

听着拉契的话，我有些眩晕。“啊，不会这么好吧！”这是华纳第一次说要支持这个项目，而且是MP3的。 最后拉契说：“Gary，再耐心一点，正式的沟通商谈可能几周内就会正式开始。”

在同一星期，我们已经同EMI的周倩仪通过电话，将新的提案发给她，并约好近期去香港同她讨论修改这个新的提案。计划还是由她将这个提案递到总部的负责人手里，同时大家共同努力安排Google、巨鲸同EMI总部团队在伦敦举行会议。

与更多独立唱片公司的签约工作也在同时进行。

3月10日起程去香港参加与Sony BMG亚太区的会议以及与华纳、EMI的会议前，我同崔震东在Sony BMG北京办公室又演习了一次提案并作了一些修改；同一天给环球的梁康妮去了一封邮件，请她继续推动，邮件里我写道：

“刚同Google开完电话会议。Google中国团队和巨鲸音乐网面对Google总部有巨大的压力，我们需要明确告诉Google总部音乐产品的上线时间。一些不了解音乐行业的同事很难理解为什么需要这么长时间的沟通，并且连达成交易合作的时间都无法预测。开复和他的团队已经作出巨大的努力来说服总部同意投入这个项目，这个项目也是Google总部至今批准的唯一一个音乐项目。”我最后说：“我们回头看看已经走了很远了，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请你和你的团队推动此事。”

3月12日来到香港，在酒店放下行李就直奔EMI的办公室。虽然我知道结论可能还和以前一样，但直接见面沟通总是很难得的机会，也许会让你有意外的惊喜。在周倩仪的办公室里，她再次说现在很多事不明朗，她的顶头上司离开了，所以仍然要努力同EMI总部直接找窗口谈。她说Google伦敦应该有人同EMI伦敦的人认识，不妨找找。我告辞时她突然想起来，告诉我说EMI总部的J.F. Cecillon下周来香港。周倩仪无权安排他的行程，但建议我们想办法和他约一次会议。

这次的见面，让我完全相信并明白了周倩仪的话，明确知道我们已经不能等待，应尽快去EMI总部寻求窗口支持者。天知道EMI的重组还会持续多长时间，而这些具体情况，你是无法从电子邮件或文字信息上获得的。

与EMI的会议结束后，我又赶往君悦酒店同英皇负责数字授权的伊恩见面。我们前后已经见过很多次了，我很享受每次同他的谈话，虽然我们还没有达成协议。伊恩是个帅哥，发型像卡通片里的男主角，他在音乐营销上有很多创新。每次谈话我都有所收获，并暗自想，从伊恩身上可以看出为什么英皇是一个务实的好娱乐公司。他这次又谈到Twins的发片计划，以及英皇艺人谢霆锋可能参与的奥运推广。他希望唱片公司和巨鲸不只是一个版权授权关系，而应共同合作做一两个广告营销合作的案例出来。我当然同意，但第一步还是要合作。

3月13日一早，我穿上一套黑色西装，里面是有袖扣的白色衬衣。看着镜中的自己，像是回到了过去在金融业工作的样子，感觉太严肃，于是又换上一条感恩至死乐队的纪念领带，有黑底红色火焰的图案。祈祷完毕，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出门。今天有两个重要的会议，分别是与华纳和Sony BMG亚太区的。我准备摊牌，我必须明确知道答案，无论是与不是，行与不行。

没想到的是，这次华纳的张健没有说我们还在考虑，继续保持联系之类的话，然后关上大门。他问了很多问题，中间有一个重大而敏感的问题：

“关于广告分成，我们除了在音乐试听、下载时投放的广告上分钱，能否在整个Google 搜索里分成？哪怕是一点点。你也知道，音乐搜索会给搜索带来流量。虽然音乐不是全部，但却是最吸引人的部分，不是吗？”

我沉默了一分钟。在这短短的一分钟里，我大脑里闪过无数念头，好的和恶的都有。最后，我把右手放在左手腕的佛珠上说：“这个完全超出我的授权范围。我不能代表Google谈具体的分成，这应该是Google总部和华纳总部谈的事。不过我个人的观点是，建立一个清晰的广告模式和游戏规则是至关重要的，所以我不赞成唱片公司在Google搜索的所有收入里分成，而应该是在音乐版权被使用时如下载试听时投放广告才分成。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含混不清，那么这个广告模式未来就无法真正建立起来。商业模式和准则应该对所有方面都是公开公平的。”

终于在将近中午的时候，张健才说出亚太区方面已经基本同意可以往前提案了，这也是张健第一次明确地说可以提案MP3免费下载模式。他说这是一个开创性的提案，一定要显示出对这个模式的信心。走出会议室时，我第一次非常自然地紧握住张健的手说：“谢谢。”12点15分，我已经赶到Sony BMG在太古城的办公室，崔震东和我都深知这次会议的重要性。 他安排得很细心周到，先让我在鲁本的办公室里给鲁本和埃德温作一个短的演示。 鲁本是Sony BMG亚太区数字部门的负责人，去过很多国家，满脸络腮胡。埃德温是Sony BMG亚太区副总裁，负责法律事务等。接着我们去旁边的一个西餐厅吃午餐。坐下后，鲁本笑着对我说：“我想我在哪里见过你，你看起来像个天使。”

午饭后，同Sony BMG亚太区的会议正式开始。当我一个人进入大会议室时，我没有想到崔震东安排的是几乎所有亚太区的团队。我坐在桌子的这一面，看着对面的强大阵容：Sony BMG亚太区主席凯尔文·沃兹沃思（Kelvin Wadsworth），高级副总裁、主管数字和商务拓展的鲁本，Sony BMG全球执行副总裁贾森·布莱恩（Jason Blain），主管法务及公司事务的副总裁埃德温，首席财务官Lay Choo，负责数字技术的副总裁克拉伦斯，大中华区总裁崔震东则陪我坐在这面。我深吸了口气，不由自主地说：“哇……”大家可能预料到了我的惊讶，都笑了。我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多谢，真的多谢。”

这次会议从这一刻起气场好极了，我坐在这面，感到无形之中有一只手放在我的右肩上，轻轻拍着，让我感到自在宁静。会议中主要是鲁本和贾森提问题，我有时回答，有时反问他们，后来甚至主动提出问题，而不是习惯性地去争辩。尤其在对方提出一些有挑战性的问题，我竟能很自然地笑，问他们是怎么想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团队在探讨一个共同的梦想。鲁本和贾森最后建议我们的视野还应更开阔一些，考虑更大规模的产品服务以及收入来源和潜力，并说Sony BMG愿考虑更多对巨鲸的投入，共同成长。他们会商量修改提案。偶尔其他成员会问一些有关技术、产品和财务模型等问题。坐在我正对面的凯尔文一直没发言，只是在观察我，会议结束的时候，他发言说：“原则上我们亚太区同意这个项目。鲁本会跟进双方的备忘录并负责上报总报，获得总部的批准。”

香港这个春日的黄昏在我看来格外美丽。微风吹来，我的感恩至死乐队的领带迎风飘扬。是啊，感恩至死，不正是我此时心情的写照吗？我决定用乘天星小轮往返港岛和九龙的方式来庆祝这幸运的一天。望着华灯初上的香江两岸，我感到香港也是我的家，不再有若干年前独自在香港居住半年时的孤独和疏离。那时我每天下班后不愿独自回寓所，所以乘天星小轮往返打发时间，与香港夜景和海浪的声音为伴。要是天星小轮上能播放音乐就好了。

我们没能约到J.F. Cecillon，虽然之前我也给约翰·肯尼迪和Google同事写信请他们帮忙介绍，但显然太仓促了。就在此时，周倩仪却告诉我一个好消息：EMI伦敦总部负责数字的一个副总裁 Mark要来亚洲访问，她会努力帮我们安排3月26日下午在北京同Google 音乐团队和巨鲸见面。她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如果会议进行得好，也许Mark愿意领导推动这个项目，成为EMI总部的窗口。Mark是2007年4月刚被EMI从3UK管理公司请来负责数字团队的副总裁。我马上通知了Google 团队，希望他们能尽力参加这个会议，因为这个窗口太重要了。令人高兴的是，Alan、James、Richard、洪锋、林斌都确认了能够参加会议。

Mark原本在3UK就负责内容整合，所以同唱片产业毫不陌生，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商务模式本身和执行细节上。他一坐下来，就开始说：“放心，我们对中国音乐盗版的情况很了解，所以我们也愿意看到一些革命性的变化和试验。”Alan、James他们都踊跃发言，并多次表达Google对音乐项目的承诺与投入。Mark关心的主要是音乐服务上线的时间、具体计划、具体产品服务形态以及未来12个月和24个月的收入预测。大家一一作了解答。我发现Google团队都是很好的表达者、沟通者和销售者。会议进行得很好，Google团队很卖力，最后Mark说愿意考虑接受提案，并向总部和Terra Firma报批。

3月27日在Sony BMG同鲁本和亚当的会议好像也是倒过来了。这时Sony BMG已经搬到华贸中心新的办公室。崔震东先把我带到了一个客厅似的房间，放着舒服的沙发和音响，外面可以看到四周的风光，还有远处壮观的废弃厂房和高耸的砖烟囱。大厂房外面喷了颜色和绘画，现在都有了艺术建筑的味道。整个办公室的布置简单大方，看来全世界都在学习苹果公司。

这次的会议完全是鲁本在演说。他穿着竖条的西装外套和白衬衣，在屋里满地游走，不时在板上写写画画，样子更像是橄榄球运动员。他的开场白是：

“你们有一个伟大的想法，我们希望共同加入，把它变得更伟大。我们谈论的不是几千万美元的生意，而是上10亿美元的产业，所以我们打算提议四大唱片公司都来投资巨鲸。”

接着他不停地把他们这段时间对提案有关产品服务、模式、商务条款、预付金、投资等一一说出或画在板上。最后他突然停下来，盯着我说：“Gary，你觉得怎么样？如果能成功，你会成为亿万富翁。”鲁本说话的口吻就好像他已经递给你一张大支票。

他说的这些显然比我们的提案更大、更具体、更激动人心。我挠挠头，半晌才说：“嗯，太棒了。能参与这个计划、这个行业我已经很幸运了，并不在意是否成为亿万富翁。” 他接着盯着我问：“你同意这个计划和方向吗？我们会向其他几大唱片公司提议。”

我说当然，心想要是项目都这么做可真省事。现在好像是反过来了，对方在推销你原本就想做的事，而你只需点头同意就行了。事实证明，鲁本当时的确在这个项目上推动极大，第二天我们就接到了环球Eugenia的电话，通知我们4月1日去环球开会，亚太区首席财务官非常重视我们的案子，并会带新上任的大中华区总经理一起来。